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此時楊嗣昌已經病入膏肓了,崇禎十三年底至十四年年初,楊嗣昌已身患絕症,正月初六日病情趨於嚴重。正月初八日向皇上報告軍情時,隱給流露了行將就木的憂慮:”臣憂勞病瘁,奄奄垂斃,襄庫馨盡,心亦憂煎,不知死所。“他的病是心力交瘁所致,明知無法力挽狂瀾,卻要硬著頭皮去力挽狂瀾,還要表現出勝券在握的樣子,精神壓力之大,非常人所能感受。自從奉命督師以來,這位鹽梅上將除了瑪瑙山大捷,再沒有打過一次勝仗,部將不聽調遣,被張獻忠牽著鼻子走,狼狽不堪。而皇帝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班師迴朝。心力交瘁的楊嗣昌終於一病不起。


    正當他在四川團團轉時,張獻忠突然指揮軍隊出用,飛奔楊嗣昌的督師衙門所在地--襄陽。襄陽方麵還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張獻忠的軍隊已經到達當陽。張獻忠派羅汝才截斷鄖陽與襄陽的增援路線,自己率領精騎,一日一夜飛奔三百裏,直插襄陽。二月初,兵臨襄陽城下,派遣十二名士兵冒充楊嗣昌督師衙門的差官拿著調兵文書入城。二月初四日半夜,城中內應放下吊橋,迎接大部隊,襄陽不戰而下。


    天明後,年逾七旬鬚髮盡白的襄王朱翊銘被押到西門城樓,嚇得渾身發抖,跪倒在張獻忠腳下,連喊:”求千歲爺爺饒命!“


    張獻忠譏諷道:”你是千歲,倒叫我千歲。我不要你別的。隻借你頭用。“


    朱翊銘一聽,慌忙討好:”宮中金銀寶玩任千歲爺爺搬用。“


    張獻忠迴答;”你有何法禁我不搬哩?隻一件事,你不給我頭,那楊嗣昌不得死。“說罷,下令處死襄王朱翊銘,同時處死的還有貴陽王朱常法、蘭陽王母徐氏等四十三人。


    楊嗣昌以為襄陽防守嚴密,不足為憂。張獻忠從陸路出川,他從水路沿江而下,二月二十八日趕到夷陵(宜昌),方才得知洛陽、襄陽陷落,福王、襄王被殺的兇聞接踵而至,不禁大慟:無臉再見皇上!原本身患重病的他,遭此驚嚇,頓時絕望,飲食不進。趕劍荊州沙徐家園,便臥床不起,一切大事都交給監軍萬元古代理。萬元吉問他:師相病情如何?為何不報知皇上?楊嗣昌隻吐出兩個字:不敢!


    二月初一日,楊嗣昌病死於沙市徐家園,終年五十四歲。崇禎皇帝得到楊嗣昌的死訊,專門下達聖旨,力排眾議,給他極高的評價:”督師閣臣楊嗣昌,功雖未成,盡瘁堪憫。“並且感嘆:”楊嗣昌死後,廷臣無能剿賊者。“輿論卻一致譴責楊嗣昌,主張追究責任。皇帝不但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而追贈他”太子太保“頭銜。皇帝對楊嗣昌的眷顧,始終如一,在崇禎朝五十名內閣輔臣中,堪稱獨一無二。確實,楊鶴、楊嗣昌父子為明朝力挽狂瀾,而獻出了生命,皇帝還能譴責什麽呢?


    袁崇煥與毛文龍


    毛文龍的功過是非


    毛文龍何許人也?一般讀者可能會感到陌生。


    確實,毛文龍在明末的歷史舞台上猶如跑龍套般地一閃而過,沒有給人留下甚麽印象,彷佛遼東上空滑過的一顆流星,迅即消逝。不過他本人倒並非一個跑龍套的小角色,而是明朝止式任命的駐守鴨綠江口戰略要地的東江總兵,在明朝和後金(清)、朝鮮的邊界地帶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令人遺憾的是,崇禎二年他死在督師人人袁崇煥的尚方寶劍之下,由於袁崇煥的赫赫威名與耀眼光環的籠罩,毛文龍黯然失色,甚至模糊了原來的本真麵目。到了歷史學家筆下,毛文龍的功過是非到底應該怎樣評說,似乎成了一個問題。


    最早研究毛文龍的李光濤先生,早在20世界40年代就撰寫長篇論文《毛文龍釀亂東江本末》(載《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十九本),篳路藍縷,從漫無頭緒的史料中探幽索微,清理了毛文龍史跡,為後人研究這一段歷史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是他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歷史的抑或是現實的?)把毛文龍作為東江總兵的作用全盤否定,把他說得一無是處,甚至對袁崇煥殺毛文龍人加讚揚:“袁崇煥斬所當斬,毛文龍死且有餘辜。”這種過於偏激的態度實在難以令人心悅誠服,歷史學家需要客觀的心態和冷靜的眼光,感情用事或許是那個特殊年代的時代局限,人們能夠理解。


    令人難以理解的是20世界80年代以來,研究袁崇煥成就卓著的閻崇年先生也有類似的觀點。他出於對袁崇煥的崇敬與偏愛,從評價袁崇煥為民族英雄的立場上,為其殺毛文龍百般辯解,極力證明袁崇煥殺毛文龍“一無錯處”(參看閻崇年《論袁崇煥》及《袁崇煥“斬帥”辨》,均收於閻著《燕步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89)。用心頗為良苦,結論卻過於絕對,與四十多年前李光濤先生遙相唿應,一個說毛文龍一無是處,一個說袁崇煥殺毛文龍一無錯處。人們不禁要問:歷史上真有“一無是處”或“一無錯處”的人和事嗎?具體而言,毛文龍真的一無是處,袁崇煥殺毛文龍真的一無錯處嗎?


    不妨看看歷史的本來麵目吧。


    毛文龍,浙江杭州人,年輕時窮困潦倒,學麻衣相術,擺測字攤,替人看相謀生。以後浪跡江湖,來到山海關外邊塞,度過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天啟元年被友人引薦給遼東巡撫千化貞,成為標下遊擊。後金(清)攻陷遼陽,他從海道遁迴,乘虛占據鴨綠江邊的鎮江堡,升任副總兵。鎮江堡被後金(清)攻陷後,他率部撤往鴨綠江口近海的皮島,隨後晉升為總兵。皮島也稱東江,東西十五裏,南北十裏,與鴨綠江口的獐子島、鹿島構成三足鼎立之勢,地理位置居於遼東、朝鮮、山東登萊二州的中間,號稱孔道。在後金窺視遼東的形勢下這個地區對於明朝是極具戰略價值的。毛文龍登島後,披荊斬棘,籌備器用,召集流民,通行商賈,南貨綢布,北貨參貂,掛號抽稅,不過幾年皮島就稱為東江雄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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