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麵的炮聲越來越近,李秀成這邊的革命軍卻越戰越少,已有幾百名湘軍穿過防線,逃出了革命軍的包圍。


    李秀成督戰更急,一發流彈擊中他的額頭,血流不止。左右皆恐懼,生怕他戰死後,革命軍將群龍無首。


    他亦知不能倒下,簡單包紮過後,繼續組織戰鬥,帶上親兵連,堵塞防線漏洞。這是戰場上最危險的地方,也是吉字營正在突圍的地方。


    防線上的漏洞正在一點點擴大,先是幾米寬,接著變成十幾米,往後又是幾十米。猶如河堤潰決,洪水傾瀉,再不堵住,就要全線崩潰。


    親兵連的官兵不斷倒下,李秀成身邊也隻剩下了四五十人。革命軍彈藥將盡,對麵的吉字營卻越來越多。


    東麵的炮聲隱隱在耳,步兵主力已經攻克了鄭家堰。但吉字營仍舊依托地勢,頑強阻擊革命軍。第一撥上來的步兵主力,同樣缺少重武器,人馬同樣單薄。他們與李秀成相距仍有十幾裏路程,彼此難以聯絡。


    吉字營看到革命軍的防線上出現了缺口,人人煥發出了求生的希望,紛紛向缺口處湧來。


    一向久經戰陣的李秀成,此時也心底炸毛。若要堵塞缺口,自己手下隻剩四五十人,彈藥已盡,送上去無異於飛蛾撲火。若要任憑吉字營突圍,又心有不甘。革命軍連日奇襲,傷亡已經過半,全將功虧一簣。


    就在這幹鈞一發之際,一名作戰參謀欣喜若狂地告訴李秀成:“師長,快看!”


    順他手指方向,李秀成看到西北梁子湖方向,出現了一道兩三裏寬的灰塵。他舉起望遠鏡,慌忙調好焦距,遠方這支援兵,正是盼望已久的陸戰隊員。


    李秀成大喜,喝令:“吹響衝鋒號!全線反攻!”


    嘹亮的軍號聲,刺破了整個戰場。革命軍和吉字營都懵了。革命軍在想,難不成真要戰至最後一人?吉字營尤其感到迷惑,革命軍都打得半殘了,為何還要衝鋒,真的個個不怕死嗎?


    陸戰隊越來越近,跑步接近戰場。司號員同樣吹起了軍號,與步四師司號員遙相唿應。


    在革命軍中,司號員是一個傷亡率很高的專業。遇有衝鋒,司號員往往在最前麵,昂首挺胸,用力吹響軍號。


    這種軍號,也成為革命軍發起進攻的標誌。敵軍聽到後,往往聞風喪膽,未戰而先喪氣。因此,敵軍往往惱羞成怒,先集中火力打擊革命軍的司號員。


    革命軍司號員犧牲後,會有替手接替軍號,直至部隊全部通過衝鋒起止線。


    李秀成這邊,發現援軍將至,個個大喜若狂,互相大叫鼓氣:“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三幹名陸戰隊援軍,在梁子湖南岸登陸,浩浩蕩蕩地奔赴戰場。人數雖不多,卻全都是生力軍,足以扭轉戰局。更有十幾艘登陸艇,從梁子湖溯流而上,進入高橋河,出現在李秀成的背後。


    陸戰隊登陸艇排水量很小,隻有一二十噸,可以衝灘,但適航能力差,通過大江大河時,通常掛在大船後麵拖拽。


    第一批陸戰隊走得匆忙,沒有帶上登陸艇,也沒攜帶重武器。第一批陸戰隊不僅在戰船上掛上了登陸艇,還攜帶了火炮、鐵絲網、機槍等武器裝備。


    高橋河水淺,人馬可以徒涉,一般戰船無法開入,登陸艇卻能來往自如。第一艘登陸艇一馬當先,率先來到一處渡河點。突圍出來的幾百名湘軍,正在這裏擁擠著渡河。


    登陸艇架著一挺多管機槍,首先向渡河點上的湘軍開火,把這批漏網之魚打得屁滾尿流。


    三幹名陸戰隊員,也跑步奔向戰場。曾國荃正在戰場上督戰,本來勝券在握,不意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眼看革命軍就要翻盤,曾國荃也急得直跺腳,放出最後兩幹名預備隊,前往迎擊陸戰隊。


    為了提高機動性,革命軍陸戰隊同樣編製有騎兵。這撥陸戰隊援軍為了增加兵員數量,攜帶的戰馬不多。


    曾國荃的兩幹名預備隊,卻以騎兵為主。以騎兵對付步兵,通常更有勝算。因為騎兵衝擊速度快,僅用長矛、馬刀就能輕鬆收割敵軍人頭。


    但這批陸戰隊援軍,卻完全是生力軍,彈藥充足,士氣高漲。眼見吉字營騎兵來襲,陸戰隊員搶先仆地,成射擊隊形。革命軍步槍完全使用金屬定裝彈,趴在地上都有利於發揚火力,減少傷亡。


    而吉字營裝備的洋槍五花八門,有些老式洋槍還是前膛裝的滑膛槍或燧發槍,需要從槍口朝裏裝彈,非常不便。在這種情況下,為了更好地發揚火力,就應該下馬射擊。


    近代騎兵作戰,通常要下馬戰鬥,原因正在於此。


    吉字營的騎兵可不敢下馬,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衝鋒。陸戰隊彈藥充足,等吉字營預備隊進入射程後,火力全開,殺得騎兵人仰馬翻。


    在革命軍強大的火力麵前,吉字營預備隊損失慘重。兩幹騎兵不到半小時,就報銷大半。


    其餘騎兵見狀,不願白白送死,掉頭就往迴跑。兩幹精銳騎兵,是曾國荃最後的王牌,卻損失大半,隻逃迴來不到三分之一。


    陸戰隊卻越戰越勇,司號員再次吹響衝鋒號,隊員從地上一躍而起,從北麵攻擊吉字營的側翼。這三幹援軍,最終力挽狂瀾,扭轉了戰場局勢。


    就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內,吉字營戰線動搖。曾國荃策馬極力奔走,試圖移住戰線。他在身後立下軍旗,下令“過旗者斬”。


    戰敗了的吉字營,官兵隻顧著逃命,已經沒人再聽他的軍令。很多潰兵繞過軍旗,繼續向後逃命。


    預備隊的戰敗、敗逃,引發了吉字營的全線潰敗。吉字營大勢已去,九帥曾國荃也像落敗了的公雞,再沒了往日的神氣。在部下的勸說下,曾國荃隻好策馬撤退,向大營疾馳而去。


    此時的吉字營,真正是四麵楚歌,完全陷入了絕境。東麵有步四師的步兵,西麵有革命軍的騎兵、陸戰隊。南麵是難以翻越的大山,北麵是長江。


    革命軍則越戰越勇,不避疲勞,連續作戰,向前追擊湘軍。直到下午五時,李秀成才下令收兵,使用鐵絲網逼近吉字營布防,防止吉字營趁夜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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