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予察覺到了異樣,但他沒主動詢問,隻是用開玩笑似的語氣挑眉說道:“你們繼續玩遊戲也沒什麽關係,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們偷偷躲在這裏的。”


    諸刹搖頭,又朝樂知煊看去。


    樂知煊主動坐直身子,朝兩個人互相做了介紹。


    其實不用介紹星予就已經認識諸刹了,畢竟是四名雌蟲首領之一,而且還是最能打的那個,星予就算想不在星網新聞上見到他也難。


    星予簡單地跟對方打了個招唿,發覺自己實在想不到和他交流的話。


    然而他沒有話說,那位諸刹首領卻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星予霎時狐疑起來,看看諸刹,又看看他身邊目光複雜的樂知煊,他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


    在這詭異的氣氛下,星予故意說道:“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諸刹無聲地搖頭。


    樂知煊像是仔細思考了很久,到這時候才下定決心似地,朝星予問道:“那位黎逞首領,他對你好嗎?”


    星予沒有想到樂知煊會突然問出這句話。


    他想要開口迴答,卻發現自己並不能立刻給出迴應:“他當然……”


    當然什麽?


    星予突然閉了嘴,有點說不上來。


    而這個時候,樂知煊的下句話讓星予懵住了:“星予,你聽他提起過一個叫雪溯的雄蟲嗎?”


    第51章


    雪溯?


    這個名字傳進耳中的瞬間,星予覺得自己心跳似乎驟然重重地響了一聲。


    這種感覺刹那即逝,令他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抓不住任何東西。他幾乎是頭腦空白了刹那,接著才用不太自然的聲音問道:“那是什麽?”


    雖然有些熟悉,但本能卻讓星予對接下來的內容產生了抗拒,因為他看清楚了樂知煊此時此刻的表情。


    樂知煊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他既然會這時候主動提起這個名字,就必然有非常重要的理由。


    可越是這樣,星予心裏不安的預感就越強烈。


    他猶豫著是否應該阻止,但樂知煊卻不顧他的掙紮,已經主動開口說了下去:“星予,雪溯是黎逞喜歡的雄蟲。”


    星予反應遲鈍地輕眨了下眼睛,沒能聽明白這句話:“什麽?”


    樂知煊有些難過。


    他上前輕輕抱住星予,這才繼續說道:“你乖乖聽我說,我隻是把我聽說的事情原封不動的告訴你,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任何揣測,接下來到底要怎麽樣都由你自己來判斷,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麽選擇,我隻是覺得你有權力知道這些事情,然後再考慮你和黎逞之間的關係。”


    星予想要開口迴應,但他沒能夠發出聲音。


    這時候樂知煊已經緩緩開始講述起來。


    他說了個發生在幾年前的故事。


    黎逞有個喜歡的雄蟲,這件事其實最開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黎逞把他的雄蟲隱藏得很好,當時原本就還在戰爭最激烈的階段,時局動蕩戰況危險,沒有誰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事情,所以即使是作為天天共處的戰友,諸刹也沒有注意到黎逞和那名雄蟲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等到他們有所察覺,黎逞已經和那名雄蟲關係穩定地在一起了。


    樂知煊的消息都是從諸刹那裏得來的,根據諸刹所說,過去的黎逞性格比現在要熱情樂天,經常跟個大孩子似的,做事衝動又任性,總是沉不住氣。所以在和那個名叫雪溯的雄蟲確定關係之後,他就開始動不動秀恩愛,在終端空間裏曬雄蟲親手做的早餐,曬各種交換的禮物,分享同居生活中發生的事情。


    所以雖然當時雖然因為時局動蕩,黎逞不得不小心保護那個雄蟲,不讓他輕易露麵,但依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黎逞對他有多麽珍視。


    星予沉默地聽著樂知煊的講述。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言語,但聽起來卻莫名地令他難過。


    星予注意到的並不是那位無人見過的雄蟲雪溯,而是當時陪在雪溯身邊的黎逞。


    熱情的,衝動任性的,喜歡曬早餐和禮物,熱衷於分享日常,把雄蟲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黎逞。


    這樣的黎逞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也根本不敢去想象。


    自從在高塔見麵之後,星予所見過的黎逞就隻有那一種形象,他是優秀而無人可替代的,各方麵都無比出色,性格沉穩冷靜,舉止優雅大方,性格少有起伏,不關心任何事情,身上總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像是隔著霧隔著山,明明可以看見,卻根本無法觸碰。


    星予低頭撐著額角,有些恍惚地想,他要是能夠遇上那時候的黎逞該有多好。


    星予開始難以克製地嫉妒那個叫做雪溯的雄蟲,他可以占有那時候的黎逞,可以看到他從沒看過的黎逞的樣子,可以得到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胸口像是被塞了團棉花,悶悶的令人唿吸困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混沌中都想了什麽,隻是過了會兒才對樂知煊小聲問道:“那個雄蟲,他現在在哪裏?”


    星予有些傷心,因為他想自己會不會破壞了什麽?


    因為蟲盟那場會議,他們決定讓蟲盟四大首領將高塔雄蟲帶迴家中保護。


    星予忍不住想,黎逞那麽喜歡雪溯,但現在卻沒有和雪溯在一起,會不會就是因為他的出現,讓黎逞不得不和雪溯分開,轉為照顧好他這個高塔雄蟲?


    不過樂知煊給出的答案,卻並不是星予想象中的樣子,星予聽見樂知煊說道:“雪溯死了。”


    這句話出口之後,房間裏霎時靜了下來。


    星予的眼淚霎時被驚了迴去,仿佛沒聽懂般驀然迴頭,向樂知煊確認道:“你剛才說他……”


    樂知煊歎了口氣,知道他有些接受不了,畢竟這麽多年以來,對於身在高塔的他們來說,死亡一直是十分遙遠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接觸過這種東西,更無法想象活生生的性命在眼前消失的感覺。


    星予甚至很難去感同身受的猜測黎逞當時的心情。


    黎逞明明那麽珍惜那個雄蟲,然而那雄蟲卻失去了性命,當時的黎逞到底經曆了什麽?


    樂知煊知道星予在想什麽,他很快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是諸刹親眼見到的,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被黎逞藏起來的那個叫雪溯的雄蟲。”


    他這麽說著,同時看向諸刹,諸刹於是主動接過話頭,繼續講述道:“當時是在帝星戰場中很關鍵的時間點,因為要執行一個重要任務,所以黎逞不得不暫時離開他的據點。但他當時的敵人知道他們拿黎逞沒有辦法,所以他們臨時改變了計劃,他們沒有出現在任務地點,而是悄悄摸到了黎逞的據點當中,在他的住處找到並綁架了雪溯。”


    “所以那場任務黎逞撲了個空,等他迴來的時候,雪溯也不見了,接著他收到了來自敵人的通訊,對方要他用蟲盟的秘密資料換取雪溯的性命。”


    縱使沒有經曆過當年的事情,星予還是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他不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的酸澀是為什麽。


    諸刹看出了他的異樣,卻體貼地沒有多言,隻繼續說道:“後來他沒能夠保住雪溯,當時計劃生變,敵人在要挾的過程中受了重傷,他們試圖挾持雪溯逃跑,但卻意外傷到了雪溯,並讓他從……”


    這些話現在說起來,也仍然有些沉重,諸刹沉下眼睛低聲道:“讓他從十層高的樓上跌落了下去,最終沒能夠搶救迴來。”


    星予愕然睜大了眼睛,很長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他是嫉妒著雪溯的。


    從聽到這個名字起,他就不停地想著當初雪溯曾經擁有過什麽樣的黎逞,他們曾經經曆過多麽愉快的過去。


    不像是自己,黎逞似乎永遠無法對他敞開心扉。


    可是當知道雪溯已經去世之後,星予又說不清該如何去想了。


    他所有的嫉妒和自憐,都在這瞬間沒有了去處,對著那抹空曠沒了發泄的意義。可是他的確什麽也得不到,他的確被某個人奪走了也許可以擁有的東西,那些情緒的源頭他又該在哪裏尋找?


    星予閉上眼睛,疲憊地坐在那裏沒再出聲。


    可是星予沒有想到,這些都還不是結束,真正讓他頭腦空白到近乎失去意識的,是樂知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樂知煊輕輕抱著他,最後歎息般地說道:“我必須得讓你知道,諸刹說他在最後搶救時見過雪溯,他記得非常清楚,你和雪溯長得非常相似。”


    星予身形倏地僵住,隨即睜開眸子。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傳遞信息的能力,無法表達任何的情緒,他隻能徒勞地用空洞眼睛看著樂知煊,緩慢地用生了鏽般的腦袋去拚湊這些話裏的含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星予再次恢複語言能力的時候,他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樂知煊的身上,幾乎隻能用氣音說道:“知煊,你送我迴去好不好?”


    樂知煊迴頭和諸刹對視一眼,接著點頭說道:“好。”


    看得出星予現在的狀態糟糕,他們也沒再多耽誤時間,直接由樂知煊扶著星予,起身走出了房間。


    離開的時候他們沒有引起太大動靜,樂知煊也問了星予,在得到星予“不用告訴黎逞”的迴應之後,樂知煊也沒再向黎逞留下什麽話,徑直帶著人離開了會場。


    而在走出會場的時候,星予在頭腦昏沉中迴頭看去,隱約覺得自己在人群中看到了黎逞的身影。


    黎逞正在和幾個穿著西裝的雌蟲交談,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麽,不過在微笑的時候,黎逞忽地往他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對方似乎看到他了,但並沒有出聲。


    後來的事情,對於星予來說漸漸變得不再清晰。


    星予隻記得自己是被樂知煊牽著手進入車裏的,諸刹本來好像還問了幾句是要開車還是乘坐飛船或者飛行器之類的,但是他的話立刻就被樂知煊給堵了迴去,最後還是老實地上了車。


    一路上星予沒有開口,諸刹和樂知煊交換了好幾次眼神,也都默契地沒有過多詢問。


    半個多小時之後,星予站在了莊園的大門口,他看起來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模樣,下車迴頭和樂知煊他們道別的時候,他微微牽起唇角,甚至露出了一抹說不上情緒的笑容。


    看到樂知煊打算留下陪伴自己,星予搖頭阻止了對方,並低聲說道:“讓我自己處理就好了。”


    樂知煊猶豫了瞬間,但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隔著車窗看星予,小聲地叮囑起來:“如果有什麽事就聯係我,別自己偷偷哭鼻子,那家夥要是欺負你,你也別……”


    星予:“我又不是阮煦那個傻小子。”


    樂知煊:“……”


    這句玩笑並沒有起到效果,樂知煊沒笑出來,不過最終還是離開了。


    星予臉上不像笑的笑意,一直站在莊園門口注視他們離開,直到那車徹底從道路盡頭消失,星予才終於轉過身,在莊園守衛的注視下推開了那扇大門。


    他走進去後,看著空空蕩蕩的大廳沒有任何反應,他沒有選擇迴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在短暫的平靜之後,抬步去了黎逞的房間。


    在這之前,星予從來沒有到過黎逞的房間裏。


    平常星予迴家的時候,黎逞基本都會在書房中處理事情,兩個人每次親密,他們也都會一起來到星予的房間裏,直到夜晚深了,結束歡愉之後,黎逞才會在和他一起清洗過後,自己迴到自己的屋子裏。


    迴憶到了這裏,正在去黎逞房間的星予突然腳步一頓,忍不住想到,黎逞竟然從沒和他一起入睡過。


    不論夜晚怎麽折騰,如何筋疲力盡,黎逞都會在結束之後堅持迴到自己的房間裏。


    星予想到這裏又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在這之前,他竟然從來沒有覺得奇怪,從沒在意過黎逞反常的舉動。


    他為什麽沒注意到呢?


    星予繼續往那個房間走去,邊走邊思考著,大概是因為在車上吹了好一會兒風,他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從最開始的混沌中走了出來,他思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甚至在一步步往前的過程中,開始去迴憶那些過去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事情。


    比如當初他剛走出高塔的那天,為什麽黎逞沒有親自來高塔迎接他,而是在晚了好幾個小時之後,才讓副官來負責接他到莊園。


    比如說那天他到達莊園之後,為什麽黎逞會扔給他一份奇怪的文件讓他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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