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製度已經流傳百年,更早的時候由皇帝坐國,宰相治世,但奈何多年以來的宰相的一家獨大,被大明王朝的朱姓皇帝一氣之下撤銷了這個多少文人學子所期盼無比的位置。


    曆朝曆代的皇帝為了大權獨攬,也都遵守了吏戶禮兵刑工六部主管全國各地大事的舊曆,但是論到東陽王朝,皇帝慕容複專門為了一個人設立了一個專門的職位。


    皇宮內院夜值房位於宮門內長青門東側,與那些建立威嚴的衙門不同,夜值房內隻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就連同平常伺候皇帝的宦官們所居住的建築也是顯得寒酸至極。


    但是卻沒有人因為看到這排普通平房過於寒酸就看不起,恰恰相反,因人而異,正值宮中宵禁,但惟有這排平房亮著點點燭火。


    周圍的侍衛連大氣也不敢喘,唯恐驚擾到房中男人,今晚便是由當朝的首輔張輔臣親自值班,這位得到了皇帝獨家的恩寵成為了當朝僅此一人的首輔,而且慕容複已經立下聖旨,後代帝君不得不設置宰相的官製。


    六部尚書因為各自都需要忙碌朝貢的事情而有所缺少,首輔張輔臣便拖拽著自己的殘軀入宮值守。


    被承認為東陽朝堂之上的駙馬爺李德林剛剛提拔成為禮部侍郎不到一年,憑借著張輔臣親傳學生的名號,一時之間成為了眾望所歸的年輕翹楚。


    值班房內隻有一排桌椅板凳,每張桌椅板凳前麵都有一張桌子,桌子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從全國各地呈閱上來的奏章,每天近千封奏折,無疑都在彰顯著一國難治。本來這些奏章都應該是皇帝親自的批閱,但是不知道為何最近皇帝批閱奏章的能力極速的下降,現在每天隻能處理奏章百封。


    值班房裏麵坐著張輔臣,旁邊的桌椅前麵坐著吏部的尚書王秀,新任禮部侍郎李德林,還有兵部侍郎葛禮。


    雖說現在朝堂之上派係林立,湊巧都加上三方較大派係一起當值,雖說兵部大印由皇帝自己親自把持,這幾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六部大印全部放在張輔臣中,對比一直對執政嚴苛著稱的慕容複,竟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對付過去了,足見到這位當朝的首輔不光是在朝堂之中能和這些皇家王爺平起平坐,在皇帝心中的對於李敬城的信任毋庸置疑的高上不少。


    但是剛剛由東陽提督躋身東陽城核心官場的葛禮倒是不在乎這些,跟李敬城偶爾碰頭,都不僅是點頭行禮的點頭之交,還會停下腳步說上幾句,每次倒是也是相談甚歡,葛禮也沒有半點所謂的王爺黨成員的官架子,絕無半點敷衍。


    張輔臣正在翻閱一本由腐儒所著的,正在細細地翻閱,正讀到皺眉處,滿頭白發的當朝首輔張輔臣聽聞院落之中傳來一陣不安的尖叫聲音,敢於在皇宮內院如此喧鬧的家夥,如果不是活夠了就是腦子打錯了筋。


    張輔臣放下了書本,看了一眼窗外,皎潔的圓月,房間內大大小小值班的官員都下意識地放下毛筆的放下毛筆,放下奏折的放下奏折,齊刷刷地望向首輔。


    穩如泰山的張輔臣笑著朝著眾人按了按手,示意眾人不要理會自己,與別的領班大臣不同,這些從各個衙門抽調上來的三四品官員看到穩如泰山式的當朝首輔,也隻是恍惚了片刻,他們都是朝廷之上剛剛提拔上來的青年官員,與以往相比較少了許多滿頭白發視線昏暗的古稀老人。他們年齡竟是比張輔臣小了兩輪。


    年輕宦官輕輕地跨過兩道門檻,好像意識到了剛剛自己的言行有些唐突不敢言語。


    張輔臣擺了擺手,早早就在下麵等候的年輕官員在年輕宦官的手上取下了文件,隻見到奏章上沾了一隻羽毛。


    信件上插了一隻羽毛這意味著是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頭等大事。若是如此大的事情,年輕官員心中所想,就怨不得這位小宦官會如此的急不可待了。


    看到上麵插著羽毛的奏章,多年以來在官場混跡的張輔臣並沒有表現的像小宦官的一樣的慌張,那張滿是歲月的臉上,仿佛能夠遮瑕住所有的天下大事。


    張輔臣用著自己那有些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公公,辛苦了。沒你什麽事情了。”


    看到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小公公連忙的退下,今天是自己當值,剛剛在廁所裏麵方便的自己連屁股都沒有擦幹淨,就連忙的跑了過來,總是恐怕自己會耽誤什麽重要的事情。


    張輔臣在李德林的攙扶下緩緩的站起身來,輕聲的說道:“眾位同僚忙了一夜辛苦了,德林啊,吩咐一聲禦膳房,做點米粥給眾位官僚墊吧墊吧。”


    張輔臣拿起來了那本夾著羽毛的奏章,便往皇宮內院走去。雖然已經是子夜,但是皇宮的燈卻是晝夜分明,為了防止刺客,皇宮內院甚至連一棵樹都沒有。


    在大太監丁義的稟告下,張輔臣等了片刻。直到一位中年男子出門相迎,最顯眼的莫過於身上的那一襲正黃色的龍袍,那位九五至尊輕輕的扶住張輔臣的手臂,沒有因為張輔臣打擾了自己的清夢而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張輔臣也就不再故作謙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位年輕太監。看著這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孩子,卻畢恭畢敬的站在大太監丁義的旁邊。說他年輕也不是不足為怪,丁義用了十幾年才能伴隨在天子身邊,而這位小宦官如此年輕便可以天天看到龍顏。這裏麵的門道玄機,跟內廷宦官素來沒有交集的張輔臣也沒有去深究,隻是做到了心中有數即可。


    慕容複將張輔臣讓進了屋子,這才用溫聲打趣道:“張相,這麽半夜來找寡人,應該不是找寡人喝茶吧。要是喝茶的話寡人可知道那裏的茶為一絕。地道的春神西湖前茶葉,應該可以入你的嘴了吧。”


    看著四下無人的張輔臣也知道,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呢在場私下裏的君臣相處並無太多規矩可以講究的張輔臣笑道:“行啊,沒皮沒臉的蹭飯,我是做不出來,如果說是蹭點皇宮的茶水喝一點,倒也是無妨。”


    剛剛本來打算開玩笑的慕容複瞪眼說道:“隻是和你客套一下,你就如此的上路?你要是深經半夜的單純來找我喝茶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被皇帝揭短的張輔臣哈哈大笑,他知道這個皇帝的秉性,張嘴仁義道德,閉嘴道德仁義。任何的表述都要在百官的口中說出來,才算是舒服。


    雖然嘴上說著張輔臣的不好,但是表現出來的慕容複還是心情有所舒暢,他自己知道,這深更半夜之際張輔臣可以來找自己,必定是有天大的事情。但是看這個樣子,張輔臣應該是有所對策了。那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天子聽在耳朵裏也就一笑了之,他不一定會治理國家,但是一定要懂得權衡利弊,知道手下官吏的能耐有幾分。


    看著丁義熟練的將茶水擺上,剛剛被吵醒的慕容複臉上還有幾絲憔悴的睡痕,看樣子這位皇帝陛下應該也是剛剛忙碌了到了許久。


    張輔臣將奏章遞交了上去,睡眼惺忪的慕容複打開以後翻閱了一眼,迷迷糊糊的睡意全部消失。


    奏章上寫道


    “東瀛已入高麗。”


    值班房的眾人看著外麵搖搖晃晃的火把,剛想要出去看看是怎麽迴事,見到皇帝陛下親臨值班房,外務內務的臣子們都嘩啦啦的起身跑了出來,跪倒在書房門口一地,李德林葛禮等人跪在了最前麵,聲音也是最為激揚醇厚。


    慕容複讓眾位卿家起身,也沒有訓話的意思。隻是讓眾人返迴自己的位置出來事務,看著剛剛端上來的銀耳蓮子粥,還特意的吩咐禦膳房給多準備一點糕點。


    在值班房旁邊有一間小屋子,裏麵裝的倒是特別有特色。對於李德林,華陽的天子也是十分的器重,已經多次下旨入宮談論國家大事,甚至連朝貢事宜也多數的委托於他,現在更是默許他負責值班房中的些許事務。可謂是皇恩浩蕩,這也使得李德林迅速的在東陽城內快速的紮下腳跟,無人膽敢小覷。


    這間房屋內掛著一張天下大勢分布圖,雖然照著皇宮的那一張小上了一點,但是上麵的布局確實一模一樣,屋中的東麵掛著一副雄鷹江山萬裏圖,這是宮中畫師費勁心思所描繪出來的,自東向西的雄鷹,意味著東陽王朝的崛起,令人不寒而立的利爪,朝著北離的板塊狠狠的抓取。令人不禁想到如果被這鷹抓到一下,便會遍體鱗傷。


    慕容複讓這兩位當朝顯貴坐下喝茶,自己站在畫下,拿起一杆修長的紫檀長杆對著那副地圖指指點點,張輔臣喝了一口剛剛送過來的碧螺春,對著椅子上的皇帝說道:“這茶還不錯,可以消除陛下胸口的心火。”


    說完話以後,張輔臣吩咐門口的宦官要了一個杯子,端到了慕容複的麵前。


    慕容複轉身一笑,問道:“給寡人說說你有什麽計劃,寡人看過兵部上奏的奏章。但是還是有很多處不解,尤其是當下,需要你給我一計猛藥,才能藥到病除啊。現在就剩下咱們三人,你現在重點說說看,寡人現在也不閑著,你們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茶也好酒也罷,寡人都不會少了你們的,不過要是你不能叫寡人滿意,這個茶葉可就按片來算錢了。”


    張輔臣麵朝慕容複笑道:“那如此,老臣就先說一下。從奏折上來看東瀛並沒有前往東陽與北疆的兩國邊境,而是率兵前來中原,其目的說來也是簡單,應該是為了沿海邊境。說道那塊彈丸小國,陛下無需擔憂。”


    東陽天子聽著張輔臣的意見,自己坐在了那張做工精致的椅子上,不過手中仍是踢了那根紫檀杆,放在膝上,拿起剛剛放在桌子上的濃茶。


    這一說就是說到了天剛蒙蒙亮,君臣三人依然是毫無倦意,談興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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