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太狠心了嗎?”陳父喃喃自語道。

    “當然不是,老爺您用心良苦,小姐應該感激才是。”管家撐著傘,天上已經開始飄落稀稀落落的雪花。

    “可是,一個溫旭,換一個陳婉,真的值得嗎?”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像溫旭這樣的人,怎麽能和小姐相提並論,如果溫旭知道,自己的墮落,能換來小姐一生的和平與幸福,也會覺得,是值得的。”

    陳父沉默良久,然後扭頭看了看身邊人:“老徐啊……”

    “是,老爺。”

    “這二十多年,你沒白跟我啊。”陳父笑了。

    徐管家頷首:“謝謝老爺肯定,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女兒也該上大學了吧。”

    “是,過了年,就該高考了。”

    “有出國留學的打算嗎?”

    “這個……”

    陳父似笑非笑:“你別告訴我,你作為我陳家的管家,連送女兒出國留學都舍不得把。”

    “不是舍不得錢,是孩子的媽媽舍不得女兒。”

    “婦人之仁,”陳父的目光深邃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麽陳年往事,略有些感慨,“娶個善解人意的好老婆,是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啊……”

    “是,孩子他媽,怎麽能和夫人相提並論呢,她隻是個市井小民罷了……”

    還好,還好陳婉,不那麽像她媽媽,若是她長得有她媽媽年輕時的半分風采,那麽這世上,還能容得下她陳婉的野心嗎?

    已經是那麽高傲的孩子了,就不需要再有多餘的美貌加持了。

    想當年的陳婉媽媽,也是豔絕一方美人啊。而且家庭背景優越,又是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留洋女學生,知書達理、又沒有被國外的壞風氣帶壞。

    陳父到現在,覺得老天最厚待自己的事情,就是讓陳婉媽媽嫁給自己了。然而最苛刻的事情,也是這件。

    曾經滄海難為水,有過那樣的妻子,怎麽還容得下別的庸脂俗粉。

    其實陳父也隻是,在用自己過來人的經驗,為陳婉選擇了一門最適合她的親事。

    有那樣的家世就夠了,那才是最適合陳婉的生活,什麽風花雪月,人間真愛。得到有多美好,失去就有多痛苦。

    有時候,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並不是件完全的好事。

    “讓徐媛去留學吧,我會給她找一個很好的學校,”陳父頓了一下,“會讓她過上很好的人生的……”

    就算婉婉,也已經是,他們這種人這輩子求之不得的人生了。

    “老爺……”徐管家目光有些閃爍,然後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老爺。”

    要保證一個並沒有很知道進取的女學生的一輩子的榮華,那也是筆相當可觀的投入呢。

    可是,要是能換來一個人的忠心耿耿,那點錢,算得了什麽?

    到了陳父這個階段,沒有什麽,能比能安心睡覺,更重要的事情了。

    身邊的人安分,才能安心睡去啊……

    所以婉婉,一定要,知道為父的良苦用心,不要辜負啊。

    “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大導演工作了。”陳父說道。

    語氣裏平平淡淡的,好像又帶著一絲嘲諷。

    溫旭隻覺得,這天氣,好像更冷了。

    那天晚上,陳婉翻牆去池森家的那天,陳婉問池森,是不是真的願意和自己結婚。

    池森愣了一下:“婉婉,我……”

    “池森,”陳婉定定地看著池森,“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和你結婚,或者死。”

    池森抱住陳婉:“婉婉,其實我,一直,喜歡你……”

    那一刻,陳婉的心放下又提起,她好像隱約的明白,一段感情裏,若是隻有單方麵的付出,會是怎樣的結果。

    若池森隻是個沒有感情的人,甚至他是gay,就算是那樣形式上的婚姻,陳婉也有把握,會好好經營。

    可若池森動了真感情,而自己卻無法迴報同樣重量的真感情,那麽陳婉也無法左右人的感情,無法掌控全局,局麵將會變得非常棘手。

    所以池森,求求你,一定不要喜歡我。

    或者,隻是喜歡就夠了,千萬不要愛我。

    事到如今,也無路可退了……

    陳婉也抱住池森。

    不管後來如何,在外人麵前,一定要笑得漂亮,這是陳父對陳婉的諄諄教導。

    婚禮上,陳婉比誰都笑得燦爛,甚至比池森還燦爛。

    池家甚至不需要做什麽工作,就全員接受了陳婉,也是,本來就是理想中的兒媳人選。有什麽比兩個年輕人兩廂情願,自己走到一起更好的事情呢?

    陳婉緊緊握著池森的手。

    在陳父麵前說出的話,還有踏進池家的腳步,所有的所有,一切都不可撤迴了。

    從此以後,要背負著兩個大家族的期待,無數雙眼睛看著自己。

    陳婉甚至開始後悔,是不是真的,當初嫁給唐先生的話,一切還簡單一些。

    因為那本來就是除了交易以外令人別無期待的婚姻。

    世間最複雜的,就是感情了……

    從陳婉訂婚到結婚,都沒有再見過溫旭。陳婉有時候會想,溫旭現在在做什麽,可是又有種感覺,是不是自己的生命中,其實並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是不是一切隻是幻想,溫旭隻是自己理想中的對象。

    可是想起溫旭時的心痛,又那麽明顯。

    作為準新娘的陳婉,是不可能再去聯係溫旭了。

    可是這件轟動全城的“喜事”,怎麽可能沒傳進溫旭耳朵裏呢?他那樣激進的人,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明明自己的手機號就沒有換,明明哪怕冷嘲熱諷的發個短信祝自己新婚快樂,陳婉都覺得自己心裏會舒服一些。

    起碼那樣說明,溫旭心裏,還在乎自己。

    可是溫旭,你為什麽,那麽沉得住氣呢?

    難道,要我先開口,說我好像,也已經對你動了真情嗎?

    池森走進房,從後麵抱住陳婉。

    多年的好友,曾經也親密無間,但是這個擁抱,與以前相比,明顯變了味道,變得讓陳婉覺得有些反感。

    但還是要笑著,怕影響了池森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麽,陳婉越來越覺得,池森像一顆平靜的炸彈,隨時隨地,仿佛都要爆發的樣子。

    雖然他是那麽溫和平靜的人。

    “婉婉,”他在她耳邊曖昧的低語,可是陳婉內心毫無波瀾,“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了。”

    如果是溫旭說這句話話……陳婉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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