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星:“我……出事?”


    院長坐在簡單的木頭椅子上,莫小星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無法從院長身上移開,她感覺,比起記憶中最後一幕印象,院長似乎更老了一些。


    想必是因為孤兒院的事情太多了,她看上去比這個年紀的老人都老了一些,也更枯瘦一些。


    隻是,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她用疼愛的眼神看著她,好像隨時準備傾聽。


    院長輕輕歎息,說:“你出事的那趟飛機,無人生還,有好幾批人前來孤兒院登記過你的信息,那段日子,我日夜難眠,怕你去了陌生的地方,無依無靠,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莫小星呆住了,她僵直著身體,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眩暈。


    為什麽,院長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是合起來,卻如此難懂?


    這是幻境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麽院長知道她出事?知道她去了另一個世界?


    院長神色更加慈祥了,她似乎看出莫小星的不安,說:“別怕,小星,你已經迴家了。”


    莫小星幾乎在她溫柔的安撫下卸下全身防備,“院長,我為什麽會迴來?”


    院長:“傻孩子,人走遠了,總會想起迴家,走的越遠,越想。”


    莫小星微微閉上眼睛,讓強烈跳動的心髒冷靜下來。


    眼前的一切太真實了,她有些分不清真假了,可她明白一件事,她不能再和院長交談下去了,不管她說什麽,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催眠。


    莫小星:“院長,很晚了,你睡覺吧。”


    院長:“嗬嗬,我習慣了,孩子們的日記還沒批完,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漏了哪個,孩子們會很傷心的。”


    莫小星:“你睡吧,我幫你批。”


    院長:“這怎麽行,筆跡都不一樣。”


    莫小星:“沒事院長,交給我,我會批好的。”


    院長稍稍猶豫,笑著說:“也好,那我睡了,明天早晨我去多買一些菜,給你做好吃的。”


    莫小星和院長換了位置,她偏過頭,看著院長側身睡了,拿起筆來批日記。


    日記裏流水賬似的稚嫩言語,讓她想起許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安靜的小房間裏,莫小星靜靜看日記,竟有些留戀這裏了。


    她的字跡和院長不一樣,可孩子們怎麽可能分清?不過,她沒寫字,在末尾畫了小畫,有的是鼓勵的大拇指,有的是安慰的抱抱……


    等她將所有日記批改完了,最後看一眼院長,輕輕走出門去。


    當她正要走出孤兒院的大門時,忽然狂風大作,轟隆隆的雷聲驟起,大雨緊跟著下來!


    大門被狂風合上,莫小星幾乎寸步難行!


    當她運轉混沌之氣時,竟發現什麽都沒有!


    無法感知到混沌之氣,無法用任何法術,無法用任何法器!


    莫小星觸碰手腕上的墨禍,卻隻碰到一個冰冷的鐲子,也沒有任何空間!


    大雨瞬間將她渾身澆透,再被狂風一吹,吹的徹骨的冰冷。


    一隻手忽然抓住莫小星的手腕,一把雨傘放在她頭頂,那隻手用盡了力氣,將她往迴拽。


    莫小星迴頭,是院長。


    她跟著院長走進樓道,重新迴到二樓單獨的小房間。


    院長拿了毛巾遞給莫小星,又給她找衣服:“你怎麽趁我睡著偷偷走了?這樣的天氣,萬一再出事怎麽辦?都淋濕了,快擦一擦,我給你找身衣服換一換,別感冒了。”


    莫小星卻拿著毛巾,沒有動。


    她再三感知,仍然沒有任何的修為。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院長找到衣服,見莫小星還在發愣,急忙催她,“快換衣服,今天這雨是停不了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莫小星愣愣的換了衣服,她怎麽都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錯的?


    她的修為沒有了,好像突然間從元宇大陸剝離了,好像這個世界才是真實的,普普通通的她才是真實的,那個世界,就好像昨夜做的一個長長的夢一樣?


    她發呆了半夜,後來不知道怎麽睡著了。


    就好像,修為消失以後,普通人的作息也迴來了,熬夜到後半夜,大腦自動關機了。


    第二天,她沒能起床,頭昏腦漲,嗓子也似冒煙了一樣,淋雨後,感冒發燒了。


    院長喂她吃了藥,叫她喝了好幾次水。


    昏昏沉沉三天後,清醒了。


    白天的孤兒院,莫小星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攜帶著灰塵的大貨車從門外經過,孤兒院大門關著,年輕的男義工在給孩子們上課,院長在準備午飯。


    莫小星想著曲飛白,想著師兄們,想著神機,想著姬墨,想著天煞殿的四個師兄,想著秦獄,想著老三……想了太多太多,甚至想了祁猖。


    她用力的想著,想證明他們不是她虛構出來的人。


    可是……


    “小星,你醒了?好點了嗎?我煮了青菜粥,你下來喝點吧。”


    莫小星:“來了,院長。”


    院長已經給莫小星盛了一碗,笑著說:“醒了就好,你太累了,所以一個小小的感冒把你打垮了。”


    莫小星舀起粥,慢慢的喝,是她熟悉和想念的味道,過了一會,她問:“院長,我換下來的衣服呢?”


    院長:“給你洗好放在衣櫃裏了。”


    莫小星正要說話,孩子們也跑來了,到了午飯時間,院長就忙起來了。


    年輕的男義工坐在莫小星對麵,他說:“我,我聽院長說,你也是這個孤兒院長大的孩子?”


    莫小星抬頭。


    對麵原本就很緊張的男義工更加緊張,看到她的正臉,美麗的不像真人,瞬間的衝擊力讓他幾乎慌了神,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敢來和她說話了。


    莫小星:“嗯。”


    莫小星心事重重,無心交談。


    男義工迴過神來後,也心事重重,想找話題繼續,搜索枯腸也找不出一個好的,心不在焉的吃了飯。


    下午是在院子裏做手工,男義工在看孩子們的時候,也在不斷尋找莫小星的身影。


    看見她的時候,就像是中毒了一樣,他實在不敢相信,那樣出塵的女孩,會是沒人要的孤兒?


    一直到晚上。


    義工離開了,孩子們睡了,莫小星才和閑下來的院長交談。


    院長把莫小星的衣服取出來,“你的衣服在這呢,是不是打算走了?”


    莫小星卻是看著院長的眼睛,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得了。”


    院長:“怎麽這麽說?是不是不放心孤兒院?小星,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去走你的路,過去的不要迴首,可是……唉,你總是這樣,你總是會把一些人放在心上,也總會因此受到拖累。”


    莫小星沒覺得院長的話有什麽特別,但她把自己的衣服裝進書包裏,再次趁夜出門。


    在大門口停頓了一下,莫小星拉開了門。


    她以為,會像昨天一樣出現狂風暴雨。


    然而,沒有,她順利的走出去了。


    走進那個狹長的小巷子時,她忍不住迴了頭,看到孤兒院的廊燈下,一個單薄的身影。


    莫小星眼眶微濕,握緊書包,繼續往前走。


    她,必須往前走。


    走到巷子的盡頭,到了那個矮洞,沒有任何“出口”,沒有幻境的出口。


    莫小星靜在心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否則,她會被永遠困在這裏。


    她不能迴孤兒院,那還能去哪?


    如今這個世界,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隻有院長知道知道她死而複生,可她也必須離開院長,去走她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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