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眾人才看到一旁的楊亮節呆呆地站在那裏,雙手胡亂地揉搓著,嘴裏還念念有詞地絮叨著什麽。

    趙昰趕忙喊道:“舅舅,母妃已經將寶物都收起來了,你看可好?”

    楊亮節這才迴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昰,然後推金山倒玉柱向著門外天空鄭重其事地叩拜了三次。

    之後轉過身來又繼續跪著對著趙昰說:“益王殿下,此時我方才知道,先前是我目光短淺了。殿下可知道那老神仙是誰?”

    這一次的稱謂倒不是顯得生分,而是很正式嚴肅了。

    現在的趙昰豈敢受他跪拜,趕緊過去,想要扶起楊亮節,卻被他嚴肅拒絕。

    而一旁的楊淑妃好像是懂了什麽,並沒有過來幫忙,隻是默默地看著趙昰和楊亮節。

    趙昰當然不知道那白胡子老頭是誰,他隨口編故事的時候隻是記得小學語文課本裏,金斧子銀斧子故事裏的白發河神而已。

    見他一臉茫然,楊亮節才緩緩地說道:“殿下,想來那必然是神農氏了,太祖爺定是在我炎黃始祖炎帝神農氏那裏修行。想當初炎帝發明醫藥,製耒耜種五穀,製作陶器傳授於人間,才有了我漢民族數千年的繁榮昌盛。是了,能夠讓太祖他老人家去求情才能請動的,也必然是炎帝老神仙了。”

    “而殿下能夠被炎帝選中,並且親自傳授技藝,還賜下如此多的神物。必是看中了殿下的天資,看到了殿下必是我大宋的中興之主啊。”

    天呐嚕!

    這可就是意外的驚喜了,趙昰怎麽也沒想到楊亮節直接幫他將後續的故事都想好了。

    而一旁的趙昺此時都已經蒙圈了:“就是趙昰隨便編的一個故事,就讓他瞬間被神化了?還要擁立他稱帝?”

    而趙昰經過短暫的愣神之後,也是反應了過來:“舅舅不必如此,此事往後再議,如今這境地可是不行啊!德祐皇帝與太皇太後都還在臨安,雖然他們投降了,但是禮節定然是不可廢的。而且群臣也都不在,此時卻是萬萬不可的。”

    說了這麽多,趙昰不是不想當皇帝,而是想等合適的時機罷了。

    楊淑妃和楊亮節顯然是聽出來了,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一絲狡黠。

    看來這些老政客都不簡單啊!

    哪怕是楊淑妃還不到三十,但是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裏生活了十多年也是心眼多多啊!

    就這麽一試探就讓趙昰自己說了出來,雖然趙昰也是心甘情願說出來滴。

    等屋子裏的人都平靜下來之後,在屋外站立了許久的劉越終於是帶人進來收拾東西了。

    就這眼力勁兒,不愧是當了幾十年差的老太監,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甚至,什麽聽了當沒聽到,什麽沒聽到當聽到了。

    那都是整的明明白白的,反正趙昰就不相信劉越守在門外會聽不到屋裏的動靜,即使趙昰故意壓著聲音,但楊亮節的語氣可是一點兒也不小的。

    而且他還是一個武功高強之人,目力耳力定是極好的。

    這時候大軍已經整頓好了,江萬載和張全等文武已經來到門外等候了。

    按照眾人先前商議的,自禁軍中選派的精銳斥候已經早早出發往富陽過江而去。之後會分為兩隊,一隊在渡江後選取合適地點留下標記進入山中,先行開路;然後一隊繼續騎馬往東向紹興而去,盡量造大聲勢。

    接下來就是騎兵護衛大隊往富陽,在到達富陽之後,及時做好補給,然後選拔出熟悉山地的精銳忠義士卒由國舅楊亮節率領護衛二王與楊淑妃進入山中。

    其餘大隊步卒護衛朝廷宗室親眷繼續南下往婺州,盡量不顯聲勢,即使計策被元軍發覺,也能為二王再吸引一次火力,如此也就再上了一道保險。

    最後,殿前司大隊騎兵則是在江邊稍作盤桓之後即往東向紹興急行軍。

    看來當時堂議之後,接下來各位將軍、大人又是再完善了一下計劃。

    由此可知,古時候不是沒有作戰參謀,而是沒有專門負責參謀的團隊。

    一個軍師,幾個智囊就是主將的參謀了,相比於現在的參謀部,辦事效率和權力方麵都有所不及。

    就這樣,兩個時辰之後,大隊人馬進入富陽縣城。

    此時天已經黑了,而城中富陽知縣李沁還是帶領各級官屬於城門口迎接二王與楊淑妃入縣衙休息。

    到了縣衙,用過晚飯之後,楊淑妃與國舅見知縣李沁本分守禮,於是派人去招來李沁商議。

    本來依著楊淑妃和楊亮節的意思,就不和李沁多做交流了,我們一走,管他還是不是大宋的臣子。至少他們還沒有關閉城門不讓人進城歇息,更沒有阻攔南下人馬的意思。

    但是如今已讓他們刮目相看的趙昰卻是說:“我們前日深夜出的臨安城,按照我們前邊派出的信使腳程,應該是昨日傍晚就到的富陽縣,所以李沁昨日晚間就知道了我們今日下午會到達,但是因為我們在上午遭到了蒙古騎兵的突襲,所以讓我們晚了小半日。剛剛我們到達富陽的時候天都黑了,他依然還在城門口等候。由此可見此人有很大可能乃是我大宋忠臣,不然就是城府極深的小人。而在用飯之前,我讓劉總管問過吏部的吳本昌大人知道,這李沁可是才二十出頭,乃是德祐初年才升任的富陽知縣,因為太過年輕,所以去年吏部的官員對他可是印象深刻。若真是我大宋忠臣,為什麽不好好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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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番話讓得楊淑妃與楊亮節對他又是多看好了幾分,更讓陪同的張全眼中精光閃爍。

    很快李沁就到來,來到近前一看,果然還很年輕,而且生的眉清目秀倒是一副俊俏書生相。

    他見到楊淑妃帶著二王坐於堂上,國舅楊亮節下首陪同。

    趕緊見禮:“下官富陽縣知縣李沁拜見益王殿下、廣王殿下和淑妃娘娘,見過楊大人。”

    楊淑妃伸手指著堂下座椅說道:“免禮,李大人先坐吧。此時此地一切從簡,大人不必太在意這些虛禮。”

    李沁道謝之後,也知道如今的情況,便也沒有多做推辭,起身端坐於國舅楊亮節旁邊。

    見他坐定,楊淑妃才說:“如今社稷傾頹至此,李大人還是這般忠義,奴家先行謝過。”

    李沁趕忙起身連道不敢。

    楊淑妃又說道:“今日,奴家帶著二位王爺暫時在富陽縣歇息,明日一早就走。隻是奴家這一走,卻不知李大人往後有何打算啊?”

    這就是在試探了,今日我是帶著兵來的,你李沁倒是循規蹈矩,要是我明日一走你立馬就降了蒙古人,然後指出我們南下的路線,你可真是兩頭討好啊。

    這可不是楊淑妃多想,而是如今這局麵,元軍所到之處,各州縣望風而降,敢於抵抗者寥寥。

    而此時李沁立即抱手說道:“臣年紀輕輕就為朝廷賞識,委以重任知富陽縣。微臣萬不敢忘朝廷知遇之恩,如今各地怯懦怕死之人甚多,然北方元朝乃是蠻夷所立,臣堂堂漢家七尺男兒,怎能以身事外奴,微臣甘願為大宋盡忠。明日待娘娘與二位王爺離開之後,沁必然緊閉城門,固守城池!微臣保證富陽但有一人活著就絕對不會讓敵人一兵一卒過了新江!”

    在李沁說話的時候,趙昰一直在看著他的眼睛,見他說話時眼神堅定,毫無任何閃躲之色。

    就知道李沁此人倒絕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大宋死忠,對漢家天下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還要重,這可是標準的憤青啊。

    現在的大宋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年輕氣盛,敢打敢拚。

    如若朝廷中多一些這樣的人,江南大地何至於此?

    此時楊淑妃不說話了,在他身旁的趙昰站起來說道:“李大人,我問你,若是為了這漢家江山,為了大宋朝廷,你可是什麽都願意做?”

    “當然,莫說是大片江山,哪怕是這腳下的一寸土地,我都要守好,寸土不讓!”

    李沁神態嚴肅地說著,並沒有看趙昰年紀小而看輕他,畢竟他自己相對於許多當官的來說也是很年輕的。

    趙昰馬上又說:“好!我要你在元軍到來之時,隻要有人勸降你就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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