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1475年,明景泰二十六年。


    米蘭大街隻能用髒亂差來形容,彌漫著臭味,蟑螂、老鼠遍地都是,而屎陣星羅棋布,遍布著街道每一個角落。


    歐羅巴沒有廁所,隻能遍地排泄,走在街上,總能看見人在脫褲子,蹲地上就開始。


    還收排泄稅。


    達芬奇躺在街上,被路人洗劫,隻剩下一條底褲,像是流浪兒似的,當他被兩個壯漢擄進巷子裏,打算深入交流的時候。


    達芬奇才驚醒過來,趕跑了侵犯者,才保住最後一道尊嚴。


    但他卻坐在地上大哭。


    人心怎麽變成了這樣?


    他印象中的米蘭,是天堂一樣的國度,雖然貴族驕奢淫逸,但民間還是善良的,人們對美好生活是向往的。


    怎麽變成了小偷、強盜、和特殊愛好者?


    雖然他也是這方麵愛好者,但他不喜歡守。


    哭累了,他從衣架上偷一件衣服,返迴了自己住所,處理傷口之後,他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畫了一幅畫。


    但畫作中對自己進行美化,把自己描述成救世主一樣的人物,感化了幾個小偷。


    幾天沒有出門,專心畫一幅畫。


    直到公爵大人讓他給貴婦作畫,他看見貴婦一身綾羅綢緞,臃腫的身材撐著把雨傘,把東方美毀得幹幹淨淨。


    米蘭在意大利靴子筒處,挨著瑞士和法國,是大明出口的重要一站,尤其米蘭貴族窮奢極欲,大明和他們簽訂大量訂單,專門給他們定製貨品。


    所以在米蘭宮廷裏,隨處可見大明的商品,貴婦人身上佩戴的黃金鑲鑽寶石項鏈,是大明弄玉軒專門為米蘭公爵定製的。


    弄玉軒是大明國企,建於景泰二十四年,做高端珠寶,專門為世界貴族提供高端定製服務。


    還有貴婦頭上的王冠,手上的戒指、手鏈,腰上的寶石皮帶,鑽石皮靴,都是弄玉軒高端定製的產品。


    做工一流,款式新穎,重點是符合貴婦的心意。


    唯一的缺點就是造價奇高。


    就這一套珠寶,價值70萬銀幣,但要用黃金結算。


    但別以為米蘭公爵是傻子,就這一套珠寶,在歐羅巴轉手,就能翻一倍,他存在手裏,佩戴次數越多越值錢。


    因為定製產品,是獨一無二的,弄玉軒也不許再生產第二套,這是簽訂合同的。


    所以,今日招來達芬奇作畫,就是為這套珠寶做廣告。


    這一套珠寶,弄玉軒也就賺個20萬,來迴需要船隊護送,經過奧斯曼,奧斯曼收走了10%的手續費。


    弄玉軒想打響口碑,就得有奇高的收藏價值,所以賺的少,弄玉軒也不能弄虛作假,口碑最重要。


    達芬奇認真作畫,內心唏噓。


    大明真的太會做生意了,米蘭工匠也能做出這樣的珠寶,卻入不了貴人的眼界,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大明給高端定製,他們就趨之若鶩。


    而且,整個歐羅巴貴族,都在眼饞米蘭公爵這套珠寶,有很多王室出高價購買。


    想到和陳嘉猷相識的日子,他嘴角微微翹起,那段時光開心愉悅。


    他和陳嘉猷談論了很久但丁的神曲,大明使臣,竟對意大利詩人但丁的詩歌,有著十分深刻的見解。


    他甚至說,明人有專門研究但丁詩歌的詩會。


    最可笑的是,詩歌誕生地,意大利都沒有幾個人學過了吧?


    他以為陳嘉猷是大明最博學的人,陳嘉猷卻莞爾一笑,說他隻是一個普通進士,大明像他這樣的進士,有幾百萬人,比他強的有幾十萬,他在大明當個知府都很難,而大明有幾百個知府。


    他認為是吹噓,可當他一次次被大明商品震驚之後,又對那個神秘文明,產生了巨大興趣,真的想漂洋過海地去看一看。


    現在歐羅巴出現很多關於大明遊記的著作,因為銷量好,作家們就批量製造,把大明描述成一個富得流油的寶地,引起了很多歐羅巴人的興趣。


    當然了,這並不排除是大明幹的。


    可惜,陳嘉猷已經離開意大利,前往東歐訪問了。


    陳嘉猷告訴他,一年之後,他會返迴米蘭,到時候會再次邀請他,若考慮好,便可隨使團一起去大明。


    大明是一個開放的國度,倘若你不喜歡大明,大明會派船送你離開。


    在那裏,一切都是自由的,隻要你有才華,皇帝就會提拔伱,讓你在有用的位置上發光發熱,實現你的理想。


    你不用擔心大明沒有你的位置,大明的龐大,是整個歐羅巴的兩倍,你小小的米蘭,不過是大明一個小鄉村罷了。


    這讓他不敢相信。


    接下來很長時間內,他都在為貴婦人作畫,對這套珠寶也有全新認識。


    打造這套珠寶的是波斯人,那個波斯人也在弄玉軒效力。


    聽說大明有兩個頂級珠寶鍛造商,一家是弄玉軒,一家叫雲水齋,後者是皇帝的產業。


    弄玉軒走平價路線,雲水齋則走最高端的路線,定製費用是最貴的,而且不接小單。


    至今歐羅巴沒有雲水齋的商品問世。


    大明皇帝像偉大的成吉思汗,胸襟寬廣,對人才使用不拘一格,很多波斯、猶太商人,都在為皇帝效力。


    他並不知道,猶太人被大明驅逐了,男人被趕走了,女人被強製留下,嫁給了明人。


    至於他們還怎麽保持族群的純潔性,皇帝是不知道了,反正連女孩都給留下了。


    而猶太人積攢了千年的財寶,被大明皇帝收走了大半,他們如喪家之犬一般,離開了大明,前往了印度。


    反正他們習慣了流浪。


    也習慣了鳩占鵲巢。


    而陳嘉猷,帶著禮物,長途跋涉,訪問歐羅巴每一個國家,國家無論大小,他都送上禮物,進行友好洽談。


    終點是立陶宛王國,這是東歐最大的國家了,訪問過基輔之後,他就要返迴了。


    因為大明和奧斯曼關係愈發冰冷,他擔心再不迴去,奧斯曼會關閉航路,讓他無法返迴地中海。


    船隊從黑海迴航,走伊斯坦布爾到愛琴海,穿過奧斯曼帝國,迴到羅馬,拜訪教宗之後,二次來到米蘭。


    邀請達芬奇前往大明。


    而大明艦隊之上,有各國使者,以及各國一些願意去東方的人才,其次是各國進獻給大明的禮物。


    今天已經是景泰二十七年七月份了。


    陳嘉猷為了方便在歐羅巴行動,他一共三次朝拜教皇,並請教皇去大明傳教。


    這才在歐羅巴得以順利通行,羅馬教皇對陳嘉猷印象極好,陳嘉猷還皈依了主。


    一路上,他一邊訪問,邀請各國來大明,並和大明通商,同時招攬人才。


    天文數學文學,醫學繪畫音樂,各方麵人才他都要。


    但他對達芬奇依舊念念不忘,達芬奇是他印象中,最厲害的一個人才,也是唯一一個心動的大才。


    所以,他不惜耽擱行程,二次來到米蘭,二顧茅廬。


    達芬奇再次見到陳嘉猷,十分唏噓,這一年內,大明商品在米蘭明顯減少,因為大明和奧斯曼交惡,奧斯曼關閉了中轉通道,不許大明商品進入歐羅巴。


    米蘭上下,對奧斯曼霸道行為極為不滿。


    他察覺到戰爭正在靠近。


    而大明使團能順利通過交惡的奧斯曼帝國,讓他對陳嘉猷的本事刮目相看。


    陳嘉猷出京的時候,就知道皇帝不會允許奧斯曼壟斷中西貿易,而楚王會分封在北非,就是為了打通中西貿易。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剛到的時候,就收買了很多奧斯曼高官,所以使團能順利通行。


    “這場戰爭,大明準備了十年,不會敗的。”陳嘉猷和達芬奇談起了這場戰爭,充滿自信。


    “達,等這一戰之後,你就會看到大明的實力。”


    “大明打仗,從來沒敗過。”


    “當年兇威赫赫的瓦剌韃靼,比奧斯曼帝國難纏十倍,照樣被英明的皇帝陛下打敗了。”


    “而奧斯曼帝國,不過是當年被我們大唐擊敗的突厥後代建立的國家。”


    “突厥,是我們漢人的手下敗將!”


    陳嘉猷對這場戰爭有著巨大自信,因為大明不能敗,不允許失敗。


    “達,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你的家鄉。”


    “可大明勢力進入北非之後,就掌握了東西交流的要道,如此一來,你想什麽時候迴來,就能迴來。”


    “我可以保證,你在大明能得到重用。”


    “你想帶去的人,我都可以給你帶走,並且讓他們擔任官職,你的家人,能在大明享受更好的生活。”


    陳嘉猷發出誠摯的邀請:“我從立陶宛迴到米蘭,就是為了你,不然此刻我已經在葡萄牙裏斯本了。”


    “有我引薦,你可以直接見到天朝陛下,陛下胸襟之寬廣,是你前所未見的。”


    “大明的一切,都是你不敢想象的。”


    “你看到米蘭的大明商品,不過冰山一角,甚至不客氣地告訴你,那都是我們不稀罕吃的,不稀罕用的,大明的商品在國內的才是最好的。”


    “我隻能給你最後一天時間考慮,如果你不願意,我就要返迴大明了。”


    陳嘉猷是真心希望達芬奇能跟他返迴大明。


    來的時候,使團五千人,迴去的時候,高達1.7萬人,有近三千各國人才,願意去大明效力。


    其他人是各國使團,帶著禮物和護軍出使大明。


    “不用考慮了,我跟你去大明看一看,倘若我不習慣大明,請允許我自由離開。”達芬奇被陳嘉猷的誠懇打動了,也確實想去更大的帝國,謀求更多的權力。


    船隊啟航,前往葡萄牙裏斯本。


    見到葡萄牙王室時,他才知道,大明和奧斯曼的戰爭已經打響了,主戰場是開羅。


    陳嘉猷心頭一緊,但聽說神聖羅馬、西班牙、法國和英國都參戰了,五國聯軍,出兵百萬,攻打奧斯曼帝國。


    甚至,葡萄牙和意大利、荷蘭、匈牙利王國準備隨時參戰,分割奧斯曼帝國。


    這個擋著所有人財路的奧斯曼,實在讓人討厭。


    近一年來,大明產品進不來歐羅巴,導致歐羅巴各種商品價格暴漲,各國王室也都在虧損。


    他們在大明的利益也跟著受損,尤其是奴隸業、船舶業,受損最大。


    這一刻陳嘉猷歸心似箭,想立刻去開羅參戰。


    但他很清楚,他是使臣,重點要將使團帶迴國,而不是貿然去參戰。


    使團出重金,雇傭葡萄牙艦隊,護送使團抵達馬達加斯加,然後便由大明水師護送。


    進入大唐洋,就是家了。


    葡萄牙不敢耍花樣的,你敢耍花樣,大明就敢玩死你,除非你永遠不要東方利益了。


    而隨著奧斯曼帝國和大明交惡,葡萄牙賺翻了呀,他們掌握著大明的貿易。


    他們是最不希望戰爭結束的。


    此刻。


    朱見深親自掌兵,郭登為副帥,周璽和劉寧為大將,統率32萬明軍,血戰開羅。


    最可惡的是,英法四國聯軍,在等摘桃子,根本就不去攻打奧斯曼本土,而是在開羅城外看熱鬧。


    朱見深麵容冷酷,這是他第一次掌重兵,打的還是橫跨亞歐非大帝國,他卻一點都不慌,大不了敗了就迴國,然後換一塊封地。


    郭登在非洲近四年,熟悉了奧斯曼帝國的戰鬥方式,還專門買了一批奧斯曼帝國的戰俘,對奧斯曼充滿怨恨的人,充作仆從軍。


    大明打仗,就是蒙古人那一套。


    明人勝在火器犀利,燃燒彈跟不要錢似的往城裏扔,然後肆無忌憚的屠殺。


    可這一套,在邊疆管用。


    打開羅不管用的,開羅是建在沙漠上的城市,這裏也不是奧斯曼本土,是埃及的地盤。


    埃及被奧斯曼給滅了,還賣了很多奴隸給大明呢,除了金字塔太大沒賣成,其他的都打包賣給大明了。


    奧斯曼也不管本地人口傷亡,他們幹脆也撤出城池來,組建仆從軍,和大明搞野戰。


    用的是和大明一樣的打法,反正這些人也是我們的奴隸。


    大明反而打不過了。


    郭登在開羅僵持91天,不得不退出開羅,沿途放火,保存退路,跋涉上百公裏沙漠,才在港口登船,退迴吉布提。


    四國聯軍見明軍撤了,他們也想撤。


    奧斯曼是平頭哥啊,豈能容忍這些國家看熱鬧,立刻派兵攻打四國聯軍,四國聯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和奧斯曼帝國糾纏,並不斷派人傳信,請明軍參戰。


    朱見深和郭登商量,這裏畢竟是歐羅巴的地盤,若言而無信,以後也沒法立足,得往長遠看。


    隻能咬著牙北上,加入戰團。


    明軍先敗,又跨越上千裏的二次參戰,坐船登陸,穿越沙漠,軍力疲憊,導致傷亡慘重。


    朱見深咬著牙,用人命填。


    鏖戰37天,終於擊潰了奧斯曼軍隊,開羅城易手。


    而四國見到戰事勝利,立刻搶占埃及地盤,不肯去追擊奧斯曼,而明軍無力再追。


    “都是一群蠢豬!”


    朱見深暴跳如雷:“本王怎麽和這麽一群蠢豬聯合呢!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就盯著眼前這點狗屁利益,都是沙漠,要這破地盤有個屁用啊!”


    朱見深氣壞了。


    也不看看地圖,大明可以返迴紅海,奧斯曼翻越不了紅海的,因為蘇伊士運河沒開通。


    而地中海就不一樣了,奧斯曼能隨便攻打沿岸諸國。


    郭登臉色陰沉得難看:“咱們的大軍頂不住了,有幾路建製都打崩了,若非賞賜足夠,早就崩盤了。”


    “何況,若咱們損失太大,歐羅巴諸國肯定會啃噬咱們的地盤。”


    “這群鼠目寸光的廢物!”


    朱見深咬牙道:“咱們撤!”


    “撤?”


    郭登堅決搖頭:“開羅是咱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這塊算綠洲,在這建都都行。”


    “絕對不能撤走,一旦撤走,底下軍將還怎麽帶?兄弟們的血在這裏流幹了,兩場大仗,死傷6萬人啊!”


    郭登虎目含淚:“都是大明好男兒,以一當十的英雄啊!”


    “六萬啊!老子沒打過這種窩囊仗!六萬人啊!”


    “不能撤,撤走了,對不起兄弟們!”


    這場仗,耗時四個月,打得多難,他太清楚了。


    打到後期,補給運不上來,靠吃掛麵、肉幹頂了十天,憋死了多少好漢!


    “本王想放棄嗎?”


    朱見深語氣悲涼:“可若不放棄,咱們能守住嗎?已經死了六萬人了,不能再有損失了!”


    “走,把利益讓給其他國家,讓他們頂著奧斯曼帝國的反擊。”


    “咱們先休養生息,等養好了,再迴來把開羅奪迴來!兄弟們的血不會白流的!”


    郭登快六十了,打了一輩子仗,這場仗打得最窩火,若非聯軍遲遲不下場,又逼著大明二次出兵,不可能損失這麽多的。


    甚至打到後期,若諸國給大明一點補給,明軍也不會慘成這樣,喝水都是問題。


    關鍵這一仗的戰果,都是明軍打下來的,他們就站在那裏等著摘桃子,這群垃圾!


    但朱見深說的對,若明軍釘死在開羅,那麽就是奧斯曼帝國的靶子,所有怒火都由大明承擔。


    返迴紅海,奧斯曼反而沒有辦法,因為對岸也是沙漠,在沙漠裏行軍危險啊,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關鍵是,開戰之前,大明就幹掉了紅海上的奧斯曼艦隊,燒掉了阿拉伯的港口。


    重修需要時間的,奧斯曼恰恰沒時間。


    所以,撤迴去,把主戰場讓給歐羅巴諸國,讓他們嚐嚐奧斯曼的子彈。


    “撤吧!”郭登抹了把眼淚:“把兄弟們都帶上,迴吉州(吉布提)!”


    明軍取得了大勝,卻一個個心情低落,從開羅撤兵。


    好處沒有,反而死了六萬人,軍心動搖。


    返迴吉布提,吉布提上,立下英雄碑,埋葬此戰的六萬人,朱見深跪在墓前,向戰士們懺悔。


    算是挽救了軍心。


    果然,明軍一撤,四國聯軍在開羅就打起來了,都想占據開羅,都想占好處,不想付出。


    一直觀察等待機會的意大利最先出兵,搶占開羅。


    開羅反而成了磨肉機。


    都在搶,都想要。


    大明之所以退得這麽遠,因為都是沙漠,都是廢地,要了也沒用,占據了吉布提,就占據了整個海灣,架船隨時能北上,奪走開羅。


    朱見深下令,各軍休整,吸納新兵入伍。


    今年是景泰二十八年了,大明總共送上來107萬人,各行各業人都有,醫者最多,但楚王宗國總人口卻隻有84萬人,其他人都因為不適應氣候去世了。


    中樞給楚宗國一年二百萬軍費,在亞丁灣上建立了軍械廠,讓楚宗國軍械自給自足。


    如今各行各業都已經建立起來了。


    整個紅海、亞丁灣沿線,都能看到明人的生活軌跡,這裏和國內幾乎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明女少,也就二十萬左右。


    倒是白女很多,約莫有近百萬白女,都是從各國買來的。


    朱見深的家人還沒送過來。


    因為不安全,他想等長子長大了一些再過來,他的長子叫朱佑樘,是皇帝親自起的名字,並點名他是楚太子。


    如今在京師和皇子一起讀書,隻是可惜,朱佑樘不是他最愛的萬氏生的。


    萬氏雖他的側妃,皇帝欽封的,倒是懷孕了,隻是第一胎孩子沒保住。


    他離京的時候,萬氏又懷上了,收到了書信,是個兒子,排行老四。


    他也有四個兒子了。


    其實,他不接來還有一層因素,就是在京師做人質,讓皇帝放心,對他更有利。


    皇帝放心,才能對他的王國源源不斷支持。


    他侍奉皇帝這麽多年,太了解皇帝的性格了,皇帝要的是利益,和奧斯曼交惡,因為奧斯曼太貪婪了。


    所以扶持他朱見深,讓他在這裏建楚宗國。


    朱見深也得投桃報李,讓皇帝安心,讓皇帝教導他的兒子,讓楚宗國不會脫離大明。


    果然,如朱見深所料,奧斯曼帝國不堪受辱,立刻派兵奪迴開羅,和諸國血戰。


    幾敗俱傷,整個開羅附近幾十公裏內,打成一片廢墟。


    最終奧斯曼慘勝,損失巨大,毛也沒撈到。


    諸國聯軍剛撤,大明轉頭又來了,擊潰了奧斯曼帝國兵卒,再次占據開羅。


    然後,明軍沒有建設開羅,而是撒出去騎兵,沿著尼羅河,四處搶掠,四處焚城。


    等奧斯曼帝國再卷土重來的時候,整個尼羅河沿岸,上千萬難民,嗷嗷待哺。


    明軍則撤迴吉布提了。


    奧斯曼遠征吉布提,又不現實,這個時候蘇伊士運河沒開通,穿越沙漠根本不可能的。


    奧斯曼隻能氣炸了肺了。


    然後將怒火撒去意大利,因為意大利距離他最近,又是他最垂涎的地方,幹脆吞了意大利。


    朱見深派出使臣,聯絡地中海諸國,再次舉起聯軍,攻打奧斯曼,這次朱見深許以重利。


    與此同時。


    陳嘉猷此刻正停靠在馬六甲。


    離開大明五年,走的時候,馬六甲省還不對外開放,如今馬六甲遍地是明人,和內地一模一樣。


    就是有些人皮膚很白,眼珠發藍,像是混血兒,但他們都說著漢話,對人驕傲的說自己是明人。


    “看見了嗎,這裏是大明的馬六甲省。”


    陳嘉猷向諸國使臣介紹:“這裏距離京師,有上萬裏。”


    使臣們都不驚訝了,離開馬達加斯加後,入目的就都是大明船支,陳嘉猷說,整個大唐洋,都是大明的海疆。


    他指著岸上的領土,說著大明的哪個省。


    抵達馬六甲,船隊休整三天,更換新船,然後啟程。


    “這裏是大明的交趾,對岸是大明的婆羅洲。”


    “大明的婆羅洲,有77萬平方公裏,比你們的神聖羅馬帝國還要大。”


    “而這,這是大明三個省而已。”


    “像這樣的省,大明有四十個。”


    陳嘉猷充滿了驕傲,指著這片海洋:“這是大明的內海,以前叫南海,陛下改名為炎海,因為明人是炎黃子孫,東邊有黃海。”


    “那個島是瓊州府,大明的一個府,比你們的王國還要大。”


    “如此廣闊的大海,都是大明的內海,比你們的地中海大得多,大明有四大內海,渤海、黃海、東海和炎海。”


    “我們不在廣州登陸,我們去天津,直接入京師。”


    “大明之大,一個人終其一生,也永遠走不完大明的全部疆土的。”


    “大明從北到南一萬五千裏,從西到東,有五千裏。”


    陳嘉猷神情激動,闊別五年,他能感受到大明比以前更加繁華了,來往船支密集。


    進入炎海後,一路向北。


    “看見了嗎?咱們走的都是大明內海,沿途都是大明的土地!”


    進入黃海。


    “對麵是大明的朝鮮,這邊是江蘇,在往北是山東。”


    “對麵是倭國,是大明的屬國,雖是國,其實也是大明的一個省。”


    “咱們在渤海下船,直接去北直隸。”


    景泰二十八年,十月。


    陳嘉猷率領船隊在天津下船。


    雖然到了冬季,天津港卻更加繁忙,因為很多出港捕魚的海船要迴航,還有一些南北運送的船支,要運完最後一班貨。


    “這裏就是大明嗎?”


    達芬奇剛上岸,入目的是高聳入雲的鼓樓。


    然後就是無比雄偉的天津城。


    他清晰的記得,從陳嘉猷所說的大明疆土開始,到達登陸足足47天,按照船速就能計算出大明的海洋距離。


    真的要驚歎於大明的大。


    沿途上的補給島嶼,都插著龍旗,可見是大明在實控。


    他上過幾個小島,麵積和米蘭差不多,但十分荒涼,很顯然大明並不注重建設。


    然而,在天津登陸後,入目的卻都是人。


    巨大的碼頭,一眼望不到頭,全是繁忙的碼頭工人,無數貨物,在碼頭上裝運。


    這一瞬間,就能感受到大明的強大。


    使團會在天津休整三日,然後乘坐馬車入京。


    這些歐羅巴使臣並不像印度人那樣土包子,但走在瀝青路上,還是無比震驚。


    陳嘉猷告訴他們:“大明四十個省,都通了這種路,這叫瀝青路,是大明最先發現的。”


    “大明的每一個省,比你們的帝國還要大,你們看到的天津,隻是一個城市而已,在大明這叫縣城。”


    “一個府,會由十幾個縣城組成。”


    京師和天津,已經快接上了,沿途都是叫賣聲,遍地都是做生意的,繁華到了極致。


    甚至還能看見很對女子在街上往來。


    馬車從天津直達京師,吃飯時候才停靠,在食肆吃飯,讓使團自己點菜。


    然後極盡歌舞,體會到了明女的熱情,休整後再行上路。


    他們並不知道,伺候他們的都是印度女和倭女。


    從天津到京師,足足走了十二天,沿途美景欣賞很多。


    達芬奇卻隻看到了極致的繁華。


    沒法用語言形容的繁華,而食肆裏,也不是都大唿小叫的抱怨聲,有的在談論生意,有的在談論詩詞,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他還和一些文人搭話,他們竟然也都讀過都歐羅巴著作,還讀得很深,很多人都能背誦幾句詩歌。


    隻是奇怪的是,他們說的作者,和他知道的不一樣。


    十月二十七。


    浩蕩的使團,終於抵達京師。


    龐大的京師,讓所有人望而卻步,羅馬教宗的人跪伏在地,嘴裏念念有詞。


    別說使團了,陳嘉猷也吃了一驚,這京師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擴大了好多。


    甚至,整個京畿,都是城市,依路而建。


    京師已經不是一座城池了,而是一個龐大的城市,遍布整個京畿,人口超過了七百萬,卻不是大明第一城,也就排第五。


    “這是大明的京師嗎?”


    神聖羅馬帝國的使者都懵逼了,哪怕是他們的書籍中,最偉大的也是羅馬。


    可羅馬和如今的北京比起來,差得太多太多了。


    這是他們見過最雄偉的城市。


    而最大的印象,就是大。


    然後是幹淨,沒有遍地是臭味,遍地是屎。


    從入京之後,乘坐馬車,足足三個小時,才抵達紫禁城。


    他們知道,這是大明皇帝辦公、居住的地方,站在紫禁城腳下,恢弘的壓迫感撲麵而來,被皇城壓迫得喘不上氣來。


    鴻臚寺官員,安置使團的住所。


    欽天監會挑選吉時,入宮朝見。


    而陳嘉猷,則在洗漱之後,入宮拜見皇帝。


    穿過熟悉的宮中甬道,陳嘉猷是既欣喜又驕傲,還帶著一絲絲緊張,近鄉情怯,還原到極致。


    皇帝在養心殿門口等待:“迴來了?”


    “陛下!”陳嘉猷瞬間淚崩,撲倒在台階之上,淚如雨下。


    “起來,進殿說!”


    朱祁鈺推開房門,把他攙扶起來:“五年多了,你終於迴來了!”


    “朕收到梁珤的消息,就盼著啊,終於把你盼迴來了。”


    進了大殿,陳嘉猷看到十幾個身影,像學校似的,都有一張自己的桌子。


    “都是朕的兒子們。”


    朱祁鈺指著陳嘉猷:“他就是出使五年的陳嘉猷,你們還有印象嗎?”


    “兒臣等沒有印象。”皇子們倒是實誠。


    如今皇帝有十七個成年兒子,都在養心殿裏處置政務,幾個大的,已經幫皇帝分擔政務了。


    皇帝今年五十歲了,精力不如以前,所以就逐漸放權,隻抓大事,小事則交給皇子們處置。


    這樣他就能輕鬆很多,像烏龜一樣苟著,活著。


    “嗯,這是有大功的人啊。”


    朱祁鈺坐到軟塌上:“坐,給朕說說這些年的所見所聞。”


    陳嘉猷卻獻上一本書來:“這是微臣寫的遊記,是微臣一路所見所聞,請陛下聖覽。”


    “太子,收起來,等閑下來你給朕念。”


    陳嘉猷以為皇帝有眼疾呢,小心翼翼打量眼皇帝,發現皇帝和五年前,幾乎沒什麽變化,並沒有看到衰老之態。


    “朕年紀大了,太醫院說朕不宜過度勞累。”


    “再說了,兒子們都長大了,也該為朕分擔政務了。”


    “學政務,隻聽是學不會的,還是要付諸實踐,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朱祁鈺不是不貪權,而是想長久的霸權。


    那就得學會放下。


    小事交給皇子們處置,他樂得清閑,大事掌握在手裏,權柄不會減少的。


    孫太後在景泰二十七年薨逝了,近兩年唐皇後身體也不好,倒是談妃身體最好。


    這都是談妃勸他的,告訴他如何養生,秘訣就是放下。


    皇帝也試著放下。


    “你說達芬奇?”朱祁鈺凝眉,這家夥不是畫雞蛋那個嗎?大明不缺畫家!


    “陛下,微臣認為達芬奇是個全才,軍政機械醫術無所不通,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是以微臣耽擱行程,二次前往米蘭,就是為了招攬他。”


    “祖宗保佑,讓微臣招攬了達芬奇。”


    “微臣請您見一見他,他一定會給您巨大的驚喜的,但有才能的人都有怪癖,請您以武侯的禮節詔見他。”


    陳嘉猷言辭懇切。


    “諸葛武侯的禮節?讓陛下三顧茅廬?”


    朱見淇開口:“陳大人,您這也太玄了吧?這個西夷,難道比得上諸葛亮?”


    “太子,你這藐視外夷的心思,該改一改了。”


    朱祁鈺開口:“你也讀過歐羅巴曆史,亞曆山大攻打大秦的曆史,你也讀過了,怎麽還在質疑歐羅巴呢?”


    “再說了,朝中多少歐羅巴人在大明效力?他們才能如何,你不清楚嗎?”


    “你呀,不要輕視天下英雄,坐井觀天要不得。”


    “父皇教訓的是。”朱見淇有點不服氣。


    朱祁鈺看向陳嘉猷:“能得你如此看重,此人必是大才,你的眼光,朕信得過。”


    “你從印度帶迴來的精英,得有一千人,是真的能人。”


    “你能慧眼識珠,朕非常信得過你。”


    陳嘉猷就知道,隻要他舉薦,皇帝一定會重用的。


    他再看了眼太子。


    若太子執政,大明就不會有這般盛況了,幸哉,陛下尚且康健,他還能在餘生再次出使歐羅巴。


    若太子繼位,怕是又要迴去原來的軌跡了,唉。


    “老四,你親自去拜見達芬奇。”


    朱見漭看了眼太子,樂嗬嗬接了聖旨。


    “陳卿,照你這麽說,歐羅巴必成大明心腹之患啊。”聽陳嘉猷說完,朱祁鈺歎息道。


    “陛下,微臣絕不敢危言聳聽。”


    “歐羅巴諸國,看似國小,其實能人遍布民間。”


    “隻要換上一個強權君主,歐羅巴諸國就會爆發出恐怖的爆發力。”


    陳嘉猷認真道:“微臣探索過原因,這是歐羅巴幾百年的技術積累,導致民間充滿活力。”


    “隻是,如今執政的是頑固的貴族階級,就像是秦朝的舊貴族,他們掌權,最終導致大秦二世而亡。”


    “而大漢如此輝煌,和大秦積澱的根基有直接關係。”


    “所以,微臣認為,歐羅巴處於胡亥執政階段,一旦爆發起義,那麽就會誕生強漢。”


    “大明不得不防。”


    這番說辭和朱祁鈺猜測的差不多。


    工業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歐羅巴三百年的技術積累,產生的巨大爆發力而已。


    然後誕生了工業革命,文藝複興,然後就是二次工業革命。


    缺的是臨門一腳,缺的是原始積累,所以工業革命會推著歐羅巴諸國去搶占殖民地,完成原始積累。


    大明開海十七年,原始積累要比歐羅巴更雄厚。


    卻沒誕生工業革命,甚至工業發展愈發緩慢,進入瓶頸,就是缺了技術積累,嚴重稀缺技術人才。


    所以,朱祁鈺在景泰二十六年,就提出招攬西夷人才入大明的計劃。


    可被奧斯曼給打斷了。


    奧斯曼和大明交惡,逼著大明和他打一仗,朱見深是能有能力的,朱祁鈺有把握最終打贏奧斯曼。


    但這個過程,恐怕要幾年時間。


    著急也沒用。


    這次陳嘉猷帶迴來這些人才,對大明是良好的補充。


    “把你的分析,寫成奏疏,明日早朝呈上來,讓諸卿議一議。”


    正說著呢。


    有太監匆匆來報:“皇爺,耿尚書去世了。”


    朱祁鈺微微一滯,耿九疇有風眩之病,和曹操一個病,這幾年就經常犯病,犯病的時候幾天睡不了覺,活著不如死了。


    外科醫者建議開顱手術,耿九疇疼痛難忍的時候,同意,好了就反悔了。


    朱祁鈺不許拿重臣試驗。


    這種手術必須在無菌情況下做的,大明沒這個條件。


    “去了也好,省著受這頭疾之苦。”


    朱祁鈺歎息,去年龔永吉、毛勝、毛忠相繼故去,今年張固、許貴、軒輗也沒了,如今耿九疇也去了,朝中老臣真的沒幾個了。


    最可悲的是軒輗,軒輗本該入閣部的,奈何身體太差了,隻是掛任尚書,沒有精力真正擔任尚書,纏綿病榻十餘年,終於還是去了。


    “加授耿九疇為太傅,華蓋殿大學士,一品柱國,令地方耿九疇任官過的地方,立廟祭祀,書寫他的功績,讓後人銘記,京師挑一條街道來,以耿九疇的名字命名。”


    朱祁鈺心情悲戚:“調項忠任戶部尚書,調馬瑾任刑部尚書。”


    “皇爺,大理寺寺卿也病重,是不是也……”馮孝提醒。


    周瑄這幾年身體就非常差了,早就不能擔任大理寺寺卿了,但皇帝念及他的功勞,不忍讓他歸鄉養老,就設了五個少卿,分擔大理寺職務。


    “調張敷華迴京,擔任大理寺寺卿。”


    本想調馬文升迴京的,可婆羅洲總有叛亂,去年就把馬文升調去婆羅洲做總督。


    “陳卿,朕今日沒心情談了。”


    “追隨朕的老臣,一個又一個的棄朕而去,朕這心裏難受啊。”


    朱祁鈺悲傷道:“以前那些老臣,一個又一個,都沒了呀。”


    “朕每日早朝,都能看見有人請假沒來,再過幾年,就都是新人了。”


    “請陛下節哀。”陳嘉猷勸諫。


    “請父皇節哀。”兒子們跪在地上。


    朱祁鈺擺擺手:“都去吧,讓朕一個人坐坐。”


    他也不年輕了,五十歲了!


    跟著他一起建功立業的老臣子們,都不在了,他有些擔心,也許自己一閉上眼睛,明天也睜不開了。


    要發展醫術,要快!


    悲傷是假,怕死是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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