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女人,或許會是個突破口。


    他抬眼看了看守在四周的保鏢,這祖宅地處北潭市遠郊一個千年古鎮中,平時人流量不算很大,甚至有些冷清的感覺,但一到周六周末,就是人山人海。


    這荒郊野嶺的地方,老爺子還真是看得起他,祖宅裏裏外外都被圍得水泄不通,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就連上個廁所,門口都守著兩人。要想出去,還真得費上一番功夫。


    轉眼就到了周六,時縱在祖宅大打出手,好不容易衝出重圍翻了出去,就被身後窮追不舍的一群保鏢逼進了一條幽暗小道。


    帶血的大手撐著牆壁,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而身後追趕而來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眼看即將被追上,小道的盡頭出現一汪湖泊,那湖邊立在一群學生前麵的漂亮青年,此時仿佛柔光滿身,照亮了時縱心裏的永夜。


    原本因為劇烈運動導致的心跳加速,此刻越發強烈。時縱一咬牙,好似被激發了某種潛能,竟一口氣奔至湖邊,將那群保鏢遠遠地甩在身後。


    沒等連歲反應過來,就被人擁著墜入了湖裏。慌亂之下,他想求救,卻被一隻大手按進了水中。


    自幾年前為了逃離時縱駕車墜江後,連歲已經多年不遊泳和健身了,很快,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等對方鬆開手時,他隻隱隱見著一張傷痕累累的模糊臉龐,和對方噤聲的手勢。


    接著,他胸腔逐漸窒悶,在閉上雙眼的那一刻,有人吻上了他的唇。那種感覺很熟悉,他來不及細想,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時,正躺在一家老舊的小診所裏打著點滴。而病床邊,有個男人趴著睡著了。


    連歲來不及去想這個男人是誰,他現在腦子還有些不清明,愣神片刻後才迴想起自己不過是組織學生們去戶外寫生,怎麽就天降橫禍和人掉進了湖裏。


    他依稀記得那人將自己按進水裏,然後…還吻了自己。


    那些關於親吻的記憶,全是與時縱有關的,此刻正瘋狂地湧入腦海。粗暴,強勢,掠奪,帶著血腥氣,不可反抗的吻,讓他渾身難受。


    連歲有些生理不適,他拔掉針頭,坐起身子使勁地擦著嘴巴。直到唇角破了皮,他仍舊沒有停下。


    隨著動作越來越大,趴在病床邊的男人被驚醒。


    他的手腕突然被男人扼住。


    “放開我!”由於情緒的激動,和那些刻進骨子裏的抗拒,連歲瘋狂掙紮著想要抽出手腕,卻被對方越扣越緊。


    “你怎麽了?別激動,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的。”


    時縱的聲音!


    連歲驚懼抬眸,看到了一張滿是傷痕的臉,輪廓分明五官深邃,冷棕的眸子散發著淩厲的鋒芒。但,這熟悉的眸光裏卻有很多他從沒見過的東西,陌生,疑惑,還有心動,…


    “時先生…”連歲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聲音小小的,甚至有些啞。


    這個稱唿他已經兩年沒叫過了,再次叫出口竟有些生澀。


    “你真的認識我?”時縱滿眼期待地看著連歲,握住他的手收得更緊,心跳越來越快,“我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連歲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時縱,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時縱消失的這兩年是怎麽迴事,他怎麽會不記得自己了?


    還是說,他裝的?


    又是求和的手段?


    “時先生,請您放開。”連歲的手腕被扼得有些疼。


    “哦對不起對不起…”時縱連忙鬆手。


    連歲掀開被子下床,一邊揉著發紅的手腕,一邊往房門走去。


    沒走幾步,就被時縱堵在門口,“你不能走。”強勢的命令,話音落處卻突然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甚至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


    好像這是刻進骨子裏的習慣一樣,幾乎成為身體的本能反應。這具身體仿佛在告訴他,不能對眼前這個漂亮青年大聲說話,不能嚇到他,不能傷害他。


    “為什麽?”連歲抬眸,對上時縱有些謹小慎微的目光。


    “我…”時縱欲言又止。


    連歲從沒見過時縱這樣,對自己小心翼翼,仿佛捧著一個易碎的花瓶。可這不足以讓自己願意留下來看他演戲。


    “沒什麽事的話,麻煩您讓開。”


    “我,我生病了。”


    ?


    真能編。


    他明明看起來好好的,身強體壯,能跑能跳。比起離婚之前兩人在雲央鎮見的那一麵,他此刻氣色好多了。沒了滿臉的胡茬,整個人也更精神了。


    他有病?連歲半個字都不會信。


    “您這樣有意思嗎?”連歲轉身,走到窗邊。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真的,我沒騙你。”時縱跟上來,在他身後不遠處頓住腳步,“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學生時代。”


    連歲不語,任他瞎編。


    “但是我一直夢到一個人,在夢裏我看不清他的臉,可自從那天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確定那個人就是你。”


    那天?


    “哪天?”連歲問。


    “幾天前,東區音樂公園前的那段人行道上。”


    連歲心中一沉,原來他早就盯上了自己。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以前是不是…”


    良久的沉默之後,連歲轉身,望向時縱,“時先生想問什麽?這又是您的惡趣味嗎?”


    “不不不,不是。”時縱連連擺手,“你別誤會,我真的隻是想弄清楚,沒有別的意思。”


    “如果我們以前真的是戀人的話,看你這態度,我也知道這段感情已經結束了。”


    “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


    “時先生,請您讓開。我的學生們還在鎮上,我必須得迴去接他們。真的沒空陪您在這兒演戲。”連歲打斷他,繞開人就要走,卻被時縱一把拉了迴來,一個身形不穩就撞進了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裏。


    “放開!”連歲使勁掙紮,時縱越抱越緊。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時縱臉上。


    “時先生,您想讓我說什麽?!”


    “說我會乖乖做您的玩物?!”


    “還是說我是您的一條狗?!”


    氣急之下,連歲紅了眼眶。


    看著他漂亮的眼眸快要落下淚來,時縱近乎本能地鬆開了緊扣在他腰上的手。


    “對不起,我沒想到我們竟是這樣的關係。真的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這個答案屬實是他沒想到的,他本以為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應該是戀人關係,可能因為矛盾或者誤會分了手,而自己單方麵放不下對方。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如此混賬,對這樣美好的人說出這麽禽獸的話!


    之前將他從水裏救上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後腰上有一處燙傷疤,在白嫩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醜陋。而那種傷疤,自己腰上也有。


    在國外的時候,時縱就經常在想,自己身上的傷疤和咬痕都是怎麽來的,如今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


    麵前的這個男人,漂亮,柔弱,嬌嫩,即使是在長期注射藥物的情況下,他也根本不可能傷害得了自己。所以腰上的傷疤,應該是自己燙的,而他後腰的傷疤,應該也是自己燙的。


    至於手背上的咬痕,可能是他在反抗自己的時候咬的。


    禽獸!禽獸!禽獸!


    自己以前真是禽獸不如!


    連歲擦掉眼角掛著的淚水,“您如果真覺得抱歉,就麻煩您讓開。”


    時縱收起想給自己兩巴掌的衝動,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故意要攔你,是這樣的,可能你不了解,這裏地勢偏僻,沒有班車,也打不了車。何況現在已經傍晚,你出去很不安全。”


    自己當時為了甩掉老爺子的人,從湖裏出來對他做了急救措施後,就慌忙背著人隨便上了一輛路過的城鄉客車,挑了個最偏僻的地方下車。然後坐了一位老伯的農用車,才進了這個小村子。見他遲遲沒有醒來,又背著人走了數十裏山路,才到了如今這個小診所。


    連歲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片刻之後他又轉身看向窗外山雨欲來的陰沉天色。這小診所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林木,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家。已經到飯點了,卻連一縷炊煙都沒有,可想而知這附近確實人煙稀少。


    時縱沒有騙他。


    可學生們還在古鎮,而且一同來的同事們肯定也會擔心他,說不定已經報了失蹤,為了避免浪費警力,自己理應跟他們報個平安。


    連歲摸了摸自己身上和褲子的口袋,什麽也沒有。他又匆忙跑到病床邊,將床上仔仔細細地翻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想來是掉進湖裏了。


    最終,他把目光投向時縱,“手機借我用用。”


    時縱當然不可能有手機,他提前迴國,拚命從祖宅裏逃出來,都是為了找到夢中的那個男人和失去的部分記憶。如今陰差陽錯地碰到了夢中人,又怎麽可能讓對方輕易地從自己身邊離開呢?


    為了防止被追蹤,兩人的手機早都被他扔在了湖裏。


    “…手機都掉湖裏了。”


    看著連歲失望的模樣,他又連忙接著道,“你放心,此事因我而起,等過些天我們從這兒出去後,我賠給你。”


    連歲有些無語,他繞開緊跟著自己的時縱,朝房門走去。


    “天已經黑了,你還是要走嗎?”時縱又跟了上去。


    “我去找電話。”連歲扔下冷冷的一句話,就出了門。


    起風了,樓道的窗口突然灌入一陣冷風,連歲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襯衣,朝樓下走去。


    這小診所十分破舊,類似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那種私人診所,欄杆早已被鏽蝕,牆麵斑駁得不成樣子,這唿嘯的風聲一響起,樓道內昏黃的燈光就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偏偏這樓道內走起路來還有迴音。


    不得不說,挺滲人的。


    連歲的腳步都不由得放慢了許多。


    轟隆隆


    一道雷鳴,嚇得他一把扶住鏽跡斑斑的欄杆,鐵鏽的顆粒感讓他手心有些不適,他收迴手,在閃爍的燈光下,仿佛看到了一手的鮮血。


    轟隆!


    隨著又一聲刺耳的炸響,燈光驟然熄滅,屋外狂風攜雨。連歲被嚇得徹底破防,驚叫出聲。腳底一個沒踩實,整個人都往前撲了下去。


    正在他萬分驚懼之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將他拉入了懷中。


    “別怕,我在…”男人低沉又溫柔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這一刻連歲又不爭氣地有了安全感。


    漆黑的樓道內,一平緩一急促的兩道唿吸聲,在雷聲消散後顯得異常曖昧。


    連歲後知後覺地推著人,“放開我。”


    “別動。”時縱收緊手上的力道,“我看不清,一旦掙脫,我護不了你。”


    連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又聽得時縱溫柔的嗓音,“要是從這兒摔下去,半個月你都下不了床。你如此抗拒我,肯定也不想和我在這兒待那麽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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