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愈發頻繁的夢見溫旭,夢裏隻有溫旭的背影,自己在大霧中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著。走著走著,後麵突然有人叫:“媽媽。”

    溫旭突然就隔著自己那麽近了,隻有一步之遙,伸手就能觸到,然而身後是珍熙。

    明明知道珍熙已經走了,那一瞬間仿佛也意識到了夢是夢,卻還是沒辦法抉擇。

    兩種非常強烈的欲望,抱住溫旭或是抱住珍熙,前與後,隻能選擇一個。然後卻無法抉擇,最終隻能崩潰的蹲在原地。

    珍熙奶聲奶氣的說:“媽媽,你不想我嗎,你不要我了嗎?”

    溫旭沉著個臉:“陳婉,你果然再次拋棄我了啊。”

    等陳婉終於決定,去抱住夢裏的珍熙,因為溫旭在現實生活中也是真實存在的,每到那時候,兩人又消失在那朦朧的大霧裏,怎麽找都找不到了。

    醒來以後,明知道再也找不迴珍熙,而又受著各種社會約束與自我約束,也不可能去找溫旭,隻能陷入這日不已日殘忍的現實裏。

    陳婉也是此刻才意識到,溫旭在自己心裏,原來已經重要到了這個地步,重要到了,可以和珍熙有的一拚的地步。

    珍熙啊,可不要說媽媽重色輕子,而是媽媽和溫旭叔叔認識的時間,比你還要長呢。

    老人都是比較現實的,雖然池森媽媽也還為失去孫女傷心著,但對於他們來說,及時止損更重要,眼下更重要的,是趕緊有新的人來傳宗接代。池森媽媽也一直明裏暗裏催促著,陳婉也持絕對態度逃避著,連池森也覺得很抵觸,池森媽媽也沒了辦法,兩個當事人都不傷心,她著急有什麽用。

    有時候池森會在陳婉睡著之後去看看她,她的睡眠很淺,但珍熙去了以後,她就不再能輕易醒來,因為逃避,因為……噩夢。

    池森會看著床上眉頭緊皺,相當不安的陳婉,想著她現在正坐著什麽樣的夢呢?

    如此過了幾年,池森和陳婉,從一開始不說話,到慢慢開始交流,池森已經很滿意這樣的進度。

    他相信,總有一天,陳婉會重新真正接受自己,雖然,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夫妻就是要一起患難與共的啊。

    隻是池森還以為自己正在陪陳婉一步步從陰影裏走出來,卻不知道陳婉正一步步陷入另外的沼澤。

    陳婉在公司暈倒的消息,是職員告訴池森的。

    池森失魂落魄的往醫院跑,卻被告知自己的妻子患上了抑鬱症,雖然不太嚴重,但有著不容樂觀的發展趨勢。

    池森看著病床上坐著的陳婉,看似與常人無異,實際上……

    冷靜的可怕,看著她那張平靜的,仿佛幾百年麽有起過波瀾的臉,池森打了一個寒噤。

    池森陪陳婉去看醫生,也知道了,原來在夢裏糾纏陳婉的兩個人,是陳婉愛而不得的兩個人,一個是珍熙,另一個,不是自己。

    那一刻,仿佛聽到什麽分離崩析的聲音,一點一點,粉末狀的塌下去。

    日子還是要過啊,陳婉還是照常工作著,周末的時候,池森會半強製性的帶著陳婉去看醫生,心理醫生私下和池森說陳婉是他見過最不配合工作的病人了,並不是說她會哭鬧,會刻意抵觸還是怎樣。

    是因為她的心裏戒備太重了,在催眠狀態下,仍然無法敞開心扉。

    “那要怎麽辦呢?”池森問道。

    “套用一句你們中國的老話,解鈴還須係鈴人。”醫生有些無奈的說道。

    池森透過窗戶,看了看樓下等待著的陳婉,依靠在車邊,神色淡然到木然。

    “解鈴還須係鈴人啊……”池森喃喃自語。

    有那麽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加拿大的楓葉,也紅了一片,國內傳來陳父病重的消息。

    他又放話給陳婉,自己還撐得住。

    “等以後我死了,你迴來繼承家業就好。”

    陳婉又想起這句話,還想說什麽,被陳父搶了先。

    他的聲音虛弱,但還算有威嚴:“我不會讓你見不到我最後一麵的,到了那個時候,我會通知你,你現在做好自己的事,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那樣令人討厭,專製又自私的父親,怎麽可以就這麽自私的病倒呢?

    雖然你是那麽自私的人,但也還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啊。

    陳婉還是聽從父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努力工作著,絲毫不分心。

    有一天,陳婉迴家拿文件,看到沙發上交織著兩個身影。

    那一刻,其實沒有憤怒,反而是震驚更多一些。

    還有一些……本不該有的釋然感。

    “我隻是迴來拿點東西,馬上就走。”

    那個金發碧眼的尤物有些驚慌,池森卻沒什麽反應,隻是眼睛沒在看陳婉,陳婉逃也似的上了樓,翻找出文件,然後飛快地出了門。

    整個過程,池森都沒有說什麽話,隻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手裏還攔著那個美嬌娘。

    等池森下一次下班迴來的時候,陳婉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這座早就沒了人氣兒的房子,桌麵上是已經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

    池森的頭忽然耷拉下去,良久,再次深深地、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上前去鄭重其事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送你最後的禮物,是自由了。

    池森查到陳婉的迴國的航班,這丫頭,這行動力,真是一點沒變啊。

    雷厲風行,所以我才喜歡你。

    我是慢性子,你是急性子,我也沒辦法僅憑一己之力就辦一個公司,沒能力統領那麽多人,把一切規劃的井井有條。

    去吧,陳婉,去找那個能“統領”你,和你的心的人。

    池森媽媽聽到這個消息簡直要炸掉了:“你們怎麽會離婚的?怎麽可以離婚?”

    池森很疲憊的說道:“媽,夠了,若不是你當年自作聰明,我和婉婉,恐怕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事你怎麽還沒忘?要不是我,你們能有珍熙那麽可愛的女兒嗎?你這孩子,真的是好壞不分……”

    池森媽媽喋喋不休的,池森有些疲憊的掛了電話,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主動掛母親的電話。

    他知道母親一定會在電話那頭氣急敗壞,但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最後就讓我當一次壞人吧,婉婉,自由給你,你以後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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