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煎餅的香氣已飄滿屋子,兩個小的瞬間兩眼發亮大睜,悄悄地吞咽唾液。


    牛青苗一共煎了十片厚厚的餅子,都吃飽了油氣,還有濃濃的蛋香和蔥香,一口咬下香濃無比,六片給了胃口奇大的丈夫,兩片給正在發育的弟弟,她和小妹各一片。


    「不要急,小心燙。」


    四個人一同吃著餅子,頗有一家人的溫馨感。


    「灶上我還煨著蛋羹,一會兒再吃一些。」牛青苗對弟弟和妹妹溫柔的道。蛋羹滑順好入口,他們又餓了這麽久,吃這樣的東西比較好吸收。


    「還有蛋羹呀!會不會太多了,我和哥哥在家裏隻吃半碗野菜粥。」牛青果吃完了餅子,還想再吃蛋羹,可是她的肚子已經好飽了。


    聞言,牛青苗心痛得差點又要落下淚來,弟弟妹妹年紀還這麽小,就沒有足夠的營養,身子骨怎麽能好?


    相比之下,她嫁給吳秋山真的是幸運的了,雖然剛嫁過來時吃的也是野菜粥,可是每一餐至少有一盤炒兔肉或是切醬肉,他從沒讓她餓著,都是她先吃飽了,他才秋風掃落葉似的,將她吃剩的湯湯水水全掃進肚子,吃個不餓。


    「沒關係,家裏養著雞呢,每天最少能下十顆蛋,除了有雞仔的留下來孵小雞外,其它的你姊姊都積著,一整個笸籮的雞蛋,不怕你們吃。」吳秋山笑道。


    二十幾隻雞就關在院子裏他用蓬草搭起來的雞舍,公雞少,母雞多,平均一天能下十到十五顆雞蛋,家中隻有他和妻子兩人,實在沒辦法吃這麽多蛋,為了不浪費,他們每隔五天就把吃不完的蛋拿到鎮上去賣,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可以割個兩斤豬肉來。


    後來牛青苗無意間發現雞窩裏居然有四、五隻搖頭晃腦的黃毛小雞,她才想到有些雞蛋是受孕的,不過她目前養不了太多雞,所以她會自個兒瞧蛋裏有沒有雞崽,若確定了便留下,不太肯定的立刻賣掉,無雞崽的便留下來自用。


    她可不想蛋一敲碎,裏麵滑出未長毛的小雞,那太惡心了,會影響食欲,雖然有人有吃雞崽的習慣,但她接受不了。


    「姊、姊夫,我來一碗就好。」痩得隻剩下眼睛大的牛青陽小心翼翼的把碗遞出去。


    「好咧!男孩子要多吃一點才能長高,像姊夫一樣壯才能保護家人,你太瘦了……」一隻大腿還沒他手臂粗。


    「秋山,你話太多了。」誰不想壯實些,可攤上那麽個後娘,沒被弄死已是萬幸。


    被媳婦兒眼波兒一橫,吳秋山的骨頭就酥了,憨笑的搔著後腦。「我去盛兩碗蛋羹來,你和他們好好聊聊。」


    粗漢子也有細膩的時候,他這是貼心,故意避開,好讓他們說說話,兩個半天的孩子冒著風雪走夜路,還能不是大事兒嗎?他當年被趕出門還是盛夏呢。


    「飽了嗎?」牛青苗拉拉妹妹的被褥,將她包得更緊,但實際上問得是剛吞下最後一口餅子的弟弟。


    「飽了,姊姊。」這是後娘進門以後,牛青陽吃得最飽的一次,感覺全身都是力氣,可以上山打老虎。


    牛青苗垂下眼,輕撫著弟弟滿是傷口的手。「說說看是怎麽迴事,咱們商量商量,別平白吃了虧。」


    牛青陽腦袋瓜子一耷,將身子縮成一小團。「後娘說巧兒姊要說人家了,家裏要多備些銀子給她置妝,我聽見她聯絡好人牙販子,要將青果賣入大戶人家當丫頭。」


    「鄭巧兒?」牛青苗的繼姊。


    林月嬌當初是因為生不出兒子被夫家休離,而後帶著八歲的女兒鄭巧兒嫁給牛大洪,和牛大洪一樣都是二婚,可笑的是,她入門一年半就有了胖小子牛青成,她仗著自己生了一個兒子,趾高氣揚,在牛家根本就是橫著走,凡事都是她說了算。


    「我不要青果被賣,她已經賣了大姊,我不能讓她再將我們一個個賣掉,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趁大家都睡著了才帶著妹妹偷偷跑出來。」他們唯一能投靠的隻有大姊。


    「她連你也敢賣?」牛青陽可是牛家的長子嫡孫,林月嬌怎如此大膽?


    聽著大姊忍著怒氣的低吼,牛青陽瑟縮了一下,才道:「本來她要我去給人家的少爺當小廝,可祖母不同意,和她吵了一架,最後決定讓我當學徒學手藝,將來當個手藝人。」


    「你不是要讀書?」牛青苗記得她讓吳秋山帶了幾本書給他,上不了私塾就自修,拚個好出身。


    一說到讀書,牛青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後娘把大姊給我的書全當柴火燒了,她說有錢不如拿來接濟娘家,買這些貴得沒用的東西也不會有出息,咱們牛家的秀才隻會是青成。」


    「什麽?!」牛青苗氣到身子都在發抖了。


    這個林月嬌真是欺人太甚,燒了她的書,還想要賣掉她的弟弟妹妹?!好哇,她絕對會讓林月嬌付出代價!


    其實牛家算是殷實人家,早年家境不錯,祖上有人中過舉人,到了牛青苗祖父這一代,勤勉克儉的祖父也中了個秀才,家裏田地百畝,光佃出去的租子能養一族子弟。


    可是孩子多,分出去的家產就薄了,傳到牛大洪手中,有二、三十畝地就不錯了,他還是占了祖母偏寵的便宜,才能多得幾畝地,其它兄弟最多得到十五畝地。


    牛大洪娶妻黃氏,日子過得還算和睦,若非黃氏命薄早逝,他也不會續娶林月嬌為後妻,並帶來鄭巧兒這個拖油瓶。


    不過林月嬌在持家方麵真是一把好手,裏裏外外的事兒都能上手,在她嫁進門的這幾年又為牛家添了十畝地,牛大洪更放心讓她掌家,婆婆喬氏也不好說她的不是。


    隻是林月嬌私心重,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要,隻許進,不許出,她把握一切能攢銀子的機會,誰跟她開口要她就跟誰拚命。


    因此當吳秋山送上門要聘她閨女時,她二話不說就把牛青苗推出去,照長幼有序,當初媒人說親的對象是「長女」鄭巧兒,可她豬油蒙了心的貪那十雨銀子聘金,硬是將牛青苗打暈了也要她嫁過來,自個兒卻自私地不讓親生女兒嫁什麽都沒有的窮漢。


    直到鄭巧兒都十六歲了,仍是這個不要,那個不行的想嫁入大戶人家,母女倆如今中意的是米鋪老板的兒子,大她一歲,性格忠厚又讀過書,來日必能中秀才,她好做個秀才娘子。


    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好人家挑媳婦看的不隻是人品和家世,還有嫁妝,所以母女倆一頭熱的籌措奩嫁,她們一致的眼光打在牛青果身上,認為她是添妝的最大助力。


    一個是賣,兩個也是賣,既然都賣了大的,為何不能再賣小的?於是林月嬌主動找上人牙販子,要以十五兩銀子賣斷牛青果的一生,她打算替牛青果簽下賣身契,價錢才能提得高。


    原本她還把念頭打到牛青陽頭上,小廝的價格更高,又是讀書識字的,陪在少爺身邊更合適,要不是喬氏哭死哭活的出來攔,她才勉強打消念頭。


    要不是沒人買老婆子,林月嬌說不定也會把婆婆給賣了,她才不管什麽孝不孝道,天大地大沒銀子大。


    「砸——」


    鏗鏘!匡當!


    一個櫃子被翻倒了,接著是嘩啦啦的傾倒聲,滿地的衣服散得零亂,有黃、有紅、有花,隨便一拉就好幾件,料子都不差。


    「住手!你要幹什麽?」嫁出去的女兒居然敢帶人迴娘家搗亂,她還要不要這個娘家?


    「沒看見嗎?拆房子。」牛青苗說完,掃了縮在遠處的爹親和祖母一眼,眼神多了幾分不屑,這兩個人真是忒沒用,遇事就隻知道躲。


    「你敢——」林月嬌瞪大雙眼怒喊,一副誰敢靠近她就把誰吃了的兇悍樣。


    鄭巧兒氣焰高漲的站在母親身後,替母親助威。


    「你看我敢不敢。」牛青苗一揚手,又要喊人用力的砸。


    她家的秋生很好用,壯牛似的魁梧身材往前一站,任誰都要嚇到臉色發白,退避三舍。


    「等一下,不許動我家的家什!你到底要什麽?」咬著牙,忍著氣,林月嬌麵色一白,軟了語氣。


    即使她氣得想把人剮了,可是她還真不敢跟一頭蠻牛對撞,既然氣勢上不如人,也隻能低頭了。


    牛青苗冷笑,把穿著吳秋山舊衫改小的弟弟往前一推。「你說我找你幹什麽,人要是沒了活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她本來想低調做人,平平靜靜、踏踏實實的過完她的穿越人生,她不是爸媽沒死前那個愛胡鬧的辣妹子,凡事總要爭強好勝,她收斂了,把嫁人的日子當是提早退休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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