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形容好呢?這感覺差不多就是一直生活在地窖裏,突然有一天看到了光明。別人都在為你慶賀的時候,你卻感覺陽光刺眼。

    “這兩天我多給你做點魚吃,養養心髒。”

    “吃魚啊……”

    “不愛吃也得吃!”崢叔板著張臉,“吃魚和吃藥,你選一個吧。”

    “那還是吃魚吧……”

    看著麵前正端上桌的飯菜,我心裏淚流滿麵。不會吐刺的人吃魚傷不起啊!

    “有人敲門。你先吃吧,我去開門。”

    “是方瀧他們?”

    崢叔不置可否,起身去開了門。隔著兩道門我都能聽見門軸吱呀地摩擦聲和方瀧的氣喘。

    “我跑了四個地方找你們倆,結果你們坐在家裏閑聊吃飯!”

    “對啊!聞一聞香不香?”我提聲喊道。

    “你小子給我閉嘴,我找你們有正事!”

    “迴去的日期定下來了?”

    “定了。每個月都有一班火車,3號到達,4號啟程返迴。算上半天的車程,我們6號就能到住地。做完手術休息一個月,再下個月3號就能迴來。”

    “3號不就是後天?時間有點緊……不能稍晚幾天嗎?”

    “稍晚幾天沒有車,你們難道想飛迴去嗎?”方瀧也很無奈,“他源晶的形狀不好,再拖一個月恐怕夜長夢多。強行矯正隻能開胸,不像現在一個小手術就能解決。”

    崢叔沉默了,方瀧則越過他朝我喊道:“聽到了嗎小子,機會就這麽一次!明天在家睡一天,後天早上我來接你!”

    ——————————

    我確實在家睡了一整天,然而和沒休息過沒啥區別。

    早上起來發現天亮了,差點以為自己遲到,一個軲轆從床上滾下來,眼前一黑差點就地栽倒。等我一手扶住床頭慢慢緩過來,瞅一眼表,才發現離出發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細細迴想,昨天飯也沒怎麽吃。吃兩口就沒勁了,必須迴屋休息。整個人癱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好像發了一整天高燒,連行李都是崢叔幫忙整理,有點過意不去。

    正想著,就有人來敲門了。

    我連忙一邊迴應著一邊往身上套衣服,總算在崢叔推門而入之前穿好了外套。

    “方瀧已經在外麵等了,你準備好了嗎?”

    “這麽快?不是還有半個小時麽?”

    “早點走也能應對路上的突發情況,你說呢?”

    “好好好,你們說的都是對的……”我無奈歎氣,“……那我走了。”

    “去吧,”崢叔頓了頓,“我扶你出去?”

    “不不不,不用了!”我趕緊拒絕,“我自己能走。”

    怎麽我睡了一天,在崢叔眼裏就變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人士了?

    接過崢叔遞來的背包,我發覺包裏的行李出乎意料的輕。

    “裏麵隻有一套換洗衣物和毛巾之類,”崢叔看出了我臉上表情的變化,“方瀧說不用準備太多東西,那邊都會準備好。”

    “……是嗎?”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方瀧的辦事能力。就算再怎麽靠譜的旅館,也不可能把需要的東西樣樣備齊。不過……這種話總不好當著別人麵說。

    “喲,小子,昨天休息得怎麽樣?”

    我扯出一個表麵笑容:“挺好。”

    “行了,我看出來了,”方瀧哈哈一笑,“跟我來吧。”

    “呃……我們要走著去車站嗎?”

    “你想步行?當然可以,正好騰個位置放行李。”

    “你……”我隻能歎口氣翻個白眼,現在實在沒力氣跟他吵嘴。

    “不用擔心,你這症狀隻是暫時的。血液裏突然含了高強度源能,腦血管受不了。說實話,我都有點好奇前天發生了什麽。你倆怎麽打得源晶都用出來了?”

    “別提了,你就讓我清靜會吧。”

    “嘖,你還真是給了你崢叔一個天大的驚喜啊。”

    看我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方瀧總算識趣地閉上了嘴。

    校場中幾人仍在辛苦操練,沒人注意到我們經過,監督者看著麵生。經過一條我從未走過的小道,我倆踏上了廣場側麵的一片平整空地。石板地磚上倒停著輛沙灰色吉普車,保險杠上看得出斑駁的鏽跡。

    “我們就開這輛車走?”

    “怎麽?嫌舊?”方瀧用力拉了三下門把手,總算拉開了車門,“要不下次給你弄個保時捷車隊來?”

    “……白漸秋呢?我以為他會跟我們坐一輛車。”

    “他在車站等我們。他有點……呃,暈車。”

    “暈車……?”難以想象他們這種活蹦亂跳在叢林爬上爬下的人也會暈車。

    “暈車是體質問題,和身體健不健康沒關係,”方瀧一邊忙著啟動車子,一邊道,“有些人常年鍛煉,照樣暈車暈船暈飛機。”

    車子剛啟動,拖拉機般的噪聲就響徹整個車內。我兩手把耳朵一堵,祈禱從這裏到車站不會太遠。

    這破車發動機一響,是個人都堅持不了五分鍾。實在太吵了!腦子裏嗡嗡轉,誰能不暈車?

    幸好汽車比儀獸拉車快了不知多少倍,一路上下顛簸左磕右碰,我內髒都快從嘴裏被顛出來了,總算盼到了一段靠近車站的平整道路。

    “我們快到了,”百忙之中方瀧迴頭瞅我一眼,“還活著嗎?”

    “這車……多少年……沒修過了?”車身顛簸得我一句話變成了三段,還差點咬斷舌頭。

    “不知道,拋錨了就換新的,反正不用我們花錢。”

    那要是開到半路拋了錨,剩下的路豈不是要走過去?我不知該作何感想,隻慶幸這輛老車挺給麵子,沒折騰我這個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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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就停在這吧。”

    方瀧連續兩次倒車入位失敗,索性放棄,斜斜把車一停,拉過放在副駕駛的背包。我下車一看,這車停的,橫著占了三個車位。

    ……行吧,你開心就好。

    “走了!有什麽好看的!”

    “好好……來了……”

    車廂裏如來時一般空曠,我們接連穿過四節車廂,全是軟臥,好像這列車根本沒有硬座。大多數軟臥包廂都開著門裏麵空無一人,床單上薄薄一層灰土。

    “我們的位置在哪?”

    方瀧抬手叩響過道左側一扇關緊的包廂門,拉門應聲而開,白漸秋那一頭白發仍舊醒目。

    “來得真晚。”

    “都怪這小子起得晚,我去接他的時候他還沒起呢。”

    我站在原地一臉懵逼。怎麽這鍋就甩到我身上了?

    “邵青,你要上鋪還是下鋪?”

    “我想要下鋪,”開什麽玩笑,現在讓我爬梯子?

    “我也要下鋪。我可懶得爬上爬下,老白你去上鋪吧。”

    白漸秋歎口氣,無奈搖頭:“好吧。”

    “按照發車時間,我們應該能在明天晚上到,再加上半天車程……”

    “公交車?”白漸秋非常罕見地插嘴道。

    “當然不是,半夜哪有合適的公交車。我們有專車接,滿意了嗎?”

    上鋪沒有迴應,隻有一隻胳膊在方瀧眼前招了招。後者心領神會,把放在桌旁的白漸秋的行李遞了上去。

    “……車上有wifi嗎?”

    看這倆人都開始幹自己的事,我忍不住開口問道。畢竟一天半的行程,如果隻睡覺未免太無聊了。

    隻不過我話音未落,對麵的下鋪就投來關愛傻子一般的目光。

    “沒有。用我幫你開熱點嗎?”

    “呃……”我頓了頓,還是沒好意思剝削方瀧那少得可憐的流量,“不用了,我睡覺吧。”

    “對對,你不好好休息,手術體力不夠可有得你受。”

    方瀧這句話把我魂都嚇飛了半條:“到了地方馬上做手術?”

    “第二天。不過你知道,也沒啥區別。”

    “你不早說!我還以為得休息幾天……”

    “我們哪有那麽多時間給你吃喝玩樂?你以為是倒時差啊?”

    我被方瀧噎得說不出話,心髒病差點被他氣出來。白漸秋也完全一副吃瓜樣,完全不準備幫我說話。

    算了,手術前不宜動怒,全當沒聽見,睡覺睡覺!

    不得不說,車廂的保暖措施做得非常好。即便是深秋,蓋上臥鋪預備的棉被也覺不出絲毫寒冷。

    方瀧躺在對麵鋪上玩手機,眉頭皺得很緊,不知看到了什麽。對麵上鋪傳來敲擊鍵盤的輕響,白漸秋也在幹自己那些事。我在床上躺了一會,眼角酸痛,但還是沒有絲毫睡意。

    “無聊的話可以去餐車,”方瀧突然道,“你還沒吃早飯吧?”

    “還好,我不太餓。主要是沒事可幹……你給我的電腦上有遊戲嗎?”

    “那是工作用的,你想啥呢?”他瞅我一眼,“我想說,那邊的大屏幕有時會放動畫片,你可以邊吃邊看。”

    “動畫片……?”

    “對,貓和老鼠什麽的。”

    “你看我像是看貓和老鼠的年紀嗎?”

    方瀧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盯了我幾秒:“像。”

    上鋪傳來白漸秋的咳嗽聲。

    “哦,不好意思……如果你不喜歡貓和老鼠,我讓他們給你放黑貓警長?要不葫蘆娃也行?”

    “好了你住嘴。”

    “不然……”

    我把被子往臉上一蒙。能不能來個人把他的嘴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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