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道:“裴兄慢走!”“下次再約啊~”

    裴義淳抱拳, 外頭的小二打起竹簾, 畢恭畢敬地道:“裴公子慢走。”

    裴義淳走出去, 書童捧硯跑上來:“少爺!”

    裴義淳問他:“我的船呢?”

    “送迴家了。”

    裴家很大。

    按製裴夫人有公主府, 裴老爺有尚書府。皇帝仁厚, 將兩處宅子賜在一處, 足足占了一坊之地。雖然開了兩道府門, 後院卻是通的,仗著地方寬敞,想要什麽就建什麽, 現在跑馬劃船都可以,湖麵小河上光畫舫就有三艘,再加條小船不算什麽。

    捧硯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少爺今日說, 若是不宵禁, 晚上就躺在船上隨波逐流、臥看滿天繁星,豈不美哉!現在小船進了自己家, 少爺想有多美, 就可以多美!

    裴義淳突然嫌棄:“怎麽不賣掉?我又不是天天用它, 放著壞了怎麽辦?”

    捧硯一噎, 悲憤地低下頭, 一個字都不敢說, 心裏很想弑主。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快到底時,樓上突然傳來殺豬般的叫聲:“裴兄等等——”

    裴義淳停住腳步, 迴望樓上。

    剛剛那群“飯友”爭先恐後地跑下來, 跑在最前麵的李二郎一把捉住他袖子:“裴兄別走!”

    裴義淳倒抽一口氣,立即拿折扇指著他手:“給我放!你剛剛抓了豬蹄!我這衣服新的!賠我!”

    李二郎嚇得馬上縮迴手,想好的台詞全都忘了。

    旁邊的人趕緊道:“裴兄,飯錢還沒付呢。”

    裴義淳一愣,看了看他們,發現姚仲融不在:“仲融呢?不是他付錢嗎?”

    “剛剛郡王府來人報信,說郡王妃病啦!仲融擔心,趕緊迴了,忘了付錢!這個……你是他表叔,幫他付了吧?”

    裴義淳:“……”

    好你個仲融小子,居然敢坑我,今天就要打斷你的狗腿!

    ……不行!真打斷了還得賠醫藥費,應該天天去郡王府要錢!雙倍兒要!

    哎?不對!自己就不能付這錢!

    裴義淳握緊扇子,義正言辭地道:“大家吃的飯,憑什麽我一個人給錢?不——我就不該給,是你們說了請我的!這樣,他不在,你們平分了吧!”

    “話不是這麽說啊!是仲融說了要請,大家才來的!他不在,你是他家長輩,就該替他付了呀!你付完了,直接去郡王府要錢不就得了嗎?”

    “我身上沒帶錢。”

    突然,李二郎指著捧硯:“你腰間是什麽?!”

    眾人看過去,見那裏係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

    捧硯趕緊捂住錢袋,可憐巴巴地對裴義淳說:“少爺……我剛剛迴家,怕你要買東西,就拿了幾兩。”

    裴義淳:“…………”

    “咳!”李二郎輕咳一聲,忍住笑意,“那捧硯,你將銀子給掌櫃吧。”

    “不準!”裴義淳喝道。

    “二兩銀子而已。”

    “讓我付沒道理!”

    “你隻是幫仲融墊付!”

    “什麽墊付?我是他長輩,難道還會找他要嗎?”裴義淳瞪大了一雙在這種時候專門說瞎話的眼睛。

    眾人想:你絕對會找他要啊!

    “所以,這樣——”裴義淳略一沉吟,“咱們公平點,猜個拳,誰輸了誰付,這頓飯就當他請。”

    “這……”眾人遲疑。猜拳和賭博有什麽差別?裴聚寶可是逢賭必贏!

    “就這麽訂了!我先來!”

    隻有裴義淳自己知道,他的逢賭必贏,全靠技術,靠不了運氣。拚運氣的話,他大半都拚不上,猜拳就極易輸。

    但他早已經思索過,想出了抓運氣的辦法!

    比如現在,大家一起猜拳,要猜好多次,他就最先猜,萬一輸了,後麵還有機會;要是留到最後一個猜,那就隻有一次機會!

    所以事不宜遲,他馬上將扇子給捧硯,撩起了袖子。

    飯友們麵麵相覷。這事也不能一直鬧下去,多難看啊?一群公子哥兒為了二兩銀子飯錢,要不是為了坑裴聚寶,他們萬萬丟不起這個臉!現在有了解決的辦法,他們也隻能照做了。

    於是兩兩相對,懷著忐忑的心情猜起拳來。

    對上裴義淳的那人,自然緊張極了——他要是輸了,等於放跑了裴義淳,大家都得怪他。二兩銀子不算多,他付了沒啥,但敲裴義淳的目的沒達到,這就嚴重了。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誒?贏了?

    裴義淳一臉凝重,問其他人:“誰再來?”

    攏共十來個人,不一會兒就戰到了最後,隻剩下裴義淳和李二郎。

    裴義淳暴汗,覺得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哪有一直輸的?

    他不想猜拳了,覺得拳頭靠不住,收迴手說:“最後一把!我們賭別的!”

    李二郎叫道:“骰子骨牌可不行!誰不知道你從來不輸的!”

    “那……”裴義淳摸著腦袋想了想,突然見門外進來倆食客,一拍腦袋道,“有了!我們看下一次進來的食客是男是女!”

    眾:???

    “若是女子,這錢我付;若是男子,你們付!”

    看戲的掌櫃:雖然我這裏接待過女客,但要千百次才會有一次。

    其他人:不愧是裴聚寶,這麽不要臉的辦法也想得出來!

    裴義淳的心已經美滋滋了,暗讚自己機智。

    盛朝雖然民風開放,婦女酷愛外出,但在外麵吃飯的卻少,更不可能讓他碰到!哼哼~

    “那要一男一女呢?”李二郎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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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裴義淳擰起眉,想了一會兒後肉疼地說,“要那樣的話,我們平攤。”

    “……成吧。”李二郎咬牙,和眾人一起翹首以盼。

    掌櫃、小二和食客都盯著門外看好戲。

    不一會,兩名男子走近,正要進門,突然對上這麽幾十雙眼睛,提起的腳硬是給收了迴去,轉身就跑了!

    “哎!”圍觀群眾失望地歎氣。

    裴義淳的飯友們鬆了口氣。

    裴義淳很生氣,對其他食客叫道:“你們看什麽看?!不要看了,老板怎麽做生意?!”然後對飯友說,“咱們樓上去等著,不然哪有人敢進來?捧硯,你在這裏守著!”

    說罷他率先上樓,其他幾位少爺也將小廝或書童留在了樓下,免得捧硯搞鬼。

    上樓後,裴義淳等人都走到靠街這邊的雅間裏,站在欄杆前往下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門外經過的人,看見有誰要進門。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在門口停下,駕車的是個紮著幅巾的漢子。

    裴義淳的嘴角露出一點笑意,飯友們頓時捏了把汗!

    車夫停穩車,上前將車門卸下,然後退開了去。車門後還垂著竹簾,一雙手在下方將竹簾慢慢卷起,看手的模樣有些小,多半是個童子。

    待竹簾固定住了,車上才有人下來,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姑娘。

    “耶!”李二郎等人興奮地跳起來。

    底下紅梅正要扶餘慧心下車,聽到聲音警覺地抬頭,嚇得眾人馬上縮了迴來。

    紅梅疑惑地看了看,估摸著是食客劃拳喝酒,迴頭將手伸給餘慧心。

    裴義淳眼睜睜看著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被扶下車,告訴自己,也告訴眾人:“別高興得早,她們不一定是來吃飯的!”

    下一瞬,樓下一主一仆二女便朝店內走了。

    裴義淳驚得差點折斷扇子,叫道:“怎麽可能是女的?!”然後急急地朝樓下跑去。

    “哈哈哈——”李二郎等人撫掌大笑。

    樓下大堂裏,捧硯看到紅梅扶著餘慧心走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爺!少爺今天要是送出去二兩銀子,還不得念叨一輩子?

    他趕緊跑過去,想將二人擋住。

    其他的公子少爺留下小廝書童是為了什麽?

    大家馬上衝上去將他抱住,笑嘻嘻地道:“捧硯你去哪裏?先將錢拿出來!”

    餘慧心看了他們一眼,對紅梅道:“這裏果然熱鬧。”

    “大家都看我們呢……”紅梅小聲說,很不自在。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食肆。

    餘慧心感覺,四周的人好像同時鬆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大家在看她是事實,她也沒覺得奇怪,估摸著少有女子來飯店吃飯。

    掌櫃腳步虛浮地走過來,不敢相信地問:“姑、姑娘……用飯啊?”

    “聽說你這裏好吃。”紅梅道,“怎的人這麽多?叫我家小姐怎麽坐呀?”

    “咱們有雅間,就是要多收點錢……”

    “錢你不必擔心,帶路吧。”

    “哎!”掌櫃馬上在前頭帶路,走到樓梯口,見裴義淳跑下來,趕緊讓到一邊。

    餘慧心被他嚇一跳,聽上麵咚咚咚,知道有人下來,就暫時不走了,也停了下來。

    一名年輕俊美的男子衝到她麵前,她望著他,隔著帷帽發現——真帥啊!放後世絕對是娛樂圈頂級小鮮肉!

    餘慧心忍不住笑起來。好看的人就是天使啊,能給人帶來快樂!

    不過隔著帷帽看得不清楚,她下意識抬手,想揭開帷帽。

    紅梅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擔心被人看見、想捂緊一點,馬上伸手擋在她麵前,不讓那細紗有任何被吹開的機會。

    “公子!”她一邊護著餘慧心,一邊朝裴義淳喊,“我家小姐要上樓,請你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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