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鑠把頭垂下來的那一瞬,滿座士族、鴻儒能清楚地感受到劉鑠內心的痛苦與掙紮,尤其“斷人腸”三個字,從劉鑠口中緩緩吐出,那種鑽心的痛彷佛由心而生,催人淚目:


    “好一句‘生民百遺一’,聽得我是肝腸寸斷!”


    “唉,所有戰爭打到最後,受傷的總是百姓。”


    “子明若非愛民之雄主,豈能發出如此感慨!”


    “子明的這篇《蒿裏行》,實在令我等汗顏,我願稱之為神作。”


    “是啊,言辭雖然樸素,但勝在感情真摯,立意高遠。”


    “......”


    正當眾兗州士族議論紛紛時,便是鴻儒蔡邕,也不由地潸然淚下:“聽到子明的這首詩,便知今日東郡的繁榮,絕非偶然。”


    “沒錯。”


    邊讓極其肯定地點點頭,對劉鑠的崇敬之情又增添三分:“怪不得,當初子明那麽快,便決定收留數十萬黑山軍鄉民。”


    “或許在他的心裏,這些黑山軍鄉民不是叛軍的親朋,他們隻是大漢的子民,隻是亂世中百不存一的生民。”


    “隻有真正心懷天下子民之人,才願意冒著極大的風險收留他們,而且拚盡全力,也要幫助他們在東郡安家立業。”


    鄭玄捏著頜下一縷胡須,那雙本已經幹涸的眸子,似乎被劉鑠身上的光芒激活,盈盈地泛著淚光。


    這一瞬,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是記錄在《孟子·離婁上》的一句話: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這世間的一切,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或許傳國玉璽的神秘現世,便已經揭示了最終的答案,隻是劉鑠本不自知,而將其送給了劉岱。


    然而......


    劉岱的能力與德行,根本承受不起傳國玉璽帶來的滔天氣運,即便他手裏拿著傳國玉璽,最終也不過是暫時保管罷了。


    他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劉鑠,內心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彷佛身心盡皆受到了某種召喚。


    或許,自己能來東郡辦學,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天意如此!


    沒錯!


    一定是這樣的。


    甚至,連身旁不遠的荀爽,也不由地被劉鑠詩文中流露出的真情實感而震動,目前的劉鑠雖然隻是個東郡太守,但隱隱已經有了王者的氣息。


    天之生民,非為王也;而天立王,以為民也。


    故其德足以安樂民者,天予之;


    其惡足以賊害民者,天奪之。


    荀爽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劉鑠,此刻他的內心深處,有種極其強烈的感覺,彷佛正在見證一個真正的王者誕生。


    隨即。


    他又扭頭瞥了眼自己的侄兒荀彧。


    當年,何顒稱之為“王佐之才”,潁川荀家人皆以為隻是稱讚荀彧的才華,但現在來看,似乎更有他識人的眼光。


    現在的荀彧儼然已經成為劉鑠的左膀右臂,王佐之才的美譽真正與之契合,相信不久,潁川荀家必將因荀彧而興盛。


    至於女荀?


    荀爽腦海中閃過一係列的猜想,卻最終搖頭粉碎掉這些幻想,長舒了口氣,隻當它是幹萬分之一的可能,不抱有半分希望。


    ......


    短暫的沉默過後,劉鑠也終於從悲戚中迴過神來,朝著滿座士族、鴻儒揖了一揖,極其鄭重地道:


    “拙著一篇,望企賜教。”


    啪!啪!啪!


    下一個瞬間,上首鄭玄率先鼓掌,隨即滿座士族、鴻儒齊齊鼓掌,驛館頂層中充斥著雷鳴一般的掌聲,甚至不少士族已經感動到飆淚。


    鄭玄也終於明白,為何劉鑠的這篇詩文要以《蒿裏行》命名,因為他真正的目的,正是為了祭奠那些慘死在戰爭中的百姓,而非歌頌自己討董的功德。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的刹那,即便是早已做好準備找茬的劉岱,也不由地被掌聲洪流裹挾,心不甘情不願地鼓起了掌。


    這一聲聲的鼓掌,彷佛令他孤身飄在幽冥的虛空,一切的感覺都停止了,隻剩了茫然,剩了撕裂般的痛,剩了讓人崩潰的迷失。


    若是早知劉鑠能創作出如此佳作,自己又何必枉費心思害他,可現在倒好,不僅人沒有害成,反倒令自己成了跳梁小醜。


    聽聽這雷鳴一般的掌聲,掌聲越大,代表著兗州士族對他越是支持,如今再想要拉攏兗州士族為己用,非得下極大的功夫不可。


    “該死!”


    劉岱暗自嚼啐一口。


    他有種被劉鑠按在地上,大耳光子左右招唿的感覺,臉上竟是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莫要丟人現眼。


    然而......


    劉鑠似乎還不準備結束,他擺手示意眾人安靜,柔和的目光泛著晶瑩的淚花,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兗州士族,輕聲道:


    “諸位,如今漢室遭遇兩百年的劫運,妖邪禍亂天下,致使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誠如在下詩中所寫,白骨露於野,幹裏無雞鳴。”


    “鑠雖不才,但畢竟身為漢室宗親,勵誌要匡扶漢室,再造乾坤,如今的東郡便是我劉鑠打造的樣板,希望未來的漢室天下,各郡國皆能如東郡一般。”


    “不過......”


    話鋒一轉,劉鑠神色憂憂,長歎口氣:“爾等或許應該清楚,如今的東郡隻是表麵繁榮,但內部蘊藏著極大的危機。”


    “現在全郡的百姓皆在開荒屯墾,積極性雖然極高,但距離秋收仍有長達半年的時間,這期間仍需要大量的糧草,支撐官府、百姓安穩渡過。”


    “因此,鑠想趁今日兗州士族盡皆齊聚於此的機會,希望諸位能夠伸出援手,助官府一臂之力,平安渡過此次危機。”


    “為此,官府準備發行債券,募集足夠多的糧草,為其一年,到期後連本帶息,全部歸還各大士族。”


    下方士族中,濮陽陳氏族長陳泰捏著頜下胡須,濃眉一擰,不由好奇,率先試探性地詢問道:


    “債券?原諒老朽愚昧,從未聽過此物。”


    “其實很簡單。”


    劉鑠立刻解釋道:“從某種意義上說,債券便相當於是借條,但它是以官府的名義借款,將來會蓋上官府的大印。”


    “若是諸位信得過東郡郡守府,願意將族中的存糧借給官府,換取一定的利息,那麽便可購買官府發行的債券。”


    嘶—!


    陳泰驚詫不已,不自禁倒抽一口涼氣:“老朽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官府竟是以這種方式,向士族借錢糧的。”


    一旁的檀敷捏著頜下一縷胡須:“不過,至少聽起來還是不錯的,能以官府的信用作保,總比讓糧食在倉庫中發黴強。”


    其實,對於士族而言,糧食固然等同於貨幣,但這種貨幣卻是在不斷貶值的,畢竟第二年的糧食,終歸是不如第一年的新糧值錢。


    如果能將倉庫中的陳糧拿出來,購買了官府發行的債券,那麽還迴來的是當年的新糧,這一出一進,中間的價格差加利息,對於他們而言,可是一筆不斐的收入。


    最為重要的是......


    如今劉鑠在東郡,已經打出了聲譽,兗州各地的士族對於劉鑠,極其信任,他既然敢以自己的信譽作保,那麽利息收入肯定沒有問題。


    “恩,不錯。”


    陳泰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撚須繼續問道:“那不知劉郡守要發行多少債券,約定一年期的利息,又是多少?”


    劉鑠暗鬆口氣,立刻給出答案:“此次官府準備募集至少六十萬石糧草,約定一年期的利息為百分之十,簡而言之,借一萬石糧草,到期歸還一萬一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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