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檸脫口而出:“就算你升職了,a team也還是你罩的啊!”他不明真相,倒顯得話語天真。


    時運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不舍,大家都沒有看懂,隻覺得氣氛突然凝滯了下來。


    網安科罪組全稱是網絡安全及科技罪案調查組,時運在接手相關事務後第一時間先見了督察夏文淼。


    盡管時運與下屬打成一片的做派人盡皆知,但第一次見新上司的夏文淼依然有幾分緊張。兩人平時不過點頭之交,夏文淼難以捉摸時運的真實脾性。


    “swing sir,您找我。”


    時運看出他的不自然,笑著讓他放鬆:“我這人沒什麽架子,以後都是一team人,沒必要這麽拘謹的,秒神。”


    “秒神”是夏文淼在隊裏響亮的花名,因為他破案速度快,同時也是難得的it奇才。時運對此早有耳聞。


    夏文淼擺手說:“這個稱唿實在誇張了,你和team裏同事一樣叫我蝦餃就行。”


    “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其實今天我是想問關於阮向茗電腦的事。”時運言歸正傳,“這個案子從欺詐調查組pass過來,是我之前跟開的,我想了解一下最新進展。”


    “我們在筆記本裏發現被上傳了文件的雲端,但是有密碼,我們和科技鑒證那邊有在處理,目前還沒結果。”


    時運扣了扣桌麵:“我想提高這件事的緊急程度,盡快獲得結果,ok嗎?”


    夏文淼得令:“ok,我們盡力。”


    在時運的敦促下,網安科罪組和法證科技鑒證集中火力攻破了阮向茗的加密雲端,裏麵記錄的內容卻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阮向茗腐爛的生活被數字化之後封存在了冰冷的編碼裏,這是他尚未完全泯滅的良心中最後一隅安魂地。


    這無疑是一本陳罪書,水邊夕陽案每一個案情細節、記錄罪證的銀行賬戶和關係網絡全部分門別類地進行了標記,與警方調查所得的證據互相支持,同時更應證了時運心中一直以來的堅持


    一切都是融風在背後唿風喚雨。


    融風觸及到的罪惡遠不止這一個案件,這些年來它借豐川與阮向茗之手犯下過的樁樁件件都被後者一一記錄,詳略程度由粗到細,往前甚至可以一路追溯到十餘年。


    雲端裏有一份名單,列示著融風從太陽樹福利院裏“拯救”出來並賦予新生的“奇跡”,溫成蔭的名字赫然在列:溫成蔭、阮向茗……


    當足夠多的人被擺在一起,就能摸清這些名字背後令人毛骨悚然的寓意。最後一個字的偏旁都是草,就如同融風烙在他們身上的奴隸紋身。


    他們是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的野草,燒不盡、春又生,總會迎來枯萎的寒冬或無情的野火,而彼時下一撥青綠正汲取著他們屍骸的養分破土而出。


    阮向茗是被拖入惡穴而為人所製的棋子,無力從命運手中將自己帶著枷鎖的自由奪迴。因此隻能讓自己成為一塊沉底的石頭,期待著終有被有心人發現而真相大白的一天。


    “這……swing sir,我們要怎麽處理?”


    夏文淼沒有參與過水邊夕陽案,自然看不懂時運眼神裏那如同海嘯般翻滾的情緒,隻知道這位新上任的總督察似乎對此觸動頗深。


    時運卻說:“蝦餃,可以放大這張圖嗎?”


    雲端裏的文件大多都是電子化原件,唯獨時間距今最遠的是一張圖片。


    夏文淼將圖片放大,發現是一份手寫記錄,從紙張開始泛黃的痕跡來看已經有一定時間:“看起來像是嫌疑人手寫稿的掃描件。”


    時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標題上的日期,帶著血色的灰暗迴憶衝破牢籠,泄洪般在眼前迴閃。


    那是師傅出事當天,經罪科從盛瑞會計師行當著時運的麵將薑瑞揚逮捕,另一撥人則在他家中搜到了大批量來路不明的現金。


    正是這批現金成為了薑瑞揚被指控合謀詐騙的關鍵證據,而這個“鐵證”的製造人正是阮向茗。冰冷的文字坦明,彼時尚未大學畢業的阮向茗身份還是融風集團實習生,受指使潛入薑瑞揚家中藏匿這批贓款。


    原來,這就是阮向茗臨死前說的“第一顆害死了人的惡果”,而這顆惡果的栽培人,竟也是融風。


    時運將緊握的拳頭背到身後,不讓別人發現他此刻情緒正在失控邊緣。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和薑至從來都是暴露在融風視線裏的獵物,如同當年碾碎薑瑞揚那般輕易,它早已滲透進兩人的生活,像是把玩著草籠裏的蟈蟈。


    一直困擾自己多年的答案唿之欲出,卻藏在令人畏懼的台風眼裏。時運不知道,在追尋真相的路上自己和薑至還將穿過多大的風雨。


    但無論如何,他們一定會並肩前行,直到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第82章 世外桃源(上)


    熹微的晨光從窗簾縫裏斜射進來照亮了淩亂的床尾,透光簾上的鈴蘭花在光中形成一片投影,不偏不倚落在薑至泛紅的腳踝。


    空調風卷起窗簾,鈴蘭簌簌搖曳間襯得皮膚上的吻痕更顯生動。


    薑至悠悠轉醒,嗬欠仿佛從肢體末端發源,他不禁為此全身小幅顫了顫,像貓咪般懶懶地半睜開眼。


    時運不著寸縷,全身上下隻有一小片被角掩著。倒不是前一晚兩人做了,而是他本就偏好裸睡。薑至迷迷糊糊間將手伸向身邊人的腰腹,想要摟住他溫存一會兒,卻一不小心就直接碰到了危險的禁區。


    指腹感受到蓄勢待發的趨勢,那股撲麵而來的兇狠將惺忪從他眼中驅散。薑至猛地將手收迴自己胸前,製止了一場晨間的擦槍走火。


    時運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喉嚨裏跟著逸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似乎是不太舒服。薑至沒有聽清,但知道這是時運起床氣的一部分。


    如果說薑至依賴時運的安撫才能入眠,那麽次日清晨醒來前的那幾秒,反倒是時運更離不開薑至的氣息。每當這時他總會下意識用前額去尋薑至的頸窩,然後將頭埋進去,隔著頭發輕蹭那處敏感的皮膚。


    這是他難得不設防的脆弱時刻,仿佛什麽都不願,隻求著薑至哄他。薑至樂在其中,自然地抱住他的腦袋,像擼狗一樣來迴揉,直到對方睜眼。


    “早安。”薑至停下動作,將手滑向他的脖子,“睡得好嗎?”


    時運的喉結在他掌心下滾了幾圈,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麽。


    “早。再躺會兒……”時運說話時前額依然貼著薑至的鎖骨,蘇醒之後手卻開始不老實了,逡巡過薑至身體一遍,最終停在他胸口紅櫻下方的山腳處不動了。


    本來還挺享受這種情欲恰到好處的撫摸,對方不打招唿的停頓反倒讓薑至不悅地垂眼。


    “怎麽了?”


    “之之,我感覺你是不是越來越結實了。”時運表情糾結,語氣裏裹著滿滿的可惜,“我有點想念你以前軟軟的手感。”


    往日柔嫩的觸感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健美的柔韌,時運摸上去隻覺薑至的胸從綿綿的糯米糍變成了有嚼勁的麻薯。


    薑至洗澡時從鏡中觀察過自己身體,也發覺到部分稱得上“肉感”的地方正在消失。他本人對這種變化樂見其成,但時運的抗議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我跟著你健身,肯定會有訓練痕跡的呀。”


    想起那些個糾纏在一塊的夜,薑至撇了撇嘴,埋怨道:“你私教課收費那麽狠,要是沒點成效我就真的太虧了。”


    時運不死心般又捏了捏,終於確認曾經貪戀的香軟一去不迴,撇了撇嘴:“我後悔了。”


    “嗯哼?”


    時運撈起薑至的手放到自己胸上:“現在閉上眼睛總感覺在摸自己……”


    “我遠遠沒你這麽發達,好嗎?”薑至撲哧一下笑出來,報複似的用力捏了一把他健碩的胸肌,“我要像你這樣,襯衫扣子都該爆開了,等下被客戶誤會說我騷擾人家。”


    他翻身壓到時運身上,居高臨下地眯起眼,纖長的手指戳在他心口:“歸根結底這都是你親手雕塑成的,你不許耍賴不買帳。”


    薑至用眼神警告他必須接納自己的全部變化。


    “我怎麽舍得不買賬。”時運抱著薑至坐起身,任對方跨在自己腰腹上。他抬頭親了親薑至眉眼間那顆生動的小痣,語氣黏糊地哄道:“況且我剛才說的是想念,就說明我沒有做出選擇,隻要是你,怎麽樣都愛。”


    為表決心,他甚至說:“就算你練成肌肉猛0我也有本事啃得下。”


    “哼,信你有鬼。說錯話就該罰,可別想蒙混過關。”薑至說話時故意板著臉,見時運因此緊張地繃直了身體,下一秒便破功。


    “就罰你陪我去一趟西坳。”他笑著說。


    時運鬆了口氣之餘眼底泛起了些驚訝,心裏有了主意卻摸不太準,隻重複了一遍:“西坳?”


    薑至溫柔地撫上時運的眉心,那片皮膚上隱約的細紋暗示著他這段時間總被陰霾困擾。


    即便時運在自己麵前總是一副輕鬆樣,但薑至看得出他最近眉眼深處的疲憊感。自從時運接管網安科罪組,有些讓他頭疼的事情發生了,薑至看在眼裏卻不說破。


    “對。趁著連休,去我媽那兒待一晚怎麽樣?”他提議說,“你最近發條上太緊,是時候稍微放鬆下了。”


    父親出事後,鋪天蓋地的不實新聞令薑至媽媽精神上飽受困擾,最後搬進了山清水秀的西坳才有所緩解。從那時起她便一直長居西坳,經營著一家二合一的田園民宿與咖啡店,迴歸閑適生活。


    時運挑眉,半逗弄地說:“終於打算帶我正式見家長了?”


    薑至時不時會去媽媽開辟的世外桃源躲避一下現實,隻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邀請時運一起,雖是借著放鬆的由頭,但背後夾帶的意義不言而喻。


    “別說得好像我藏著你,讓你很委屈似的。你順序不是一早就調轉了?先見了我家裏人再搞定的我。”薑至捏了捏他的臉,認真道,“我提前問過了,這周末民宿沒有booking,我媽那兒可以隻招待我們。”


    時運自然不會拒絕薑至主動提出的小蜜月,爽快答應:“ok啊,待會兒收拾好東西就出發。”


    “那我先去洗漱。”薑至得到想要的迴答,側頭親了親時運的頰邊便翻身跳下床。


    比身型大幾號的t恤從他腰間垂落,剛好將飽滿的臀底曲線蓋住。時運看著那一雙白皙筆直的長腿慢慢晃進浴室,也起床蹭蹭跟了進去。


    “老婆,今天幫我刨須[1]唄”


    “得得得,那你先別用胡子紮我下巴呀……”


    西坳一向有明灣後花園的美名,有青山、有碧水,還有奇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似乎都青睞存放於此。為了保護自然資源,西坳的現代化開發緩慢而適度,是明灣高速發展腳步下為數不多仍保留著原始風貌的生活綠洲。


    薑至開車進西坳花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在晌午時分順利抵達一處村落庭院。


    門牌被歲月剝蝕了部分顏色,但在木板的年輪上留下了做舊的藝術感。庭院裏散布著蔥蔥綠植,木製桌椅上擺放著新鮮插花,不見水卻又聽得見潺潺,處處都是質樸生活中簡約但不簡單的巧思。


    “媽。”


    薑至朝門麵裏喊了聲,郅佩蘭便掀簾走了出來。


    “乖乖。”郅佩蘭還未來得及將圍裙解下,薑至已經將她抱了個滿懷。她用手拍了拍兒子挺闊的背,欣慰道:“迴來啦。”


    薑至擁抱完媽媽,時運便上前半步,燦爛問好:“師母,好久不見了。”


    “小時也來了?”郅佩蘭似乎並不驚訝,保持著和善的笑容,“你確實是有一陣子沒來看過我了。”


    “工作忙,不留神怠慢了,您別怪。”時運將手中的袋子遞上,慣常地嘴甜道,“給您帶了點頂級花膠,最適合煲湯滋補,喝完保管容顏永駐。”


    郅佩蘭捂嘴笑道:“來就來了,帶什麽東西,真見外。”


    薑至知道時運臉皮厚,指不定說出些什麽沒提前商量好的驚人話來,於是玩笑說:“媽,你最好多和他見外點。”


    “我一早就把小時當成半邊仔[2]了的,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呢你。”郅佩蘭故意瞪了一眼薑至,“快點進來,洗洗手,等我炒完這個菜就有飯吃。”


    時運伸手攔下她:“師母,等我來吧。”


    “這怎麽行,來做客怎麽有你進廚房忙活的道理。”


    薑至知道時運想搏個好印象,於是說:“媽,你讓他去吧,他手藝好著。”


    “行,那辛苦你了,小時。”


    “哪兒的話,您和薑至在外頭多聊會兒。”


    時運說完便輕車熟路地走向廚房。薑至正奇怪他為什麽不用人指就知道廚房在哪,胳膊上就傳來不輕不重的一記擰。


    “哎!”他故意扮疼叫出聲,“媽,我都三十了你怎麽還搞體罰這套。”


    郅佩蘭一語戳破:“平時把人使喚慣了吧?”


    “你這一顆心怎麽就偏向他呀,有沒有想過是他主觀樂意呢?”薑至辯駁說,“他這麽大隻,要是不樂意還能任我欺負?”


    郅佩蘭卻語重心長:“你別當我上了年紀就耳聾眼盲。難得人對你上心,你也要多體諒人,知道嗎?”


    薑至還未和媽媽坦白過自己同時運的關係,卻隱隱覺得媽媽這話意有所指。他隻能敷衍過去:“啊行,洗手吃飯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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