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閑扯了兩句,劉鑠便迴到正題:“既然張超決定固守陳留,那咱們便陪他好生耍耍,明日起,輪番叫陣,挫挫他的士氣,待攻城器械抵達,再行發起總攻。”


    當下,便有徐晃橫出一步,欠身拱手:“主公,不必如此麻煩,如今我軍兵強馬壯,僅靠飛梯同樣可以拿下陳留。”


    又有大將李堪閃出身來,拱手抱拳:“徐將軍言之有理,我軍兵強馬壯,可以強攻城池,不必等候攻城器械。”


    “末將附議。”


    “末將附議。”


    “附議。”


    “附議。”


    “......”


    頃刻間,軍帳中閃出七八個將校,紛紛拱手抱拳,表示讚同,甚至有人願意充當先鋒,拿自己的腦袋立軍令狀。


    麵對如此戰意高亢的隊伍,劉鑠自然滿心歡喜,但他更清楚這些將校此舉背後的深意,他們是羨慕高順、程銀等人立功,因此內心焦急而已。


    可越是這樣,劉鑠便越是不能答應。


    他必須要扼殺這種愚蠢的行徑,否則將來各軍出戰,非得因為軍功打成一片,這可不利於軍隊的團結。


    尤其,現在竟然是由徐晃來挑頭,便更是讓劉鑠氣憤,畢竟自己對徐晃是何等的器重,全軍上下,有目共睹。


    “公明。”


    劉鑠的神色忽然凜冽下來,方才目光柔柔的眸子瞬間凝結如冰麵,掩住了冰層下所有情感的流動,連說話的語調,都散發出了幽幽寒氣。


    這兩個字彷佛千斤巨錘一般,狠狠地砸在徐晃的心坎上,驚得他下意識打個寒顫,汗毛不受控製般地豎了起來:


    “末......末將在。”


    “你自幼熟讀兵書,理當清楚,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的道理,為了區區一些戰功,便要讓麾下將士冒著生命危險去作戰,這便是你的為將之道嗎?”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劉鑠牙縫中擠出來的,那股子低沉而又充滿力量的咬牙,彷佛將徐晃內心最後一點堅持,徹底擊潰。


    徐晃不敢有絲毫猶豫,欠身拱手,滿麵愧疚道:“主公,末將知錯,實在是因為孝父等人建立戰功,末將心中羨慕,這才犯下如此過錯,還望主公責罰。”


    劉鑠沒有絲毫客氣的想法,他正要以此殺雞儆猴:“仲康。”


    許褚橫出一步:“末將在。”


    “由你親自執行,杖責公明二十軍棍,不得有誤。”


    “啊?”


    許褚頓時一個愣怔:“主公,怕是沒這個必要吧?公明已經認錯,而且接下來會有大戰,公明乃是大將,此時杖責,於軍不利。”


    劉鑠緩緩扭頭,瞥向許褚,幽寒的目光彷佛一柄森冷的寶劍,直盯得許褚是頭皮發麻,後脊梁發涼,好似有股恐怖的寒栗,從頭到腳反複竄動。


    “喏。”


    良久,許褚冷汗狂流,忙不迭拱手抱拳,應聲承諾。


    劉鑠扭頭瞥向徐晃,冷聲叱問:“公明,對此裁決,你可心服?”


    徐晃欠身拱手:“末將心服口服,甘願受罰。”


    “很好。”


    劉鑠肯定地點點頭:“你乃是軍中主將,理當有更高的視野,可目光卻是如此狹隘,實在令某痛心疾首,這二十軍棍打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引以為戒,以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


    徐晃頷首點頭,再次拱手:“末將必不負主公厚望。”


    旋即。


    劉鑠森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帳中每一個將士,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道:“諸位將軍,爾等請戰之心,某頗為理解。”


    “不過......”


    話鋒一轉,劉鑠不客氣地道:“卻不是以犧牲無辜將士性命為前提的,咱們的目標永遠都是以最小的代價,攫取最大的勝利。”


    “陷陣營存在的意義,便是如此,爾等羨慕陷陣營的功勞,自當明白他能立下此功勞的原因,上到主將,下到士卒,武器裝備,戰略戰術,缺一不可。”


    “憑我軍目前的實力,的確可以輕易攻破陳留,但如此這般,會犧牲大量的士卒,要知道每一個士卒背後,代表的是一個家庭。”


    “戰爭存在死亡,這是難以避免的,但身為主將,要做的是,以最小的犧牲,攫取最大的勝利。”


    “切記一點!”


    劉鑠再次強調道:“少死一個士卒,便能多保住一個家庭,軍中便能多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卒,這比再大的戰功,更值得被稱頌。”


    滿帳文武齊齊拱手:“末將謹記。”


    尤其是陳宮,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與邊讓的對話,他稱讚劉鑠乃是亂世行王道的唯一可能,如今來看,邊讓的眼光的確毒辣。


    在別的諸侯都在追求更快解決戰鬥,以節省糧草、時間的提前下,自家主公卻能以士卒的基本生命權益為出發點,要求主將以最小的犧牲,攫取最大的勝利。


    要知道,在人命賤如草籽的亂世之中,尋常諸侯都以糧食為首要考慮,人命甚至不如一鬥米更重要。


    劉鑠如此這般,當真與這世道顯得格格不入,甚至在某些人的眼裏,這樣的做法簡直是愚昧的代名詞。


    但這一刻......


    劉鑠在陳宮的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愚昧,反而自帶光芒一般,耀眼奪目,好似從天而降的神明,來拯救這糟糕肮髒的世界。


    軍中一直流傳著劉鑠乃是天選之子,命中注定要肩負起漢室中興的重要職責,此前的陳宮是不相信的,可現在卻隱隱覺得,這樣的流言絕非空穴來風。


    而在兩側雄赳赳氣昂昂站立的許褚、典韋,更是從劉鑠的話中,感受到那股愛民如子的寬宏氣度。


    之前還覺得不應該杖責徐晃的許褚,現在忽然覺得自家主公極其英明,這軍棍打得對,必須要給這些將軍一個教訓,否則壞了自家主公的氣運,那還得了?


    即便是冒死請戰的徐晃,此刻也是發自肺腑的心服口服,更加覺得眼前的少年,當真是高祖、光武欽定的中興者。


    這二十軍棍,就一個字:


    值!


    它把自己徹底打醒了。


    甚至,劉鑠的這一番話,把始終沒開口說胡的程立,同樣震撼到了。


    雖然他清楚自家主公仁義,但卻不敢相信,居然仁義到了這般地步。


    畢竟每一日的大軍糧草消耗,全都是個巨大的數目,而就在半年前,他還曾為糧草不足,而整日憂心忡忡。


    即便現在的東郡不缺糧草,但也隻是暫時的,若是不能熬得過明年秋收,一切的一切,全都會化為泡影。


    若是換做旁的諸侯,巴不得靠戰爭來消滅一些人口,如此一來,每日節約下來的糧草,或可助自己渡過更大的難關。


    可是現在......


    素來英明的劉鑠卻沒有選擇這麽做,程立簡直不敢相信,待明年開春時起,自家主公會遭遇怎樣嚴峻的考驗。


    仁義能當飯吃嗎?


    至少在目前程立的心裏,答案是否定的。


    仁義隻是名譽而已,人還是要相對務實一些好,該狠的時候要狠,該絕的時候要絕,心慈手軟乃是大忌,它隻會給自己招來無盡的禍患。


    斥退眾將官後,劉鑠長出了口氣,返迴上首落座,輕聲道:“公台、仲德。”


    二人齊齊拱手應命:“在。”


    “今日之事,從表麵上看,乃是眾將官為爭軍功而不計犧牲,但實際上,乃是我軍軍功統計製度上的缺陷。”


    為了鼓勵將軍們勇猛作戰,軍功直接與升遷掛鉤,以及將官的待遇掛鉤,也正因如此,才會導致為爭軍功而不計犧牲的請戰。


    畢竟,死多少人,與他們關係不大,依舊會有新兵補充,但軍功一旦到手,卻與他們的軍職、待遇,有著直接的聯係。


    劉鑠歎口氣,老實承認道:“這是我為軍官的崗位職責設計、考核中的缺陷,根本原因在我,而不是眾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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