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無聊的,救護車來迴的喔咿聲變少了,多了老人家嘮叨兒媳不孝的埋怨聲。」方佑文很想否認她的話是對的,但是自從來到青山鎮後,他確實變得開朗許多,以往不算結實的身體也壯實了許久,最重要的是,贏得了在地人的尊重。


    在城市的大醫院裏,除了少數那幾個頂尖的,在一般民眾眼裏,他們就是默默無聞的配角,用來襯托醫院全力栽培的新星,而其中又有多少齷齪事,隻怕沒人敢深入探查,若沒點背景,醫術再好的人也要往後靠。


    「是啦、是啦,有濃濃的人情味,彷佛看到老來家裏串門子的三姑婆、六姨媽,口中說著抱怨,實則想引人羨慕。」魏青楓看得出來他其實也樂在其中。


    「你呀,快去躺一下吧,你那張嘴沒人辯得過,你不睡一覺養足了精神,下午的門診就要出紕漏了。」方佑文催促魏青楓去休息,就怕她頂著一雙熊貓眼見人。


    魏青楓重眠,她曾經在連趕了三天的報告後睡足了十八小時才醒來,所以她很少排夜班,早早上床睡覺去。


    她的作息很正常,最遲晚上十一點一定躺在床上,根據中醫的養生法,她不會讓自己累著,該吃的吃,該補的補,她改掉以前念書時期的壞習慣,少鹽少油多吃蔬菜。


    「明明是你耽誤我……」魏青楓打了個哈欠,覺得困意更深沉了,她走進專為女性設立的休息室,是一間大通鋪,可以同時睡六、七個人,枕頭、棉被都是成套的,每月洗曬一迴。


    至於診所裏唯一的男性嘛,方佑文睡的是病床,反正休息時間不會有病人,診所內備了四張床,兩張臨時備用的,夠他用了。


    不過診所本身是兩層樓的建築物,二樓隔出一間大的空房用來堆放藥物和平常不太用得到的器具,另外隔了一間小一點附衛浴的房間,這便是方佑文在青山鎮的住處。


    其實他可以租好一點的房子,畢竟都當醫生了,日子也不用過得這麽辛苦,可是他認為診所沒人守著不行,裏頭的藥品和器具都相當值錢,若遇到有人來偷竊,他們一年的辛勞就白費了。


    因此魏青楓說他在嫉妒她一點也不為過,但以羨慕居多,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住的是祖父留給她的房子,一個人住四十幾坪的大屋,前有庭,後有院,還有個種植荷花的小池塘,日子確實快活。


    上完下午班後,魏青楓迴到教方佑文羨妒的房子,但她並不覺得一個人住在這種大房子有什麽好,空蕩蕩的,沒什麽人氣,她聽不到老哥翻牆而入的聲響,愛哼老歌的母親不在,平常話不多的父親不在,喜歡翻翻書寫寫東西的爺爺也在國外,她就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幸好她向來喜歡安靜,隻是偶爾會覺得有點寂寞,希望身邊能有個人陪伴,就算兩人不開口說話也行。


    「晚餐吃點什麽好呢?」


    想為自己做頓飯的魏青楓忽然想吃烏龍麵,她記得冰箱裏還有幾片吃火鍋剩下的牛肉片和豆芽菜,屋後的菜園子種了小白菜,她摸黑拔了兩棵當配菜,又把沒煮完的海帶芽泡軟,切成細絲放在一旁備用。


    在鍋中倒入三杯水煮滾,放入烏龍麵煮熟,撈起,盛碗。


    鍋子繼續加熱,放入牛肉片煮熟,加入豆芽菜和小白菜燙熟,然後全部撈起,排放在烏龍麵上。


    鍋裏的湯汁還在加熱,她放入少許的鹽,一匙豆瓣醬,嚐了一口湯頭的味道尚可,便倒入盛麵的碗裏。


    她把辣椒粉一撒,將海帶芽放在湯裏一涮,還能入口的烏龍麵完成了,她自己也挺佩服自己居然沒把麵煮爛。


    很快地,她蓋上教學用的食譜書,唿嚕嚕地吃起麻嘴的麵條,越吃身體越熱,額頭汗水直冒。


    吃完飯、洗好碗筷,一看牆上的老式掛鍾指針已近八點,她拿了衣服到浴室洗澡,用了半小時把自己洗得一身香噴噴,滿意得不得了。


    魏青楓坐在床上,背靠著床頭,拿著一本書在看,懷裏抱著海豚造型的抱枕,看著看著,眼皮很重,不自覺的睡著了,忽地,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了她,她隨手抓來話筒,迷迷糊糊的道:「喂!我是魏青楓,哪裏找我……喂?喂……」


    電話那頭是嘟嘟聲,可是鈴聲還在響,她這時才想到是手機鈴聲,她將家裏的電話鈴聲設定成和手機鈴聲相似,隻是一個隻有音樂,一個有原唱的歌聲,以此做為區別,隻是在這種昏昏沉沉的時候,什麽區別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把話筒掛迴去,改抓來手機。「……嗯!是……等等,你說哪裏,山丘上的白屋?那離我這裏有一點距離,你們為什麽不把他送到醫院,救護車我來叫……什麽,不肯去……」


    可惡,這個傲嬌的小鮮肉,存心來折騰她的。


    明明白天就說過了,會有點發燒,要多休息,多喝水,吃點有營養的食物補充體力,隻要這兩天傷口沒感染,大致上就不會有問題,等拆線後再做點適當的複建運動就沒事了。


    可是病人不聽話,病人家屬又管束不良,病人居然發燒到三十九度半,吃了退燒藥還是沒有用。


    麵對如此不配合的病人,魏青楓隻覺得欲哭無淚,她低頭看看腕上的熒光表,差五分鍾淩晨三點,正是最好眠的時間,而她卻得辛辛苦苦的起床,摸黑出診。


    然而埋怨歸埋怨,她還是很認命的起身,走到浴室用冷水潑臉好讓自己徹底清醒,接著換上外出服,背上醫藥急救包,在陣陣夜風吹拂下,她打了個寒顫,拉緊外套,騎上粉紅色單車。


    夜裏的青山鎮除了蟲鳴蛙叫,再也聽不見其它的聲音,安靜得彷佛萬物都陷入沉睡。


    每隔一百公尺一盞的路燈靜靜佇立著,為晚歸的人們照亮前路,它們是夜晚的守護者,守護著青山鎮。


    唿——唿——唿——


    是風唿嘯而過的聲音,同時也是魏青楓猛踩腳踏車所發出的喘息聲,她忽然很後悔為什麽要留下名片,要是小鮮肉真的燒到昏迷了,他的家人不就會直接把他送去大醫院了嗎?可是身為醫生的道德良心不允許她見死不救。


    既然選擇了醫生這行業就要義無反顧,不論是連著三個月沒假休的住院醫生,還是日夜顛倒、不眠不休的急診室醫生,她做到分內之事便無愧於心,不辜負病人的依賴。


    隻是呀……這上坡的路會不會太陡了,她感覺會很順利的滑下來,修剪得很平整的韓國草根本是滑草場。


    魏青楓到了山丘底下才發現上不去,鎖將軍把著門,正想拿出手機迴撥,請他們來開門,卻發現自己匆忙間竟忘了帶!她沒辦法將腳踏車騎上鋪平的柏油路,隻能找其它通路了,她左右看了看,決定下車,從一旁的斜坡往上爬,她踩了踩土還算硬實,便將腳踏車停在一旁,自己慢慢的往上走。


    其間她好幾次差點滑倒跌倒,五分鍾能走完的路花了快二十分鍾,等到了白屋前,她已經氣喘如牛。


    她喘了幾口氣,等唿吸稍微平順一點後才按下門鈴。


    黃梨木門板迅速的被打開來,一名六十來歲的婦人走了出來,表情倨傲,衝著她便是一陣指責,「你怎麽現在才來,要是我家二少爺出了什麽事,你擔當得起嗎?現在的年輕人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魏青楓氣到懶得迴嘴,一笑置之。「如果你把底下的門打開了,我會來得更快。」


    「啊!我忘了有這一迴事。」婦人的表情完全沒有愧色。


    魏青楓沒好氣的想,是呀,她說得簡單,辛苦的卻是自己。「請問我可以去看看病人嗎?高燒燒太久會燒成白癡。」


    婦人上下打量她,狐疑的問道:「你真的是醫生嗎?」


    「如果你家二少爺不需要看醫生,我可以直接從原路迴去。」這一次她真的能滑草了,一路滑行,暢行無阻。


    「等等,你不能走,快進來看看我們家二少爺,他真的燒得連人都認不得了。」真要出了事,她十條命也不夠賠。


    有點矮胖的老婦人在前麵帶路,繞了兩座迴廊來到樓梯口旁的和室客房,燒得滿臉通紅的男子躺在鋪了兩層棉被的房間地板上,嘴裏不斷逸出低吟,嘴唇都幹裂了。


    「去把家裏的冰塊都拿來,裝進我帶來的冰袋裏,分別放在他兩側腋下和頸下。」魏青楓馬上吩咐道。怎麽才十幾個小時而已,他的狀況竟然惡化到這種地步。


    「喔!冰塊,好,我馬上去拿!」婦人立即轉身離開,沒多久便拿了冰塊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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