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地處湖南東南部,是湖南溝通兩廣、江西的重要據點。


    從衡陽沿湘江溯流而上,可經湘桂走廊進入廣西。這條通道是古往今來進入廣西的必經之路。古代的靈渠運河,現代的湘桂鐵路、高速,皆走這條湘桂走廊。


    從衡陽經耒水可以到達郴州,再經武江或連江,可以進入廣東。


    這兩條通道,從秦朝南征百越時起,就是北方王朝進入兩廣的官道。


    可以說,衡陽扼守住了兩廣的咽喉,占據了衡陽,就拿下了進攻兩廣的橋頭堡。反過來說,守兩廣必守衡陽。


    另一方麵,衡陽東北的羅霄山脈,有一條明顯的東西。這是曆來湖南通往江西的戰略通道。如果從江西宜春方向南下兩廣,一般也會出武功山經湘江南下至衡陽,再取道入粵。


    對於越國來說,如果要從廣州去湖北或更北的中原地區,最便捷的通道就是走衡陽,經湘江北上。


    衡陽地理位置之重要,由此可見一斑。


    革命軍奇襲衡陽,後勤給養相當困難。一方麵,革命軍火器裝備率高,彈藥消耗量大。另一方麵,革命軍深入敵境作戰,一不熟悉地形,二無群眾基礎。


    從桂林到衡陽,橫亙著越城嶺、都龐嶺、騎田嶺等五嶺山脈,崎嶇難行。


    最快捷的,莫過於水路。


    桂林市境內有一條靈渠,溝通湘江與漓江。這條靈渠修建於兩千年前,為秦始皇征伐百越時所建,早已年久失修。豐水期時,靈渠可以通行十五噸的小船。


    楊烜之所以轉變戰略,放棄北上湖南,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靈渠失修、交通不便。他已經下令修浚靈渠,預計將於1854年底完工,屆時靈渠將能通過兩百噸的貨船。


    如今正是枯水季,靈渠水淺難以通航,別說是鐵甲艦,就連最普通的蒸汽汽輪都無法通過靈渠。


    無奈之下,革命軍近衛師長李秀成隻能另辟蹊徑,在靈渠上遊的桂林市全州縣,征用了三十餘條木船。全州縣位於廣西東北角,再往北走,就進入湖南永州府了。


    李秀成帶著一千五百名近衛師官兵,坐木船沿湘江順流而下。於此同時,廣西守備師副師長陳玉成,率領著一千騎兵夾江而行,與近衛師互為支援。


    進入東安縣淥埔鎮,陳玉成首先遇到一股敵軍。幾年前,湘軍大將江忠源曾在湘江全州段的蓑衣渡設伏,重創太平軍。


    湘軍故伎重施,在湘江東安段的淥埔鎮釘設木樁,攔阻江麵,防止革命軍順湘江北上。


    湖南東安縣淥埔鎮與廣西全州縣蓑衣渡一樣,都處於湘江上遊,江麵不寬,江水不急。清軍在淥博鎮江麵釘設木樁,就能有效地控製江麵,防止革命軍乘船北上。


    陳玉成早已摸透了清軍的防禦布置,他隻帶十餘騎精騎,沿湘江西岸,前往淥埔鎮的清軍陣地挑戰。


    淥埔鎮是處不大的鎮子,兩岸皆有高山夾峙,湘江穿鎮而過。此處靠近廣西,是清朝防禦越國的第一道防線。清軍在此布置有一千兵馬,以綠營兵和團練為主。


    守軍見陳玉成隻有十幾騎騎兵,頓時大喜,紛紛叫道:


    “四眼狗隻有十幾騎。”


    “莫要跑了四眼狗。”


    “四眼狗這次跑不掉了。”


    ……


    陳玉成隻有16歲,卻戰功赫赫,已成為廣西守備師的副師長。因他雙眼有各有一顆大痣,遠望猶如四眼,故被敵軍蔑稱為“四眼狗”。


    守鎮的清軍開炮射擊,劈山炮鉛子亂飛,陳玉成拍馬便走。


    清軍以為陳玉成孤軍深入,機會千載難逢,便傾巢出動,追擊陳玉成。


    哪知清軍才追了不到二裏,革命軍伏兵四起。陳玉成也掉轉馬頭,迴身追擊清軍。這正是陳玉成最擅長的戰術:“迴馬槍”。


    清軍中伏,人仰馬翻,頓時罵聲震天,叫道“又中四眼狗圈套矣”。有人逃跑不及,隻得跳入湘江自殺。


    打下了淥埔鎮,陳玉成得以安排人手,拔除湘江中的木樁,接應李秀成的近衛師北上衡陽。


    王錱本在廣西桂林市灌陽縣一帶騷擾,聽聞革命軍進入湖南,大驚失色。革命軍雖然已經占有整個廣西,卻非常克製,集中精力搞均田運動,絕少出現進入湖南作戰的情況。


    王錱認為,革命軍下個目標將是湖南永州府。因為永州府與桂林市接壤,扼守湘桂走廊。革命軍若要謀取湖南,必要控製湘桂走廊,也就必須控製永州府城。


    因此,王錱並不理會東安縣清軍的求援,直接率軍迴師永州府城。


    出乎王錱意料的是,革命軍並沒進攻永州府城,而是繞過永州府城,沿湘江繼續北上。開什麽玩笑,敵軍不要後方了,率領一支輕軍反攻湖南?


    王錱以下,包括堂弟王開化,部將張運蘭、張運桂兄弟,無不對此瞠目結舌,不知革命軍意欲何為。召集眾將商議,大家也都議論紛紛。


    張運桂智勇雙全,是王錱手下第一猛將,說道:“敵軍不顧一切,輕敵冒進,勢難長久。他們派一支孤軍北上,極有可能是為了虛張聲勢,調動我軍迴師。


    “依我看,不如將計就計,就地在永州府城駐守,掐斷敵軍糧草供給。敵軍火器優於我軍,輜重負擔重於我軍。一旦我們切斷了他們的後勤供給,他們必敗無疑。”


    張運蘭與張運桂兄弟情深,從來都不會與哥哥唱反調。


    王開化卻不認同張運桂的看法,說道:“聽斥候講,敵軍裏有近衛師的番號。近衛師負責保衛越王,裝備精良,戰鬥力強。


    “他們進入湖南,可知敵軍重視湖南。很可能,楊烜已經隨近衛師進入湖南了,要在湖南大動幹戈。依我看,不如盡快迴師衡陽,堵住敵軍北上之路。”


    張運蘭立馬反駁道:“若是一仗不打,就退守衡陽,未免示弱於敵。朝廷看重城池的得失,若丟了城池,我們也要遭殃。”


    在老湘營曆史上,王錱創辦了老湘營,王開化、張運桂兄弟則是老湘營最重要的將領。隻可惜,這四人皆英年早逝,沒有立下大的功名。


    反倒是劉鬆山、劉錦棠叔侄,作為老湘營的後起之秀,帶著老湘營浴血奮戰,剿滅迴亂,收複新疆,對抗俄酋,立下了赫赫威名。


    此時的劉鬆山隻是一個營官,手下有五百兵馬。因他頗有智謀,也得參與會議。眼見上峰爭執不休,劉鬆山提醒道:


    “璞帥是否記得,三年前,長毛進犯湖南。朝野震動,多少官員為此丟了烏紗帽,多少黎民百姓死於發亂!”


    王錱字璞山,常被屬下敬稱為璞帥。


    劉鬆山的話令王錱頗受觸動。這幾年,革命軍占據兩廣,太平軍起於東南。南方各省丟城失地,朝廷對此極為敏感。


    革命軍攻入湖南,不管是虛張聲勢,還是要攻城略地,都將引起湖南紳民的恐慌。王錱被巡撫倚為重任,又與曾國藩失和,若是應對消極,必會受到湖南士紳的交相詰責。


    想到這兒,王錱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說道:“我自負知兵,以殺身報國自使。敵軍既已入湘,我為湘中子弟,豈有畏葸避讓之理?傳令,奮起直追,殺敵報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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