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辰安逃離那片僻靜的區域就和急得和無頭蒼蠅沒什麽區別的祝淮撞了個正著。


    祝淮大喜,差點聲淚俱下,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酒嗝,腳步還有點趔趄,他穩住身形將自己的手機一把塞進他手裏,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是謝先生的電話,他急壞了。”


    孟辰安被這句話風化在那兒,揮之不去的難堪和羞恥千倍百倍地再次將他淹沒,他顫抖著手將手機靠近耳邊,卻連一個字都不知道要如何說。


    聽筒裏氣息的變化很明顯,謝承洲唿吸一緊,他情不自禁攥緊了方向盤,“辰  安……”


    那邊孟辰安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沒過多久,就聽到隱約有祝淮的大嗓門咋咋唿唿地鬼叫充當背景音,“誒,孟總,您怎麽哭了?您怎麽了?”


    “辰安?”男人腳下的油門被急踩了兩下,車子在盤山道上疾馳。


    電話裏傳來孟辰安的哽咽聲。


    謝承洲的心絞緊,“辰安,你等我,我很快就來。”


    “不,你別來!”現在的孟辰安一點都不想見人,他不想看到謝承洲,不想迴到香鳶山。


    “辰安,迴到我身邊。”


    “謝承洲,你個混蛋!你真是個混蛋!”孟辰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罵他。


    男人低低地應著。


    謝承洲來得很快,香鳶山到這家酒店有不少的路程,結果他隻花了大半的時間就到了地方。


    在見到躲在陰影下的人時,謝承洲快速地上前將人帶入懷裏,這次對方非但沒和往常一下抵觸躲避,反而主動環住了他,像隻因為受傷變得脆弱不堪的小獸。


    第93章 打斷他的手腳


    謝承洲對一旁手足無措的人形燈泡說:“你去應付那些人,就說我把人接走了。別的不要聲張。”


    “是,明白。”祝淮酒早就醒了,在男人麵前乖得像個孫子,指哪打哪。


    謝承洲讓人坐進副駕駛,在係安全帶時不慎碰到了手臂,孟辰安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朝裏瑟縮了一下。


    謝承洲扣住他肩膀就要檢查。


    孟辰安不想多在這兒停留,不肯就範,“脫臼了,推迴去就行,我不要去醫院!”


    男人眸色幽深,昏暗的車燈下,對方豎起的領口縫隙裏若隱若現的傷口,還有手指上的咬痕,無不在挑戰他的底線。


    然而一切在陰暗裏滋生的負麵情緒被他很快收斂住,沒有在孟辰安麵前表現出來,他輕柔地摸摸對方的臉頰,哄道:“好,不去醫院,管家正好會這個,我小時候淘氣,手臂老脫臼,都是他給我治好的。”


    孟辰安猶疑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無話,很快迴到了莊園。


    管家是個很有眼色、口風又嚴的人,他在謝家服務了幾十年,什麽樣的事沒見過。


    他一句話都沒多問,檢查了孟辰安的手臂後,說:“沒什麽大礙,等我正好位,別多動就沒事了。”


    他的手法很地道、嫻熟,孟辰安沒覺得有多痛就結束了。


    管家笑道:“注意睡姿,接下來一兩周可能還會痛,都是正常的,要是疼得受不了,還是要去醫院看看。”


    謝承洲點點頭,謝過了管家。


    等人走後,謝承洲避開他的手臂,將人直接抱起來送迴了小樓。


    抱著一個成年男人走了那麽長的一段路,還爬了樓梯,等把人放在床上,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孟辰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謝承洲卷起袖子,露出下麵漂亮又不過分誇張的肌肉線條,說:“我的體力很好。”


    孟辰安眨了眨眼睛,沒懂他明麵上自賣自誇的真實意圖。


    謝承洲歎了口氣,暫不和他計較這些,去找了醫藥箱過來,對他說:“衣服脫了我看看。”


    床上的人立刻如臨大敵,下意識地微微蜷縮,把臉轉了過去。


    “辰安,既然發生了,逃避掩飾於事無補。我都聽到了……他對你……”


    雖然心裏早就有數,但被人粗暴地扯下遮羞布,孟辰安還是無法忍受,他一骨碌坐起來,直視謝承洲,“你以為發生了什麽?既然你都聽到了,那還看什麽!”


    男人無奈地說:“你的刺總是對著我,要知道,我也會痛的。”


    孟辰安咬住下唇,眸中的羞憤再次噴薄而出,他朝謝承洲露出嘲弄的一笑,忽而開始泄憤地扯開自己的衣服,將身上的痕跡完全暴露在男人視線中,他把襯衫扔在對方腳下,問他:“下麵還看麽?”


    謝承洲與他對視良久,最終先敗下陣來,也不知是他良心發現,還是害怕會有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即將發生,“對不起……我去浴室放水。”


    等把浴缸放滿,他又不走,孟辰安忍無可忍,“還是要檢查?”


    男人才出去。


    等洗完澡出去,謝承洲正對著醫藥箱靜坐,見到他,拿出酒精棉示意他過去。


    孟辰安坐在床邊,被酒精擦過的脖子和手指都撕裂般的刺痛。


    謝承洲湊近了給他吹了吹傷口,稍稍有了點緩解。


    等上完藥,孟辰安穿上睡衣鑽進被子朝裏側躺。


    “別這樣,小心壓到手臂。”男人隻能親自上手將人轉過來仰麵朝上,怕他耍脾氣不聽勸,幹脆側躺在一旁監督他睡覺。


    孟辰安用被子蒙臉,又被扯下來,他沒好氣地說:“出去!”


    謝承洲親了親他的鼻尖和唇角,淺嚐輒止,“等你睡了我就走,放心,我不會留下來過夜的。”


    孟辰安心頭一跳,總覺得對方話裏有話,他煩躁地偏過頭去不理人。


    謝承洲目光從他脖子上的傷遊移到光禿禿的無名指上,他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婚戒,瞳孔中疾風驟雨無聲地醞釀。


    等人唿吸平緩下來後,他依照承諾關了燈悄悄離開了小樓,走到湖邊,他突然扯下手上的戒指拋向水裏。


    戒圈在銀亮的月光下如同一顆流星閃爍著光芒沉入了湖底。


    他給賀溫茂打了個電話,“半個小時內給我找到謝衝書的人。”


    ***


    謝衝書在婚禮上大鬧了一場後沒有立刻出國,那邊雖然還有沒完成的學業,但對於現下的他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無心顧及了。


    他幹脆留在s市,在鬱冬亦的公司掛名實習,今晚他會出現在酒店,半是碰巧,半是人為。


    他之所以這麽對待孟辰安,一部分是鬱冬亦的主意,另一部分出自他卑劣的人性。


    原本鬱冬亦提出讓他最好能留下點照片、視頻什麽的,也好將來拿捏人,但謝衝書沒有這麽做。


    當初展會上的一張似是而非的照片是他心裏深藏的刺,他不願意重蹈覆轍。


    孟辰安走後,他爬起來也很快離開了酒店,他心情不好,想起過往種種,找到了當初和孟辰安偶遇的清吧。


    他喝了不少,等走出酒吧的時候,走路都是飄的。


    他晃晃悠悠地去找車,卻突然被人一把拖行到了小巷子裏。


    左右兩邊分別是一家ktv和一家租賃給樂隊的小店麵,兩邊都是震天響的動靜,尤其是那家出租屋,開著窗,各種樂器齊上陣,就是在巷子裏殺豬也難以蓋過它的風頭。


    謝衝書被一記鐵拳撂倒在地,巷子盡頭就是個垃圾桶,有野貓正在上頭橫跳找食,聽到動靜後敏捷地跳上了矮牆。


    汙水從垃圾桶那邊淌到了他身下,又騷又臭,令人作嘔。


    他本就有傷,還喝了酒,被這麽不客氣的一下著實弄得腦袋發懵,過了好久都沒能爬起來。


    頭頂上傳來幾句粗聲粗氣的嘲諷,大概有五六個人。


    見他一直沒反應,這些人又你一腳我一拳地試探他,謝衝書吐出一口血,疼得直哼哼。


    又有人立刻抓著頭發拎起他的腦袋,一口濃痰帶著劣質的煙草味吐在臉上,對方嬉笑道:“這是喝多了成了軟腳蝦,還是本來就是個孬種,怎麽兄弟們沒使全力就倒下了。”


    接著又是起此彼伏的辱罵聲,各種肮髒的字眼都有。


    謝衝書眼皮顫了顫,睜眼就看到這些人將自己團團圍住,遠處還有個男人靠在巷子口壞了的燈柱上抽煙。


    他晃了晃腦袋,勉強找迴幾分清醒,問這些混混:“誰讓你們來的?是不是謝承洲?”


    沒人迴答他,隻有暴雨般砸下來的拳腳。


    謝衝書護住自己的要害艱難地躲避這些陰狠的攻擊,對方顯然不想放過他,甚至有了要他命的想法。


    在認清了現實後,他忽然破罐子破摔地對著巷子口大聲叫嚷:“謝承洲!你一定在是不是!你是為了我今晚送你的綠帽子才要找人教訓我!哈哈哈!你有沒有好好檢查過辰安的身體?看到我留下的痕跡了沒?哈哈……辰安會對你有反應嗎?你能滿足他嗎?你一個快四十的老男人也配和我搶!”


    最後一句話他喊得聲嘶力竭,就連那個吸煙的男人都轉過頭來望著他。


    “媽,的,真麻煩!”賀溫茂將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那個臭小子還在裏麵作死地大吼大叫,與周圍的樂團演奏、鬼哭狼嚎的深情演唱三足鼎立。


    在謝衝書視野盲區的馬路邊停著一輛豪車,他口中四十歲的老男人就坐在裏麵,車窗落下了一半,也不知道那些話聽進去了多少。


    賀溫茂抓抓頭發,走到車邊請示:“還打麽?”老實說,他好久沒接這種髒活累活了,他現在改頭換麵,是個體麵人了,久不做老本行,有點手生。


    “打斷他的手腳。”謝承洲連絲遲疑都沒有。


    怎麽不說打斷老二?


    真是絕情,好歹算半個兒子,也下得去手,就不怕死了的原配半夜來鑽你被窩。


    賀溫茂有心要勸,斟酌著說:“年輕人教訓教訓就行了,要是下了死手……”


    謝承洲冷冷地看著他,“你也會有惻隱之心?怎麽年紀大了,心軟了?”


    艸,這麽介意別人說你年齡,自己生氣對著我開炮算什麽!


    “哪能呢,他又不是我什麽人,我心軟個屁,我這是在為您考慮。”


    謝承洲嗤笑出聲,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賀溫茂說:“不管為了什麽事生了齟齬,他做錯了事,您教訓他是應該的。可要是沒個輕重,將人打殘了,您就是在幫他了。”


    “我和孟辰安留學時相處過,他這個人敏感聰慧,又心軟。這本來就有舊情,要是您往死裏整這小子,搞不好會弄巧成拙,人跑去大唱苦肉計,要是因此……”他點到即止,然後等著謝承洲拍板拿主意。


    “你倒是了解辰安。”


    賀溫茂頓時警鍾大響,心裏臥了個大槽,痛罵謝承洲是醋王,竟然連他的醋也要吃,這什麽邏輯?這是現在看到個帶把的都當成情敵,是不是?


    “沒……表麵地了解……嗬嗬……”


    謝承洲沒再看他,留下一句“看著辦”,將車窗一關,留下一串尾氣,走了。


    賀溫茂聳聳肩,聽到巷子裏還在斷斷續續地罵,隻是聲音沒有方才嘹亮,他沒進去,隻拍了拍手,對手下說:“兄弟們收手吧,別真打死打殘了,祖國的花朵不帶這樣被摧殘的。”說完他給110和120各打了個電話。


    幾個壯實的男人扔下謝衝書從巷子裏嘻嘻哈哈地撤離,其中一個眼尖,看到老大背後沾了東西,連忙開口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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