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雲骨粉!”

    名哲一聲驚唿,朝前探出上半身。

    “遊雲骨粉是什麽東西?”

    “就是遊雲的骨灰,馭風爵的天敵,源界飛行速度最快的猛禽,”名哲緊緊盯著那蓬煙霧的中心,“馭風爵群要散開了!”

    距離這麽遠都能聽到野生馭風爵群驚恐的叫聲。可能是規避天敵的本能使它們慌亂,一整片遮蔽天空的馭風爵群驀地出現一個缺口。

    “遊雲狩獵馭風爵時會把它們衝散,找那些落單的。”

    所有野生馭風爵都拚命避開煙塵,灰白色一團的正中心,李叔帶著的四五個人俯衝脫離了野生群體,翅尖把骨粉煙塵割出數道痕跡。

    混亂正好發生在烏金奇角龍頭頂正上方。它正待抬頭看看出了什麽問題,落下的骨灰就灑了它一頭一臉。不少大些的顆粒落進眼中,看著就疼。

    它條件反射性閉上眼,一聲慍怒的低吼。這是自從進攻開始後第一次它開始感覺情況超出了掌控。

    馭風爵群沒有迴應它的進攻命令,而是四散逃命。多次唿喚未果,眼睛還被揚塵刺得直流淚。我打賭烏金奇角龍現在一定難受至極。

    烏金奇角龍強行睜開眼,黑色的眼球中金黃色瞳孔縮成針狀。四隻巨爪嵌進石中,背後膜翼緩緩展開,抖落一身的灰塵。

    “它要起飛了!”

    根本不用名哲提醒,我早已扶穩弩機下盤。奇角龍借著揮動雙翼的升力躍向牆後空地,四爪在地上一撐,龐大的身軀已經升入空中。

    它輕蔑看了眼作鳥獸散的馭風爵群,在空中死死鎖定李叔幾人的馭風爵。

    李叔幾個見勢不妙,千鈞一發之際散開,衝入潰散的野生馭風爵群。野生馭風爵們瞬間完成了從工具到擋箭牌的轉變,大多數甚至仍然一頭霧水。左邊是突然發瘋的頭領,右邊是帶天敵氣味的骨粉,接近半數的馭風爵被烏金奇角龍這麽一衝負了傷,從半空中直直栽下。

    幾隻馭風爵在空中左衝右突,卻始終沒能甩脫烏金奇角龍的追擊。如果不是烏金奇角龍體型龐大轉彎不便,他們在空中將沒有任何優勢。

    當然,他們既不能讓奇角龍追上,也不能完全甩掉它。分散在各處的數隻馭風爵各自分逃了一會,異常默契地在中心聚集,朝資料館的方向逃來。

    來了來了!

    名哲臉上興奮不能自抑,迴頭與我交換了眼神,用力扳動機弩的前端,正對著衝來的烏金奇角龍。

    直線加速毫無疑問是烏金奇角龍更具優勢,短短三秒,追逐戰雙方好容易拉開的距離極速縮短。落在最後的那隻雙翼一收,俯衝向地麵。

    烏金奇角龍刹車不及,隻能繼續向前,追剩下仍然在逃的幾隻。如此情況持續了四五次,直到它眼前隻剩李叔座下速度最快的那隻。

    它迫不及待張開血盆大口,欲將眼前逃竄的低智怪物生生撕裂。

    “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我隻來得及捕捉到部分李叔的口型,他和他的馭風爵身子一沉,消失在我視線的下方。

    烏金奇角龍也不是傻子,那麽多先例擺在前麵,它早知道最後一隻也要玩這種套路。頭一甩,正好銜住正下降的馭風爵尾尖。

    “發射!快,發射!”

    名哲吼得我一個激靈,忙用力拉下扳機。幸好還不算晚,機關傳動延遲了三分之一秒,弩箭隨後被瞬間收緊的弦彈出。整架弩機被一股大力帶得朝前翻倒,我一手幾乎沒壓住。

    木質支架哢嚓幾聲輕響,卡在了一個無法複原的位置。

    我視線緊隨著彈出的弩箭,一刻都不敢離開。奇角龍憑經驗預見到了危險,千鈞一發之際扭開了要害頭部。鋒利的箭頭一路撕裂其右翼的肌腱,卡進奇角龍翅骨之間。

    右翼受重創,奇角龍痛吼一聲,在空中順著慣性翻了個身,在落地前找迴了平衡,四爪重重踏向地麵。它無意中鬆開了嘴,齒間咬著的馭風爵尾巴馬上滑脫逃開了。

    李叔騎著的馭風爵驚魂未定,拚命振翅,扒在資料館四五層的牆壁上才稍微平靜下來。

    我衝向樓頂邊緣,彈出上半身朝下望去。

    奇角龍驀然失了飛行的能力,金屬箭頭不斷摩擦骨頭也讓它痛不欲生。它張開雙翼正欲怒吼,忽然一噎,右翼已撕裂的傷口再度爆出血花。

    我眼前一亮,是小冬的穿刺箭機關被觸動了!

    一道肉眼可見的金屬閃光緩慢而堅定地穿透烏金奇角龍的肌肉皮膚,仍在一節節生長著。烏金奇角龍全身都顫抖起來,扭頭一口咬住仍路在外麵的箭杆,將整支弩箭生生從肉中拔出。

    大股大股仍冒著熱氣的龍血從傷口中溢出,但隨著肌肉的收縮與閉合,血洞般的傷口竟一點點消失不見了。

    那應該不是瞬間愈合,應該隻是暫時減緩血流速度。

    烏金奇角龍氣勢被削弱了不止一層,卷著雙翼蹲在原地,鼻孔中噴出大股大股的水汽。它眼珠一轉,盯上了我和名哲兩個。

    我渾身一冷,不知為什麽,奇角龍金色的眼珠仿佛在燃燒。

    “成了成了!我們成了!”名哲一把抓住我受傷的胳膊,疼得我嘶地抽了口氣。

    躺在地上沾滿血的穿刺箭即便脫離了怪物身體,也在不斷“生長”,彈出一節節的箭頭。直到它最終停止,探出的箭頭竟比箭杆還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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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怕的穿刺箭,如果不是烏金奇角龍忍痛強行拔箭,僅憑這支箭恐怕就能穿透它的肋骨。

    烏金奇角龍瞳孔中也閃過一絲後怕,上前發泄似地一爪拍斷箭杆。我覺得有點可惜,那根箭就這麽報廢了。

    “……它應該不能飛了吧?”名哲聲音帶著點不確定。

    “應該……不能了。”

    烏金奇角龍虎落平陽,栽落地麵,一時間竟沒人敢上前攻擊。翅根處的劇痛使它五官微微扭曲,沉默了會,從喉口處發出威脅性的低低咆哮聲。

    李叔的小隊乘著馭風爵在奇角龍頭頂盤旋,始終不敢落下。龍困淺灘但那畢竟還是龍,不是幾隻蝦子就能調戲得了的。而且退路仍在,隻要烏金奇角龍翻過城牆,隻憑幾隻馭風爵是阻不住的。

    我忽然覺得,把它引來是個餿主意。

    街道上空無一人,大家已經全去了避難所,烏金奇角龍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簡陋的石磚一路裂出數個巨大的腳印。它像循著某種痕跡,直直在廣場邊緣停下。

    我與名哲拋開已經不能再用的弩機,衝向樓頂的另一邊。廣場正位於我們的右側,探出頭猶能看清烏金奇角龍的動作。

    它低頭在廣場上嗅著,深深吸氣直到胸口膨脹到極限。充滿肺部的空氣被從聲道擠出,變成悲愴的迴響。

    忽然來這麽一出,我才想起之前在廣場上被當眾分屍的隱龍和奇角龍有那麽點關係。好端端的抵抗怪物入侵,變成了一出被複仇的戲碼,想想就鬧心。

    一爪踏在廣場的大理石磚上,奇角龍身下地麵應聲爆裂。這片廣場應該從未有怪物光顧,更別說是高智龍族。烏金奇角龍輕蔑地瞥了眼天上徘徊的幾隻馭風爵,四爪拉開架勢,胸中震蕩,發出一聲極瘮人的暴吼。

    它的叫聲低沉,但能帶動我的五髒六腑一同振動,仿佛心跳的頻率都要被其同化,難受至極。名哲也痛苦地捂住耳朵,臉色青青白白。

    “它都不能飛了,還不逃嗎?”

    我心裏也裝著和名哲同樣的疑問。最大的優勢已經變成劣勢,繼續留下還有什麽意義?可能怪物比我們想得更有血性,為了報仇連命都可以不要。

    還在天上的幾隻馭風爵背上不時有箭矢朝地麵上落下,看準了不能飛的奇角龍就是沒牙的老虎,瞄準它右翼的傷口集火射擊。

    從天而降的箭支最多隻能刺破奇角龍最外層的鱗片,它一個轉身,沒受傷的左翼在空中一揮,就卷下了所有仍在空中的箭,隻在皮膚稍嫩的翼膜上留下了些許印記。

    好強,我不禁感歎,即便受傷了,廢了一邊翅膀,仍然很強。

    “教官他們迴來了!”

    名哲幾乎喜極而泣,一手拉過我,另一手指著天邊另一頭,激動得說不出話。我隨著他手指看去,一片黑壓壓數十隻馭風爵拚命拍打翅膀,朝這邊火速趕來。

    我盡力沒在麵上表現出什麽,但心裏著實一鬆。這下還怕拿這烏金奇角龍沒辦法?分分鍾射死它!

    領頭的一隻馭風爵衝刺速度極快,遠遠甩開其他馭風爵,十幾秒鍾就到達了城牆。它背上兩個人一坐一站,毫無疑問是方瀧和白漸秋兩個。

    烏金奇角龍似乎嗅出了什麽不一樣的氣味,朝著飛來的馭風爵就是一聲怒吼。但那馭風爵絲毫不懼,朝下俯衝正好到奇角龍夠不著的高度。兩個人兩道繩索,借著馭風爵短暫靜止的空隙垂降而下。

    那兩個人就那麽下去了?我眼珠幾乎瞪出眼眶,這波操作也太秀了吧?不怕直接被烏金奇角龍一尾巴掃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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