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裏克,在朝堂上也是目光炯炯的。在晉獻公的幾個兒子中,他是世子申生的有力擁護者。


    一方麵,世子申生是將來的國君,當時他的老師有兩位,一位是太傅杜原款,一位便是少傅裏克。擁護世子,就是擁護儲君,這是明智的。


    另一方麵,世子申生是他的戰友。晉獻公將晉軍擴充為上下兩軍,上軍由晉獻公自己統領,下軍由申生統領,裏克便是下軍的副將。


    雖然是副將,但一切軍務主要由裏克在負責,因為世子隻是掛個名而已。世子的主要職責是為將來繼承君位做好一切準備,裏克則是軍隊的實際負責人。世子隻要軍隊打勝仗,而裏克需要負責如何打勝仗。


    而且世子申生素有賢名,他禮賢將士,廣交朋友,知書達禮,深受晉國人民的愛戴。裏克擁護世子申生,按理說,應該是明智的選擇。


    但世事多變,後來晉獻公寵愛驪姬,驪姬為自己的兒子奚齊今後能當上國君,勢必要除掉世子申生。


    驪姬也明白,要除掉申生,裏克很關鍵,所以她便極力拉攏裏克。


    裏克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他表麵對驪姬一黨示好,表示自己“中立”以保全自己,實則卻是暗暗著急,為世子申生的安危擔憂。


    隻可惜,世子申生貌似是一位有作為的人,其實則是一個笨蛋,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晉獻公寵愛驪姬,不久便立驪姬為夫人。裏克與大臣史蘇、郭愜等都認為,想當年夏王朝討伐有施部落,有施部落獻女妹喜。妹喜受寵,最後夏亡。


    商王朝討伐有蘇部落,有蘇部落獻女妲己,妲己受寵,最後商亡。


    大周王朝討伐有褒部落,有褒人獻以女褒姒,褒姒受寵,最後大周王朝都城鎬京被犬戎攻陷,天子太子死難,大周王朝約等於滅亡。


    現在晉國伐驪戎,驪戎獻女驪姬,驪姬又受寵,看來晉國已到了危亡的邊緣了。


    裏克滿懷憂國憂民之心,此時在晉獻公對驪姬寵愛至極點的情況下,卻隻能空歎。他更懂君主往往在此時,會對勸諫的大臣痛下殺手,故也不敢多言。


    作為世子申生的師傅,他決心要好好保全世子。晉國的將來,還是要靠這位素有賢名的世子的。


    公元前660年,晉獻公中驪姬之計,欲派世子申生帶兵攻打戎狄的一支東山皋落氏部落。


    裏克大急,勸誡晉獻公道:“主公,率軍作戰,出謀決策,發號軍令,那是國君與大臣來策劃的,不該由世子來擔當。世子隻能坐朝,不可以外出征戰,主公還是不要派世子出征為好。”


    但沒想到晉獻公已經下決心要廢黜申生,冷言對裏克道:“兒子,寡人多的是,世子也不是固定不變的。”


    裏克大驚,他隱隱覺得,晉獻公已心存廢立世子之意。他偷偷去見申生,提醒他務必當心,並囑咐他一定要得勝歸來。


    裏克還叮囑申生平時要修身養性,尤其是在鎮守曲沃時,千萬不要飛揚跋扈,要嚴以律己,為臣民表率,不要出現差錯,不要被抓到把柄。


    申生沒有辜負裏克的期望,率軍攻打東山皋落氏中晉軍得勝凱旋而歸,這使驪姬大失所望。驪姬又使了一計,這次更狠毒。


    前麵我們講過了,她設計在申生向晉獻公進獻的胙肉上下了毒,搞出了一個申生為急於當上國君,居然要毒死父親國君的事來。晉獻公大怒,決定殺掉申生。


    此時的裏克,已知情勢危急,權衡再三後,他認為自己也已很危險了。如果再明目張膽站在申生一邊,那自己將是第一個被驪姬一黨收拾掉的大臣。


    當驪姬派人與裏克聯係,希望他自重時,裏克雖然沒有答應加入驪姬一黨,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作為臣子的,一切以主公為重。


    裏克給了驪姬一個明確的信號:自己是中立派。


    於是,裏克以自己生病為由不赴朝堂參與重大決策,但暗地裏派人通知申生趕快逃走。


    申生逃到他鎮守的曲沃,晉獻公派兵征討曲沃。太傅杜原款早就從裏克、狐突等擁護世子的大臣們中得到了消息,勸申生就地抵抗。


    但申生卻以不能兒子打老子為由,不願與晉獻公的軍隊開戰。杜原款等又建議申生暫時避難他國,但申生又以背著一個弑父未遂之罪避難他國實在是沒有麵子為由,不願逃走。


    打又不願打,逃又不願逃,這個申生到底想怎麽樣?令裏克、杜原款等人想不到的是,原來申生已存必死之心,認為自己一死,那晉國便不會亂。


    結局我們都是知道的,申生自殺。他留給裏克、狐突等一幹忠心於他的大臣們“國家多難,諸君努力以輔國家”的囑托,然後自縊而死。


    裏克又氣又悲,自己所擁護的世子申生居然就這樣死了,他本是自己最值得依靠的力量,是晉國未來的希望。


    在自己和太傅杜原款的教導下,世子申生一直以來講禮義廉恥,講忠孝仁愛,是晉國無論是公族大夫還是黎民百姓心中的謙謙君子。


    他具有非凡的軍事才能,在數次對外征戰中都立下了赫赫戰功,在軍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他也具有相當的治國理政能力,曲沃城在他的治理下境泰民安,人心歸服。


    如果你當上了國君,那我老裏將竭盡所能輔佐你,任你差遣,將咱晉國從強盛走向稱霸天下!


    但世子申生就這樣死了,而且死得如此窩囊,居然被一塊胙肉給害了!誰都知道這是驪姬的毒計,主公已經被蒙在鼓裏了。


    世子啊世子,你怎麽不抗爭,怎麽就這麽糊塗。你赴死的理由,竟然是多麽令人不可思議:父王已經離不開驪姬,既然驪姬要自己死,為了父王,不得不死;自己已經背負了一個弑父的惡名,哪裏還有臉麵在世上避難。


    這是多麽可笑的理由。你一死就一了百了,但晉國的未來呢?忠於你的臣子們呢?愛戴你的晉人們呢?


    是啊,裏克也好,杜原款也好,還有其他一大群世子申生的擁護也好,他們隻看到了一個表麵完美、內心卻是脆弱的令人傷心失望的人。


    當然裏克不知道,在數百年後,有一位君主,盡管有史上最偉大丞相之一之稱的諸葛亮輔佐,但終於是不成器,最後亡國,還“樂不思蜀”。對,他便是扶不起的阿鬥。


    世子申生,對於忠於他的那些公族大臣們來講,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啊。


    世子一死,裏克便保持了低調。但太傅杜原款因教導無方之罪被殺,被殺的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世子的擁護者。


    裏克以其敏銳的判斷,加上荀息等人的保護,在世子申生一案中幸免於難。


    但裏克的心裏,已燃起了一股誓死為申生複仇之念。裏克知道,晉獻公已年老昏花,現在晉國已是驪姬專權,隻有隱忍。待有時機,當機立斷,自己須站起來,為申生討公道,為晉國求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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