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奇角龍現在的姿勢並不適合轉身甩動尾巴,這也許就是為什麽他們敢用如此大膽的方式接近怪物。奇角龍正準備縮身防禦,全身肌肉迴收繃緊,很難做出進攻動作。如此挑釁一般的出場方式,難怪奇角龍咧開嘴唇,露出一口數十厘米長的龍牙咆哮著。

    天邊馭風爵群中有兩隻脫離大部隊,飛速朝資料館趕來。不用說,肯定是崢叔和名哲他爹。別的不說,一想到崢叔黑下來的臉我就一陣頭大。

    方瀧和白漸秋降落的位置看似隨意,實際十分微妙。不管繩索在空中如何纏繞搖擺,白漸秋的落地位置總比方瀧要靠後那麽一點。

    烏金奇角龍好不容易調整好了體位,背對兩人,長尾貼近地麵一個橫掃。離奇角龍尾巴稍近的方瀧單手撐地,一個空翻躲開了烏金奇角龍掃來的尾尖。白漸秋反應時間充足,朝外側幾個翻滾,脫離了烏金奇角龍長尾的攻擊範圍。

    首波攻勢化解,兩人非常默契地前後散開。借著散射的陽光,我這才看清方瀧身上包裹著刺眼的金屬反光。白漸秋身上背著個黑色大包,裏麵十有八九是涅槃的零件。

    烏金奇角龍尾尖剛剛掃過,方瀧步子一紮,反手就把那根長滿骨刺的尾巴握在手中。兩排鋸齒狀的骨刺反而變成了防滑脫的握把,尾尖粗細正好,夠方瀧雙手環住。

    奇角龍暴躁地拚命抖動尾巴,試圖把方瀧甩脫。方瀧胸前機械骨骼的源晶閃起橙紅的亮光,雙腳仍在原地,竟生生抗住了烏金奇角龍傳來的大力。

    好強!我忍不住在心中感歎。這機械骨骼,看來真是個好東西。

    身高將近七米的奇角龍在方瀧手中氣勢銳減,被捉住尾巴竟動彈不得。就連它自己也不敢置信地轉過頭,看了眼正抓著自己尾巴的方瀧。

    僵持隻持續了兩秒不到,方瀧轉身扔掉手中的尾巴,迅速朝一側翻滾避開。我正好奇他在躲避什麽,他原本的位置背後驀然射出道橙黃色的火光。

    火光?槍?那肯定是白漸秋無疑了。

    他單膝跪地,雙手中一把形狀奇怪的手槍平舉,黑洞洞的槍口中最後一縷高溫蒸汽正散盡。轉頭看射出的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水汽,直逼烏金奇角龍左眼。

    烏金奇角龍戰鬥經驗豐富,深知這顆不起眼的子彈中暗含的能量。它左側兩隻爪子在地上一蹬,整個身體失去平衡,朝右側倒在地上。

    雖然不太優雅,但子彈總算是躲過去了。它再迴頭看白漸秋時,後者已經被跟上的方瀧重新擋在背後。有了機械骨骼的加成,方瀧這一跳竟能跳到兩米高。在烏金奇角龍的視野中,他便是高高躍起,一拳砸在它鼻子上。

    烏金奇角龍的鼻子當場飆血,仔細一看還有點歪,怕是鼻梁骨都被打斷了。剛抬起一點的腦袋又被砸迴地麵,一聲慘叫都被懟迴了肚子裏。

    剛剛還在天上耀武揚威的烏金奇角龍,轉眼就被打落在地慘叫連連。

    這邊烏金奇角龍被方瀧摁在地上狂毆不止,另一邊白漸秋從容不迫地重新填彈。使用的子彈很大,手槍彈夾中隻能裝下三發。之前隻消耗了一發,但白漸秋仍然從身上拿出另一個彈夾,時刻保證槍裏有三發子彈。

    這不覺得謹慎過頭?換彈癌嗎這不是?

    被揍得淒慘的烏金奇角龍終於一聲怒吼,躲開了方瀧下一記重拳,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被打到飆血的龍頭高高揚起,唇邊骨刺略有殘缺。它揚起左爪,朝方瀧重重拍下。

    石磚爆裂成粉,碎屑亂飛。龍爪緩緩抬起的陰影旁,方瀧翻滾過後一身灰土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表情略顯猙獰,看來躲避烏金奇角龍的攻擊也沒看上去那麽容易。

    白漸秋一直靜靜盯著戰局,直到方瀧逐漸落於下風。他從黑色背包中掏出一塊零件安在槍管上,剩下的東西就像廢品一樣被扔在一旁。他換到烏金奇角龍側麵,手中槍口略微下垂。

    方瀧頭都沒迴,一口氣朝烏金奇角龍右側滾出數米。烏金奇角龍目光緊跟方瀧,稍一側頭,它三角形頭部的側麵就暴露在白漸秋槍口下。

    還沒聽到槍響,子彈已經後發先至,瞄準的仍然是烏金奇角龍多災多難的左眼。

    烏金奇角龍剛一側頭就感覺不妙,慌忙躲避。那顆子彈毒蛇般靜謐無聲,擦破烏金奇角龍下方眼瞼後竟突然爆裂,四散的碎片噬咬著它的眼球,爆出大團黑色渾濁的漿體。

    這一幕其實挺惡心的,黑紅色混雜的漿體幾乎覆蓋了烏金奇角龍整個左側臉頰。看著它痛苦地低頭伸前爪護住眼睛,我覺得它這隻眼睛恐怕是廢了。

    遲來的槍聲與烏金奇角龍的慘叫重合在一起,產生了種類似於失真的效果。

    我正看得入迷,忽然肩膀被人捏住了。迴頭一看,崢叔靜靜站在我側後方,一言不發。名哲正和他爹大眼瞪小眼,倆人啥也不說,就脖子一梗,相互瞪著。

    “我留你在這,就是讓你胡鬧的?!”名哲他爹率先發問。

    名哲也不甘示弱:“你除了打擊我,還會幹什麽?你管我這樣叫胡鬧,那你算什麽?”

    名哲他爹沒話說了,叉著腰幹瞪眼,過了一會才開口道:“你趕緊的給我迴去!”

    “迴哪去?迴避難所?”名哲這小子和他爹吵起架來一點都不怯場,“今天要不是我們,城牆都不一定能撐到你們迴來!”

    “……誰允許你們這樣冒險的?”

    名哲翻了個白眼,啥也沒說,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像嫌棄自己爹。

    “好了老尋,孩子們這次做得不錯,”崢叔開口打圓場,“奇角龍也差不多了,可以去避難所通知大家夥了。”

    我轉頭看向地下的戰場,烏金奇角龍傷口處流下的血與漿體順脖而下,慘烈至極。它像下定了什麽極大的決心,一個轉身,無視舉槍瞄準的白漸秋和虎視眈眈的方瀧,用僅剩的左翼借力,一下就躍到了牆頭上。

    它後爪一蹬,踩歪了幾塊牆磚。修長的身體強行擠進瞻王木間,竟然果斷逃了。

    看著樹冠一路搖晃逐漸遠離,崢叔按在我肩上的手也逐漸放鬆。馭風爵大部隊姍姍來遲,烏金奇角龍隻和他們打了個照麵,便放輕了動作的幅度,連樹葉的晃動都捕捉不到了。

    “它逃了,沒事了。”

    “……我們要去追嗎?”

    “追?”崢叔愣了一下,“怎麽追?”

    我才意識到我問了個傻瓜問題。不過烏金奇角龍傷得這麽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現在追擊實在太危險,”崢叔道,“奇角龍還遠遠沒到山窮水盡,萬一把它逼急了,我們肯定損傷慘重。”

    這倒也是,我撓撓頭,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啊。

    “不過這波獸潮已經廢了一半,頭領跑了,剩下的怪物暫時也會撤退,直到源界派來新的頭領為止。”

    名哲朝我招招手,跟著他爹下了樓頂。我最後看了眼已經壽終正寢的攻城機弩,就被崢叔推著跟了上去。

    “你怎麽沒去避難所?”崢叔沒帶多少質問的語氣,更多的是詢問。

    “我……每個人都躲起來了,誰去防禦?”

    看著崢叔微妙的表情,我總算體驗了一迴裝x成功的快感。其實我本人沒什麽英雄情結,隻是遇事隻知道躲,男子氣概在哪裏?

    “胳膊,還疼嗎?”

    被崢叔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還算半個傷員。疼痛都幾乎感覺不到了,隻有在活動關節時還有輕微的滯澀感。

    “早就好了,我都想把夾板直接拆了。”

    “看來新調的藥膏效果還不錯,”崢叔伸手幫我把夾板調正,“夾板你可別亂拆,怎麽也得等明天檢查下再說。”

    “我知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啊。”

    崢叔把我的玩笑當真的時候,反而顯得有點嘮叨。

    “你先迴去吧,接下來應該不用提心吊膽的了。”

    “你去幹什麽?”眼看著崢叔朝另一個方向走,我連忙開口道。

    “我暫時還不能迴去。各種地方都要修,尤其是城牆。雖然不想,但也得去做苦力。你就別去了,迴家歇著。”

    “……好吧。”

    崢叔根本沒留給我商量的餘地,而我這麽長時間也覺得身心俱疲。勝利的好消息就由名哲帶去給小冬吧,隻可惜他好不容易做出的機弩壞得徹底,他恐怕得哭一陣子了。

    在奇角龍爪下幸存的播音器傳出誰敲擊麥克風的聲音,隨後播起奇怪節奏的警報聲。我依稀能聽到稍遠某處傳來低低轟鳴聲,想來剛剛播放的是危險解除的警報,避難所大門正在開啟。

    四處都是奇角龍肆虐過後的狼藉,幾個遊獵裝束的人盡力搬動地上散落的石磚,想找幾塊勉強還算完整的重複利用。城牆上層的石磚並不需要怎麽堅固,畢竟平時受衝擊的都是牆根。看石磚的尺寸是特製的,能省則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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