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和白素素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的這個姐姐,從他記事起就在醫院裏接受各種治療,他也隻是在姐姐醒來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來醫院時才會同她說話。


    雖然隻是這樣,但她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


    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一個人麵對靳赫銘。


    他太想找個人說說話了,他想跟姐姐說這些年他吃了好多好多苦。他努力了他拚命了,他真的好累好累……他太想逃出去了。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要挨打要被割掉腺體要被燙壞嗓子要懷上他最憎恨的人的孩子。


    “姐姐、姐姐……”


    從前的陰影再一次壓在了這個孱弱青年的肩上,他抬頭癡癡地望著眼前蓬頭散發罩住整張臉的女人,輕撫著她枯瘦的手背。


    他實在太希望他的唿喚能得到迴應了。


    “姐姐,我是攸攸,白攸。姐姐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白……攸……”


    白素素鸚鵡學舌,機械地張嘴,猛然抬起頭,視線凝在一處,在白攸的身上上下打量。


    “白……攸……”


    她又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而這一次,白素素的眼底有了一抹異樣的顏色。


    她大張著嘴,把手從白攸的掌中抽了出來,臉上有些害怕。


    白素素往後躲,和白攸拉開距離,嘴裏叫喊起來,“不是的!不是的!弟弟?我沒有弟弟!我沒有弟弟!都是爸爸媽媽做的,都是他們做的,和我沒有關係!和我沒有關係!”


    白素素劇烈地咳嗽,看向白攸的眼神中滿滿地都是做了壞事後怕被發現的擔驚受怕。


    靳赫銘站在門外抽完了一整支煙,還是沒把他和白攸的事捋清楚。他聽到白素素的病房裏傳來了一陣尖叫,迅速開門進去,就看到白素素抓著枕頭丟白攸。


    “你不是我弟弟!你不是!我沒有弟弟我沒有弟弟,我沒有弟弟!”


    “仇人的孩子,你們都是仇人的孩子。”


    白素素胡亂地在空中亂指,用枕頭和被子砸向白攸,如同在躲避什麽洪水猛獸。


    白攸被打得臉疼,不知道姐姐這是忽然在發什麽瘋。


    醫生和護士立刻趕了過來製住了白素素,他向白攸解釋說可能是病人長期處於昏迷狀態,導致了記憶錯亂。


    白攸的雙手在抖,聽完醫生的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姐姐不認識我了?


    明明、明明小時候,姐姐醒過來,還摸他的頭,誇他長得好看,誇他很乖。


    “小攸是個漂亮的孩子,如果分化成omega的話,將來一定能嫁給一個超級好的alpha的。一生都會幸福。”


    一生都會幸福……


    嗬,一生都會幸福。


    之後的幾天,白攸堅持要留在醫院陪姐姐,靳赫銘沒有阻攔,倒是白素素一看到白攸就又喊又叫,說他不是自己弟弟的樣子使靳赫銘有點兒在意。


    仇人的孩子?


    不是她的弟弟?


    一天晚上,靳赫銘把白攸支出去,來到白素素的床頭,從她的嘴裏套到了一些使他拿捏不定的話。


    白素素說白攸並不是白父和白母的孩子?


    這怎麽可能!


    “查!去查查她說得究竟是不是真的!”


    男人暴怒,放下電話的一個刹那,迎麵就撞上了白攸迴來。


    白攸看著靳赫銘扯著白素素的衣服,手裏剛打的一盆水“咣當”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傷害姐姐!”


    恐懼從他的腳底蔓延——


    “砸了爸爸媽媽的碑還不夠嗎?靳赫銘,你就是個畜生!”


    第28章 姐姐被送走了


    靳赫銘知道白攸這是誤會了。


    他暴躁燃燒的一顆心好似被那盆灑在地上的水給澆熄了。


    明明,明明他可以無視白攸的,或者教訓他撲過來的放肆!


    但靳赫銘沒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強行拽白攸出去,將人不由分說地拖到了外麵的走廊上。


    就在白攸以為靳赫銘又要打他的時候,他聽到男人說:“我沒有對她,對你姐姐做什麽。”


    簡簡單單的一句解釋,落在白攸的耳中,實在有點兒吃不透這是靳赫銘的什麽新的花招。


    打一巴掌再給個棗兒嗎?為了什麽?為了他能乖乖聽話?就好像他這輩子是靳赫銘的一條狗一樣!


    怎麽可能!


    怎麽可以!


    做夢!


    白攸的怒火更甚,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反正他欠靳赫銘那麽多錢已經這輩子都還不上了。


    反正他千方百計地算著要打掉他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反正姐姐醒了、阿苑那裏也有他之前給他的十幾萬夠花。


    那麽,他到底在怕什麽!


    到底在害怕靳赫銘的什麽!


    死也好、活也好,對如今的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白攸攥緊了拳頭,對靳赫銘想要向他解釋任何、還原任何、訴說任何,通通都緊閉心門、拒之門外。


    不關心!


    是真是假,隨便什麽都好,他都不關心!


    他隻關心他憋在心裏這麽多年的這口氣該怎麽咽!他隻關心靳赫銘要被他逼到什麽程度才能打他打得把孩子都流掉好讓他省下一筆墮.胎費!


    白攸昂起頭,目光沉沉地死盯靳赫銘的臉。


    他輕聲笑起來,“你沒做什麽?我要怎樣相信你?你不是一直都盼望著姐姐和我一起服侍你嗎?好了,現在我懷了你的孽種,你不能上我了,所以就來找姐姐是不是!”


    “靳赫銘,你怎麽這麽惡心?你到底想要我,想要我們怎麽樣?”


    白攸的笑容漸大,主動湊到了靳赫銘的眼下,麵色頹唐,蒼白如紙的臉上染滿了濃濃的病氣。


    他問靳赫銘:“是不是你對我做的那些事,你也想對姐姐做一遍?靳赫銘,你怎麽這麽貪心?”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白攸說出口的所有話都在刺激著靳赫銘的神經,尤其是看他露出的笑容中充滿了蔑視、譏笑、嘲弄。


    白攸說完,搖搖擺擺地立在原地,等著靳赫銘動手。


    他瞧得出來靳赫銘生氣了,非常。


    那正好,正中下懷。


    但男人這一次卻沒有動手。


    靳赫銘被白攸炮轟,可以看得出他的氣息不順,心中窩火,麵容更是冷峻,一身的信息素瀕臨爆發。


    他可以直接動手打白攸讓他閉嘴!


    也可以在這裏不管不顧地釋放信息素讓白攸跪下來爬著求他變得屈服。


    但靳赫銘什麽也沒有做。


    他心裏很煩,無形之中不敢看白攸的臉,但鼻尖還會隱隱縈繞玫瑰的馥鬱香氣,比一開始聞到、第一次聞到時更加強烈、更加渴望。


    他不是洗掉標記了嗎?


    男人心裏很煩。


    “你愛信不信!”


    靳赫銘丟下這句話後就煩躁地一拳捶在了牆上,嘴裏罵罵咧咧地轉身離開了。


    白攸並不會對靳赫銘大發慈悲地放他一馬感到感激,反而因為男人這樣的手下留情變得更加猜忌、更加痛苦。


    他是知道了可以利用我肚子裏的小畜生折磨我,所以現在都懶得和我動手了是嗎?


    嗬,可笑啊,太可笑了。


    之後的許多天,白攸都枯坐在白素素的床邊守著她,生怕靳赫銘再過來對她不利。


    就算白素素再發瘋再抗拒他,白攸也堅持不懈地坐在她的床邊,一度又演變成了不吃不喝的狀態。


    不管白素素有沒有在聽,每天白攸都會笑著對她講這三年來他的事,他很希望白素素在聽。希望她在聽,希望她還能像小時候一樣,伸出手摸摸他的頭,說一句“攸攸辛苦了。”


    一直說話,嗓子就會很疼,剌出沙沙的聲音,似乎嚐到了血味。


    白攸滿不在乎,伏在白素素的床頭,將姐姐當成了他的避風港,他人生最後的依靠。


    靳赫銘來過好幾次,但都被白攸罵了出去。


    他吃了啞巴虧,自討沒趣。


    他在聽醫生說白攸的狀態也在越來越差後,有種算盤落空的挫敗。想借著白素素使白攸重新振作起來,卻沒想到讓他變成了枯萎的玫瑰花,誰一靠近都能摸到上麵腐爛的水,迅速消瘦,迅速饑黃。


    靳赫銘忍無可忍,秘密地給白素素辦理了轉院手續。


    他不能讓白素素耗死白攸,更不想白攸把一切都寄托到白素素的身上!


    白攸是他的!


    “姐姐!姐姐!你們不能帶走姐姐!不要帶走姐姐!”


    白攸被靳赫銘帶過來的人製住,困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走了白素素。


    他不斷地掙紮,拚盡所有力氣想要掙脫鉗住他雙臂的人,但都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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