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賀溫茂狐疑地伸手去背上一通亂抓,扯下一張廣告紙,仔細一看,發現是個男科的小廣告,立刻覺得晦氣,他將紙朝手下腦門上一貼,沒好氣地說:“送你了。”


    ***


    謝衝書後半夜被送到醫院,等他醒了,警察又過來例行詢問。


    他心裏清楚,這事多半不了了之,便幹脆一問三不知,沒泄露有關謝承洲的半個字。


    鬱冬亦倒是消息靈通,他都沒空通知她,天一亮,對方就來醫院探望,隻是嘴裏沒句好話,字字刺人心窩子。


    謝衝書不屑地想,就這狗脾氣,謝承洲能喜歡得起來才是眼瞎。


    拿什麽和辰安比!


    又嫌鬱冬亦光會嘴上耍把式,連個男人都守不住。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鬱冬亦本就是個挑剔又小心眼的人,自己說了半天對方連個反應都欠奉,加上謝衝書如今鼻青臉腫,和菜市場掛著的豬頭沒啥兩樣,帥氣程度直線下降,實在有礙觀瞻,她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性更是約等於無了。


    謝衝書惡聲惡氣地說,“說夠了嗎?說夠了給我立馬滾。”他身上疼得厲害,懶得和她多廢話。


    鬱冬亦還想說點什麽,這時護士進來換藥,她隻能不甘不願地閉嘴。


    因為有外人在,謝衝書倒是收斂了不少,他閉著眼仰靠在病床上,任由護士擺弄,問他傷口疼不疼,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他也隻敷衍地搖頭、點頭,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


    鬱冬亦趁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收起手機當做無事發生過的樣子。


    等護士推著車離開後,她問:“你不會真就這樣算了?”


    謝衝書像是睡著了,仍舊閉眼不說話。


    “怎麽?謝承洲不過是找了幾個混混就把你嚇到了?你對孟辰安的感情也就值這點開胃前菜了……”


    話還沒說完,謝衝書突然睜眼,因為酗酒和暴力衝突,他的精神狀態如同是狂風暴雨中的危樓,出於崩塌的邊緣,麵對尖銳挑撥,那種似癲若狂的病態征兆又再次出現在他臉上。


    他發狠地說:“既然他們一個比一個絕情,那也別怪我了……”鬱冬亦沒聽清他後麵的話,隻看到他放空雙眼盯著架子上的吊瓶,嘴角露出一抹乖戾而哀傷的笑容。


    藥裏有止痛安眠的成分,沒多久,倦意讓謝衝書的眼皮越發沉重,連輸液管和旁邊鬱冬亦的臉都如同風化的砂礫,消散在瞌睡的迷霧中。


    隻是心底迫切想要報複的心理卻像夢魘一樣糾纏在夢境中,謝衝書不知夢到了什麽,隻記得大叫一聲,驚醒過來,眼前還是早上的那間病房。


    窗外夕陽漸沉,鬱冬亦早就走了,周遭靜悄悄的,隻有半開的窗戶裏鑽進來的風將藍色的窗簾吹得高高揚起。


    謝衝書頹然地倒下去,無望地想,辰安,我一個人背負罪惡前行實在太痛苦了,你來地獄裏陪我好不好?


    第94章 隻是在炫耀我的丈夫


    下午孟辰安從外麵迴來,走過前台時被負責接待的小姑娘叫住了。


    “孟總,這位女士找您。”


    對方身材高挑修長,穿著一身明豔的套裙,她摘下墨鏡朝孟辰安挑眉示意,香腮紅唇,美豔逼人。


    孟辰安對她有些印象,那天婚禮開始前,這位女士來祝賀過他們,當時他倆身邊圍著很多人,對她,謝承洲表現得又並不熱情,態度甚至有些疏離,對方也沒自討沒趣,總共沒說上兩句話就走了,導致他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名字。


    女人踩著細高跟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她主動伸出手,笑道:“你好,孟總,久仰大名。”


    她一開口,孟辰安眉心一跳。


    原來是她那天在酒店的男洗手間裏來找謝衝書的女人。


    她究竟是誰?來找自己做什麽?


    孟辰安狐疑,他伸出手與其輕握,“你好,請問你是?”


    對方笑靨粲然,令本就燦若玫瑰的麵容更加靚麗不可方物,女人自我介紹道:“我叫鬱冬亦,不知孟總之前聽說過我沒有。一直想見見你,隻是總不得空,才耽誤到了今天。現在突然造訪,沒有唐突到孟總吧?”


    鬱冬亦每一個字看似都很禮貌周到,可總透著一股自視甚高的不明意味,孟辰安起初還疑惑她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過這個疑問沒有困擾他太久。


    去年謝承洲生日前夕,他無意中看到的一條短信,就是出自眼前的這位女士。


    他還隱約記得那條短信中的用詞曖昧和親昵,想來和謝承洲的關係十分熟絡。


    除了這個,當初對方拿迴國的方案曾被孟宏昌高度重視,要不是自己阻撓,孟氏恐怕早就上了這個女人的賊船。


    所以於公於私,自己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壞了對方很多好事。


    今天鬱冬亦特意來找自己,不知又是為了哪一樁恩怨?


    孟辰安麵上不顯,道:“上去說吧。”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抽手的時候,對方美甲上的裝飾物在他掌心尖銳地劃拉過,上頭破了一道淺淡的痕跡,血痕從中滲了出來,有點疼。


    孟辰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領著人來到辦公室,他指了指沙發,說:“坐。”


    等茶點送進來後,孟辰安喝了一口,抬眼問:“鬱小姐過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鬱冬亦笑道:“孟總還真是直接,連客套話都省了,怎麽?稍後還有約會?”


    涉及到私事,孟辰安並不想和這個沒見過幾次麵的陌生女人分享,他沉默不語,隻垂著眼眸看杯中透亮的茶水。


    突如其來的安靜沒有影響到鬱冬亦,她一雙美目大喇喇地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一點不知收斂為何物,也完全沒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覺。


    孟辰安知道對方今天是有備而來,恐怕不會善了,他也不生氣,大方地任她看,到最後,連鬱冬亦都不得不承認,光從耐性和冷靜這兩點來說,這人確實是個勁敵。


    “今天來我有三個目的。”


    孟辰安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第一個目的我剛才在樓下說過了,孟總的大名我早在承洲那邊聽說過,想要與你見一麵的話也並非都是客套。”她說話隻說一半,故意含而不露,孟辰安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話裏有話地想要表達些什麽深意。


    可惜,她打錯了注意,如果是想在他臉上看到什麽負麵情緒,恐怕要讓她大失所望了。


    他的無動於衷也隻是讓鬱冬亦稍稍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早有預料。


    女人吹了吹指甲,笑道:“孟總對自己丈夫的關懷似乎少得可憐,那麽我接下來要說的第二件事事關另一個男人,不知你是不是也會這麽冷漠呢?”


    孟辰安眼皮一跳,“你說。”


    鬱冬亦將手機擱在他麵前,照片裏的謝衝書鼻青臉腫地躺在病床上,憔悴消沉得可怕,和那晚見到的乖戾暴怒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孟辰安很震驚,他因為氣不過在洗手間狠狠打了謝衝書一頓,但是臉上、胳膊上這些傷究竟是哪裏來的,自己有傷他這麽重嗎?


    他將那晚的事迴憶了一遍,開始懷疑起來。


    鬱冬亦貼心地為他解了疑惑,“你看到了,謝衝書被人打了,傷得很重,對方還專挑容易致殘致命的位置下死手,要不是碰巧遇到好心人報了警,送醫及時,恐怕……”


    “至於這個找人下毒手的究竟是誰,孟總你心裏不會沒有數吧?”


    難道是……孟辰安心底驚濤駭浪,手一抖,從壺嘴裏傾倒而出的茶水濺在了手背上,白釉般光潔細膩的皮膚上被燙了一點紅痕,如同一瓣花開在白皚皚的雪裏。


    他給兩杯茶續滿水後將茶壺擱在一旁,兩腿交疊,姿態閑適,麵上平靜如水,看不出好賴,“哦?是什麽人幹的?鬱小姐知道的話不妨直說。”


    “孟總是真不知道還是在拿我尋開心?”鬱冬亦吹了吹滾燙的茶,卻一口沒喝,“孟總也是男人,應該知道,男人一旦爭風吃醋起來並不比女人遜色,見點血再正常不過了。現在兩個男人為了你大動幹戈,這種情況下,你會站在誰那邊?”


    “鬱小姐這麽問,應當不是為了關心我吧?”打太極誰不會,既然不能好好說話,孟辰安也不介意浪費個把時間陪她兜圈子,看究竟是誰最先沉不住氣。


    鬱冬亦噗嗤一笑,明豔四射,她風情萬種地撩了下長發,笑道:“我倆並不相熟,要說關心似乎也輪不上我。隻是謝衝書現在在我公司實習,作為他的直屬上司,我有義務和責任關懷他的身心安全,我不希望今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員工受到傷害,我也會很為難的。”


    她這是認定了謝衝書被打的根源全在於孟辰安,話中挖苦諷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孟辰安眸色微冷,暫時也沒空去管謝衝書為什麽會和鬱冬亦攪和在一塊兒,“鬱小姐的意思我不懂,你如果真的關心謝衝書的人身安全,可以給他雇保鏢或者直接去找罪魁禍首,你特意跑來質問我,和我說這些,有用麽?”


    他身體朝前微傾,又問:“還是說,鬱小姐本質上欺軟怕硬,不敢去找我丈夫理論,專挑我這個軟柿子捏?”


    鬱冬亦收斂了笑容,明豔靚麗的五官冷得發硬,像是戴了一副石膏做的假麵,有些駭人,“孟總是在炫耀?在炫耀如今擁有的一切,兩個深愛你的男人,偌大的家業,優越的家世背景,或者還有出眾的相貌,不俗的能力手段……”


    可惜,在牙尖嘴利上,孟辰安也很少會服輸,他毫不客氣地打在了對方的七寸上,“別的東西我有在你麵前炫耀過麽?剛才我隻是在炫耀我的丈夫,讓你不高興了麽?”


    孟辰安很生氣,不管他和謝承洲、謝衝書之間究竟是怎樣複雜的糾葛,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說事,特別是這個外人還將他當做情敵來對待,話裏話外,一副是自己的出現搶奪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的傲慢姿態。


    這讓他著實惱火。


    這算什麽?指摘自己是第三者介入她和謝承洲的感情?


    “鬱小姐,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問我?是謝衝書的上司,還是謝承洲的愛慕者?”


    “看來孟總還是發現了,我和承洲的關係。”女人眼神嫵媚,似乎是想起了曾經繾綣美好的時光,那段舊情讓她在迴憶時都仿佛沐浴在愛河中,被涓涓細流滋潤得渾身發出甜蜜的氣息。


    她故作失態地摸了摸發燙的臉頰,似是而非地說:“我和承洲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後來發展到那一步,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要不是後來我家舉家移民,現在我倆也許已經……”


    “是不是很可惜?”像是在真心詢問孟辰安的看法一樣,鬱冬亦頗為真誠地直視他。


    孟辰安點點頭,讚同道:“確實可惜。然而我覺得可惜沒用,鬱小姐還是去問當事人比較好,他如果願意把可惜變成憐惜,與你再續前緣,想來鬱小姐也不會有這麽多閑情逸致特地跑過來和我聊天了。”


    鬱冬亦臉色突變。


    “你今天來的三個目的都達成了,我還有工作,恕不遠送。”


    孟辰安端茶送客,女人眸中再不見風情嫵媚,隻剩刀槍劍戟似的冷光射在他身上,她拎起手袋,狀若好心地說:“孟總,好自為之。”


    ***


    謝承洲今晚有應酬,喝得不算多,隻是到後來混了兩三樣酒,又被莊園內熏著花香的晚風一吹,那點淺薄的酒意不斷上湧,帶累了頭腦昏沉沉的,仿佛整個人要醉倒在春末夏初的熱浪中。


    他剛到小樓,就看到孟辰安在開放式的廚房裏忙碌,似乎是在煮湯。


    謝承洲將西裝外套隨手扔在一旁,鬆了鬆領帶後靠在流理台邊,在明亮的燈影下,盡情地欣賞愛人洗手作羹湯的模樣。


    熱氣嫋嫋,柔和軟化了孟辰安麗鮮明的五官,他眼眸微垂,並不看謝承洲,隻盯著鍋裏咕嘟翻滾的湯水。


    雖然未被溫柔注視,男人卻已經融在這鍋湯裏了。


    關火起鍋,孟辰安將盛滿醒酒湯的小碗遞到他麵前,男人仍舊閑適地靠在那邊,微笑著搖頭,連手指都懶得動彈一下。


    以為對方不想喝,孟辰安皺眉,也不勉強。


    他剛轉身就被謝承洲拉住了手臂,男人略有點委屈地玩笑道:“我醉了,辰安喂我喝。”他像個怕苦不想吃藥的學前兒童,笨拙地說著劣質的謊言,隻為了討顆糖果甜甜嘴。


    孟辰安沒心情關照這位“巨嬰”,可男人今晚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他更為執著地扣住那條手臂,如同扯著引線的人,害怕鬆手,這隻漂亮到不可思議的風箏就會被風卷到他處,為別的風景駐步,再也不屬於他。


    “你鬆手。”


    “不。”


    “……”


    孟辰安就著別扭的姿勢,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謝承洲得寸進尺,“燙。”


    孟辰安瞪了他一眼,不甘不願地胡亂吹了兩下,這迴男人總算滿意了,捏住他的手,將勺子內的醒酒湯喝完,“湯欠點火候,我更醉了。”


    孟辰安更加惱火,將湯碗重重地磕在台上,解下圍裙走出了廚房。


    謝承洲笑了笑,也不生氣,端起那碗湯三兩口喝完。


    走到客廳,見孟辰安正折騰著遙控器,各個頻道飛速掠過,有的連人影都沒清晰呈現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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