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 餘慧心匆匆換了衣服去上房, 等了一會兒餘老爺迴來了。

    餘慧心給他奉茶, 站在旁邊道:“我今天聽裴公子說, 太子明年大婚, 會開恩科。他叫我將茶肆後院改成房間, 到時好讓趕考的人投宿。”

    餘老爺微頓, 淡淡地道:“你那裏是鬧市,怕沒幾個書生敢去投宿。”

    “呃……”她竟然忘了。裴義淳應該沒想這麽多,隻是想將開恩科的事告訴她而已。

    “不過別的房子倒是可以準備起來。”餘老爺笑得像隻老狐狸, “特別是你姐姐給你的那座。那座就在裴公子家附近,哪個讀書人不想去沾沾裴相的才氣和貴氣?想投到裴相門下也方便些。”

    此時做官,不但要考科舉, 還要人舉薦。裴老爺是當朝宰相, 想投入他門下的人如過江之鯽。裴家周邊的出租房,到時候肯定重金難求, 絕對可以狠賺一筆。

    隻是, 餘慧心做不來為了多掙點錢就將現任租戶趕出去的事。況那套房現在住著的是一位外地調來的官員, 對方估計也是看中離裴家近, 付了不錯的價錢, 那些趕考的書生, 未必付得起。

    “也不知你表哥會不會考。”餘老爺咕噥了一句。

    餘慧心就一個表哥,是姑父盧憲清的兒子,在盧憲清被貶時一同去任上了。她猜, 裴義淳想提醒她的, 多半與姑父有關。

    當夜,餘老爺給盧憲清寫了一封信,告知此事。等朝廷的邸報到盧憲清手中,搞不好是兩三月後了。

    外甥考不考試不要緊,要緊的是恩科之外,多半有大赦。若提早籌謀,盧憲清就有機會升遷迴京。他雖是犯了錯被貶出京的,但皇帝難免記著他曾經是宋國公門下,想再升迴來無望。但太子大婚,皇帝一高興,或許就有機會了呢?

    餘老爺想,裴六既通過餘慧心之口提醒此事,多半還願意暗中幫襯一點。

    誒!他突然覺得不對,這裴六最是摳門,怎麽突然這麽好心?當真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麽為圓圓著想?

    不不不,不是圓圓,是另外哪裏不對……

    餘老爺看了看信,知道哪裏不對了:他好像寫了錯字!

    不管了,妹婿反正看得懂,這種機密事又不好告訴別人,還是不叫人來潤色修改了。

    餘老爺封好信,上床睡了,迷迷糊糊又發現一個疑點:這裴六是不是和我閨女走得太近了?唔……

    他沉沉睡去,腦子一片空白,第二天起來,躺在床上的所思所想所夢全部忘光了。

    ……

    終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和過生日同時進行。

    一大早,丫鬟拿水盆裝滿水放在院子裏,曬到下午或晚上就可以拿來乞巧了。

    因為天熱,裴驪珠上午就來了,裴義淳親自送她來的。看著她進了餘家,他就去鄭家——就算是過節,也要當一個稱職的教書先生。

    此時的七夕節,沒有情人節的意義,哪怕牛郎織女的傳說已經有了。或許文人墨客會為他們感慨,但沒有人把這天當做表白心意、山盟海誓的好日子。

    餘慧心去外門上接的裴驪珠。餘家小門小戶的,沒那麽多講究。

    她帶裴驪珠去了自己房間,裴驪珠送了她兩盒胭脂做禮物。

    胭脂裝在螺鈿盒裏,一套兩個,外麵還有個螺鈿托盤,工藝精巧,十分漂亮。

    餘慧心一眼就愛上了。上輩子她買化妝品就總被包裝勾引,別人告訴她這個不好用,但為了顏值,她也會果斷地買買買。現在這一套胭脂盒,秒殺她上輩子梳妝台上的所有!

    她感動地對裴驪珠道:“謝謝,我很喜歡!”

    裴驪珠不好意地笑:“喜歡就好。我想著,我們女人家總是喜歡漂亮的。”

    “對對對……”餘慧心連連點頭,拉著她看自己的胭脂,“我知道你不缺,但我自己調了些顏色,你看看。”

    她打開自己的化妝盒,麵脂、口脂統共有十多種,顏色深淺不一,橙紅粉白都有。

    裴驪珠驚訝:“這麽多顏色?這幾個都差不多呀。”

    “差遠了。”餘慧心哼道,“不信我給你試試。”

    兩人玩了一會兒,裴驪珠心癢:“我得迴去叫人給我做!”

    “你倒點迴去,好有個樣子。”餘慧心可不敢說讓她用自己的。

    裴驪珠笑道:“好呀~我正好拿迴去先用著。”

    餘慧心更開心了,正好之前在街上淘了一些好看的盒子,就挑了兩個精致的給她分裝。

    “喵~”豆豆突然從櫃子下鑽出來。

    裴驪珠一看,訝道:“這是我家的豆豆麽?”

    “呃……”餘慧心尷尬,這要怎麽說?

    裴驪珠彎腰將貓抱起來,貓一點不避她,還在她手上舔了舔。她笑道:“看樣子果然是豆豆——我說怎麽家裏找不見它了。”

    餘慧心道:“豆腐是我原先養的貓。”

    “我知道。”

    “我就央求你六哥,好歹將豆腐生的孩子給我一個。”

    “六哥問你要錢了?”

    “……”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什麽樣我不知道啊?”裴驪珠逗了一會兒貓,問,“阿嫻姐姐呢?我來了這麽久,也該去看看她。”

    “她在後頭,有點遠。外麵太陽大了,要不我們等她過來?她等下要過來的。”

    裴驪珠想了想,萬一過去撞見陳氏的丈夫不太好,就點了點頭。

    天氣熱起來後,陳氏就漸漸不在白天出門,都是吃過晚飯才去上房請安。段氏早就說不用了,但她想活動活動身子,如此來迴一趟剛剛好,就仍然堅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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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今天是例外,中午要到上房吃飯,她差不多就出來了。

    路上也不是很熱,太陽底下撐著傘,進了走廊,兩邊都掛著竹簾,沒人時卷起來通風,主人家要出門,下人就提早放下來,在廊上灑些水退熱,等水幹了再通知主人啟程。

    等陳氏時,餘慧心叫丫鬟端來了水果沙拉。沒有沙拉醬,是用酸奶做的,還撒了點葡萄幹,先前一直用冰冰著,現在吃正好。

    別看此時連酸奶都有了,裴驪珠卻沒嚐這種吃法,頓時來了興致。一吃,味道還不錯,決定迴家也試試。

    吃了幾口,陳氏來了。

    陳氏不敢吃冰,幾人聊了幾句就去上房。

    上房備了一桌酒席,就她們三個和段氏吃。席間,餘慧心和裴驪珠喝了幾口酒。吃完飯,陳氏留在上房休息,餘慧心帶裴驪珠迴自己院子。

    兩人倒在涼榻上睡了半個時辰,又去上房。

    上房的院子裏擺好了戲台,伶人表演時,主人坐在內堂觀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來表演的伶人都是女人和小孩,待他們演完,丫鬟在內堂的大門上掛了一麵透明的細紗簾,紗簾上下兩頭都套了根竹竿,將簾子繃得平平整整、穩穩當當。

    隔著紗簾,堂內的人看得清外麵人的動作,卻不怎麽看得清臉;外麵看裏麵,因為逆著光,更不清楚。

    馬老頭從戲台後麵走出來,站在台上作揖道:“夫人、小姐們過節好,老朽姓馬,僥幸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會講一些故事,今日就為大家說一說木蘭從軍。諸位娘子應該知道,行軍打仗,向來是男人的事……”

    裴驪珠皺起眉。

    “但總有那麽幾個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比如這木蘭……”

    馬老頭說得繪聲繪色。

    餘慧心之前說給他立個屏風、叫他照著念,結果“屏風”是有了,卻不是屏他的,而是屏她們的,他不好照著念了。還好算卦時急中生智慣了,自己再臨場發揮一點,最後竟說得不錯。

    完了段氏問餘慧心:“這就是你茶肆裏要說的書?”

    餘慧心點頭,轉頭卻見裴驪珠在抹淚,驚道:“你怎麽了?”

    “沒事……”裴驪珠搖頭,“想到了二姐。”

    “啊……”餘慧心忘了,裴家二娘還在軍中呢。

    裴驪珠露出一個笑容:“這故事我得讓母親聽聽,這姓馬的老頭能借我麽?”

    “當然。”餘慧心馬上答應。

    等裴義淳過來接人,裴驪珠就給他說了,兩人順便將馬老頭帶迴家。

    馬老頭一看裴家大門,就知自己遇上了無比貴的貴人,激動得差點被門檻絆倒。

    第二日,裴義淳送裴驪珠去行宮,很快安排馬老頭給安陽講《木蘭從軍》。

    餘慧心寫稿子時,做了一些細節的刻畫,比如木蘭對家的思念、行軍打仗的艱難等。

    安陽聽得心裏難受,又覺得很好——有些事就該讓皇帝知道!

    於是她去了宮裏一趟,說自己新得了一樣消遣,想獻給皇上。

    永興帝欣然答應,召見了馬老頭。

    馬老頭走路都在飄,不敢相信自己一飛衝天、見到皇帝了。雖然腳上飄了,他做事可沒飄,事情做好了有榮華富貴,做不好卻可能被殺頭!

    他好好地又講了一遍《木蘭從軍》,永興帝覺得不錯,問:“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我不做什麽,就在街上說書,賺幾個賞錢。”

    “那你就到留在宮中,給朕說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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