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武功蓋世、道上名聲赫赫的漢子根本未察覺樓主葫蘆裏賣什麽膏藥,而無辜被蒙眼的清俊女大少就更難知情。


    穆容華正凝神聽那談話,兩袖緊緊攀住掩她雙陣的那隻臂膀,抓得好緊。待聽得樓主終於答應交換別的條件,不再緊揪著「繪丹青」不放,她身與心整個鬆懈,甫吐出一口氣,芳唇竟被一張嫩柔無比的嘴給堵實了!


    事情起於肘腋之間,誰也擋不住!


    她遭樓主強、吻、了!


    趁珍二爺將她挾住、掩眸,她毫無防備之際,樓主惡虎撲羊似撲來。


    一擊正中!


    花馨隨濕熱的唇舌喂入,穆容華一時驚住,隻聽得兩男人乍起的惡聲咆哮,此起彼落得好不熱鬧。


    欸,震耳生疼啊!


    入夜,小島上的肅殺氛圍被月光輕拂而去。


    蟲鳴再起,伴著竹曲與浪潮,恍惚間,前晚的夜襲與衝天大火宛如隔世之夢。胡人漢子們與過江龍的恩怨起於先前的一次劫船殺人。


    曾為西漠「狼主」的雷薩朗拋下過往一切,領著一批歃血為盟的兄弟從西漠入中原,再從江南一路去到南洋,他們在海上諸島建立功業,感情比起親兄弟更親厚、更密不可分。


    一次往中原運送奇珍香料的船隻遭海路攔劫,雷薩朗前去接應時已然不及。


    海賊劫貨便算了,所有船工竟無一幸免,包括當年追隨他出海的兩名兄弟。此仇定然要報,追蹤查訪兩個多月,好不容易才知對頭名號,卻苦於迷霧海域間方位難定,屢屢尋不到過江龍巢穴所在。


    遊石珍恰在此時與胡人漢子們搭上,既有共同敵人,自然能成盟友。


    而話說真格,若非有他這般方向感絕佳、追蹤能力超群,兼能輕易融進任何群夥的盟友,雷薩朗要拿下過江龍這一窩,怕還得費個三年五載。


    道上行走自有規矩,血債血償方為正義。


    過江龍既死,樹倒猢猻散,眾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不及逃走的手下落進雷薩朗手中,穆容華不想去猜那些人的下場。


    至於與過江龍混在一塊兒的小國舅爺……穆容華隻能蹙起眉心歎氣。


    「傷春悲秋個啥勁兒?該歎氣的是哥哥我吧?」


    男人不滿地低吼,把挨在榻邊幫他拭發晾幹的穆大少一把扯來,壓在身下。穆容華沒做任何抵拒,躺平下來,她探指摸摸他較以往顯瘦的麵龐。


    前夜大亂,他受傷昏厥,雷薩朗的人馬接掌一切。


    他們被安置上船,接著又忙替他祛毒裹傷,而後樓主接受她「代償」之請,當時天色早已亮透,隨即是他趕來阻撓,再加上雷薩朗攪局……整個午前就那麽鬧哄哄的,鬧到她遭樓主強吻,兩個漢子氣跳跳拔開自個兒女人,各自帶開,亂象環生了大半日終於平息些。


    他是氣昏頭了,加上金針祛毒之後根本沒好好休息,午後一覺,足足睡上三個時辰才醒。


    醒後,他氣血大暢,蛇毒餘症盡去,而她早為他備妥一大桶清水,還兌好了熱水供他浴洗,把那頭染黃的發淨迴原本的烏青。


    她的眸光專注,眉色沉吟,遊石珍被看得臉皮微燙,側著臉去挲蹭她的手。


    「歎什麽氣?」他悶聲再問。


    其實還想板起臉的,覺得她太欠教訓,竟想代他償債去?!


    她外表再如何「大少」,底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隨便給人看了去,這行嗎?!成嗎?!對嗎?!


    但,這家夥幹麽沉沉鬱鬱的?他思緒一掠,遂撇嘴道——


    「是你家行謹族弟又怎麽了?」


    穆容華被他眯目皺鼻的怪樣逗出一抹淺笑,後又正正神色。


    「午後我過去行謹那兒探望,撲了空……他人在軟禁倫成淵的那間艙房裏。守在門口的人說,行謹已進去好半晌。」


    「你擔心什麽?」


    「我沒擔心。我隻是……」隻是如何?她一時間尋不出話。


    「你何須擔心?」


    「我說我沒擔心的,隻是……就隻是……」她望住他,顫動瞳心映著他的臉,如同自己映在他黝亮眼底,那樣的她迷惑徘徊、沉吟不定,但她因何憂慮?


    感情之事向來由心不由己,她不都徹底體會了,真要發生,誰能擋住?


    感情之事更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行謹若想親飲那一口,是好是壞、隨喜隨憂也隻有他自己能懂。旁人操什麽心?她還能替他多想什麽?


    她自個兒的情債都還償不完呢……


    捧他的臉,她微挺上身親他寬寬的嘴,低聲呢喃。「沒擔心了,真的……」至少能做到順其自然、旁觀守護。


    「哼,隻擔心別人,都不知心疼我。」吻吻吻。


    「我都氣暈了。我誰啊?!哥哥我可是堂堂遊家珍二爺,關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地頭老大』,我氣暈了,我耶,這事有多嚴重你可知?」親親親,邊嚷嚷邊親。


    「我當然心疼你啊!」她略急道,展袖攬下他的頭,頰麵貼熨在他頸側。


    他黑亮亮的散發飛翹,半點都不柔順,卻是她再喜愛不過的。


    清俊麵容覆在他黑發之下,嗅著那令人心安心喜的氣味,身子不覺顫著。


    她嗓音輕啞道:「有過關外遇上飛漩沙暴那一次已經太夠了,未料又經曆這一迴,見你受傷倒地,我的魂都快嚇飛……遊石珍,我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可一想你之所以遇險,皆因我而起,我……我心裏就難受、就覺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待你不好了,明明想待你很好很好的,可偏偏做得這樣不好……」


    她的溫息與柔唇落在他膚上,她淺淺親著他耳後的傷。


    遊石珍想起金針祛毒後首次醒來,看見擱在榻旁矮幾上的小盂盆裏盡是辛臭烏血,是她為他吸吮吐出的……哪裏待他不好?哼,就因待他太好,才想偷偷替了他去讓人「繪丹青」!


    想到這點就令人又疼又氣又想對她耍流氓耍個徹底!


    壓住她的發,扣住她下巴,他湊嘴再去堵她。


    吻深入淺出、淺出再深入,齒與齒輕絆磕合,有力的熱舌掃遍她芳口之內,吻得十二萬分徹底。


    事實上自她遭樓主輕薄,他今日都不知第幾迴這般吻她。


    「遊石珍……」


    「可惡那張嘴,親過她家男人又來親你,可惡!她姓花的有沒有節操啊?這麽花!自個兒的女人竟在自己懷裏被別人強吻,有沒有這麽慘啊我?!可惡可惡,這都什麽世道……」


    碎碎念個不停,念完再用力親,根本是想用很多很多的吻抹掉別人可能留在她唇上的感覺和氣味,即便她嘴裏和唿吸吐納全沾染他的氣息,陽剛且爽冽,粗獷中有不容忽略的柔軟,全是他,都是他了,他仍覺不夠似。


    「遊石珍……」被吻得昏茫茫,卻覺還有好多話想告訴他。


    於是迷醉般吐語,她在吻與吻之間呢喃如歌——


    「……我要待你好,我會很努力的,我能做得更好更好……你說要疼我,那就疼到底,不準放手,我要你疼我,隻要你而已……遊石珍,我會護著你,再不讓誰欺負你……」


    她毫不忸怩,語調雖軟,所說的卻如立誓般率然坦白。


    遊石珍突然將她拉起,盤腿而坐將她抱在懷裏。


    他峻龐略赭,心音如鼓,明明得意到想把嘴巴笑咧到耳根,麵上仍裝得兇狠又無辜,揪她襟口噴氣。「欺負我最兇的,不是你穆大少還能有誰?」


    穆容華小口小口喘息,眸裏都潮了,卻眨都不敢眨。


    見她發怔,他氣勢更盛,劈哩啪啦一吐胸中塊壘——


    「當年關外一場『漢女出嫁牧族漢子』的排場,咱們有關外第一紅媒助陣,有大紅花轎撐場,有三拜天地壓軸,還有四麵八方奔來賀喜的牧族朋友,該有的皆有,你穆大少確實出嫁無誤……可你後來不認,聽我喚你娘子就渾身不對勁兒,還為此事槌過我一拳,賞我無數狠瞪,但是啊但是——」重重一頓——


    「你沒臉沒皮拐了我的童子功底,害我失身於你,這都算了。即便你後來不要我、趕我走,這都算了。咱們倆決定私奔,也奔得頗遠,誰料之後有人拐你私奔,甚至跟你求親,你全都允了!穆大少就這麽一個,之前有個方氏大族的方仰懷覬覦,如今還有個姓倫的小屁孩硬插一腳,再加上『飛霞樓』的混帳樓主作亂,這長長一道擠得很,我到底排哪兒去了我?」非常痛心疾首又語重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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