諒山古稱“越北門戶”,是廣西“十萬大山”通向越南紅河三角洲的大門,距離廣西鎮南關僅有十八公裏。


    這短短的十八公裏山路,地形複雜,崎嶇難行。一旦過了諒山,再往南就是平原,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從諒山往南一百三十公裏,即為北圻中心河內,也是黎朝、西山朝、陳朝、丁朝等前朝的首都。


    因此,諒山如同鎖鑰,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向來都有“下諒山而越王降”的說法。北方中原王朝征伐越南,隻要打下諒山,越南軍隊士氣就會崩沮。


    所以,越軍在諒山地區集結重兵,試圖阻止革命軍。


    諒山周圍皆為高山,易守難攻,四周有扣馬山、巴外山、班崗、迷邁山、文廟等高地,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山頭。奇窮河穿城而過,把諒山分為新城、舊城兩個城區。


    順便說一下,阮朝於十八世紀末建國,頗有文治武功,大力開發湄公河三角洲、紅河三角洲,人口增長迅速。諒山是越南諒山省的省會,人口大量增加,形成了新舊兩個城區。


    一大早,步三團團長馮子材睡得正香,被屬下喊醒。步三團深入敵後,在扣馬山外圍紮營,離越軍很近。馮子材十分警覺,以為有了要緊的軍報,從行軍床上一躍而起。


    衛兵告訴他:“偵察處吳參謀來了,正在賬外等候。”


    吳參謀是師部的偵察參謀,受命深入敵後,提前偵察敵情。因越軍防範緊密,手段殘忍,很多特工、參謀都遭不測。


    革命軍重視情報偵察,戰前必派出大量特工、偵察兵,戰時方能知己知彼。馮子材帶兵深入敵後,對敵情掌握不明,正為此苦惱不已。


    得知吳參謀過來,他十分高興,來不及洗漱,跑出來握住吳參謀的手,說道:“我們深入敵境十幾公裏,終於遇到自己人了!”


    吳參謀一臉憔悴,說道:“你們步三團真是勇猛,隻用一天就打到諒山。等咱們拿下了諒山,飲馬河內就指日可待了!”


    寒暄過後,立馬進入正題。吳參謀介紹說,越軍在諒山布置了重兵。諒山分為南城、北城,以窮奇河為界。


    窮奇河以北,以扣馬山、北城、班固為防禦重點。窮奇河以南,以迷邁山、南城、文廟為防禦重點。


    窮奇河水深2至5米,河寬130多米,水流湍急,不能徒涉。河上有一座石橋,名為“窮奇河大橋”,連接諒山南、北兩城,位置極為緊要,是革命軍南下河內的關鍵。


    由於步三團進軍神速,越軍尚未反應過來,隻在窮奇河大橋布置了少量兵力,暫無破壞大橋的跡象。


    馮子材心動不已:拿下大橋,保證大軍南下河內,絕對是一件奇功。


    可他兵力有限,原計劃負責排除越軍在諒山北側的據點,為大部隊進攻諒山掃清障礙。就算越軍破壞了大橋,步兵三師也有工兵營,可以重新在窮奇河上架橋,保證大軍南下。


    隨機應變本非馮子材所長。但昨日的戰事,極大地啟發了他:馮海洋不顧敵眾我寡,令他率兵直撲諒山。此舉出敵不意,極大地擾亂了敵軍的部署。


    這次征越,事出倉促。征越的導火索,自然是為了增援高伯適起義軍。此外,總司令部算好了日期,選擇在越南枯雨季發動戰事,要求征越軍趕在雨季來臨之前結束戰事。


    越南是一個以熱帶氣候為主的國家,降雨量極大,對戰事影響極大。為此,征越軍必須選擇在枯雨季發動戰事。


    去年,越南剛爆發過洪災,之後又是蝗災。今年的枯雨季雨水特別少,適合征越作戰。


    為了趕時間,征越作戰準備不足,步二師對越南地形不夠熟悉,作戰計劃比較粗疏。但在客觀上,這也為前線大將便宜處置、出奇製勝提供了機會。


    馮子材思索片刻,問吳參謀:“敵工處的同袍呢?有消息嗎?”


    吳參謀苦笑一下,說道:“越軍防範極嚴,我們在諒山又人生地不熟悉。敵工處的特工,聽說已經犧牲了好幾個。我知道北城裏還有一個姓武的特工,正在策反城內的越南人,一時難以出城。”


    馮子材沉吟片刻,叫來尖刀連長王玉寶,問道:“王玉寶,我有個差事給你。此事極為兇險,你若沒有把握,不必勉強。”


    王玉寶天不所地不怕,慨然說道:“團長盡管安排,沒有我王玉寶辦不成的差事。”


    馮子材甚是高興,笑道:“好,有誌氣!我再把特務連二排撥給你,你想辦法拿下窮奇河大橋,特別是防止越軍炸橋。”


    王玉寶知道這其中的艱難,卻決不服輸,領命而去。


    馮子材謝過吳參謀,傳令部隊,準備進攻扣馬山上的越軍。


    越軍在諒山北部的防禦,以扣馬山陣地最為緊要,對征越軍威脅最大。越軍以扣馬山主鋒核心,修建了十幾個據點。


    假若一個個拔除據點,勢必費時費力,也要分散兵力。為此,步三團再次放火燒山,逼迫越軍出戰。


    現在正是枯雨季,落葉一點就著。扣馬山上的越軍忍耐不住,下山應戰。


    越軍肯現身,仗就好打了。按照《步兵操典》、《步兵戰術》,步三團使用迫擊炮、火槍阻擊越軍。


    扣馬山上的越軍甚是勇猛,從山上各個方向俯衝而下,在炮火襲擊下死傷慘重。盡管如此,他們依然拿著落後的冷兵器,向步三團發起死亡衝鋒。


    步三團身為東路軍先鋒,輕軍急進,攜帶彈藥不多,昨日接連兩場戰鬥,彈藥消耗太快。而越軍的衝鋒不講隊形,四麵八方都有。


    馮子材看在眼裏,對越軍生出一絲敬畏。他自從加入天地會後,也算是飽經戰陣,接觸過很多軍隊。太平軍紀律嚴苛,給馮子材留下的印象最深。綠營兵最為廢弛,幾乎不像一支軍隊。


    眼前的越軍,雖然不像太平軍那麽勇敢,卻也能夠慨然赴死,這使他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越軍隊形散亂,或許是出於無意,卻也使得步三團無法集中火力。出於對對手的尊敬,也為了節省彈藥,馮子材下令:“停止射擊,準備白刃格鬥。”


    革命軍陸軍的火器裝備率,其實並不高,剛接近百分之四十。而革命軍的主要對手,滿清的八旗兵、綠營兵,火器裝備率早已超過百分之七十。


    一方麵,革命軍擴張太快,無法全麵普及火器。另一方麵,清軍、越軍的火器相對落後,射速、威力、射程都不及革命軍。與其提高陸軍火器裝備率,不如把節省下來的經費發展海軍。


    所以,革命軍陸軍仍然重視白刃格鬥,有一半以上的士兵使用冷兵器做武器。


    越軍自知武器不如敵人,便想靠白刃格鬥取勝。哪知他們衝到山下,與革命軍短兵相接,拚大刀長矛,仍非革命軍對手。


    革命軍陸軍以廣西俍兵居多,俍兵重視白刃格鬥,多有秘技。為此,總司令部特意博采眾長,編製了簡單有效的刺殺技術。


    這種技術最強調突刺,兩人或三人一組,一人佯攻,另外一人或兩人突刺,又分為直突、脫突、下突、返突,看似簡單,其實最為有效。


    越軍從扣馬山上俯衝而下,先被山火熏得頭暈腦脹,到了山下與步三團交戰,又被殺得丟盔棄甲。


    步三團官兵愈戰愈勇,喊出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口號:“攻下諒山,飲馬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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