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對付共同的敵人、荷蘭東印度公司,各大華人公司齊聚坤甸,有錢出錢,有兵出兵。這在婆國洲曆史上,幾乎稱得上是破天荒頭一遭。


    有些年長的華人不禁感慨:要是羅芳伯還活著,讓他老人家親眼目睹這一幕,該有多好!


    羅芳伯是蘭芳共和國的開創者,於1776年創辦蘭芳公司,1777年改製為蘭芳共和國。此人智能雙全,富有韜略,婆羅洲華人各公司都臣服於他。


    芳伯在世時,蘭芳公司強硬一時,萬那土著一度想請羅芳伯擔任蘇丹。


    隻不過,由於曆史的局限性,羅芳伯並沒能給蘭芳共和國設計出健全的製度,反而從古書中尋求答案,使用古代傳說中的“禪讓製”作為領導更替的手段。


    芳伯晚年時,荷蘭人加緊入侵婆羅洲,蘭芳國已顯頹勢。從第七任總製古六伯開始,蘭芳政局動蕩,總製更替頻繁。


    總製任期最短者不足一年(第8任謝桂芳,1842~1843年),最長者四年(第7任古六伯,1838~1842年),直至第十一任總製劉壽山。


    劉壽山吸取了前任總製的教訓,對東印度公司避戰求和、一再退讓,雖保住了總製的位置,卻引來國人不滿,被指責為漢奸。


    這一次,同盟會團結各華人社團,在坤甸組織起了一支上千人的武裝隊伍。陸雨晨、吳如孝、霍華德久經戰陣,對於訓練士兵頗有心得。


    而華人公司的士兵,經常與東印度公司、萬那土著作戰,槍法嫻熟,吃苦耐勞,單兵素質亦很過硬。


    隻是,他們亦兵亦民,並不脫產訓練,不算常備軍。各公司社團亦缺少職業軍官,不懂陣法、指揮、後勤等現代軍隊指揮,所以才屢被荷蘭人以少勝多。


    陸雨晨等人按照革命軍的辦法訓練華人士兵,統一編組,稱為“華人義勇軍”。又統一號令,統一訓練,才短短十來天,義勇軍已經初見成效。


    部隊隊列整齊,士氣高漲,令行禁止。華人見了之後,無不交相讚譽。於是,便有人不斷提議,不如趁此機會與東印度公司開戰,徹底消滅荷蘭人,統一婆羅洲。


    這天,同盟會高層早上例會時,副會長劉善邦便提及此事。他喜不自禁地說道:


    “陸大使,吳會長,真是想不到,你們真有辦法,先是成立了同盟會,接著又成了義勇軍。短短十來天功夫,已經頗具成效,華人空前團結。


    “荷蘭人已經膽寒了,龜縮在軍營裏不敢出來。萬那土人也嚇破了膽,有一半開小差跑掉了。機會難得,咱們大張旗鼓地召集來一千多名士兵,何不與荷蘭人痛痛快快地幹一場,把他們徹底趕出婆羅洲!”


    因坤甸地勢緊要,荷蘭東印度公司已在這裏建立了一個據點。按照歐洲人的標準,據點內設有炮台、軍營、生活區、商業區,易守難攻。


    劉壽山一向主張避戰求和,便說道:“不妥不妥。荷蘭人在西婆羅洲人數雖少,卻在爪哇、蘇門答臘、新幾內亞、西裏伯斯等島分散駐有兵力。


    “一旦我們在婆羅洲與荷蘭人開戰,荷蘭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其他幾個島嶼上的荷蘭人也會趕過來增援。”


    陸雨晨對進攻荷蘭人並無把握,暫時也不想與荷蘭人大動幹戈。畢竟,同盟會才成立不久,立足未穩。義勇軍也是臨時拚湊起來的,不便倉促出戰。


    他搖搖頭,做主說道:“義勇軍成軍時間太短,與萬那土著打仗尚有把握。若與荷蘭人作戰,一旦落敗,於士氣打擊極大,容易造成土崩瓦解的局麵。”


    劉善邦頗為氣惱,歎道:“話雖如此,人心可用,我們若不顯示出強硬的硬度,何以服眾?”


    陸雨晨微微一笑,屏去左右,隻留下吳如孝、劉壽山、劉善邦四人,說道:“我有一計,既能振奮人心,又能避免與荷蘭人開戰。隻是,這需要劉總製的全力配合。


    “柿子要揀軟的捏。與其興師動眾與荷蘭人開戰,不如殺一兩個罪大惡極的漢奸,譬如漢奸頭子劉台二。如此一來,既能震懾漢奸,又能向荷蘭人示威。”


    劉善邦恍然大悟,覺得此計不錯。劉台二是蘭芳共和國的叛徒,殺掉劉台二,定能振奮人心。


    但劉壽山尚有猶豫,因為劉台二兼任東印度公司的翻譯。劉壽山與東印度公司若有交涉,常常通過劉台二牽線搭橋。一旦劉台二被刺殺了,荷蘭人定會懷疑是同盟會所為,劉壽山也難脫嫌疑。


    眼看他仍有猶豫,劉善邦說道:“阿生,劉台二被華人視為漢奸,死後連公墓都進不了。你一味退讓求和,可荷蘭人並不領情。你總不希望自己也落一個劉台二那樣的罵名吧!”


    婆羅洲華人早有議論,認為劉壽山為了保住總製之位,向荷蘭人一味求和,把他視為隱形漢奸。


    此言一激,劉壽山隻好說道:“我願幫忙刺殺劉台二,一為華人清除漢奸,二為自己洗涮清白!”


    這天晚上,在坤甸荷蘭人營地外的華人酒館內,漢奸劉台二在兩名保鏢的護衛下,大搖大擺地進入酒館。


    劉台二是東印度公司裏的翻譯,有頭有臉,附近的華人都怕他。酒館老板與劉台二是老相識,趕緊把他讓進酒館,說道:


    “劉先生,今天下午,土人送來了一頭大野豬,肥碩無比。我知道您喜歡吃野豬肉,特意給您留了條豬後腿,正準備派人送給您呢!”


    劉台二也不客氣,當然也不詢問價格,迴道:“今晚就烤了吧,分給酒館裏的同胞吃。”


    正在喝酒的華人隻是笑笑,卻無人附和他。劉台二好自沒趣,喝了會兒悶酒。


    不一會兒,保鏢附到耳旁,說道:“蘭芳的人來了。”


    劉台二故意大聲說道:“老板,野豬肉烤好了沒有?上好酒,蘭芳那邊來貴客了。”


    這一聲吆喝,引起酒館內華人的側目。大家都視他為漢奸,他卻恬不知恥,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本事,蘭芳共和國也要時常派人與他接觸。


    蘭芳的使者來了。劉台二認得他,是蘭芳大總製劉壽山的女婿葉湘雲,常常代表劉壽山與他接觸。


    寒暄過後,葉湘雲落座,與劉台二一起吃起了野豬肉。劉台二放鬆了警惕,試圖拉攏葉湘雲投靠荷蘭人。


    酒酣耳熱,酒館內的馬燈不知怎的突然滅了。一陣手忙腳亂,等馬燈再次亮起,酒館內突然出現了一個白發蒼蒼、仙氣飄飄的長者。


    顧客中一陣騷動,這不是畫像中的羅芳伯嗎?有人驚唿道:“芳伯,您老人家顯靈了?”


    那長者麵無表情,陰狠狠地瞪了下劉台二,說道:“劉台二,你是什麽心腸,怎麽有臉背叛蘭芳,投靠荷蘭人?”


    身後一個彪形大漢,大聲喝道:“奉芳伯之令,拘拿劉台二,剖心祭靈!”


    劉台二的保鏢早已被人製服。他要逃跑,卻無路可逃,隻得跪地求饒。


    那大漢手持一柄尖刀,直插劉台二的心髒。


    眾人驚唿一聲,卻無人逃跑,隻覺得大快人心,劉台二死得活該。


    長者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劉台二伏誅,罪有應得。大家要團結,聽同盟會的號令。誰再投靠荷蘭人,我必不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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