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被革命軍攻克後,九江城下的湘軍大將塔齊布,更加焦躁不安。情報顯示,革命軍已有援軍到了湖口,與九江隻有咫尺之遙。


    他已經圍攻九江近半年時間,卻無尺寸之功。一旦革命軍在九江發動反攻,塔齊布麾下的湘軍首當其衝,很快將遭受滅頂之災。


    塔齊布是八旗中罕見的名將,也是湘軍中少有的八旗將領。


    當年曾國藩在湖南長沙創建湘軍,與湖南綠營常常合操訓練。曾國藩借此認識了塔齊布,認為他肯吃苦,為人忠厚,為將勇猛,借調塔齊布為湘軍將領。


    最初,湘軍陸軍隻有兩個統領,一為羅澤南,另一個就是塔齊布。曾國藩如此重用塔齊布,自然是看重了塔齊布的滿人身份,希望減輕清廷對他的猜忌。


    但塔齊布確實是員猛將,沒有辜負曾國藩的期望。太平軍進攻湖南時,湘軍初出茅廬,曾國藩在靖港大敗,塔齊布卻在湘潭大<span>勝。


    可以說,正是塔齊布的大勝,才幫助曾國藩站穩了腳跟,也幫助湘軍扭轉了危局。搭上了湘軍的順風車,塔齊布也走上了官場快車道,先是超擢為湖南提督,接著又獲賜黃馬褂、騎都尉世職,可謂恩榮備至。


    除了塔齊布,很多湘軍將領也因軍功而功名大進。最先辦團練的江忠源,一介布衣,因剿匪有功而擢升為知縣。太平軍興起後,<span>江<span>忠<span>源<span>鎮<span>壓<span>太<span>平軍十分得力,不到三年時間就由知縣升為安徽巡撫。


    其後的左宗棠,以師爺身份淩<span>辱總兵,差點被鹹豐處死。朝中大臣<span>紛紛救援,左宗棠<span>因禍<span>得福,不到半年時間就開始節製江西軍務,加二品頂戴。


    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湘軍將領以軍功起家,對<span>付<span>太<span>平<span>軍<span>固<span>然<span>無<span>礙。可麵對革命軍的淩厲攻勢,湘軍將領們隻能被動挨打,塔齊布更是首當其衝、束手無策。


    塔齊布作戰勇猛,是一名合格的猛將,卻並不擅長運籌<span>帷幄,也難以獨當一麵。他<span>能出任湘軍大將,實因機緣巧合,自己恰巧是個滿人,恰巧遇到了曾國藩這<span>種持盈保<span>泰的人。


    (曆史上,塔齊布與羅澤南分領湘軍陸軍。但塔齊布這一派係,幾乎沒有出過像樣的人才,部下最多擔任總兵、提督。羅澤南<span>這<span>一<span>派<span>係,<span>則<span>人<span>才濟濟,許多人擔任了督撫。


    (塔齊布在九江圍城甚久,與之對陣的則是太平軍名將林啟榮。最終,塔齊布未能攻下九江,反而暴病而亡。其死因疑點重重,有可能是被太平軍重傷後而死。)


    這天,左宗棠派使者來到塔齊布大營,要求塔齊布從九江城下撤圍,與左宗棠大營合兵一處。


    塔齊布聞訊大怒,說道:“我在九江圍城甚久,季高何以令我倉促撤退?我軍一退,湘軍陣線動搖,季高如何處置?”


    曾國藩創辦湘軍時,塔齊布是湘軍陸軍<span>兩<span>統<span>領<span>之<span>一。<span>左<span>宗棠則在巡撫衙門中擔任師爺,並未參與湘軍的具體籌建工作。


    塔齊布在湘軍中的資曆<span>遠高於左宗棠。而左宗棠卻後來居上,爬到了塔齊<span>布的頭上。塔齊布自知才能<span>不如左<span>宗棠,隻得接受左宗棠的節製,卻也頗感不服,不稱左宗棠為大帥,而稱他的表字季高。


    左宗棠恃才傲物,脾氣倔強,當了楚軍主帥之後,更加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使者深知他的脾氣,對塔齊布<span>說<span>道:


    “亭公,大帥精熟方輿,曉暢兵略,奇計頻出。他下此命令,必有他的道理。況且,大帥的為人,想必您也清楚。他但凡下了軍令,絕對不許他人置疑,更不許他人陽奉陰違。請亭公服從大帥命令,立即收營撤退。”


    塔齊布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卻同樣<span>取<span>有<span>表<span>字,<span>名<span>曰“智亭”。他不敢直接拒絕左宗棠,說道:


    “我軍圍<span>困九江<span>已久,若突然<span>撤退,將士必將驚疑,粵匪亦將更加猖狂。我打算再發動一波猛攻,震住九江之<span>敵,然後再從容撤退。”


    使者見塔齊布態度堅決,自知不好勸他,便說道:“亭公,請給個明確的時間,我好向大帥覆命。”


    塔齊布略作思索,說道:“三天,三天後我必定引軍撤離九江。”


    使者走後,塔齊布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攻城。湘軍攻城有一個屢試不爽的辦法:


    先派<span>重兵圍困敵城,挖掘深壕,封鎖糧<span>食,等待守軍糧盡。然後,再派人挖掘地道,直通城牆之下。待守軍糧盡,再用火藥轟塌城牆,派敢死<span>隊攻入城內。為<span>鼓勵士氣,湘軍常常許諾部下,進城後可以搶劫三日。


    曾經,湘軍使用這個方法對付太平軍,非常有效。但革命軍水師船堅炮利,槍炮優<span>勢<span>明<span>顯,<span>湘<span>軍<span>既<span>不能封鎖九江,也不能使用利炮轟破九江城牆。


    既<span>然著急要走,塔<span>齊布也就沒有時間再去挖地道。他挑選了<span>一幹名敢死隊,準備強攻九江,做最後<span>的努力。


    第二天,湘軍集中大部分的劈山炮、洋鐵炮,抵近轟擊九江南門。炮火之猛烈,前所未有。<span>因<span>為<span>湘<span>軍<span>要<span>撤<span>退,便決定盡量消耗彈藥,以防拖累行軍速度。


    革命軍步兵第五師師長林啟榮,<span>守城<span>經驗豐富。他據<span>此判斷,湘軍極有可能要撤退。一方麵,他調來火炮與湘軍對射,另一方麵,他暗地裏動員騎兵,準備追擊湘軍。


    塔齊布一向身先士卒,“匹馬當先,不使士卒出己前”,習慣“背負槍,挾弓矢,二卒持長矛、套馬竿從,皆精絕,無虛發”。


    這一次,他同樣上前指揮。天氣已熱,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精忠報國”四字。當年,塔齊布率湘軍取得湘潭大捷,鹹豐大悅,想不到八旗子弟中還有如此忠勇的部將。


    鹹豐越級提拔塔齊布為湖南陸路提督。塔齊布也感激涕零,在手臂上紋下“精忠報國”四字。每遇戰鬥,他常<span>常<span>露<span>出<span>手<span>臂,<span>激<span>勵部下奮勇殺敵。


    炮火之後,塔齊布打頭,帶著敢死隊抬著雲梯向前衝鋒,企圖攀越城牆。


    林啟榮已在城頭上架<span>設<span>了<span>三<span>挺<span>多<span>管<span>機<span>槍。他一聲令下,三挺機槍同時吐出致命的子彈,把死亡的彈雨撒向湘軍。


    一幹多個湘軍敢死隊,在多管機槍的瘋狂輸出下,死傷慘重,血液成河。


    塔齊布看著部下成群結隊的倒下,心如刀絞。他並不懼怕與革命軍戰鬥,可敢死隊員連敵軍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殺得屍橫遍野,可謂死不瞑目。


    他悲憤交加,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跌落馬下。親兵見狀,趕忙救起塔齊布。他已經奄奄一息,死到臨頭才知道革命軍守軍一直在隱藏實力,才知道湘軍決非革命軍對手。


    塔齊布平<span>時<span>頗<span>有<span>儒<span>將<span>之<span>風,“從容謙退,未嚐自伐其能”。即便遇到撤退,他也是親自殿後,與敵人且戰且退。


    但此時此刻,他自知大限將至,命令部下:“立即撤退,與左宗棠的大營合兵一處。”


    林啟榮卻不依不饒,打開九江城門,向<span>湘<span>軍<span>發<span>起<span>衝<span>擊。<span>騎兵率先追上湘軍敢死隊,幾乎把他們全殲。


    塔齊布是湘軍上下引以為傲的大將,也是鹹豐屢次嘉獎的八旗翹楚。他勇於衝鋒陷陣,這次卻死於亂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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