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軍主導編排的戲劇很多,有三個戲目最為成功,取材於靖港之戰、武昌之戰、田家鎮之戰。這三戰,也是湘軍成軍以來最為得意的三次戰事。


    靖港之戰,是湘軍的首秀。當時,太平軍發動西征,一路勢如破竹,從天京打到湖南。


    進入湖南後,太平軍兵分三路。第一路向西攻常德。第二路克嶽州,從北向南逼近長沙。第三路抄到長沙以南的湘潭,準備與第二路合攻長沙。


    太平軍逼近長沙,曾國藩率領剛剛練成的湘軍,北上迎擊太平軍。他親率主力,在長沙城北的靖港迎擊太平軍。塔齊布則率領一支偏師,到湘潭阻擊太平軍。


    曾國藩這一路湘軍,甫一出師,在靖港大敗。他羞憤難當,投水自殺,被部下救起。


    曾國藩編練湘軍時,把湖南官場得罪了一個遍。聽聞湘軍大敗,長沙城內的湖南大員,包括藩台徐有壬、臬台陶恩陪,都主張嚴參曾國藩,痛打落水狗。


    徐有壬、陶恩陪號稱能吏,日後都當上了巡撫。他們尚且如此,更別提其他大小官員了。由此可見,曾國藩與湖南官場結怨之深。


    參劾大員是件大事,照例要由湖南巡撫駱秉章領銜。駱秉章雖對曾國藩不滿,卻老奸巨猾,主張按兵不動。因為曾國藩手下還有一員大將塔齊布,正在湘潭與太平軍鏖戰。


    而湖南“二巡撫”左宗棠,雖隻是個巡撫衙門的師爺,卻極得駱秉章的信任。湖南大小軍政事務,左宗棠都能做得了主。


    左宗棠是曾國藩的好友,極力勸說駱秉章支持曾國藩。因為觀諸各軍,唯有曾國藩的湘軍戰力最強,能擋得住太平軍。


    不久之後,湘潭傳來大捷。塔齊布先是克複湘潭,接著大敗太平軍。太平軍在湘潭有四五萬兵馬,以新兵為主,最後隻走脫了六騎騎兵,其餘或潰散,或戰死,或投降。


    湘潭大捷,太平軍隻得退守嶽州,湖南戰局頓時改觀。


    湖南提督鮑起豹,與曾國藩素來不睦,上折嚴參曾國藩,又把湘潭大捷的成功攬在自己頭上。因為當時取得大捷的塔齊布,官居湖南綠營副將,隸屬於鮑起豹,隻是被曾國藩借調而已。


    不久朝廷明發上諭,表彰曾國藩克敵有功,又責罰鮑起豹,免去他的提督之職,由塔齊布接替。


    塔齊布跳過總兵,由副將直接擔任提督,成為封疆大吏,湘軍士氣極為振奮。


    曾國藩從綠營借調塔齊布時,他隻是個正四品的綠營都司。才兩年功夫,他就躍升為從一品的提督。


    可見朝廷賞罰分明,公道自在人心。此役是湘軍的立身之戰,對湘軍官兵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以此役為題材的戲劇,成為湘軍戲劇的代表作,對於教育新兵、提振士氣極有裨益。


    武昌之戰,發生於靖港之戰的次年。這一戰極為順利。


    當時,原本主持西征戰事的太平軍驍將韋俊,被楊秀清調迴揚州。負責守衛武昌的,是韋俊的弟弟韋誌先,被楊秀清封為國宗,提督湖北軍務。


    哪知道,這個韋誌先完全是個紈絝,被湘軍嚇破了膽。他放棄了武昌城外的天險,把太平軍收縮至武昌城內。


    湘軍順利掃清武昌外圍障礙,水陸齊驅,直逼武昌城下。太平軍屢戰屢敗,韋誌先失去信心,擅自棄城逃跑。


    主帥一逃,太平軍守軍崩潰,湘軍順利克複武昌。楊秀清聞訊震怒,不顧韋誌先的國宗身份,也不顧韋昌輝求情,下令斬殺了韋誌先。


    武昌之戰後,湘軍略事休整,繼續向下遊進攻,準備奪取江西九江。要進攻九江,就得先攻克田家鎮天險。


    田家鎮位於長江北岸,與南岸半壁山共同構成天險。長江流經至此,陡然變窄,寬度僅有五百米,水流非常湍急,且有漩渦,水文複雜。


    此處天險,號稱“楚江鎖鑰”。太平軍東王楊秀清認為田家鎮為“天國咽喉,上下通衢”,是“最為緊要”之地,派當時的燕王秦日綱主持田家鎮攻防。


    秦日綱在田家鎮修築六道鐵索,攔阻江麵。又在鐵索後麵設置數座大木簰,木簰高達十幾米,猶如一座堡壘,可設置炮位。又在半壁山駐守重兵,防守長江南岸。


    湘軍陸師先到,與太平軍搶奪半壁山天險。羅澤南親自帶隊,與太平軍鏖戰。秦日綱則親自坐鎮半壁山大營,指揮太平軍拚死抵抗,太平軍多名國宗戰死。


    太平軍不敵,最終放棄半壁山天險。湘軍陸師占領半壁山天險後,水師戰船冒險沿著水流湍急的南岸航行,用大火熔斷江麵上的鐵鏈。


    湘軍水師突破鐵鏈,急棹四十餘裏,直達長江下遊的武穴。然後迴船上遊,或炮擊,或火攻,把太平軍水師戰船燒得幹幹淨淨。


    此役之後,太平軍水師一蹶不振,長江上遊成了湘軍水師的天下。


    湘軍接連在武昌、田家鎮大勝,一向謹慎的曾國藩也變得輕敵,覺得可以一鼓作氣攻下天京。


    沒想到,湘軍在九江、湖口大敗,曾國藩再次投江自殺,被部下救起。太平軍則乘機反攻武昌,湘軍自此役後分成兩部,一部在湖北,一部在江西。


    之後,天京事變爆發,革命軍收編太平軍。林啟榮受命組建步兵第五師,接替太平軍抵抗湘軍。湘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強敵,在武昌、九江與革命軍步五師僵持不下。


    靖港、武昌、田家鎮三大戰役,是湘軍成軍以來的得意之筆,也是湘軍教育官兵的最佳素材。


    尤其是有關靖港之戰的戲劇,剛出爐時很受湘軍歡迎。這出戲矛盾點很多,高潮迭起。湘軍出師就敗,曾國藩投水自殺,塔齊布扭轉乾坤,鮑起豹冒功邀賞,朝廷明察秋毫……種種情節,極有看點。


    但湘軍官兵看得多了,未免有些審美疲勞。與革命軍相持一年,毫無戰果,湘軍士氣低落。由於不斷擴軍,書生出身的營官戰死率高,湘軍軍紀也逐年下降。


    眼下,駐守龍港的湘軍,便與巡演的戲班爆發了衝突。湘軍裏有個哨官模樣的人,帶人衝上了戲台,罵道:


    “兄弟們在此駐守經年,好不容易盼來一個戲班,唱的還是老三樣,耳朵都要聽出繭了。你們為何不給我們表演花鼓戲?!”


    戲班上的押班軍官卻不知去哪了,隻有戲班的班頭上前周旋,說道:“老總,咱們是湖北戲班,實在不會唱瀏陽花鼓戲。”


    那哨官卻很不耐煩,一把揪住班頭的衣領,把他拉到麵前,窮兇極惡地說道:


    “花鼓戲流傳兩湖,你怎麽不懂?老子要你唱花鼓戲,你就唱花鼓戲。把你們戲花找來,讓她唱《小寡婦上墳》,你扮戲裏的老流氓。”


    《小寡婦上墳》是花鼓戲裏的名作,故事情節也非常鄙陋,講的是寡婦上墳途中,受流氓長工挑撥,寡婦春心所動,大白天與長工野合。


    這出戲台詞鄙陋低俗,動作大膽,情節駭俗,卻很受湘軍的喜歡。


    班頭不從,湘軍哨官惱羞成怒,打了他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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