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躺平,把那個枕頭拿開!”

    耳邊亂糟糟,吵得我腦子裏全是嗡嗡的鳴響。胸口疼痛已經消失,但還是心悸的厲害,握了握拳,手心全是汗。

    咚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人撞開了門。

    “那小子怎麽了?”不用睜眼看就知道這是方瀧的大嗓門。

    “不知道,可能是中暑?”

    一雙有些冰涼的小手握住了我的右手,輕輕按摩我中指指尖。我全身的乏力感減少了一點點,但安安的按摩並沒那麽有用。

    “唉,是我太心急了。”

    “老白,還有沒有降火的藥草?”

    “有,不過……最好讓他拍個透視。”

    亂哄哄的房間突然陷入了謎一般的寂靜。安安的小手也緊了緊,握得我指骨發疼。

    “……我怎麽了嗎?”

    這種仿佛在說我時日無多一樣的氣氛嚇得我趕緊睜開眼。安安和崢叔站在床邊,方瀧背靠著木門,三人都呆呆盯著背手站在窗邊的白漸秋。

    聽見我出聲崢叔才迴過神,想伸手摸我額頭:“還難受嗎?”

    “……有點。”

    白漸秋伸手拉好窗簾,房間內光線總算沒那麽刺眼了。安安看看他,再看看我,臉上表情竟然沒那麽擔心了,讓我有點失望。

    “老白……”方瀧連做了幾個深唿吸,“你剛才是認真的?”

    “我去讓他們把儀器搬來。”

    白漸秋留下一句話便快步離開了,留下我躺在床上一頭霧水。

    “那個……發生了什麽?我活不久了嗎?”

    “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是真是假?我心髒都在顫抖。不會是為了安慰我吧?

    “邵青哥哥,感覺惡心嗎?要不要喝水?”

    看我點點頭,不知為何安安眼前一亮,從一旁的推車上倒了杯水遞給我。我撐著坐起來接過水杯,玻璃外側溫溫的。

    “好了,都讓一讓讓一讓!別擋路!”

    門一開一關,白漸秋和另一個人推著輛推車從門縫擠了進來。透光的一瞬間我依稀瞥到屋外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探頭往裏瞅。

    “我的媽啊,總算進來了!”

    白漸秋仍然麵無表情,倒是跟他一起搬來“儀器”的那人抹了把頭上的汗,感歎道。

    “好了,剩下的我來,你出去吧。”

    “啊?”

    那人剛進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被白漸秋趕了出去。

    “老白,我們……開始?”我總覺得方瀧語氣中帶著期待。

    “邵青哥哥,你先躺下,”安安臉上好像也帶著那麽點興奮,“別害怕,不疼的。”

    “好好好,我躺下……”她哄小孩一般的用詞讓我無言以對,“還要幹什麽?”

    “躺好就行,別亂動。”

    白漸秋正啟動那個奇怪的方形儀器。他扯出根電線,不知把插頭插在了哪,儀器上的指示燈忽然亮起並開始閃爍,上頭伸出根扁平的機械臂。機械臂底部發出微微的白光,像個台燈。

    “呃……開始之前能不能來個人告訴我,你們要對我做什麽?”

    “放鬆,沒什麽可緊張的,”崢叔拍拍我手臂,“馬上就好。”

    “……這東西不會有輻射吧?”

    根本沒人理會我,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塊黑白灰的顯示屏上。圖像並不清楚,但隨著“台燈”被方瀧壓低,自下而上逐漸掃過我胸口,身體內部結構逐漸顯示了出來。

    這不就是掃x光嗎?

    “看出什麽沒有?”

    崢叔和安安交換了下眼神,但白漸秋什麽也沒說,他們也隻能靜靜等待結果。

    “你之前有心髒病史嗎?”

    “啊?你問我?”我愣了半秒,“沒有啊,怎麽了?”

    “到心髒了。”

    方瀧低低的四個字讓在場的所有人屏住了唿吸,我也想仔細看看那屏幕上有什麽,但崢叔把我死死按在床上,我幾乎一動也不能動。

    “看這裏,真的有空腔!”

    崢叔驀地跨到屏幕邊,瞪大眼。安安則驚叫出聲,掩住了嘴。

    “空腔裏有亮點,已經成型了。”

    “呃……能不能有人理一下我?”

    沒人迴應。

    “你們就直說吧,我還能活多久?”我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隻等接受那個數字了。

    “太好了邵青哥哥,太好了!”安安竟然喜極而泣,抓住我的手不停搖晃。

    “小安安別亂動,到關鍵位置了。”

    “太好了?什麽太好了?”我十幾年來從沒有此刻這麽茫然。他們在慶祝我死期快到了嗎?

    “看到了嗎?高亮區域呈棗核形,有點危險,可能要動手術。”

    “手術?”我一個激靈,“我拒絕做手術!”

    “不做手術的話等這東西越長越大,你遲早被它戳穿心髒而死。”

    “……”

    “你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死法,我們尊重你的決定。”

    “那……要做手術把它拿出來嗎?”

    “當然不,”崢叔哈哈大笑,“這可是源晶啊!我們隻要稍微改變你空腔的形狀,把源晶打磨成球形就行。”

    “源、源晶啊……”

    “對啊,太好了邵青哥哥!”

    “呃……”

    看房中一片歡欣雀躍,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該高興嗎?

    突然得知心髒裏長了個東西,還得動手術,怎麽高興得起來?更何況這東西本來應該是長在怪物身上的。

    “行了,既然這小子沒啥事,我就先撤了,那邊帳還沒結呢。”

    “你多休息一會,這幾天不用參加訓練了。”

    “老方,那個啥……”崢叔連忙叫住方瀧,“……不是得迴去動手術嗎?幫我們弄兩張車票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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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老白帶這小子迴去,正好那邊有點事要處理,”方瀧沉吟過後道,“我需要你留下幫我看好那幫小崽子們,獸潮日期還不確定,我不想讓他們出什麽岔子。”

    “你們迴去要處理什麽事?我也可以幫忙……”

    “一些內部事……而且這邊需要人手。”

    “好吧,”崢叔語氣中盡是遺憾,“我留下。”

    “最多一個半月我們就迴來,到時候肯定把這小子完完整整給你帶迴來!”

    完完整整……說得好像迴去一趟有多危險似的。

    房中的人陸續離開了,安安也被方瀧招唿著迴校場繼續下午的訓練。崢叔說自己下午沒啥事可幹,硬是在醫務室陪我發了一下午呆。

    “還難受嗎?不如我們迴去躺著?”

    “啊……我都可以。”

    “因為現在已經快七點了,我再不迴去就來不及做晚飯了,”崢叔瞅了眼牆上的鍾,“沒關係,你如果難受,我就一會把飯給你送過來。”

    “不、不用那麽麻煩……”其他人的關心總讓我無所適從,“我們迴去就行。”

    屋外圍觀的人潮已經散去,但一路上碰見的遊獵看清我們的臉後無不微笑點頭示意,我感覺一瞬間這地方的所有人都認得我了。

    “邵青,你懂不懂‘長出源晶’是一個什麽概念?”

    坐在壁爐旁的藤椅上,崢叔一邊在一牆之隔的廚房中忙碌,一邊如是問我。

    “……不太清楚。不是心髒畸形嗎?”

    我雖然不太懂這種情況是怎麽造成的,但大部分人的心髒肯定沒有空腔。畢竟“畸形”這個詞匯在被創造之初就多少帶著點貶義。

    “是心髒畸形,不過是非常好的畸形。怪物心髒裏就有空腔,而且每一隻都有,你就能說它們的心髒畸形了嗎?‘畸形’是一個相對概念,和其他人不一樣,就會被稱作‘畸形’。你們這些心髒有空腔的人隻是跳過了幾個進化的步驟,你可以這麽理解。”

    “可以這麽自我安慰對吧?”

    “哈哈哈,你為什麽這麽悲觀?”自從得知我心髒裏有粒源晶,崢叔的心情就一直在雲端漫步,“做過手術迴來你就知道,有了源晶,就沒什麽做不到的了。”

    “是嗎?給我安對翅膀我就能飛了?”

    “別說,曾經有人研究過這個項目,雖然最後因為技術不夠成熟失敗了,但這個設想很有價值。”

    “呃……好吧……?”給人身上安翅膀聽起來好像某種瘋狂生化實驗,“那我迴去做個手術之後再迴來,那個源晶不會揮發?升華什麽的?”

    “不會,它已經是固體了,隻會乖乖呆在你心髒裏,給你提供能量順便輻射你全身的細胞。再說了就算沒了也無所謂,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大不了再等三個月唄。”

    我長歎一口氣,看來這次是逃不過被當小白鼠的命運了。

    “你不必有心理壓力,”這已經是崢叔今天第n次幫我做心理建設,“每天和你一起訓練的名哲小冬,還有風塵,他們都做過這種手術。”

    “他們都做過?為什麽?”

    “為了萬一他們中能有個人長出源晶,變成下一個白漸秋。畢竟他不是真的無敵,萬一哪天……”

    崢叔的後半句話被燒熱的油的滋滋聲蓋了過去。

    “但是源晶這東西不能強求,體質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強往裏邊兒塞一塊,沒過兩天就讓你心髒衰竭。總之心髒裏長了塊源晶絕對是好事,以後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資源,機會,什麽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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