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縱叔叔,”連致側頭看向他,眸光鋒利,“不論戰場還是商場,輕敵,是大忌。”


    時縱笑意漸失,“所以,我們是敵人?”


    “不然你以為呢?”連致嗤笑,“時縱叔叔該不會以為,你真的值得讓人看上一眼吧?嗬,真是恬不知恥。就憑你,給爸爸提鞋都不配。”


    時縱‘騰’地一下站起來,眸色瞬間暗沉至極,眼底怒意驟起。高大的身影緩步逼近連致,連致卻慢悠悠地轉身,對上他狠戾的目光,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眼前的暴雨將至。


    “致致,你們在說什麽呢?”連歲剛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一大一小兩人在沙發前相對而立。他在裏麵洗手的時候,明明聽見他們在聊著什麽,怎麽此刻兩人又不發一語地站在那兒?


    連歲走近,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跟時縱叔叔聊什麽呢?配什麽?”


    空氣凝滯了幾秒。


    “嗬,”時縱突然笑出聲,眼底的震怒逐漸散去,“致致說,我和你,很配。”


    連歲和連致一齊看向他,一個不可置信,一個殺氣騰騰。


    見時縱一臉愉悅,不像說假話的樣子,連歲轉頭看向兒子,低聲道,“…致致,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以後不準再胡說八道了。”


    “爸爸,我沒有。是他胡說…”


    “好了。”連歲蹲下身,眸色平靜地瞥了一眼時縱,然後看向連致,溫聲道,“時縱叔叔隻是在我們家暫住一段時間,僅此而已。”


    “爸爸…”


    叮鈴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連致還沒說出口的話隻能咽下去。


    連歲看著屏幕顯示的陌生號碼,正準備掛斷,連致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拿過手機,接了外賣員的電話後,就迅速跑下樓去取餐了。


    好奇兒子點了些什麽,連歲打開手機一看,瞬間皺起了眉。時縱嗓子還沒好,炸雞什麽的,這麽硬,他怎麽吃?


    此時,連致已經雀躍地提著外賣迴來了。


    “爸爸,我買了炸雞,用你的賬號點的,到時候你從我卡裏扣就行。”連致將外賣放在茶幾上打開。


    “致致,洗手了嗎?”連歲幫著他把東西拿出來。


    連致頓住手上的動作,朝連歲‘嘿嘿’一笑,“沒有。”


    連歲正打算叫他去洗手,連致就一溜煙跑向廚房,“我這就去洗。”


    看著兒子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身影,連歲朝坐在沙發裏的時縱淡淡道,“你也去。”


    時縱眉目一挑,起身乖乖走向廚房,在廚房門口與連致擦身而過時,被他狠狠踩了一腳。


    小兔崽子!


    時縱在心裏暗罵一句,然後眸色陰沉地走向洗手池。


    倒不是這小兔崽子踩疼了他,一小屁孩兒能有多大力氣?他要不是連歲的兒子,時縱都不會正眼瞧他一眼。


    想他時縱這些年,向來都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隻要招惹了他,不論對方是誰,是何身份地位,他都是睚眥必報,十倍百倍地還迴去。能讓別人不好過,他就絕不會讓自己受氣。如今在一小屁孩兒這兒吃癟,真是有些不痛快!


    時縱正麵色陰沉地琢磨著怎麽瞞著連歲對付這小屁孩兒,連歲就進來了。正在洗手的時縱連忙關了水,轉身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沒等他說話,連歲就先開了口,“你喉嚨的燙傷還沒好,吃不了炸雞一類的東西,我給你煮碗牛肉羹。”連歲一邊說話,一邊取下圍裙套在身上,可雙手在腰側怎麽都摸不到圍裙的係帶。


    時縱走到他身後,大手隔空描過他腰間,慢條斯理地捋起係帶。


    “謝謝,我自己來。”連歲趕緊將手再往後伸了伸,卻不小心抓到了時縱的手。


    連歲整個人突然就僵住了,兩秒之後,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慌忙扔開了他的手。


    看著慌亂之下仍舊摸不著係帶的連歲,時縱利落地替他係好帶子。動作迅速,甚至連歲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收迴了手。


    “你先出去等著,一會兒就好。”連歲朝旁邊挪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好。”時縱勾唇一笑,低啞的嗓音似乎帶著曖昧的氣息,連歲隻覺得後頸一陣酥酥癢癢的暖意流過,不禁又往旁邊挪了兩步。


    待察覺身後之人離開後,連歲才緩緩迴頭瞥了一眼門外慢悠悠走向客廳的高大身影。


    唿


    連歲撫著胸口長舒一口氣,直到瘋狂跳動的心髒稍稍緩了些,才從冰箱裏取出牛裏脊,雞蛋和蔬菜。


    而客廳內,時縱與連致正在無聲交鋒。看著連致遞過來的炸雞,時縱翹著二郎腿,隨意地靠坐在沙發裏,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


    半晌之後,時縱悠然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他翻了半天,最終停在了財經頻道。


    連致實在是受不了了,看他的眼神都快著火了,直接將炸雞扔在他懷裏,“你可以不吃,但我也可以保證,你在我家呆不過兩天。”連致瞪著人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炸雞,那咀嚼的模樣像是要把時縱生吞活剝了一般。


    時縱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吃了呢?”


    “看我心情。”連致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情好,或許可以讓你呆上一周。”


    時縱拎起懷裏掉渣的炸雞,冷聲道,“你覺得,我憑什麽任你擺布?”


    “嗬,”連致看他這副模樣就忍不住冷笑出聲,“時縱,看來你還沒了解清楚狀況啊。”


    時縱將炸雞扔到茶幾上,壓根沒看連致,“哦?願聞其詳。”


    連致冷哼一聲,擱下啃了一半的炸雞,走到時縱跟前,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調到他愛看的動畫頻道,動畫片裏誇張的聲音和連致的聲音同時響起,“他是我爸爸,我們有血緣關係,他永遠也不可能不要我。”


    他轉身挑眉,“而你呢?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前夫。爸爸隻是心善,看你可憐,所以收留你。就當是撿了路邊一條野狗。可這狗,要是不聽話,咬了主人…”連致勾唇一笑,“那還不是想丟就隨手丟了?”


    時縱真是有些火了,這麽多年他還沒被人這樣罵過。這小兔崽子,小小年紀就目無尊長出言不遜,今天必須教他做人!


    可沒等時縱動手,連致就陰惻惻地盯著他,“為了爸爸,我這條命都可以不要。你說,如果我死了,還是被你害死的,爸爸會怎樣待你呢?”


    時縱挽袖子的動作驟然頓住,瘋子!


    這他媽就是個瘋子!


    連致拿起茶幾上的炸雞,重新遞給時縱,唇角緩緩勾起,“時縱叔叔,吃吧。”


    看著笑盈盈的連致,時縱僵持片刻後,最終還是接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小子夠狠。連歲是時縱的軟肋,他就是寧願自己死,也絕不會再傷害連歲一絲一毫。


    而這兔崽子,跟自己一樣,也是個不要命的角色。可偏偏兩人又是對立的立場,他如果玩起命來,自己還真就拿他沒辦法,畢竟如他所說,他是連歲的兒子,他們有血緣關係。這是一輩子都無法割舍的東西,而自己,確確實實隻是一個毫無關係的前夫。


    時縱想,別說這小兔崽子被他害死,就算是因為他受了傷,連歲估計都會恨死他了吧。


    “吃啊。”時縱被稚嫩的聲音拉迴了神。


    看著眼前笑意純真的連致,時縱緩緩將炸雞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時縱叔叔,快吃吧,還有好多呢。”連致將一大堆炸雞推到時縱麵前的茶幾上,“這些,都是你的。”


    時縱眸色平靜地掃過麵前的茶幾,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喉嚨的疼痛對他來說,壓根不算什麽。隻要這小兔崽子別胡來,惹得連歲心疼。別說是吃這些炸雞,就算是吞釘子,他也願意。


    “致致,”連歲從廚房走出來,“我記得昨天買了香菇啊,放哪兒了你知道嗎?我怎麽不記得了,你快幫爸爸找找。”


    突然聽到連歲的聲音,兩人瞬間就驚慌起來。


    時縱立馬將沒啃完的炸雞塞到身後,連致支支吾吾地說了聲,“好。”接著就趕緊跑去廚房找香菇。


    等兩人走後,太過緊張的時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噎住了,一陣劇烈的嗆咳震得他腦子發懵。


    “給時縱叔叔倒杯水去。”連歲從兒子手裏接過香菇,溫聲道。


    連致佯裝雀躍地‘哦’了一聲,然後從飲水機裏給時縱接了一杯滾燙的開水。


    第60章 幸福


    客廳內, 連致將杯子遞給仍在咳嗽的時縱,“時縱叔叔, 喝水。”他笑盈盈道。


    時縱頭也沒抬地接過杯子, 握住滾燙杯身的那一刻,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抬眸看了一眼笑意邪肆的連致,忍著手上的灼痛, 將杯子送到嘴邊。


    “致致。”


    啪


    連歲的聲音響起那一瞬, 時縱慌得手一抖, 杯子跌落, 碎瓷和開水濺了一地。


    和他一樣驚慌的, 還有連致。


    “爸爸, 怎…怎麽了?”連致迴頭看著連歲, 小聲地問。


    連歲沒有說話, 快步從廚房門口走走過來, 先是蹲下身將連致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確認兒子沒受傷之後才看向時縱。


    時縱將燙得發紅的手藏到身後, 勾唇道, “抱歉,手滑了。”


    “你吃炸雞了?”連歲皺眉, 有些焦急, 又有些生氣。


    時縱忍著喉間的疼痛笑了笑,“沒有啊。”


    連歲站起來走到他身旁,俯身撿起他衣襟上掉落的炸雞碎屑, 舉到他眼前, “真沒吃?”


    時縱仍舊笑著,“嚐了一口。”


    “不是跟你說了, 你短期內隻能吃流食。要是因為這一口炸雞,傷勢惡化了,你這喉嚨還想不想要了?”


    看著連歲又急又氣地數落著自己,時縱的心裏暖極了的,幸福感油然而生。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很後悔,剛才真該穩住心神喝了那杯開水的。那樣的話,連歲會數落他好久吧?


    “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看著他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甚至眼神還有些迷醉,連歲更氣了,將手上的炸雞碎屑扔迴他身上,“說話!”


    心虛的連致慌忙拉住連歲的手,“爸爸,他不是瘋了嘛,無法控製情緒的表達也很正…”


    “你是在擔心我嗎?”時縱打斷連致,眉眼帶笑地看著連歲。


    連歲這才驚覺氣氛好像不太對,慌忙否定,“…我沒有。”話音未落,他就轉身朝廚房走去。


    時縱對著他的背影,笑著大聲道,“你就是擔心我!”


    異常沙啞的嗓音傳來,連歲解圍裙的手頓了頓,過了會兒才端著牛肉羹走出來。


    深夜裏,簡單的晚餐吃完後,三人各自睡去。第二天一早,時縱的嗓子徹底啞了,完全說不出話。


    連歲一臉焦急,時縱卻是幸福洋溢。送兒子上學後,他又趕緊帶著時縱去了趟醫院。迴來時,連歲不停地嘮叨時縱,時縱就笑著看他,他說了一路,時縱就看了他一路。


    時縱突然覺得,真好。


    要是自己這嗓子一輩子都好不了,他豈不是會嘮叨自己一輩子?


    時縱臉上的笑意更濃。這樣想來,還真是要謝謝連致那小兔崽子了。


    *


    一周後,安南監獄。


    時縱悠閑地坐在特製玻璃窗前,看著顫顫巍巍走過來的白發老人,眼底毫無波瀾。


    他早已從韓景亦的口中得知一切,他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似乎快要油盡燈枯的人害死了他的父親,害得他沒了家。他恨這個人,可他始終無法共情當初那個狠狠傷害連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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