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高伯適是否願意,他手的農民軍實力弱小,隻能接受革命軍的整編。高伯適如此,謝文奉如此,越南地方豪酉同樣如此。


    至於說天地會山堂、明香社,還有許多華人社區,要麽是中國人,要麽是中國人的後裔,自然會舉雙手歡迎革命軍的到來。


    一時間,北圻山河變色。高伯適有些懊悔,覺得自己引狼入室。但想起暨南軍政府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高伯適又釋然了,覺得革命軍帶來了文明的火種,也給深陷於水深火熱的越南百姓帶來了希望。


    不管怎麽樣,高伯適都無力影響大局。征越軍那邊,正在加緊整編越軍,準備南下中圻。


    參謀長楊國瑞為征越軍南下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口號:“誅登桂、清君側”。


    清君側指清除君主身旁的親信、奸臣,指封建藩鎮起兵反對朝廷的一種政治鬥爭手段。


    譬如,西漢初年,漢景帝接納禦史大夫晁錯的建議,決議削藩。吳王劉濞聯合七個藩國,發動“七國之亂”,口號便是“誅晁錯、清君側”。


    明初,建文帝聽信大臣齊泰、黃子澄等的削藩建議,著手進行削藩。當時的燕王朱棣,便打著“誅齊黃,清君側”的旗號攻入南京,自立為帝,年號永樂,即明成祖。


    征越軍以“誅登桂、請君側”為口號,頗有些不倫不類,因為征越軍並非嗣德帝的臣,嗣德帝更非征越軍的君。


    但楊烜並不重視虛名,至今遙尊太平天國,羅大綱也就欣然接受了楊國瑞的提議。


    嗣德帝身旁的張登桂,在越南人眼中已成奸臣。在越南省兵眼裏,張登桂更是逼死阮登階、阮知方兩位大臣的幕後黑手,不誅之不足以平民憤。


    所以,當“誅登桂、清君側”為口號傳到順化皇城時,阮朝上下一片嘩然。


    張登桂也接連上書嗣德帝,以疾病纏身、無能應對北賊為由,請求辭去兵部尚書、輔政大臣、勤政殿大學士等職位,褫奪郡公爵位,減半俸祿。


    這種以退為進的政治策略,嗣德帝自然不會看不出來。革命軍大軍壓境,阮朝已是風雨飄搖。張登桂秉政已久,朝廷內外都是他的爪牙。一旦張登桂辭職,嗣德帝失去左膀右臂,更難應付眼下的危局。


    所以,嗣德帝駁迴張登桂一切辭職申請,隻削除其一半俸祿。為籠絡張登桂,嗣德帝嘉賞他一麵寫著“三朝碩輔”的金磬,又特賜禦製詩一首,內容是:


    “遭逢兼德齒,均是花甲年。豈不念勞病?其如代者希!壯猷何暇老,同誌莫相違。欲作耆英會,須看定兩圻。”


    張登桂剛過六十大壽,故嗣德帝稱其為“花甲年”。形勢緊張,鎮西軍又已投降革命軍,張登桂百般推諉,嗣德帝則百般挽留。


    樹倒猢猻散。就是張登桂想辭職,手下親信也不想讓他辭職。張登桂一失寵,手下全都要失勢,說不定還要被政敵落井下石。


    於是,便有一員親信為張登桂剖析利害,說道:“中堂,北賊打出的旗號清君側,把矛頭指向了‘中堂’,似乎並不打算推翻阮朝。


    “一旦中堂堅持辭職,目前能接替您的,也就是戶部尚書阮伯儀了。他可是您的政敵,一向主和的。以他的能耐,哪能堪此大任。


    “到時,他應付不了危局,皇上舍卒保車,說不定就要拿中堂大人與北賊做交易了!”


    這番話雖說危言聳聽,卻也並非不可能。張登桂飽讀詩書,自然知道“清君側”的來曆。西漢“七國之亂”時,漢景帝為平息七國的怨恨,不惜誅殺自己的愛將晁錯。


    張登桂秉政數十年,政敵林立,被國人視為奸臣。一旦失去了權柄,形勢逆轉,嗣德帝必要拿他祭旗,阻止征越軍進入順化。


    張登桂思前想後,唯有拚死一戰,與征越軍魚死網破,或許還能死得其所。於是,他調兵遣將,準備與征越軍決一死戰。


    阮朝軍隊分為中央軍和省兵。中央軍員額一萬兩千名,是越軍精銳,一直駐守在順天府附近。張登桂所依靠的,主要就是這一萬兩千名中央軍。


    對於勢力龐大的征越軍,這點兵力自然不夠。張登桂調令各地省兵入京勤王,又仿照政敵阮知方的遺計,下令各地成立“山防衙”,任命各地豪強為“山防使”,讓他們招募武裝,阻擊征越軍。


    除此之外,張登桂還拿出家財,臨時增募兵勇,完善順化都城的防禦。


    最狠的一著,莫過於頒布“募兵令”,規定男子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皆有守土之責,責令各省官員增募軍隊,派往順化效力。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順化是中圻中心,也是越南西山朝、阮朝都城,北距北圻中心河內城五百四十公裏,南距南圻中心嘉定城(民間稱西貢,今之胡誌明市)六百四十四公裏,西靠長山山脈,東距南海八公裏。


    香江穿城而過,將城市分為北南兩區。北區是老城,又有外城和內城之分。內城即為阮朝皇宮,仿明清紫禁城之製。外城城牆高六米,有護城河環繞。


    張登桂召集了六萬部隊,主要部署在香江堤岸,再就是香江外城。


    以這兩六部隊,又哪能擋住征越軍的虎狼之師?


    羅大綱在北圻收編越軍,時間緊急,來不及大刀闊斧地整編。


    鎮西軍仍以阮林為統帥,內部組織照舊,隨征越軍南下。他們成為征越軍東路軍的仆從軍,一起南下討伐阮朝,經略順天府以外的中圻、整個南圻。


    高伯適的農民軍、謝文奉的天主教起義軍、天地會山堂,全部留在北圻,配合征越軍西路軍,經略整個北圻。


    投降過來的越軍,暫時保留原班人馬,統帥照舊。但官兵全部剪掉長發,模仿革命軍改留短發。


    很多征越軍官兵不解,認為羅大綱對越軍過於優容。革命軍重視統戰工作,接納鎮西軍等越軍確有必要。


    但在國內,革命軍收編敵軍時非常審慎,一定會花費很大力氣改編降軍。最起碼,投降過來的敵軍,通常要接受一段時間的教育,再打散編入革命軍。


    征越軍收編敵軍如此草率,豈非不智。於是,便是一眾部將,前來司令部遊說主帥,請求慎重對待越南降軍。


    羅大綱卻並不這樣認為,說道:“在外征戰,總要靈活機變,不必拘泥於常規。越軍雖然已經投降我們,畢竟非我族類,猶自猜疑。


    “我們在國內,可以把綠營兵,甚至可以把八旗兵分散編入革命軍。但越軍與我語言不通,打散其建製,化整為零編入各部,決不可行。


    “況且,現在戰事緊急。受製於後勤供應,我們在河內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現在,糧草彈藥已經初步運入河內,部隊沒有後顧之憂,應當迅速向南挺進。”


    參謀長楊國瑞也完全讚同羅大綱的意見,說道:“越軍投降我軍,全在一個‘勢’字。鎮西軍在越南強大一時,隻因我軍勢強,在河內窮途末路,隻能投降我軍。


    “同樣的,投降過來的越軍是否會忠誠於我軍,也全看這個勢字。隻要大家爭氣,保持嚴明的軍紀,在中圻、南圻不斷打勝仗,就能威服降軍,使之心甘情願追隨我們。”


    眾將受到激勵,紛紛表示要約束部下,在順化打一場漂亮的攻堅戰。


    不久之後,征越軍南下中圻,直指中圻中心順化。


    陸路這邊,以步二師、鎮西軍為主力,步二師約一萬兩千人,鎮西軍約一萬九千人。


    海路這邊,以海軍南洋艦隊、海軍陸戰隊為主,共有鐵甲艦一艘、蒸汽戰艦九艘、各式風帆運輸船上百艘,兵力五千人。


    兩路兵馬仍取“擒賊先擒王”之計,沿途不作停留,不與敵戀戰,直撲阮朝都城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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