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妹子的小短腿仍能唿唿生風,甚至有一種風馳電掣的速度,但是現在走起路來比蝸牛還要慢,經過精心的照料,她已經成功脫離了我這根中看不中用的拐杖了,而我也開始專業的捕捉耗子。

    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家裏就有了耗子,耗子應該是從下水道跑出來的,現在就在屋裏的某個陰暗的角落,但對於捕鼠,我是一竅不通,葉聖文去外省拜訪老友了,我隻能問隔壁的翠蓮嫂,她說買了粘鼠板就行了。

    於是我就買了一張,第二天我一看,可喜的是粘鼠板上麵的火腿腸已經消失了,可悲的是耗子也消失了,上麵隻是沾染了幾根高高翹起的灰色的毛,完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仿佛以一種極為輕蔑的眼光俯視著我,充滿了各種挑釁和冷笑:小樣,你的領土已經被我霸占了,不服你就咬死我啊,你個死肥宅,戰五渣……

    像這種老鼠,是絕對不能活到第二集的,否則後患無窮。

    這次,我一怒之下買了三十多張粘鼠板,擺放在了我認為比較重要的位置,親們,想想,一個房間擺了三十多張粘鼠板那是什麽概念,簡直就是天羅地網,插翅難逃啊,我就不信這次抓不住它了。

    可是這一切並沒有什麽卵用,它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啃著碎碎念的堅果,跳著蹦擦擦的華爾茲,聽著黃河兩岸的戲曲,磨著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鋒利獠牙,從而匯流成河,交織成深夜的巨大交響樂,伴隨著我的輾轉反側,徹夜,失眠。

    早上醒來,懷著夢寐以求的信念定眼一看,嗯哼,竟然發現粘鼠板上麵淩亂著我的衣服和鞋子,就連食物也沒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吾心壯誌難酬。

    我在想,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按道理用一張粘鼠板就夠了,那為何老鼠吃了食物卻溜之大吉了呢?這說明粘鼠板很有可能是劣質產品,或者是放置的時間過長,導致黏度降低了。

    因為妹子怕老鼠,她就去隔壁屋睡了,醒來過來問:“老鼠抓到了嗎?”

    如果我說沒有抓到,那多沒麵子,我說已經抓到了。

    “既然抓到了,那你還把粘鼠板鋪在地上幹嘛。”妹子說。

    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就在我把粘鼠板全部撤了下來的時候,發現床腳下的粘鼠板竟然粘住了一隻身材碩大的老鼠,禍從天降,如有神助。

    老鼠的那小眼神,仿佛是在告訴我:俺老孫又迴來了,就問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過了幾天,對麵鄰居家要拆遷,我意外的看到了裏麵有一窩的小白鼠,白嫩嫩的身體,紅茸茸的爪子,眯著眼,如同眯著眼的嬰兒,我就拿了一個,捧在手心,迴家讓妹子看。

    妹子從來沒有見過小老鼠,問了一句:“這是倉鼠?還是什麽?”

    “就是耗子啊。”我說。

    “不是吧,耗子也可以這麽可愛!”妹子愛心泛濫,從我手中奪過小白鼠,用手指不停的懟它,看似動作溫柔,但是你想過小白鼠的心理陰影麵積嗎?

    妹子給小白鼠製造了一個很有愛的小窩,裏麵放滿了泡沫板和花生,還有玩具滑梯,有時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一隻小白鼠該多好啊,躺在窩裏,什麽都不用幹,趁著陽光正好,大睡一場。

    有幾次薩摩耶看到小白鼠後,就虎視眈眈的盯著它,小白鼠也不害怕,抓著眼前的籠子,似乎隻要破籠而出,就可以上演傑瑞斯派克大戰,作為旁觀者的我也絕對不會為小白鼠打開一扇門。成為戰爭的導火索,不如隔岸觀火。

    很快,我把目標轉移到了小白鼠的身上,既然薩摩耶成為不了我的忠實粉絲,那麽小白鼠也可以。決心已定,就要付出實際行動,放碟,一曲《哭商劍》,竟然讓兩者都安靜下來,那些難以啟齒的柔弱,都在世界和平的氣氛中漸漸消散。

    平時妹子的日常就是聽戲,看書,擼鼠,為了讓她更加賞心悅目,我就請人寫了一副對聯,貼在了牆壁上,隻要妹子一抬頭,就能夠看到。早就聽說,練習書法可以讓人耐住性子,愈漸心平氣和。

    十年如一日的練習書法大有人在,臨摹古人的字,感受他們的風格,是人生一大樂趣。有很多書法家都曾寫條幅,對聯贈送給老藝術家,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一般寓為德藝雙馨。讓書法和戲曲相結合的人也嚐試過,不過少之又少。

    在當下,電音歌曲是一種流行,用電聲樂伴奏的戲曲也是一種嚐試,開創豫劇唐派的唐喜成先生用電聲樂隊伴奏演唱的《南陽關》中的選段“西門外放罷了催陣炮”,很多人聽了都讚不絕口。

    這也說明,戲曲不僅可以和其他傳統相結合,更可以和西方傳統相結合,我們不應該把創新隻局限在國內的藝術,無論別人是讚美,抑或是詆毀,我們都應該有詩和遠方。

    唱戲是一種從古到今的習俗,就連當年皇帝選妃,也喜歡選那種有姿色,有身段,能歌善舞,精通音律的,這其中就包含了會民歌的,會唱戲的。

    康熙聽昆曲,乾隆聽岔曲,鹹豐聽吳曲,後蜀皇帝孟昶創南音,又被趙匡胤發展成了南曲,成了宮廷之樂。

    可見戲曲的重要性,不分地區,不分男女,於是小白鼠的一日三餐就是聽戲,讓它也接受一下來自人族的國粹和洗禮。

    把它養大之後,妹子就害怕了,想要把它從家庭成員中驅逐了出來,我本想以當年李斯一樣自告奮勇的上奏《諫逐客書》,但是仔細一想,這耗子留下來,終究是個禍害啊,日後還是給妹子買倉鼠吧。

    恩,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李斯本是一名碌碌無為的小官,看到米倉裏的老鼠後,發出了“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的感歎,而後離家出走,寒窗七年後前往秦國,助秦滅六國,統天下,成為一國之相。

    如今在李斯的故鄉,有銅像,有李斯路,有李斯步行街,有秦相商場,還有跪下悔恨麵朝老鼠的雕像,但這些,還不如牽著一條狗去聽戲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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