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碼頭前。


    “媳婦兒,生意太好了,晚上老板又給我倆派了幾個活。”


    “不累,就開個車有啥累的。”


    “不用,你先睡吧,等我幹完活估計得天亮了。”


    “嗯,放心。”


    “對了,明天起來你自己買點早餐,我怕我迴不去。”


    “嗯,好,拜拜。”


    放下手機,我拿起剛煮好的泡麵,大口吃了起來。


    “林哥,錢太瘠薄難賺了。”


    鐵拳靠在台階上,叼著煙,望著無際的大海,感慨中又伴著心酸說道。


    “幹啥都難,能賺錢就行唄。”


    “林哥,你知道我為啥想跟你混嗎。”


    “為啥。”


    “因為我總感覺啥事在你麵前都不叫個事,在你身邊,心裏穩當。”


    我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吱聲。


    這番話好像劉群曾經也對我說過,隻不過時過境遷,身邊的人或事都變了。


    鐵拳將煙頭一彈,零散的火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墜入海麵。


    “林哥,其實那天跟李老八打架,我就叫你了。”


    我將泡麵的湯喝了個溜幹淨,錘了一下鐵拳的胸口,笑罵道:


    “我說咋就我自己虎吧拉嘰的去了,整了半天你晃我一道唄?”


    “嘿嘿,林哥,其實你第一天來市場我就覺著你是個有故事的人。”


    “咋說呢?”


    “唉,說不好,直覺吧。”


    “以後少直覺,沒有你這個二貨,老子的豬頭攤現在還幹著呢!”


    鐵拳訕訕一笑,撓了撓頭,羨慕道:


    “唉,要是能喝瓶涼啤酒就得勁兒了!”


    “先苦著點,等咱哥倆把高利貸還完,好日子在後頭呢。”


    “嗯!”


    “想喝酒?巧了,我這有啊!”


    我倆剛說完,一道輕笑聲便從我倆身後傳來。


    我迴頭一看,就見老憨拎著一提啤酒,胳膊夾著一袋花生米,笑眯眯的來到我倆中間,很是自來熟的坐了下來。


    “憨哥。”


    老憨笑著點點頭,給我倆一人遞了一瓶啤酒:


    “陪我喝點兒?”


    我拿著啤酒,客氣說道:


    “憨哥,照理說我倆該請你喝酒,這”


    “別墨跡,喝!”


    雖不知老憨的葫蘆裏賣的啥藥,但人家在這是頭,我也不能駁了人家的麵子。


    一瓶啤酒下肚,渾身的酸麻脹痛倒是減輕了許多,但神經這根弦卻愈加緊繃。


    我笑著拿起一瓶啤酒,親手幫老憨打開,又遞到他麵前,笑問道:


    “憨哥,您是有事找我倆吧?”


    老憨接過啤酒,半開玩笑道:


    “咋的?你倆幫我賺錢,我還不能請你倆喝頓酒了?”


    我笑了笑,等待著老憨引入正題。


    老憨喝了口啤酒,又愜意的往嘴裏扔了幾粒花生,淡笑問道:


    “小林,今兒下午沒生我氣吧?”


    “害,憨哥,你這說啥呢,這點小事我早就忘了。”


    老憨笑了笑,打了個酒嗝,問道:


    “你們哥倆這麽年輕,就打算在貨車這一畝三分地上囚一輩子?”


    “憨哥,不瞞你說,就這兩輛貨車都是我倆借錢買的。


    我哥倆能養家糊口就不錯了,哪還有別的幻想。”


    見我不接茬,老憨也不再拐彎抹角,說出自己的目的:


    “說真的,你哥倆這蠻勁兒我挺稀罕,跟我混咋樣?”


    見我沉默不語,老憨又道:


    “放心,隻要你們兄弟倆有野心,有能力,錢,我讓你們哥倆賺飛邊子。”


    老憨是這的調度,我要直接拒絕他的招攬。


    萬一他給我穿點小鞋,那我倆肯定幹不下去。


    沉默片刻,我沒直接拒絕,而是象征性的問一句:


    “憨哥,方便說一下,您指的是啥活嗎?”


    老憨拿起根煙,點上抽了一口,笑道:


    “也不是啥大秘密,咱這碼頭,除了運點海鮮,有時也運點人。”


    音落,我眉頭一皺,瞬間明白老憨的意思。


    “憨哥,我哥倆就是兩條小鬼,鎮不住這大的場子。”


    老憨以為我有顧慮,出言安慰道:


    “我知道你怕出事,但沒這金剛鑽,我敢攬著瓷器活嗎?


    放心,我是跟寧家混的,雖然地位不算高,但保你哥倆平安還是沒啥問題的。”


    這迴還沒等我開口,一旁的鐵拳突然驚唿道:


    “寧家?!”


    老憨很滿意鐵拳的表情:


    “你聽過寧家?”


    一提起寧家,鐵拳簡直比當新郎官還要激動:


    “寧家誰沒聽過,這可是安縣的四大家族之一啊!”


    我知道安縣是沿海城市,我也知道安縣很有錢。


    但再有錢,不過一個縣城而已,還至於整出個四大家族?!


    老憨像是讀懂我內心的想法,指著翻騰洶湧的浪花,笑問道:


    “小林,你說那是啥?”


    “海浪。”


    “不,那是錢。”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算是明白老憨的意思。


    老憨深吸口氣,感慨說道:


    “小林,你別看安縣小,但你信不信,一般的省會都沒有安縣有錢?”


    老憨說的有些誇張,但也接近事實,於是我點頭說道:


    “信。”


    老憨抽了口煙,感慨道:


    “在安縣,寧家就是天,就是這些錢的分配者。


    自己混,你就是幹到七老八十,小人物還是小人物,翻不了天。”


    “憨哥,我就算到了寧家,應該還是小人物吧。”


    “對,但小人物也分階層,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所以?”


    麵對老憨的誠心招攬,我沉默片刻,還是搖頭婉拒道:


    “憨哥,謝謝您的愛戴,但這條路,真不適合我。”


    “沒事,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老憨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向鐵拳,笑問道:


    “鐵拳,你呢?”


    鐵拳聞言抿著嘴唇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憨哥,我聽林哥的,林哥不去,我也不去。”


    說真的,鐵拳能做出這個決定連我都沒想到。


    一直以來,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混社會,成為道上的大哥。


    很顯然,在安縣,沒有比跟寧家混更容易出人頭地。


    他能拒絕老憨的橄欖枝,可謂相當之不易!


    老憨聞言倒也沒強求,隻是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唉,其實不去也好,江湖人江湖命,說不上哪天就搭進去。


    不過咱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倆想混,隨時來找我,走了。”


    “憨哥,酒。”


    “你倆留著喝吧,幹一天了,解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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