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韓毅掀簾而入,麵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欠身拱手道:“未將韓毅,拜見二位渠帥。”


    管亥恩的一聲點點頭,長舒口氣,輕聲詢問:“怎麽樣,這一趟東郡暗訪,可有收獲否?東郡百姓的生活,是否如傳言那般?”


    張饒更是對此頗感興趣,捏著頜下一縷胡須,淺笑道:“聽說東郡百姓人人皆有田種,而且人人可以讀書,可有此事否?”


    “恩。”


    韓毅毫不猶疑地點了點頭,極其鄭重地道:“二位渠帥,未將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東郡百姓的生活,便是咱們一直追求的黃天盛世。”


    “哦?”


    聞聽此言,管亥驚出了表情包,詫異地道:“你且仔細說說,東郡百姓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把你見到的,全都說出來。”


    “諾!”


    韓毅欠身拱手,鏗鏘應命。


    旋即。


    他便將東郡暗訪的全部過程,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總之,事情便是這樣,雖然目前具體的畝產尚未出來,但從莊稼長勢來看,畝產一石五鬥,肯定毫無問題。”


    “而且,這隻是普通的農田,若是靠近水網的水田,灌溉可以保證的話,畝產達到兩石,亦是極有可能。”


    管亥驚詫不已,雙目瞪如銅鈴:“好一個東郡!好一個劉鑠!才僅僅任東郡郡守一年,便有如此政績,實在令人敬佩。”


    “是啊。”


    韓毅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長舒口氣:“但最令未將佩服的,是劉使君的土地政令,凡是有東郡戶籍者,便可報名承包田畝,而且沒有田租。”


    “渠帥應該清楚,各大豪族的土地可是有著極其高額的田租,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普通百姓甚至連溫飽都難以解決。”


    “而劉使君此道政令,直接損害了各大豪族的利益,以至於現在許多豪族的土地,全部都在降田租,以尋找佃農耕種。”


    “據未將所知,給各大豪族耕種的佃農,絕大多數都是從河北、河內,以及青州逃難過去的,沒有東郡戶籍者。”


    “不過......”


    話鋒一轉,韓毅深吸口氣,極其鄭重地道:“從今年莊稼的收成來看,他們不僅可以上繳足額的田租,而且還能有餘糧。”


    “最為重要的是,即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也能入庠、序讀書,經師是由各地縣衙發放俸祿,暫時不收取任何費用。”


    管亥聽著極其感動,東郡百姓的生活已經滿足了他內心對於黃天盛世的任何幻想,甚至不自禁眼眶有些紅潤:


    “好啊!”


    “真是太好了!”


    管亥饒有興致地點點頭,忍不住交口稱讚:“人人有田種,家家有餘糧,而且幼有所教,病有所醫,這的的確確就是黃天盛世。”


    “張兄!”


    管亥激動不已,扭頭瞥向上首的張饒:“你聽到了嗎?東郡百姓正在過的日子,便是咱們一直在追求的黃天盛世啊!”


    “大賢良師沒能實現的宏偉心願,果真在東郡實現了,而且現在,劉使君已經是兗州牧,或許要不了多久,整個兗州的百姓,全都能生活在黃天盛世之中。”


    “太好了!”


    “實在是太好了!”


    然而,張饒此刻的麵色卻是憂慮不已,兩道濃眉擰成了麻花:“張兄,你不是一直很關心東郡百姓的生活嗎?”


    “怎麽現在......”


    “管兄!”


    不等管亥把話說完,便被張饒直接打斷:“你這次派了多少人暗訪東郡?”


    管亥如實迴答:“約莫二十人。”


    張饒皺著眉,獰聲道:“務必要將這二十人全部控製起來,否則明日戰端一開,我軍軍心不穩,必敗無疑。”


    “等會兒!”


    一旁的韓毅頓時愣住了,目瞪口呆:“渠帥這是何意?咱們不是準備歸順兗州嗎?怎麽要將我等控製起來,而且還要打仗?”


    張饒眸光一凜,冰寒般的目光落在韓毅身上:“漢軍的確發了勸降令,但你可知想要歸順兗州,卻是有額外條件的。”


    “啊?這......”


    韓毅整個人徹底懵了,愣在原地,疑惑的目光落在管亥身上,見管亥點了點頭,這才相信了張饒的話。


    “敢問渠帥。”


    韓毅壯著膽子,欠身拱手道:“不知劉使君開了什麽條件?”


    張饒咬著牙,獰聲言道:“他要本渠帥與管兄的性命,來換取百萬青州黃巾的生計。”


    “啊—?”


    韓毅整個人頓時懵了,如雷轟電掣般怔在原地:“這怎麽......怎麽......劉使君怎麽會提出如此無禮的條件?”


    “雖然無禮,但卻不無道理。”


    管亥深吸口氣,又緩緩唿出,當即解釋道:“咱們這支兵馬實在是太大了,足足有百萬之眾,即便將來收編,得兵至少二、三十萬人。”


    “如此兵力甚至要比目前兗州全部官兵,加起來還要多出許多,試問如果你是兗州牧,可願意掌控這樣的軍隊?”


    “這......”


    韓毅徹底愣住了,不知該如何迴答。


    即便是他,也清楚其中的隱患,一旦中途有任何波折,那麽單憑管亥、張饒在軍中的影響力,便可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嘩變。


    而這一點,是任何掌權者都不願意見到的,想要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不得不承認,誅殺張饒、管亥,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可是......


    單從個人情感上而言,韓毅也不願意在這種關鍵時刻,堵上自家的兩位渠帥,這樣太不公平了,而且也太過絕情了。


    張饒立刻言道:“兗州官兵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等,即便我等甘願發下毒誓,也難逃以死謝罪的命運。”


    “既如此......”


    張饒的神色忽然變得凜冽起來,說話的齒縫間,竟也有陰風蕩過:“那咱們就得讓劉鑠明白,你的無禮要求,會帶來怎樣的下場。”


    “韓將軍放心。”


    當下,張饒擺手示意韓毅落座,輕聲道:“我已經製定好了策略,隻要明日與漢軍決戰獲勝,咱們便可以此為由,再行與劉鑠談判。”


    “他既然不相信咱們,那麽咱們同樣不相信他,隻有保證軍隊的建製,才能更好的監督劉鑠履諾,他若當真辦不到,我等照樣可以反叛。”


    “本渠帥以為......”


    張饒眸光堅定,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這是咱們決心歸順兗州的核心關鍵,若當真連建製都沒有了,那便徹底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假如劉鑠在吸納了百萬黃巾以後,沒能如同對待東郡百姓一樣,對待我等,豈不等同於失信?如此,我等為之奈何?”


    “是以!”


    張饒極其堅定地道:“投降可以,但咱們務必要保證軍隊建製的完整,這是咱們最後的底線,絕對不能突破。”


    韓毅顯然已經被張饒動搖了決心,緩緩點頭道:“渠帥言之有理,劉使君提出來的條件,咱們絕對不能答應。”


    張饒麵上浮出一抹淡笑,滿意地點點頭:“既如此,韓將軍,與你一同暗訪東郡之人,便交由你,將其控製起來,待明日決戰以後,再行釋放。”


    韓毅扭頭瞥向管亥:“渠帥......”


    管亥頓了頓,肯定地點點頭:“便按照張兄的意思辦。”


    韓毅欠身拱手:“諾。”


    張饒大喜,當即朗聲道:“意見既然已經達成一致,那便擂鼓聚將,由本渠帥來安排明日的決戰吧。”


    管亥站起身來,捏著頜下一縷胡須,眸光堅定地道:“不急,且等我從兗州大營迴來後,再行安排不遲。”


    張饒皺著眉:“管兄,沒有必要吧?”


    管亥擺手:“有!放心吧,交給我便是。”


    張饒吐口氣,輕聲道:“既如此,兗州大營那裏,便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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