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前藩太上皇鍋島直正非常識貨,從“靖波”號上購買的商品都是最先進的,也是最適用的。譬如75mm野戰榴彈炮,鍋島直正直接購買了四門,耗資三萬多兩白銀。


    然而,這種外貿型號的火炮性能並不是最先進的先進,生產時有意進行了性能上的閹割。中國敢出口這種火炮,對自己的火炮製造技術非常自信,相信外國一時之間無法仿造。


    “靖波”號離開肥前藩,下一站是長州藩。長州藩是外藩大名,曆任藩主皆與幕府不睦,彼此敵視、防範。


    藩主為毛利氏,多性格暴烈,桀驁不馴。戰國時期,藩主毛利輝元與織田信長對抗。信長死後,毛利輝元又與豐臣秀吉妥協,參加執政,為五大老之一。


    關原之戰時,毛利輝元站在德川家康對立麵,為西軍總大將。戰敗後,毛利氏被德川減封,從120萬石減為29.9萬石。


    1837年,毛利敬親成為長州藩主,任用村田清風展開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改革。財政上,村田清風效仿薩摩藩,強行對商人賴賬,抵銷了長州藩的債務。又對藩內特產實行專賣製度,對農民橫征暴斂。此外,長州藩還鼓勵學習蘭學,用西方科技開拓財路。


    進入19世紀50年代,長州藩內分裂成了兩派。一派是繼承村田清風理念的的改革派,一派是主張因循守舊維持現狀的保守派。


    藩主毛利敬親則成了傀儡,在改革派與保守派之間維持平衡。因為凡事沒有主見,毛利敬親口頭禪是“就這麽辦”,被人嘲笑為“就這麽辦先生”。


    長州藩內部,改革派和保守派交替上台,長州藩與幕府關係也越來越差。長潘店藩倒幕派勢力也越來越多,逐漸成為倒幕派最為重要的據點。


    (曆史上,長州藩在倒幕運動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長州藩出身的武士,長期霸占日本陸軍,與薩摩藩武士控製海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長州藩武士中,比較有名的有:維新前三傑之高杉晉作、吉田鬆陰,維新後三傑之木戶孝允,久阪玄瑞,被譽為“明治憲法之父”的伊藤博文,被譽為“日本陸軍之父”的山縣有朋,井上馨,桂太郎,主持日俄戰爭的乃木希典,被譽為“豐臣秀吉再世”的兒玉源太郎、寺內正毅……)


    在江戶三百藩中,長州藩與中華帝國的關係更為密切。美國佩裏準將第二次訪問日本時,長州藩武士吉田鬆陰冒著脫藩的大罪,前來拜訪佩裏,請求佩裏帶他到外國增長見識。


    佩裏準將不願得罪德川幕府,拒絕了吉田鬆陰。恰巧陸雨晨訪美歸來,與佩裏準將一晤。於是,佩裏把吉田鬆陰交給了陸雨晨,吉田鬆陰也轉而來到中國廣州求學。


    吉田鬆陰在廣州看到了希望,極力讚同中日親善,請求幕府派遣更多的留學生到中國。經過反複的討論,幕府終於下定決心,從各藩選拔優秀武士,前往廣州留學。


    長州藩有吉田鬆陰開拓在前,對派遣留學生極為熱心,與中國的關係也更為親睦。


    因此,當“靖波”號抵達長州藩後,胡雪岩、古應春等人受到長州藩武士的熱烈歡迎。長州藩武士一向與幕府為敵,做事不計後果,大肆從“靖波”號訂購軍火。


    長期秉政的改革派領袖村田清風,此時已經身患絕症,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聽說“靖波”號來訪,村田清風還是從病床上掙紮著起來,到碼頭上近距離觀察了“靖波”號戰船。


    村田清風主持藩政期間,以下級武士、富農、富商為基礎,改進特產專賣製,改革兵製,興辦洋學,增強了藩內經濟和軍事實力,為後來長州藩在討幕運動中取得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胡雪岩聽說來人是德高望重的村田清風,亦下船與村田清風會晤。


    村田清風病容憔悴,與胡雪岩一見如故,望著龐大的“靖波”號,不禁感歎道:“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看到東亞人自造的戰船,遨遊在東亞的海洋上。”


    胡雪岩為之一動,說道:“東亞是東亞人的東亞。隻要中日親善,日本積極向中國學習,未來一定可以振興。”


    村田清風苦笑一番,歎道:“我老了,不中用了,未來要靠年輕人。”


    一旁有個名叫桂小五郎的下級武士,忍不住插話道:“村田大人主持藩政期間,受到曆任藩主的信任,並大力推行改革。如此經營二三十年,長州藩才有當今雄藩的景象。


    “可如今,大人病重,保守派勢力抬頭,藩主又習慣做和事佬。一旦村田大人亡故,保守派恐怕就要執政。他們頭腦簡單,盲目攘夷,我真不敢想象今後長州藩會變成什麽模樣。”


    這位桂小五郎隻有二十多歲,卻思維敏捷,見識高遠,受到村田清風的提攜。


    村田清風主持藩政期間,有兩項舉措最受武士歡迎。


    第一,向所有藩士公開藩的收支賬目,藩政府從哪裏借錢,用在哪裏,一目了然。


    第二,提拔有才幹的下級武士,虛心聽取他們的意見。日本等級製度森嚴,各藩藩政向來由上階家臣(高級武士)進行操控。


    村田清風開放仕途,為下級武士提供進身之階,更能激發他們報效長州藩的忠誠心。日後,吉田鬆陰提出的草莽崛起論,可說是是村田清風人才政策的延伸。


    村田清風晚年提攜的桂小五郎,實際上就是曆史上的木戶孝允。他與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一起被尊稱為維新三傑。木戶孝允領導了尊攘、討幕運動,成為日後明治政府中的核心人物。


    木戶孝允對長州藩的未來表示悲觀,村田清風又何嚐不是如此?可廉頗已老,村田清風命不久矣,已不便再幹涉藩政。


    他神情肅穆,態度相當懇切,對胡雪岩說道:“胡君,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胡君考慮。我身患絕症,已經辭官養病,本來不便拋頭露麵。但有些事情,實在不吐不快。


    “我聽說,我藩大量采購軍火,完全超出了我藩的財力。胡君是商人,遠渡重洋,理當考慮商業風險,在售賣軍火問題上保持謹慎。”


    村田清風長期執政,早已引來保守派的不滿。所以,他告病之後,藩主毛利敬親立即起用保守派主持藩政,以平衡兩派勢力。


    保守派與改革派一樣,都想使長州藩變得強大。但他們缺乏見識,盲目排外,竭澤而漁。“靖波”號抵達長州藩之後,保守派認為這是擴充軍備的天賜良機,不顧藩內財政拮據,不惜向商人借貸,大肆購買軍火,擴充軍備。


    長州藩雖是強藩,卻隻有幾座城池,哪能支撐保守派龐大的擴軍需求?


    胡雪岩到日本已有一段時間,對各藩之間、各藩與幕府之間的複雜關係已有了解。他並不擔憂“靖波”號上的軍火銷路,便慨然說道:


    “大人無須多慮。胡某第一次來日本做生意,以交朋友為主,並不想惹事生非,亦不敢盲目擴張。長州藩向我訂購軍火,我自然歡迎,但要求現款結算,並不接受賒賬、分期付款等結算方式。”


    村田清風長舒一口氣,說道:“如此甚好。老夫承情之至,若給胡君帶來麻煩,敬請諒解。”


    說罷,他不顧病痛,向胡雪岩深鞠一躬。


    日本人多禮,胡雪岩亦隻得向村田清風鞠躬迴禮。


    村田清風又說:“胡君剛才說,來日本做生意是為了交朋友,老夫深受觸動。既如此,老夫鬥膽再有個不情之請。”


    胡雪岩一聽,心裏有些不痛快,但看在村田清風的麵子上,仍然笑嗬嗬的,請村田清風但說無妨。


    村田清風說:“辦大事以得人才最為緊要。我覺得購買軍火尚在其次,培養人才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小五郎有成事之才,我請他擔任練兵館的塾頭。


    “我主持藩政多年,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辦成一所大學。練兵館選拔下級優秀武士做學生,教授劍術、兵法、漢學,與貴國大學相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


    “但日本的希望,著實在於教育。長州藩的希望,就在這家練兵館。老夫想請胡君迴國之後,幫忙特色幾個有才識的老師,到練兵館擔任老師。”


    胡雪岩慨然應諾,卻大受觸動。日本雖小,卻遍地都是人才,各藩雖窮,武士卻多有報國之誌。看來,日本不容小覷,迴國之後,不妨把在日本的見聞寫成一個小冊子,敬奉當局,提醒當政者注意日本這個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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