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慨然道:“今後你陪伴著我,再無需為了生計憂愁奔波了。”


    江憐兒含情脈脈,微微扭動下柔軟的身子使其貼得更親近,細聲道:“感念大王寵愛,憐兒無以為報,今生今世但願早晚侍候大王,白首不移。”


    黃巢寵溺道:“不是早晚,我要你一刻不離留在我的身邊。”


    二人相識對笑,一見鍾情。


    原來這位江憐兒,出身雖然卑微,卻也有著一段離奇的來曆。江憐兒祖上,原是大唐玄宗時期一位才女,姓江名采萍,生得美麗可人且能歌善舞,一朝選入宮闈成為唐玄宗最寵愛的妃子,因為個性高雅恬淡、品格端正,在後宮群豔之中好比百花之梅,所以被封“梅妃”,梅妃舞藝冠絕天下,尤其是以《驚鴻舞》,常常震驚四座。可惜紅顏易老,玄宗後期專寵楊玉環,梅妃雖鬱鬱不歡,但是卻放不下清高的性子,玄宗曾背著楊貴妃偷偷派人贈珍珠給梅妃,梅妃卻以“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拒絕君王施舍般的垂愛,故而又得名“斛珠夫人”。直至安史之亂,玄宗攜貴妃出逃,梅妃和其餘後妃宮娥被舍棄長安,都言梅妃在長安城破之後死在亂軍之中,實際上她因為平日裏待下人極好,在宮娥太監的幫助下,逃離出宮,隱姓埋名,過上了平民百姓的日子。即便後來貴妃殞命,玄宗迴京四下派人找尋,或命畫師畫素像以示思念,梅妃都始終不再露麵。江憐兒雖然不比梅妃姿色才華,但是先人風采,猶能可見一斑。


    二人甜膩了一番,江憐兒伏在黃巢的膝上,仰麵道:“大王,奴婢有一塊心病由來已久,今日得大王錯愛,敢布腹心。”


    黃巢道:“愛姬有話直說。”


    憐兒道:“我有一同胞妹妹,早年間因家貧被父母賣了,前者托梨園的老師傅幫著打聽,她在江南道出現過,憐兒想著,若能姐妹相聚,共同侍奉大王,不知大王何意。”


    黃巢聞言大笑,隨即道:“原來是妹子還在民間受苦,愛姬放心,我派諸葛爽去南方尋找,帶她進宮來教你們姐妹團圓。”江憐兒喜極而泣,拜謝了黃巢,旋即教樂師再作霓裳羽衣曲,伴著妙音又翩翩舞蹈起來。


    “乒乒乓乓——”


    桑丘海昏山上,劍器相擊聲不絕於耳。


    潮濕的幽僻小路被斑駁的陽光蒸騰出些許水汽,小路直通著被森森鬆柏掩映著的禪房,石階上早生青苔,牆柱也長出蘑菇。


    空山人語,愈顯蒼涼。


    “把秘籍交出來!饒你們一條狗命!不然教你們和姓周的下去作伴。”


    “哼!我們今天敢來,就沒打算活著迴去!”


    打鬥的雙方,一邊是二十多名神情得意的九天教徒,一邊是五位臉色鐵青的中年漢子。旁邊大樹上,繩子捆綁著一具腐敗的屍身,眾人顧著打鬥,任憑烏鴉肆無忌憚地享用屍體上的腐蟲。


    九天的一眾教徒使得是百家劍法,非但武功路數各異,兵器也各不相同。皆因九天教強擄各門各派的好手,威逼他們交出各自拿手絕技,並責令教眾強加習練,漸得百家之所長。


    與對手不同,五位中年漢子的武功悉出同門,五柄長劍挺擊進退,渾成一體。


    “大師兄!我們四個頂著,你快去把師父救下來。”眼看屍體的臭味引來越來越多烏鴉,戰陣中一名漢子焦急地喊話。


    “這些人不是泛泛之輩,還是合力抵擋一陣再說。”大師兄忙中答話,手上長劍絲毫不敢懈怠。


    “你們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九天教中的一個獨眼頭領,被五人的頑抗惹得惱怒,脆生生罵了句,隨即腕陡劍斜,擊電般地向五人中大師兄的胸膛遞出。


    對手劍走偏鋒,來勢奇快,眼瞧著便要把胸腔劃開一個口子。“當!”雙劍刺斜裏橫架齊出,護住大師兄當胸。獨眼頭領一擊不中,騰地抽身往後撤了一步,兩側教徒順勢衝出,一左一右分格纏鬥,獨眼頭領趁機施展詭計,手中早多了一把藏袖短劍,當中倏地拋出。


    “呃——”


    “大師兄!”


    大師兄麵露苦色,牙關緊咬,那短劍已深深刺入了左肩。


    “抓活的!”


    獨眼頭領操著怪聲,教眾包圍上去,五名中年劍客背靠背抵成一團,長劍對外殊死對峙。


    大師兄額頭豆大的汗珠直流,“老二老三,一會兒我們三個集中對付那個領頭的,老四和老五解下師父的遺體,趕快下山,不要管我們。”


    “說好了共進退的,要死也得死在海昏山上,反正苟活了這麽多年都是賺的。”


    “放屁!都死了誰給師父安排後事,我是師兄!聽我的。”


    “上啊!”


    三名年長些的師兄奮不顧死,大喝著衝突上來,三把長劍攻鎖相濟,如虹飛星隕,來去禦電,這招“星流霆擊”是海昏劍法中的妙招,一時間令對手心頭震忡,不敢不全神應對。


    機會一閃即逝,兩名師弟一左一右各自使出“子虛烏有”,平劍向敵喉管劃去,眾教徒由是後退閃避,以此給了二人逃脫之機,他倆衝出圍困,徑奔大樹這邊,老四揮劍斬斷捆綁屍身的繩索,老五弓背接住師父的遺體。說時遲那時快,九天教眾緊隨其後,又把二人四下圍住。“不能教他們跑掉!殺!”老四尚且死命格擋,老五背負著屍身,全無抵抗之能,隻得左右埋頭躲竄。


    “啊!”


    “五師弟!”


    四位師兄自顧不暇間,但聽老五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原是被一劍砍進脖頸,當即血流如注,單膝緩自跪倒,將屍體也掀翻了去...


    距此不遠,一對青年男女正在尋路趕來。


    “嵇昀,你聽是什麽聲音?”


    “快去看看!”


    嵇昀和薩迪婭經過近兩個月的奔波,終於趕到了海昏山。


    老五倒地不起,九天教眾撲上去,連人帶屍砍成爛泥。餘下四名中年劍客奔潰大叫、眼中噙淚,手中長劍也隨著戰栗的手臂而僵持了。


    “哪個還敢反抗,全都殺光!”


    獨眼頭領麵上的筋肉橫挑,惡狠狠地命道。


    “住手!”


    晴空一聲斷喝,青衣鬥轉,炎氣橫貫,青釭飛鸞劍陡然祭出。


    獨眼頭領見嵇昀突入戰陣,厲聲喝問:“你是哪個?!”


    “海昏派,嵇昀。”


    言語一出,震驚四下。


    中年劍客們麵麵相覷,好不驚詫:“你說你也是海昏派的?”


    “不錯。”


    他們上下打量,追問道:“你是幾代的弟子,師承何人?”


    “第五代弟子,我師父是第四代首徒,複姓太叔,名髦。”


    “啊?!是大師伯的弟子,嵇...我們就是你的師兄弟啊。”


    “嗯?”嵇昀輕瞥了一眼四人,旋即目光迴正,絲毫不敢輕怠,


    畢竟眼前的敵人是九天聖教。他早在太儀山上,就見過九天教徒的裝扮,此時一眼便識認出他們的身份。


    ??“好嗬,剛死一個,又來一個,你們海昏派餘孽果真是殺不絕了。”


    獨眼頭領上下打量著嵇昀,心道:“這個小子雖然年輕,但他剛才的一劍快地難以置信,怕是有兩把刷子。”


    嵇昀道:“我問你,你們把周道然周掌門藏在哪兒了?”


    獨眼頭領哼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嵇昀不明其意,中年劍客們指著樹下淋漓的爛肉,憤慨道:“師父被這群狗雜碎害了!”


    “啊?!”嵇昀瞥見屍身大駭,他哪裏知道周道然早已身死,如今見了不免驚外。薩迪婭這時候也追趕到這兒,見到一堆露骨的殘骸,黛眉緊顰:“嵇昀,不要放走他們!”


    嵇昀聞言,即運起天機劍法。


    “一起上!這個隻要死的!”


    獨眼頭領見嵇昀劍氣炎紅,略生怯意,指揮教眾上前廝殺,自己卻步步後撤。


    嵇昀劍法通神,與周遭數十人交手,招招攻勢淩厲,全然不作防守,隻因他劍法快、炎氣炙,教眾們辛苦應對已是捉襟見肘,根本無暇進攻,一個個被逼得齜牙咧嘴、叫苦不迭。


    中年劍客們看到嵇昀如此厲害,驚喜不已:“想不到大師伯有這般出眾的弟子,海昏派複興有望了!”


    嵇昀的劍法本來講究因勢利導,會依據對手武學路數的特征,演化出相克製的劍招。這群教徒武功雖然繁雜多樣,但交手之初即被嵇昀占據先機,處處受製,根本發揮不出功法多樣的優勢,於是嵇昀隻需謹念天機劍訣,左右任意出招變招,即可將天機劍法的要義發揮地淋漓盡致。


    眼看教眾悉數中招著劍,獨眼頭領惡從心頭起,一瞥眼瞧見薩迪婭正滿臉關切地凝神觀鬥,於是心念一動,驟急步閃到跟前,翻手扼住了薩迪婭細嫩的脖頸。


    “啊——”


    薩迪婭嬌容失色,獨眼頭領趁機向戰陣中的嵇昀高喊道:“快住手!否則我扭斷她的脖子!”


    “薩迪婭!”嵇昀見心上人被劫,頓然心焦,急忙收住劍勢。


    “嵇昀!”薩迪婭眼眸如水,勾勾地望著嵇昀,“不要管我,做大事要緊。”


    獨眼頭領怪眼倒立,咬牙切齒,手上惡狠狠地加了一把力,薩迪婭痛得嗤了一聲。


    “你別動她!”嵇昀星目圓睜,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氣鬱滿胸腔,“獨眼龍!我警告你,她要是傷了一根毫毛,我就斷你一根手指,她如果擦破一點皮,我就活剝了你們。”


    獨眼頭領咧嘴怪笑:“你這麽說,我反倒是放心了。看來這個小娘們,在你心裏的地位蠻重的麽。嘿嘿,帶這麽個拖油瓶在身邊,是生怕你自己不死嘛。”


    嵇昀道:“你住嘴!”


    “你住嘴!”獨眼頭領罵街的聲音蓋過嵇昀,“放下你的劍!乖乖受擒!否則我現在就送她上西天!”


    “嵇昀,不能啊!”薩迪婭大喊:“你放下劍,我們都會死的。”


    獨眼頭領道:“兩個死在一起,黃泉路上還有伴兒,若他選擇放棄你的性命,即便是一個人活了,後半輩子也得受良心的譴責。你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錚!”


    嵇昀沉吟再三,終將飛鸞劍丟在地上,對薩迪婭道:“他說的沒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薩迪婭,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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