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浙江富商胡雪岩也忙碌起來。他是個閑不住的人,難得在春節期間過了幾天舒適日子。正月初八利於出行,胡雪岩再次乘坐“靖波號”武裝商船,前往南洋尋覓商機。


    第一站先到了廣州。廣州市是帝國的舊都,也是帝國境內工商業最成熟,發展最為完善的城市。


    “靖波號”一停靠廣州港,胡雪岩立馬被廣州的繁華震驚了:繁忙的港口、來來往往的商船、按班行駛的公共馬車、水泥構建成的高層建築……


    廣州城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胡雪岩親眼目睹四處林立的工廠煙囪,才知道報紙上所說不假,廣州已經成了一座工業城市。


    他刻意保持低調,下榻浙江會館。之後,胡雪岩略一休整,便懷揣浙江省委的介紹信,前去拜訪廣州商會會長伍崇曜。


    早在滿清時,伍氏家族便是廣州十三行的行首,也是廣州商界領袖。楊烜娶了伍崇曜的女兒伍菡,又大力扶植怡和公司,伍氏的商界領袖地位更加牢固。


    去年,根據帝國工業部的指示,怡和公司整組為怡和集團,下屬各大工廠分拆成獨立子公司。


    這輪改革後,怡和集團子公司積極性大為提升,集團業務增長很快。集團領導層無需過多幹預子公司的經營,伍崇曜作為集團董事長,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忙碌了。


    有浙江省委的介紹,伍崇曜對胡雪岩十分重視,拿到帖子後立即召見。


    一見麵,胡雪岩搶先行禮,說道:“晚生胡雪岩,參見國丈!”


    伍崇曜亦向胡雪岩迴禮,說道:“雪岩,你太客氣了。”


    胡雪岩最會做人,雖是第一次拜見伍崇曜,亦準備了不少杭州的土物產。他聽說,伍氏祖籍福建**,中途特意停靠**,買了些**的土儀。


    帝國嚴禁官場賄賂,這些土特產價值不高,卻能顯示出胡雪岩的誠意,亦能引起伍崇曜的注意。


    寒暄過後,胡雪岩開門見山,說道:“國丈,胡某不揣冒昧,登門叨擾,實想拜托國丈幫忙,務色幾個工商管理方麵的人才、技術骨幹。”


    伍崇曜亦不擺架子,對道:“不勞胡先生費心。你們省委主任王征是我們廣東人,也是帝國的元老重臣,我與他也頗有淵源。


    “王主任主政浙江,正圖振興。他在信裏說,胡先生是個商業奇才,自小就立誌在商業上幹出一番事業。我很欣賞胡先生的誌氣,自然會鼎力相助。”


    胡雪岩連聲感謝。伍崇曜則感歎道:“胡先生,在中國做商人,自古都很難。商人沒有地位,要想賺錢,隻能投靠當官的。


    “賺到了錢,別人眼紅,說你是奸商。賺不到錢,自己折了本,沒人同情你,反而會罵你活該。我父前生前是十三行首,表麵風光,其實受盡委屈。


    “那時候,在滿清治下,國家一缺錢,就要逼迫商人捐納。當年朝廷要禁煙,又打不過洋人,便逼我父親與洋人交涉。


    “洋人不服,派艦隊兵臨廣州。朝廷打不過洋人,卻在國內耀武揚威,在商人身上敲骨吸髓。我伍家偌大的家業,被滿清官府盤剝得奄奄一息。


    “幸而當今至上英明,大力鼓勵工商,我等商人也有了出頭之日。胡先生,你沒經曆過鴉片戰爭,不知道那時候的艱難。


    “如今,我們迎來了好時代,應該積極響應國民政府的號召,努力經營工商業,為國家獻一份力,為商人爭一口氣,也為自己掙一份光榮。”


    胡雪岩聽說過伍氏家族的傳奇,說道:“國丈的經曆,胡某感同身受。胡某在浙江時,生意做得雖大,卻與國無益,於老百姓亦無益,甚至於自己亦沒什麽幫助。”


    伍崇曜有些疑惑,不知道胡雪岩所指為何。


    胡雪岩繼續說道:“比方說,有一次,我立誌要與洋人商戰。在我看來,滿清雖不如列強,可我們商人,卻要在商場上跟洋人爭一口氣,爭一次輸贏。


    “我那時經營生絲生意,賣生絲給洋人。為了逼迫洋人就範,我聯絡各大絲行,企圖抬高生絲價格。洋人亦很驕傲,覺得我們華商實力有限,絲行、散商心又不齊,堅決不肯高價收絲。


    “如此相持了一年,洋人領事向兩江總督施壓,說我囤積居奇,擾亂市場。總督亦認為我事情做得太絕,讓人帶話給我,要我見好就收。


    “無奈之下,我隻好把絲賣給洋人。那一次,真正是驚險。要不是我機靈膽子大,別說賺錢,恐怕就要血虧了。


    “算一算,一共賺了十八萬兩銀子。先計算幹股,給各位官場上的大老爺分紅,再給各大股東分紅,還要酬勞手下得力幹將。最後算下來,我這邊竟然毫無收獲,還倒貼了幾幹兩銀子。


    “在滿清治下經商,上下都要打點,真正是難上加難。正如國丈所說,我們趕上了好時代,正該發奮努力才對。


    “國丈把怡和集團經營得紅紅火火,廣州城亦為之巨變,真正是我輩楷模。”


    談到做生意的苦衷,伍崇曜和胡雪岩甚是投機,不覺間就談了一個小時。


    迴歸到正題上,伍崇曜說道:“胡老弟,我雖和你第一次見麵,卻是一見如故。你又有浙江省委的介紹信,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幫忙。


    “機器方麵的問題不大。我們廣州機器製造廠,已經能夠獨立設計繅絲機、紡織機、磨粉機等,價格比洋人的還要便宜。


    “人才方麵,我向你推薦一個經營上的人才,名叫徐潤,廣東香山人,目前是廣州火柴廠廠長,也是廣東商會的理事。


    “這家夥雖然年輕,卻在洋行裏幫過工,很有才幹。你在浙江創辦火柴廠、機器繅絲廠等輕工業企業,完全可以倚重於他。


    “技術骨幹,又可分為兩種。職業學校這兩年已經加大了招生,由教育部、工業部聯合,麵向全國分配,你們浙江也必會分到不少畢業生。


    “主要是熟練技術骨幹,我可以幫忙協調,從怡和下屬的公司裏,抽調一批技工到浙江。”


    這是互利雙贏的事。廣州人才濟濟,像徐潤那樣的人才,要一步步按部就班,才能熬出頭。到了浙江,百廢待興,徐潤很快就能脫穎而出。


    因此,伍崇曜樂於向外推薦人才,徐潤也樂於到浙江闖蕩。


    胡雪岩卻十分客氣,再三感謝,說道:“謝國丈關心照顧。”


    他為人謙虛,隨即向伍崇曜請教道:“國丈,胡某還想請教下您,依您高見,未來哪個行業會紅火?”


    伍崇曜沉思片刻,說道:“一點拙見,供胡先生斟酌。胡先生從衣、食、住、行四處著手,致力於發展輕工業,可將之歸納為民生行業。


    “這種民生行業,自然為當今所急需。上自浙江省委,下至浙江百姓,都能從這種民生行業中獲利。不過,這種企業門檻不高,胡先生可以辦,別人也可以辦。


    “當然,胡先生初辦企業,理應先易後難,也應優先滿足政府、百姓需求。我的意思是,胡先生若有餘力,不妨關注一下新興行業。


    “譬如橡膠。帝國已經發明了實心輪胎,這種輪胎裝在馬車上非常輕便,又易於滾動,未來必將大用。皇帝對此仍不滿意。


    “因為洋人已經發明了空心輪胎,隻不過他們不夠重視。皇帝要求我們盡快發明空心輪胎,將之應用在馬車、火炮上麵。”


    胡雪岩最想幹的,是像伍崇曜那樣,創辦造船、煉鋼、軍工、鐵路這種重工業企業。但重工業門檻極高,胡雪岩缺乏經驗,並不敢輕易嚐試。


    南洋盛產橡膠,反正自己這次要去南洋,不妨過去考察一番。這種新興產業不像重工業那樣投資巨大,未來應用很有潛力,值得為之投資。


    胡雪岩再次感謝。


    伍崇曜卻說:“雪岩,我常與洋人打交道。洋商辦事,最通聲氣,聯為一體。我們華商也應該聯成一氣,互相聲援,以壯聲勢。


    “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後來居上,與洋商爭高低。你此行去南洋,說明浙商敢拚敢幹,是件好事。我是廣東商會會長,又執掌怡和集團,理應大力提攜後輩。


    “我會寫幾封親筆信,幫你在南洋打開局麵。”


    胡雪岩大受觸動,說道:“國丈如此慷慨,雪岩不知何以為報。”


    伍崇曜微笑道:“你是華商,出了國,就代表浙江人,也代表帝國商人。你要好好闖蕩,給帝國爭光,我就感到知足了。”


    胡雪岩起身告辭,說道:“國丈,大恩不言謝,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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