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派出所旁邊,是一處郵政所。警政、郵政是現代政府的重要職能,與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暨南軍政府在引進警政製度的同時,也引進了西方郵政製度。


    先秦時,華夏就已經建立起有效的郵政製度。秦始皇滅六國後,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開始推行郡縣製,為此大修馳道,建立起完善的郵驛製度。


    華夏古代的驛站,不僅負責傳遞書信,還要負責接待來往官員。發展到後麵,就連官員的家屬都能到驛站享受“公家”服務。因此,驛站效率低下,消耗財政。


    明末時,崇禎皇帝決定裁撤驛站。這個不經意的舉動,卻砸了驛卒李自成的飯碗。李自成走投無路,發動農民軍起義,最終滅亡了明朝。


    清朝繼承了明朝的郵驛製度,略有改進。但到晚清時,清廷有誌之士已經意識到了現代郵政的重要性,唿籲廢除效率低下、浪費經費的舊式驛站。


    洋務派大員,包括海關總稅務司、英國人赫德,也屢次建議清廷,加緊建立現代郵政。


    明亡的教訓就在眼前,清廷不敢擅自廢除驛站,一直拖著不肯改革。直到1878年,根據李鴻章的建議,由海關總稅務司赫德主持,依托全國各處海關辦理現代郵政。


    1896年,清廷正式委托赫德辦理國家郵政,一切仿照英國成規。


    現代郵政起源於英國。1840年,英國政府根據羅蘭·希爾的建議,進行了一次郵政改革,郵資采取“均一製”並發行郵票,使用電報、鐵路、蒸汽船等傳遞郵件,是為現代郵政的開端。


    楊烜深知郵政工作的重要性,將郵政擺在與警政同等重要的地位。軍政府的郵政與滿清的郵驛最大的區別是:


    軍政府的郵政具有公共服務屬性,麵向所有國民,而滿清驛郵隻為官府服務。


    郵政是軍政府所能提供的最基本的公共服務,也是普通老百姓與軍政府打交道的最主要窗口。百姓對軍政府是否滿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對郵政工作是否滿意。


    軍政府在縣一級建有郵政局,在鄉鎮、重要交通樞紐建有郵政所。


    郵政局、郵政所主要承攬投遞普通信件、售賣新聞報紙、快遞郵件等業務。除此之外,在通有電報的地區,郵政局可以拍發電報。


    通常情況下,振興銀行與郵傳部有合作,在各級郵政局、郵政所開設儲蓄點,可以幫助匯兌、儲蓄、兌換錢款,公私皆可。


    所以,郵政部門的職責相關緊要,業務也相當繁忙。


    楊烜來到黃埔郵政所,見裏麵忙而不亂。長洲島本來交通不便,人口並不多。如今,這裏有了駐軍、學校、造船廠,一下子繁華起來,來郵政局寄信、匯錢的人也多了。


    滿清治下,官員出行都要提前淨街,老百姓也要避讓。而大官絕不與小吏接觸,更不會輕易與老百姓接觸。


    與之相對,軍政府則有規定,官員出行不得坐轎,也不鋪陳儀式。


    誠然,華夏受儒家影響,等級觀念桎梏人心。但軍政府以平等為號召,亦足以動搖根深蒂固的等級秩序,有助於贏得國人的擁護。


    剛在派出所時,楊烜的行蹤已經泄露。此時,更多的軍民湧進郵政所,隻為一睹天顏。


    這倒苦了近衛師的官兵們。楊烜喜歡親近群眾,不允許衛隊驅散群眾。近衛師的官兵們隻得瞪大眼睛,嚴加戒備,防止出現意外。


    郵政所與派出所隻有一牆之隔,麵積略大一些,有個小院子。近百名顧客,包括長洲島上的駐軍、學生、工人、漁民,把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既然人都來了,楊烜幹脆坐了下來,和大家聊了起來,順便也了解一下基層郵政。


    一旁有個三十多歲的軍人,顯然是長洲炮台裏的駐軍。楊烜問他:“你來郵政所辦什麽業務?”


    軍人說道:“迴越王,我是長洲海防連的文書。連長讓我遞信給營部。”


    長洲炮台守軍隻有一個連一百多人,屬於海軍,歸海防司令部直管。


    楊烜問道:“你們海防連也在郵政所遞信嗎?”


    軍人答道:“以前都是派人送信,浪費時間浪費人力。黃埔郵政所設立以後,我們改在郵政所遞信,省時省力。”


    郵政所長姓張,此刻連忙補充道:“部隊的信件,我們是專門標記,專門分類的,放在機要信件那一欄,防止丟失或者泄露。”


    楊烜來了興趣,問道:“除了機要信件,還有哪些門類?”


    張所長如數家珍:“主要有電報件、機要件、掛號件、普通件。除此之外,還能郵寄包裹。”


    楊烜來了興趣,張所長一一解釋:


    電報件顧名思義,是指通過電報分發的信件。長洲電台尚無鋪設電報線,要拍發電報,需要郵政所先把信遞給商館郵政局,由商館郵政局代發電報。


    機要信件顧名思義,乃是比較重要的信件,多是公函,主要來自軍隊、學校、造船廠。有時候,前來造船廠訂船、考察的商人,也會使用機要信件寄信。


    不用多想,這種信價格較貴,普通人使用並不劃算。而這種機要信件可視其緊急程度,可用電報拍發,亦可不用電報拍發。


    掛號件是指要求迴執的信件,價格自然也要比普通件便宜一些。收信人收到信件後,會簽發一個迴執,迴寄給寄信人,表示信件已經收到。


    除了信件以外,郵政局還要郵遞包裹,根據其體積、重量收錢。


    楊烜深感興趣,問道:“譬如說,我從長洲島向南寧府寄信,一封普通書信大約多少錢?電報件呢?機要件呢?”


    張所長略一盤算,說道:“長洲島距離南寧府足有一千多裏,寄一封普通書信,需要買一張一角錢的郵票。也可以讓收件人分擔郵票,寄件人買一張五分錢的郵票,收件人收信時再付五分錢。


    “如果是電報件,就要看字數多寡了。大致上,一個字需要五分錢。機要件價格更貴,以件收費,對軍政學部門優惠後,最便宜一封信需要一元法幣。”


    電報是個新鮮玩意,瞬息間傳播萬裏。因此,電報件相當昂貴,以字數收錢。除了正文以外,收件人、收件地址都要記入字數。


    因此,一封正文寥寥幾字的電報件,至少需要一元多法幣。而在這個年代,一個革命軍普通士兵每月軍餉不過三元法幣。


    楊烜接著問:“郵政所對外傳遞信件,用的是自己的船隻嗎?”


    張所長搖頭笑笑,說道:“我們這個郵政所,隸屬於南海縣郵政局,本身並沒有自己的船隻,主要靠客輪傳遞郵包。


    “長洲島地勢緊要,每天都有一班客輪靠岸,我們主要靠這艘客輪,把郵件送到南海縣郵政局。南海縣郵政局匯總全縣郵件,分發至其他地方。”


    郵政分發傳遞亦是一件複雜的工作,要盡可能提高效率。郵政所並無這種人力物力,也無需承擔這項職能。郵政局人手多,是郵政所的上級機關,也就理所當然地負起這個責任。


    除了傳遞信件,郵政局、郵政所還有一項職能:匯兌、儲蓄法幣。


    這是一項便民措施,深得百姓歡迎。楊烜對此早有耳聞,問了一個關於法幣接受度的問題:“前來儲蓄、匯兌錢款的老百姓,用法幣多,還是用白銀、洋元多?”


    張所長不緊不慢,說道:“用法幣的多,主要有兩個方麵的原因。


    “一是島上的學校、廠礦、駐軍都以法幣辦理公務,軍人、學生、工人也習慣了使用法幣。島上的老百姓,很多都是為學校、廠礦、駐軍服務的,譬如那些小商小販,自然也就接受了法幣。


    “二是法幣已經建立了信用,銀行又與郵政係統合作,在郵政局、郵政所普遍設立兌換點、儲蓄點,用起來很方便。”


    楊烜大悅,說道:“普通老百姓與政府打交道,無非是打官司、送信件。不到萬不得已,老百姓是不會打官司的。送信件、匯兌法幣就不一樣了,乃是老百姓日常所需。


    “你們郵政所是最低一級的郵政部門,與老百姓直接打交道,代表了軍政府的形象。可要服務好老百姓,老百姓對郵政滿意了,也就對軍政府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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