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是中黃重案in charge的,停車場旅行團多,涉事的剛好是個夕陽旅行團,歲數大了怕磕著碰著,我們就在旁邊負責維持秩序,當時多人口雜具體的情況我們也沒太聽清。”軍裝師姐說,“發生衝突的受害人倒是挺年輕,情節也不是很嚴重,被打了一拳也沒還手,現場都教育過了。”


    “中黃重案”四個字一出口,時運的眉毛立刻跟著一挑,搭在胳膊上的手指也動了起來,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話說迴來,怎麽今天重案的人來這麽快,和我們幾乎前後腳到的現場。”軍裝師姐逐漸有些遲疑,“我們在這個片區執勤兩年了,從沒見過這麽高效的出案速度。”


    軍裝巡邏隊是明灣警務處下的分支,主要負責明灣陸路轄區巡邏管轄,尤其是進行緊急事件處理。通常電台收到報警電話後會第一時間通知案發地附近正在執勤的小隊,因此軍裝通常是第一批到達現場維持秩序並解決糾紛的警務人員。


    “而且今天來的還是重案一組的人。”搭檔巡邏的軍裝師兄在一旁補充道。


    分區警署總部一般集聚了重案、反黑(o記)、毒品調查(nb)等不同警種,每類警種又下設不同的小隊,但彼此之間分工明確,雖然組成複雜但井然有序。一起普通的尋釁滋事怎麽就驚動了鼎鼎大名的中黃警區重案一組一支在明灣警界能和經罪科欺詐調查a team齊名的、專門負責重大刑案的精英部隊。


    沒見血沒破皮甚至不需要去醫院診斷的雞毛蒜皮居然勞駕了重案一組,實在是怪事。兩位軍裝夥計也是頭一迴碰見。


    時運裝作茫然問:“你們平時遇到重案一組出現場的機會多嗎?”


    “大吉利是!”軍裝師兄連忙擺手試圖趕走晦氣,“我們平時處理的大部分都是小偷小摸和非法入境,也是很少碰到血案現場。”


    重案一組和人命掛鉤,碰上他們十有八九人都是橫著的,甚至都不是完整的。他打了個冷顫繼續說:“上一次我倆在現場碰見重案一組還是半年前水渠拋|屍案。”


    一旁的薑至跟著一驚,這個案子他也略有耳聞,受害者是一位中黃白領,淩晨結束加班在迴家路上被殺害,當時弄得中黃人心惶惶。


    時運心中大概有了數,也沒追著細問下去,隻是繞迴了剛才的糾紛案上:“既然涉事,為什麽把大巴放走了?”


    “受害方主動說了和解不立案,不過挑事方還是被帶走迴警署了。”對方如實相告,“不過sir為什麽問我這些,是有什麽案子關聯嗎?”


    “我懷疑這起糾紛可能與我們科的調查範圍有牽連,所以需要你的情報配合。”時運一筆帶過,直奔主題,“涉事的大巴是什麽時候開走的?”


    軍裝師兄不疑有他,照實說:“大概是我們到現場後的二十分鍾,8:50左右,車牌號是‘fr 290’。”


    時運重複了一遍車牌號:“fr 2290是吧,多謝。”


    固定在軍裝警員肩膀上的無線通訊裝置忽然響起:“電台calling 23,金玉蘭廣場東首人行天橋發生社團持械鬥毆,16、04正在接近,請立刻前往支援。”


    “23收到。”


    時運見狀立刻讓開通道:“那就不阻你們當差了。”


    “goodbye sir!”兩位軍裝夥計敬禮後跑步向事發地點離開。


    等人跑遠後薑至才發問:“你剛才臉色不太對勁,是有發現什麽問題嗎?”


    “還記得之前你被人在中黃巷子裏襲擊,我喊來現場in charge的督察黃sir嗎?”時運抬手抹了把額間的汗,卻沒能捋順眉心的褶皺,“平時這種根本構不成規模的普通尋釁滋事一般都是他帶領的重案二組負責,一組經手的案子都是大案特案。”


    時運又給他例舉了幾個被媒體宣傳過而耳熟能詳的案子,從連環殺手到滅門兇徒,光從案件名字都能想象出血腥程度。薑至恍然般頷首:“這麽看來確實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嗜血的兇獸忽然轉性吃素,也怪不得人多留個心眼兒。


    “又是動用反常警力,又是提前發車,說沒問題都沒人信。”時運不自主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哂笑,“受害人帶著巴士逃那麽快,肯定是著草[1]。”


    “至於中黃重案一組為什麽牽涉其中……”


    時運話說到一半便被電話鈴聲打斷,他瞄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搖頭道:“果然大白天不能說人是非。”


    “喂?時sir。”


    電話被接起,時運攬住薑至順著林蔭道往商場的方向走,一邊說:“黃sir,我正想找你,你倒是先給我來電話了。”


    黃sir免了客套,直切正題:“我這兒剛經手個小案子,本來是小打小鬧教育兩句就行了,但問了幾句之後感覺需要轉介給你。”


    時運眯了眯眼:“讓我猜猜,不會這麽巧是重案一組甩過來的金玉蘭廣場尋釁滋事吧?”


    對方愣了兩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這都能搶在前麵,既然你已經在查了,那就來我這撈人吧。”


    “還有,不是他們一組甩過來,是我拿迴來的,清楚?”黃sir糾正道。


    “得了,我這就來。”


    時運掛電話的時候兩人剛好走進商場,充足的冷氣拍在肌膚上,像是抱著太陽跳入冰桶裏,瞬間有種活過來的衝擊。


    “我現在要去一躺中黃分區警署,你要不要找個地方等我,或者直接迴家也可以。”時運扯了扯薑至的手臂,低眉向他請假,“我也沒想到事情進展這麽突然。”


    時運的聲音有些悶,帶了一些歉意,他並不認為因工作丟下愛人是不可饒恕的事情,但首先需要獲得對方的理解。


    “沒事,你去吧。我也經常帶工作迴家,你不需要覺得抱歉。”薑至伸手碰了碰他頭頂的發梢,像是在拍莫須有的狗耳朵,“難得周末出門,迴家待著也太無聊了。我先送你去警署,再想去哪兒好了。”


    薑至是也能享受安靜與孤獨的人,遠離群體也能找到生活的價值,倒也不至於無聊。


    站在中黃警區總署門口,薑至才發現這兒離酒吧區不遠。


    “飛暮坊就在這附近吧?”


    時運抬手指了指飛暮坊的方向:“是的,nb和掃黃經常‘幫襯’特殊場所就先不說了。人喝高了烏煙瘴氣的事兒就多,中黃警署設在這,一旦發生什麽事兒,也能光速出警。”


    薑至點頭:“我就去那兒等你,你搞掂了再話我知。”


    “這個點酒吧街剛剛收市,哪兒還有門麵開著?”


    “造緒開,它家早上是咖啡館,夜場才是酒吧。”


    “這麽拚?”時運有些愕然。


    薑至聳肩道:“沒辦法,食艱難[2]嘛,不別出心裁怎麽能長久立足。”飛暮坊競爭那麽激烈,店鋪翻新速度快,想賺錢拚得都是流水般不息的創意。


    “放心吧,老板和我熟,之前那兒也算我半個家,大白天我也不會沾酒精的。”


    時運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抬手看看腕表:“中午這頓是趕不上了,晚上一起。”


    “行啦走吧,別讓人黃sir久等。”薑至飛快勾了勾時運的尾指,算是克製的吻別。


    第54章 案情轉介


    “來了?”


    黃sir從口供房出來就迎麵遇上從電梯間拐過來的時運,抬手和對方簡單相碰後兩人便一同挨在牆邊站定。


    時運雙手插兜,側身望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好奇問:“一組他們人呢?剛才不是還去現場了嗎?”


    黃sir意有所指道,“反正沒有需要負責的案子,現在得閑了,出去轉兩圈也不奇怪。”


    “人家吞到嘴裏的東西都能被逼著吐出來,行啊你。”時運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繼而壓低聲說,“怎麽讓重案撈組自願把手指伸進自己喉嚨的,支我一招唄?”


    撈組是重案一組私下裏被起的花名,暗諷他們撈麵子、撈排場還有撈功勞。隻是他們挑肥揀瘦慣了,今天卻一反常態主動搶起了案板上殘留的肉星子,實在怪得很。


    “不要逼逼聲說那麽難聽,我隻對犯人手段野蠻,對自己人都是智取。”黃sir微微一笑,“今天一組出警的是名普通pc,隻不過碰巧我手裏有他的料。”


    黃sir是典型的笑麵虎,總是如眼下這般用滿麵春風掩蓋放出的毒蛇。笑容也是一種城府,畢竟在波譎雲詭的中黃重案沒點手段根本坐不穩二組指揮官的位置。


    “看不出來啊黃sir,你在重案屈才了,情報科更需要你。”時運從對方的眉語目笑中看到了熟悉的進取心,他們本就是一類人,所以才會在工作上彼此幫助。


    兩人一個在中黃重案,一個在經罪科,屬於跨部門交換信息,隻有在雙方都彼此信任的前提下才會如此通暢迅速、無所保留。


    “他如果奉公守法,時刻謹記《守則》,就不會有把柄落我手上。當初找他財仔借高利貸的時候就應該預料到有這麽一天。”黃sir不以為意地收攏掌心,“我隨意敲打了幾句,醒仔就把案子全權還給我們了。也好在這料不是被老廉[1]拿捏,因為案子脫手被上司罵個狗血淋頭也好過被廉署抓典型而丟了飯碗。這筆數他還是會計算的。”


    身為警務人員參與非法借貸,被爆出來隨時麵臨被踢出警隊的風險。


    “人叫醒仔啊?”時運沒忍住笑了聲,“叫什麽就缺什麽,是真一點兒也不醒目。”


    “確實是。多少人羨慕能和你一樣名字裏就帶了運,一路順風順水。”


    “我雖然在二組,除了上頭明令,其他時候也不能老由著被人隨意騎吧?總要想辦法給自己留退路和爭口氣。”黃sir說完,話音一轉,又調侃道:“不過時sir你身為欺詐調查a組的指揮官,估計很難理解我這種邊緣組的處境。”


    “倒也未必,經罪科和你們中黃重案的情況說不定是反著來的呢?”時運聳了聳肩,“哪兒的水都渾著呢。”


    兩人嘮了幾句之後便言歸正傳。


    黃sir表情略顯嚴肅:“通常案件分配是由電台通知轄區,再由上頭負責安排我們哪隊負責。根據案件的性質,我看不出需要讓一組接管的充分理由,但今早我收到的指示就是交給一組辦。”


    “照你說醒仔隻是隊裏一個普通警員,假設真的事態緊急需要慎重處理,就不會在指揮官缺席的情況下隻派遣一個小警員去現場處理。”時運直起身換了隻主力腿,又重新靠迴牆麵,“所以剛才的假設不成立。”


    黃sir點頭讚同:“我看過班表,今早是醒仔一個人在隊裏值班。電台calling的時間是8:30左右,從警署到金玉蘭廣場就算一路鳴警笛闖紅燈也需要大概七八分鍾的車程。”


    電台通知不同部門的時間不會有太大出入,這與時運從軍裝巡邏那兒得到的時間點吻合:“但是剛才我碰到的軍裝同事說他們去到現場的時候一組的人已經到了。”


    “比本身就在廣場上巡邏的軍裝更快一步,說明醒仔在收到電台calling之前就已經接到了私下的指示電話,提前出發了。”時運大膽地提出了猜測:“有沒有可能他是收到上司的電話才出去的,到了現場也是被遠程order遙控處理。”


    “你和我想的一樣。”


    黃sir之所以產生懷疑,是因為收到安排時隔壁辦公室就已經空了,隊裏有人目睹醒仔在五分鍾前就下了樓。之後才有了他“橫刀奪案”的操作。


    “受害方報警可能隻是掩飾,實際上他更快一步通知了警局裏的線人,讓自己的人到場才是真正目的。”時運推測到這,太多令人心寒的細節讓他戛然而止,“看來從受害方那兒走到死路了,具體怎麽迴事,去問被帶迴來的涉事方說不定就清楚了。”


    黃sir指了指口供房,邀請他一塊兒:“走嗎?”


    時運知道黃sir可以繞過規定給自己開綠燈,但他始終不是中黃警區的人,容易讓放他進去的朋友落下話柄。他搖頭說:“這裏是你的主場,哪有我介入的道理,我就在監控室。”


    黃sir比了個大拇指,是放心交給他的意思。


    “林修遠,知道自己被帶迴來是因為什麽事嗎?”


    “知道,在公共場合毆打他人,涉嫌尋釁滋事。”


    透過單項玻璃時運看到一張表情複雜的臉,懊惱、煩躁、窩火都交織在那張寫滿了熟悉人情世故的臉上。


    黃sir語氣嚴厲:“你自己是法律工作者,就不需要給你普法了,今天這個事情對方雖然提出和解,但是也希望你能意識到嚴重性。如果留下案底送到律師公會,你是可能麵臨處罰甚至被釘牌[1]的。”


    “打到你變柿餅啊,笨!”黃sir照著記錄的供詞念了出來,“火氣挺大啊你,是什麽事兒讓你天天接觸法條都控製不了的?”


    “我已經盡量克製用詞了,啊sir。”林修遠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咬著牙說,“他們這種遊走在法律漏洞裏的吸血組織就該打,等法律出手的時候我爸的棺材本早就被騙光了!還好今早我及時攔住我爸,他老人家還因為去不成和我吵了一架,所以我才衝到集合地點找他們理論。”


    “你這思想很危險啊!”黃sir拍桌警告道,“你不僅不信任紀律部隊,更是在質疑自己專業的神聖性。”


    究竟是怎樣絕望無緣的處境才能讓一個忒彌斯的信徒打破法律的教條約束,試圖濫用被禁止的拳頭解決問題?


    林修遠深深出了口氣,將頭擰到一邊沒說話。


    黃sir繼續問:“你父親參與的是從金玉蘭廣場出發的夕陽紅一日遊嗎?”


    “是,他這個月每周都去,旅遊不奇怪,奇怪的是每次去都會花錢,旅途過程中還老關機,我懷疑他是被強製消費了。”林修遠的情緒逐漸激動,“要不是我在銀行工作的櫃台朋友正巧碰上,都不知道我爸存折裏就取剩三位數了。那些錢一部分是我媽之前的事故死亡賠償款,剩下的都是他老人家攢了半輩子的辛苦錢啊!”


    他絕望地抹了把臉:“將近一百萬的存款,幾周時間就全給人送走了!不是詐騙是什麽?”


    黃sir聽完,抬頭望向玻璃後時運的方向,接著就在耳機裏聽到時運通過麥克風對自己說:“問他這個旅遊團是從哪兒報名或得知的。”


    黃sir照問,林修遠平複了一下,接著迴答道:“幾年前我媽走了之後,我爸生活就變得很簡單,他白天都會去一家日間托老中心參加社交活動,傍晚迴家。”


    “這個一日遊應該就是日托中心組織的,他有提過說和中心的老朋友一起,我就沒多想。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銀悅長者頤養中心。”


    “知不知道你父親參與的這個團都會去哪?”


    林修遠說:“我爸每次問他都支支吾吾,就說是過了海。我還是通過共享雲端看到他手機裏新同步的照片,才知道是去落錨洲那塊了。得虧我剛給他換了部智能機,不然真就一點都察覺不到問題。”


    關鍵性詞語一下抓住了時運的注意,他立刻投了張照片過去,對黃sir說:“問他見沒見過這張傳單。”


    “我沒見過這張圖,但我對上麵的建築有印象。水邊夕陽公寓,對,是這個。”林修遠看見照片先是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才肯定地迴答,“察覺到不妥之後我在我爸手機上裝了定位軟件,上周六那次參團,他關機之前最後的定位就是水邊夕陽公寓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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