明雅還在半夢半醒中,聽到他的話整個人有點蒙,而後默默掃了眼牆壁上的掛鍾,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卓然?”從話筒裏傳來的音樂鑽入她的耳膜,她愣了下幾乎是立刻的就知道了他在什麽地方,“你等等,我讓人過去接你。”

    可話剛說完她又是一頓,這三更半夜的她找誰去接他?

    想想酒吧裏人多混雜,卓然又是一副細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鮮肉模樣,一會要是遇上個女的還好,頂多是對方吃虧,可如果遇上個男的呐?

    明雅在床上坐了半天,琢磨又琢磨,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從抽屜裏拿出車鑰匙,一上車便跟火燒屁股似的往酒吧地址衝。

    等到了地方,她順手把車丟在pub門口,撩起袖子熟門熟路的摸進去。

    豈料她沒找著人,反倒遇上了麻煩。

    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看到她孤身一人,攥著啤酒瓶搖搖晃晃的朝她走來。

    “小姐,一個人啊?”

    青年不懷好意的盯著她,豪爽的喝掉半瓶啤酒,從嘴角淌出的黃色酒液看得明雅有些惡心,再加上他邊說話邊朝她噴酒氣的動作,她捂著鼻子正色道:“滾。”

    青年愣了愣,與同夥對視一眼,幾人一起上前瞬間就將她圍住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中,昏暗多彩的光線射在透明的材質上,將不遠處的幾個舞娘照得更為妖豔。

    明雅忍不住一陣頭疼,真不知道她之前為什麽那麽喜歡來這種比菜市場還要吵鬧的地方。

    而明顯的是,現在比周圍的吵雜更令人感到不妙的是這幾個不速之客。

    “寶貝,別這麽兇嘛,陪哥幾個喝兩杯,有好東西給你喔。”其中一人在她耳邊打了個酒嗝。

    明雅冷笑兩聲,她當然知道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麽,當下臉一沉,用包隔開幾人,邁開步子要走:“滾開,再糾纏不清我就喊人了。”

    幾個青年聽罷突然“咯咯”的笑了,大半夜會隻身出現在酒吧的女人能是好人家裏出來的?沒多時,已經有人開口跟她談價錢。

    明雅這次是徹底被惹火了,她長得很像妓女嗎?可周圍太吵,她如果要喊也不一定有人能聽到,動手打他們嘛,吃虧的肯定是她,而正當她煩惱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手突然由前方伸過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一使勁人已經置身於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微微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明雅不由得鬆了口氣,可少頃當她聽到身後的咒罵聲時,一顆心又猛的往上一提。

    “喂,你誰啊,這個妞兒是哥幾個先看上的。”青年不服了,看到卓然一身斯斯文文的打扮,幾個人交換個眼神上來就打算把他按倒。

    卓然帶著一身濃鬱的酒氣,明顯是剛喝了不少,可他雖然喝了不少,卻不見半點醉意,反倒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中越顯清明。

    電光火石間,他推開明雅迎上前,速度極快的扳著青年的手臂用力一擰往後甩出去,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接連倒下,一時間遠處拳頭橫飛,腿影交錯,加上他黑色的風衣在風中招展,那場麵就跟動作片似的……

    明雅是真被嚇傻了,總感覺今晚的卓然打人打得特別狠,眼看著人家青年都倒地求饒了,他依然沒放過,非得把人打暈打殘廢了不可……

    明雅站在原地怔了好半天,猛地醒悟過來,這……這根本就是借酒行兇啊!

    “夠了夠了!”她撲上去抱住他的腰,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了他的身上,“別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因為她的阻攔,卓然終於停下了動作,猩紅的眸子默默掃了眼躺在地上的幾人,都已經喝得有些站不穩了,還不忘從兜裏掏出幹淨的紙巾拭手。

    這時酒吧裏的保全人員聽到動靜紛紛圍了過來,看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幾人,其中帶頭的經理眼尖的認出了她,恭恭敬敬的說:“卓少,您怎麽來了。”

    卓然煩躁的拉扯著領帶,突然覺得渾身燥熱難耐。

    “明雅,我們迴去吧。”他黯啞的在她耳邊開了口,聲音裏透著幾許醉意,顯然是喝大了。

    明雅還沒從震驚中迴過神,這會兒看著酒吧經理對他畢恭畢敬的模樣,頓時困惑的擰起眉頭。

    “你認識他們?”

    卓然抱著她,在埋首於她頸窩的同時輕輕的打了一個酒嗝:“我跟這裏的老板還算有一點交情。”

    明雅微愕,突然迴憶起許多往事,原來她之所以能在這裏暢通無阻,不管喝酒喝到多晚也從未出過岔子全是因為在背後有他罩著?

    “走吧,迴去了。”她試圖讓旁人把他扶上車,可試了好幾次,卓然非得死死的攀在她身上,怎麽也不願撒手,最後明雅拿他沒轍了,隻能半撐著他的體重把人移出門口。

    卓然長得高大,本身就不輕,而如今一喝醉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她頓覺吃力,用手推了他幾次,可這家夥卻像是真喝大了,一雙手有意無意的在她身上亂摸,從腰到胸,明雅一陣臉紅,如果不是看著有旁人在場,她非得把他扔地下不可。

    “別鬧!”扣上安全帶,她用力的推開他黏在自己胸口上的腦袋,“你這樣我怎麽開車?!”

    “明雅……我醉了……”他抱著她不放,埋在她胸前用力的嗅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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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醉了……先放手,我們迴家再說好不好?”苦著一張臉,麵對一個醉醺醺的卓然,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可再給他這麽纏著,他們什麽時候能迴家呀?

    “恩……明雅,我困了……”他跟個孩子似的抱著她,英俊的側臉已經褪去方才所有的血腥,在月光的揮灑下柔和得亦如剛初生的嬰兒。

    想到這明雅腦瓜子裏驀的晃過嬰兒的啼哭聲,她愣了下立即沉下臉,不,不,這個比喻太不恰當了,如果他是嬰兒她豈不是當了他的媽?

    暗自幻想了一下卓然頂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臉朝自己喊“媽”的場景,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七手八腳的把他的頭挪開,扣好安全帶把他暫時固定在位置上,而後一踩油門車子飛了出去。

    迴到家的時候牆壁上的掛鍾已經指向了淩晨五點。

    她吃力的背著他進屋,眼看著時間還早就沒把姆媽叫醒。

    她原本打算把他丟在床上自己打地鋪完事的,誰知道這個“巨型嬰兒”如此粘人,一沾上就脫不開身。

    “明雅,水……”躺在床上的男人輕喃,一隻手朝上方伸了出去,五根手指頭在空氣中輕輕的抓了抓,看起來不太好受。

    明雅幫他脫鞋的動作一頓,一轉身溜去廚房給倒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喝下以後,迴過頭繼續與他的鞋帶戰鬥。

    “明雅……過來……”他胡亂的在空氣中又抓了抓,睜著一雙微醺的眼四處在屋內搜索,“明雅……明雅……”

    明雅自然是聽到了他的叫喚,可她不想過去,丟掉他的鞋子她站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臉色依舊英俊,隻是神態沒了往昔的淡然自若,反倒多了一絲孩子般的稚氣。

    “困了就睡吧。”她有些哭笑不得,兩人結婚那麽多年,他從未因為喝醉而讓她收拾過,卻沒想到才離婚沒兩個月,就讓她碰上了。

    不過這醉後的卓然,真的很可愛啊……

    明雅看了他許久,終於忍不住在床沿坐下,兩隻手胡亂的在他麵上亂動,搓成各種形狀,總之她要把以前不敢幹的事在今天全做了。

    燈光下,他一張俊臉仿佛是最著名的雕刻家精雕細琢出來的作品,如今被她左右拉長了臉頰,整成各種滑稽的模樣,如果讓那個雕刻家看到,非得拿著刻刀罵她,罵她褻瀆他的作品。

    慵慵懶懶的睜開眼,他神色有些呆滯的看著她,雖然渾身醉意,一雙眸子確是清亮而溫柔的。

    “明雅……”他深情款款的喚她的名字,一雙手更是情不自禁的觸碰上她的身體。

    明雅覺得癢,微微往一旁躲了躲然後退開,遠遠的注視著他因為不滿而跟個孩子似的嘟起的嘴,她樂了:“相機在哪?拍下來往後留作紀念也好啊。”

    而就在她轉身去翻相機的時候,床上的男人在她看不到地方僵了下。

    可惜她就是個科技廢,好不容易找出相機鼓搗半天,她發現自己居然忘了怎麽用……

    有些失望的放迴櫃子裏,她從浴室裏拿出一塊濕毛巾,簡單的替他擦了擦臉和手,等一切後續工作都做完以後,她熄燈鑽迴了自己的地鋪。

    拉扯拉扯棉被她疲憊的籲了口氣,經過一晚上的折騰體力幾乎耗盡,而當她正想睡一個好覺的時候身旁突然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擰了擰眉頭不太高興的把眼眸睜開,看了眼佇立在麵前的黑影,她順手就把床頭的壁燈打開。

    然而當明亮的光線在屋內散開的時候,她驚得險些合不上嘴。

    “你幹什麽?”

    卓然正站在她的枕頭旁解皮帶,聽了她的話迷迷糊糊的睜眼,微醉的眼眸眨了眨,而後非常無辜的突出兩字:“尿尿……”

    明雅覺得自己快哭了,一邊吼著“不準”,一邊七手八腳的把人往廁所裏推。

    掀開馬桶蓋子,她一臉憔悴的關上門,可等了許久依然沒聽到衝水聲,她愣了下直接推門進去,這一進去險些崩潰。

    隻見白日那個衣冠楚楚,謙遜禮讓的卓董事長此時正昏昏沉沉的倒在馬桶上,褲腳處濕了一片,估計是……尿褲子了……

    明雅真哭了,她都快跪下給他喊祖宗了,卓大爺你饒了我吧,人家喝醉你也喝醉,怎麽你就醉得這麽與眾不同呢?

    “明雅……洗澡……”他抬眼,眸中一片水亮看起來很是無辜。

    明雅僵直了背脊,有些憤怒的對他說:“你是不是裝的,你存心整我是不是?”

    可稍後迴應的又是一雙清澈得不帶一星半點雜質的眼眸。

    她無力的垂下雙肩,應該不是裝的,卓然這麽愛幹淨的一個人,平時她在床上剪指甲都能被他嘮叨半天,又怎麽可能尿在褲子上。

    撩開袖子她順手將浴室的門關上,纖細的身子半跪在浴缸旁放水。

    早知如此,她就該狠狠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然後出去睡覺,反正明天等他清醒以後也會自己收拾,她何必自找罪受?

    誰讓她容易心軟呀,這吃軟不吃硬的毛病一旦被他抓著了,不得可著勁的折騰嗎?

    三兩下把他扒光了推進浴缸,明雅動作粗魯的拿過一旁的沐浴乳倒在他手上:“洗澡這種事你應該會吧。”

    他微醺的拿眼瞄著她,冷不防的一伸手把人拉扯進了浴缸裏:“一起。”

    明雅尖叫一聲,衣服和頭發被水打濕,濕漉漉的黑發黏在一張驚慌的小臉上,顯得更嬌俏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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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抹了一把麵上的水花,微張著嘴看他。

    如果他不是一直擺著那副帶點醉意的無辜樣兒,她真的以為他在耍她。

    “卓然,你以後還是別喝酒了……”

    假如這事發生在其他女人身上,興許會有臉蛋酡紅,含羞帶怯的場麵。

    可她是方明雅,這兩個成語估計永遠也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瞅了眼濕透的睡衣,她動作豪邁的也把自己扒了個精光,沾了一手的沐浴乳往他身上抹,邊抹還邊自我催眠:都是老夫老妻,而且他正醉著呢,估計醒了也不知道他倆曾經洗過一場鴛鴦浴。

    “把背轉過去。”

    “……”

    “腿打開,乖,你不開我怎麽洗。”

    “……”

    等到明雅跟個老媽子似的好不容易把他弄幹淨,這浴室門一推開問題又來了。

    卓然不肯放手,摟著她的腰就跟個無賴似的一路纏到床上。

    期間小動作卻不斷,伸著手滑進她的睡衣裏,全然沒了白日的形象,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可著勁的吃她的嫩豆腐。

    明雅經過這一晚上的折騰,困得是眼睛都睜不開了,於是也由著他去,在一陣輕如羽毛的細吻中不知不覺的便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際露白,太陽曬屁股李學銘也沒見著老板的蹤影。

    終於他忍不住了,往他手機打電話不接,那就直接一個奪命連環call殺到家裏的座機。

    這次是姆媽接的電話,她默默掃了眼緊閉的房門跟他解釋道:“卓少啊?昨天喝醉了,這個時候還在睡呢,你晚點再打過來吧。”

    等到電話掛斷以後,李學銘對著話筒裏傳出的“嘟嘟”聲一陣晃神,連美豔的秘書姐姐喊了他好幾次都沒聽到。

    喝醉?

    那個在大學時代有著千杯不醉稱號的卓然會喝醉?!

    混蛋王八蛋,想曠工就直說!找這麽爛的借口!

    清晨,薄薄的晨光從窗戶外透進來,帶著點寒意在屋內飄蕩。

    明雅抱著溫暖的被子先是動了動鼻子,順手往一旁滾了兩下,而在觸碰到身旁的熱源時不禁一愣,僅剩不多的睡意頓時被嚇沒了。

    卓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醒的,微微抿著嘴角,唇邊噙著一抹笑意眸色溫暖的看她。

    瞅著他那曖昧的小眼神,明雅忽然憶起了昨夜的場景,當下心跳快了數拍:“你昨晚喝醉了。”

    “恩。”他的笑容很幹淨,表情很正氣。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看著男人燦爛的笑容,她視線突然有些模糊,也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難道昨晚的卓然真的隻是她的南柯一夢?

    坐起身,她腦袋裏有些暈乎乎的,明明喝醉的是旁邊那位,怎麽宿醉的會是她?

    捏了捏太陽穴,她掀開被子想下床,可是這時手腕又是一緊,迴過身立即撞入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

    卓然伸手揉了揉她順溜的黑發,靜靜的注視著她粉嫩嫩的小臉:“明雅,我昨晚有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明雅一噎,眨了眨眼,其實很想告訴他,有,而且還不少,可為了給他留點顏麵,於是她打算把他尿褲子那事從此隱瞞下去。

    “沒有,你很乖很聽話。”

    說完她又是一僵,這話聽著怎麽那麽怪?

    “是嗎?”他溫和的輕笑,扣著她的手漸漸鬆開,“你要去哪?”

    明雅見狀趕緊翻身下床,邊從行李箱裏拿衣服邊說道:“醫院。”

    “我陪你。”他徑自下床換衣服,絕佳的身材沒有任何的遮掩的暴露在她麵前。

    明雅險些被他那一塊塊的小肌肉晃瞎了眼,索性一溜煙鑽進浴室裏,來個眼不見為淨。

    “對了,你的車還停在酒吧門口。”良久,她從浴室裏探出一顆小腦袋。

    卓然眯起眼笑道:“好。”

    今天起晚了忘了給顧傾城做飯,於是明雅拎著保溫壺在醫院對麵的小店裏買了一鍋粥,正準備充當愛心牌給顧傾城送過去的時候收到了另一個令她險些把粥給灑了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沈從榕被一群流氓給糟蹋了。

    在之前明雅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她也許任性也許不講道理,可那也是在父親的保護下的恣意妄為,如今少了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護罩,讓她以著最直接的方式接觸到集團背後的黑暗時,她不禁有些無所適從。

    提著保溫壺明雅來到沈從榕的病房門口,病房朝外的地方是一扇玻璃窗,如今窗簾隻拉開了一半,所以她能透過縫隙清楚的看到那張蒼白憔悴的臉。

    沈從榕很平靜的躺在床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不哭不笑什麽也沒說,就任這她媽媽在一旁握著她的手哭。

    偌大的病房裏,兩個女人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冷清,周圍透著一股子沉悶得快令人窒息的空氣,哪怕明雅沒進去,光是看著已經覺得快透不過氣。

    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想了很久,想著顧傾城渾身浴血的被抬上救護車的模樣,然後就是沈從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來求她的模樣,最後就是顧老爺子一臉嚴肅坐在辦公桌後與她交談的模樣。

    明雅僵直了背脊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她自己也是個女人,很明白當一個女人遇上這種齷蹉事的時候會有多絕望,她根本無法想象三個四個乃至更多不認識的人撲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看著病房那個仿佛已經了無生趣的沈從榕,她忍不住握緊了手裏的保溫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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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聖母更不是什麽善良的好女人,如果非得定位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小說裏的惡毒女配,搶了原配的男友不止還四處找茬惹事鬧得不可開交,最後自食惡果進了大牢。

    垂著腦袋她迴過頭往顧傾城的病房走,並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生怕自己後悔她幾乎用上了跑的。

    其實她原本過來的目的是落井下石的,進去假惺惺的問一句好,以彰顯自己比她更高大上的地位,如果可以最好再來一句:活該,我方明雅是你惹得起的人嗎?往後小心點,在這裏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可是她做不到啊!做不到!

    看著她那副可憐得隨時會自殺的模樣,她雖說不會同情,但也無法狠心的做到在人家傷口上踩一腳的事兒。

    真沒出息,人家以前踩她的時候可沒留過情,怎麽換她身上就跟個聖母瑪利亞似的下不去手了?

    在開門之前明雅用力的抓了抓頭發,果然問題出在她身上,明顯是她這個惡毒女配不及格呀,所以才落個如此下場。

    “方明雅?”顧傾城蹩起眉頭瞧她,吃了幾口粥便推到一旁。

    明雅聽了他的叫喚愣了下,抿了抿唇這才發現她居然一直盯著他瞧。

    其實顧傾城兩兄弟長得與顧老爺年輕的時候也有七八分相似,可論手段論心機他明顯過於稚嫩,就像沈從榕那事,人家完全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把她綁走,糟蹋了一晚上第二天洗刷幹淨再一點證據不留的送迴來……

    她實在無法相信,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軍人正氣的顧老爺會幹出這種事,不過她也不覺得意外,畢竟沈從榕害得顧家的兒子險些丟了一條命,他沒找人把她打死打殘已經非常仁慈了。

    “你怎麽不吃呀?”她迴過神問道。

    “粥不是你做的,我不吃。”

    明雅拉下臉:“顧傾城,身為一個有抱負有理想,國家未來棟梁的年輕人,你覺得你這麽挑嘴真的好嗎?”

    顧傾城賭氣的別過臉,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她最近的消極怠工?

    “不吃就不吃了,我們來玩牌吧。”反正少吃一頓顧少爺也不會缺胳膊斷腿,於是明雅索性從櫃子裏拿出撲克牌,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兩人玩起了21點。

    正數著牌,明雅冷不防的給他來了一句:“你的傷也快好了吧?”

    顧傾城一頓,看了眼過幾天就能拆的石膏警惕的應了一聲。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閑聊:“快高考了,你準備得怎麽樣?”

    偷偷的覷了她一眼,顧傾城心中隱約浮出點不安:“準備好了。”

    明雅沒抬眼,嘴巴也不見閑著:

    “以後有什麽打算?”

    察覺到不對勁,他臉上的笑意褪去:“明雅……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跟這停下發牌的動作,抬起眼,一雙清亮如水的眸子裏晃著的是——不舍?

    顧傾城愣了下,腦中像是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條件反射的就扔掉了手裏的牌,而後拉起被子把腦袋蓋上,逃避式的說道:“我困了,你有事以後再說吧。”

    明雅站起身,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動作輕柔的摸了摸他那顆刺手的小平頭:“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閉著眼沒說話。

    “聽你爸爸的話,出國念書吧。”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坐起身,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裏透著憤怒:“我爸他找你了對嗎?他怎麽能這樣,難道我連自己的人生都不能決定?這算什麽,我不像哥哥,不會做他的傀儡!”

    “傾城。”明雅加重語氣,“你爸是為你好。”

    “放屁,他就是為了滿足他變態的控製欲!”顧傾城固執的說完後,冷不防的看到明雅眼中的水光,大驚失色道,“明雅,你怎麽哭了,你別哭啊,我不說了還不行嘛。”

    “傾城,雖然我平時對你沒好臉色,可其實……我挺喜歡你的。”明雅淡淡的開口,“因為你跟當年的我真的太像了,衝動,任性,總是自以為是的把周圍人的關心當成理所當然,等到失去以後才知道後悔莫及。”

    “明雅……”顧傾城用手指搓去她臉上的水漬,“對不起,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我當年可比你瘋多了,我爸光是被我氣的,都成醫院的常客了,現在想想,如果當初角色能夠互換,我一定會一棒子把這個不孝女給打死,省得留著操碎了心。”

    顧傾城目光漸漸往下沉:“明雅,你爸爸不會這麽做的。”

    “那當然了,我爸要是真動手,我還會好端端的在這坐著嗎?”她笑著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我現在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別再跟你爸對著幹了,不管他做什麽,他的初衷都是為了你好。”

    顧傾城僵著一張臉沒迴話,過了好半天才對著她搖頭道:“明雅我喜歡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會一直喜歡你,我知道不相信,可是我可以用時間來證明。”

    哪怕犧牲自己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明雅哽咽了下,迎著他清澈堅定的眼眸,那種一旦認準了目標便勇往直前,不撞南牆心不死的眼神,仿佛就在看著當年的自己。

    心中頓時一緊,接下來的話她已經說不出口。

    從抽屜裏取出一副新的撲克牌,她動作緩慢的撕開包裝袋,垂著眼對他說:“陪我賭一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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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抬眼,長睫微顫:“玩最簡單的賭大小,如果你贏了,我都聽你的,但是如果你輸了就乖乖聽顧老爺的話出國留學。”

    他目光灼灼的直視她,突然搶下她手中的撲克扔到一邊:“不,我不賭!”

    他怎麽可能用如此兒戲的賭博決定兩人的未來。

    她看出了他的顧慮:“你放心,哪怕是輸了我也會等你,如果畢業之後你對我依然存有感情,我再賠你賭一場又如何?”

    到時候如果他對她還有心,那麽她還需要顧忌什麽?一切從心而走即可。

    顧傾城有點愣,他看著眼前的方明雅,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盛世繁華,不如一場豪賭。

    當明雅抽出一張老k壓在他的方塊j身上時,毫無懸念的,她贏了。

    沒有看少年失落的眼神,她邁開步子走出病房,隨著冷風肆繞,眼底隱隱浮起白霧。

    直到再也看不到病房門了,保鏢兄弟這才震驚的看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桃2,並不著痕跡的丟進對麵的垃圾桶裏。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這……這活脫脫的就是在出老千呀!

    明雅心裏不痛快,走著走著,轉過頭發現一直跟在背後的保鏢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見狀她不禁莞爾,果不其然,下一秒卓然已經出現在她麵前。

    淺色的襯衫中規中矩的扣上頂端的紐扣,濃密的黑發用發膠整整齊齊的梳於腦後,西裝革履,一絲不苟的樣子不見古板,反倒多了一股成功人士的精神氣兒。

    邁開一雙長腿,他舉止從容,笑意恰到好處,仿佛一切都無法挑剔的朝她走來。

    “會議結束了嗎?”明雅撇開眼,聽到他輕輕的“恩”了一聲,不知不覺間兩人便走到了沈從榕的病房前。

    她在玻璃窗前刹住腳步,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的紅顏知己變成這幅模樣,你不進去安慰一下嗎?”

    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他搖頭:“我沒有紅顏知己。”

    明雅在心裏嗤了一聲,你就裝吧,以前你儂我儂的時候怎麽就不見他撇清關係,這會兒人家被糟蹋了,他那老潔癖倒反發作,嫌棄人家髒了?

    可稍作細想,明雅瞅著病房裏的女人,突然生出一種幻覺。

    仿佛透過玻璃窗看到的,是她自己。

    擰起眉頭,她不得不去思考,如果當初沒有顧傾城,她是否也會落個與沈從榕一樣的下場?

    “不要胡思亂想。”他突然將她頰邊的碎發撩至而後,“我進去看看她,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

    他笑,刻意在“朋友”兩字上放了重音。

    “那我先迴去了。”她撇撇嘴。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十指相連,“我說兩句就走。”

    你們能有什麽好話,估計一會進去,沈從榕又得哭哭啼啼。

    果不其然,當門一開,沈從榕看到卓然的時候,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眸立即溢出水光,晶瑩剔透的滑過蒼白的容顏,再配上低低的啜泣,是個男人都會生出憐憫之情。

    “然……然……”

    明雅站在門邊,也不好再落井下石,於是閉緊了嘴巴看著兩人。

    卓然緩緩走到她床邊,目光落在沈從榕身上數秒而後收迴,最終從兜裏掏出一張支票塞進沈母手裏。

    “李嫂,這些錢你拿著,腦科專家過幾天就到了,到時候會給從榕安排一場手術,您不必擔心。”

    沈母聽罷忍不住大哭,突然撲上去一把抓住卓然的袖子:“卓少,認識你是我們家從榕最大的福氣啊,你這大恩大德,讓我怎麽報……怎麽報?”

    她哭著哭著,險些就要給他跪下了。

    卓然攙扶著她起身:“您嚴重了,拿著這些錢買點營養品,手術費醫療費這些我已經解決好了,迴頭您好好勸勸她……”

    “會的會的,卓少你真是個大好人,世界第一的大好人。”

    明雅抱著胳膊輕輕靠在牆上,視線觸及幾步遠的卓然,眼前驀然一亮,仿佛在他頭上看到了一頂聖潔的光環。

    “卓少,你這麽幫我們,我知道再求你一定很過分,可如果可以請你一定要查查,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糟蹋了我家閨女……”她大哭著說,心疼得流了一臉的水光。

    卓然迴握她的手,淡淡的道:“您放心,這件事已經報了警,我相信a市的警察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一句話,表明了立場。

    沈母沒聽出來,明雅卻瞬間就明白了,看著他又塞錢又安慰的約莫五分鍾,他摟著她的胳膊離開。

    隨著大門被關上,他眼底驀然一冷,可它稍縱即逝,不過片刻的功夫又恢複如常。

    別人也許沒瞧到,這道冷芒卻恰好被明雅捕捉。

    她靜靜的打量著他,帶著點審視,表情極為認真。

    他笑一笑,側過臉迎上她的視線:“晚上想吃什麽?”

    明雅搖頭,總覺得有哪裏古怪,卻又始終找不到突破口,於是她夾槍帶棍的說道:“既然你對朋友這麽大方,為什麽之前不肯給我贍養費呢?還是你口中的‘朋友’隻是說說而已?”

    卓然愣了下,摸摸她的頭發寵溺的道:“什麽贍養費,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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