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麽說,如詩哪還在乎睡的是誰的床,立刻扯過薄被為她蓋上,然後急忙給她絞發。


    外間的李彧垂了垂眼眸,忽然放下手中的書起了身,朝內室走去。


    正在為謝婉絞發的如詩一驚,急忙解釋道:“王爺,小姐她很是不舒服……”


    她話沒說完,便又閉了嘴,因為李彧壓根就沒看她,而是徑直來到床邊,然後坐了下來。


    眼前籠罩了陰影,謝婉睜開眼瞧見是他,立刻朝他露了一個笑容。


    然後牽過他的手放在臉頰上,一個轉身,挨上了他的腿,依偎在他身邊,有些撒嬌又有些抱怨的道:“我生病了。”


    李彧垂眸看著她,淡淡嗯了一聲。


    謝婉嘟了嘟嘴,輕哼:“都是你害的。”


    李彧:……


    惡人先告狀,也不過如此了。


    他冷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她卻抬起身子,得寸進尺的將腦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後親昵的道:“不過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李彧:……


    一旁半跪著給她擦頭發的如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李彧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繼續。”


    如詩聞言連忙跪走兩步,一邊給謝婉絞發,一邊暗自慶幸,好在先絞了發根,不然這會兒王爺也得一身濕。


    嫌棄大掌放在臉上不舒服,謝婉又拽了他的手,放到鎖骨處,像是抱著一個什麽珍寶似的雙手攏著。


    墨發垂落,更襯的她雪肌嬌嫩。


    嫩滑的雪肌,觸手卻帶著熱,讓李彧皺了皺眉。


    他想抽迴手,謝婉卻低低道:“冷。”


    李彧垂眸看了眼她依舊濕漉漉的長發,朝外間冷聲吩咐道:“生一盆炭火來。”


    外間立刻有內侍應了一聲。


    謝婉聞言笑了,嬌聲道:“我就知道,你是寵我的。”


    李彧垂眸看她,沒有說話。


    謝婉抬頭朝他看去,有些委屈的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麽?”


    李彧聞言終於答了她的話,冷聲開口道:“不應該?”


    “應該的,換作是我,我也生氣。可我沒有辦法。”


    謝婉輕閉上眼,自嘲的笑了笑,低低的道:“李彧……我沒有人可以依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今天你不會派人來救我。”


    她絮絮叨叨的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我在屋內燃了毒香,那毒能使人麻痹不能動彈,我那兩個嬸嬸走了,獨獨將我留下麵對秦郡王父子,那王長子還想要親我。可我……隻想被你親的。”


    話音剛落,李彧的眉頭忽然緊皺,麵色也冷了下來。


    如詩連忙道:“王爺恕罪,小姐自小病了之後便總是喜歡說話,還非要旁人陪著,若是有錯言,絕非小姐本意。”


    李彧聞言嗯了一聲,垂眸看著謝婉。


    謝婉轉了身埋首在他懷裏,低低的道:“我將王長子打暈了,還給不能動彈的秦郡王喂了毒,順道還將他隨著攜帶的助興之藥也給喂了,我還威脅他,讓他宣稱與我兩個嬸嬸有奸情,否則大家就一起死。”


    說完這話,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著他道:“我是不是很壞?”


    不等李彧迴答,她卻已經給了答案:“我很壞,可更壞的還在後麵。我將我那兩個嫂嫂關在屋子裏,然後給她們喂了秦郡王身上的藥,就將秦郡王和王長子,還有他們的兩個侍從也一並關了進去。”


    聽得這話,李彧皺了眉。


    謝婉朝他笑了笑:“看吧,你也覺得我很壞。但,我不覺得。”


    如詩的冷汗這迴是真的下來了,她連忙道:“小姐,別說了。”


    謝婉卻不理她,垂了眼眸麵帶冷色道:“我讓人奸汙了我的兩個嬸嬸,我知道世人若是知曉,必然會罵我心狠手辣,罵我不顧念親情,罵我蛇蠍心腸。可我不後悔。”


    “因為,若不是我能自保,被奸汙的人就是我。我不顧念親情,她們就顧念了麽?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自身罷了。世人或許會說,你又沒有受到傷害,你又沒有真的被奸汙,何須做到這一步?”


    “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睚眥必報,我沒受到傷害,那是因為我能自保!不然的話,我的下場便是如她們一般!我不會等著被傷害了才出手反擊,誰若是要害我,我必會在那之前將他給害了!黎嬤嬤說,男子都喜歡溫婉心善的,那……”


    她抬眸看他,認真的問道:“這樣蛇蠍心腸的我,你還喜歡麽?”


    李彧垂眸看她,迎上她略帶忐忑的目光。


    他沒有迴答,而是開口問道:“你就不怕秦郡王報複?”


    “怕啊。”謝婉垂了眼眸,輕歎了口氣:“所以我給你送了東西帶了話,期盼著你能去救我,如果秦郡王看到你,他肯定就不敢報複我了,隻是你沒有去,去的是黎嬤嬤。”


    她語聲裏的失望怎麽也遮掩不住,李彧沉默了一會兒,冷聲開口道:“未必。”


    此時內侍端著火盆走了進來,如詩連忙接過火盆,放在床邊,借著火盆的熱氣,小心翼翼的烘烤著謝婉的頭發。


    身上和腦袋都暖烘烘的,謝婉有些困了,但禦醫還沒來,她不想現在睡了之後又被喊起來。


    於是她又把李彧的手牽了過來,一下一下的玩著他的手指,與他手指糾纏:“我知道你氣我經常算計你,在長公主府上的事兒就不提了,馬場上我還利用你。其實你說的沒錯,我是知道你在,所以才敢對孔月茹動手的。”


    “可那不是利用和算計,而是信任。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悸動,與你四目相對,我能明顯感覺到,你對我也是一樣的,所以我在賭,賭你會如同我放不下你一般,放不下我。”


    李彧垂眸看她:“你話太多了。”


    謝婉:……


    她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生病了,話就多的。”


    她像是一個不講理的孩子,偏偏還理直氣壯。


    李彧垂眸看她,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說,仍由她在那絮絮叨叨的說著,她對他不是算計,隻是因為他太冷漠了,她想要證明自己也是被喜歡著的罷了。


    囉嗦,卻並不讓他覺得聒噪。


    劉院使背著藥箱,一路小跑而來,靴子都濕了。他站在屋內隔著簾子,恭聲喚道:“王爺。”


    李彧聞言想要起身,謝婉卻拽著他的手不放,還嘟著嘴委屈的看著他。


    李彧沉默了一瞬,終究還是沒有動,隻轉眸朝外間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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