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診治說倭郡王身體不佳,不敢繼續進獻秘藥。


    但倭郡王以自殘威脅太醫院,打發德王朱見潾去太醫院索要秘藥,太醫院不敢不給,隻能繼續給南宮提供秘藥。


    遠在南京的皇帝申斥,令朱祁鎮保重身體,允你富貴雲雲,還將宗室的全部權柄,移交給朱祁鎮。


    這下宗室諸王不但進獻美人,還進獻仙丹,玩命討好朱祁鎮。


    韓王巴結朱祁鎮,給他進獻催魚丹丸,還進獻幾個道士,進入倭郡王府,給倭郡王煉丹。


    蜀王則進獻幾種仙藥,讓他不知疲倦。


    諸王都把壓箱底的狠貨拿出來,討好朱祁鎮,當然了,也從宗人府得到了巨大好處,比如宗室裏的各地工廠、礦場等等。


    到了冬月,朱祁鎮身體愈發敗壞。


    王府中的鶯鶯燕燕,為了爭寵,日日不離朱祁鎮身旁,搞得他身體直線下降。


    誰勸都沒用。


    朱祁鎮像是得了某種癮病,日夜離不開婦人。


    跨入大殿門檻兒,臥床上,躺著一個身形枯槁,麵如死灰的人,讓人根本認不出來,此人是朱祁鎮。


    他臉上布滿皺紋,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臉上星星點點濫瘡散布,還有臭味傳來,身體更是幹瘦。


    “這、這還是倭郡王嗎?”姚夔嚇了一跳。


    諸臣對視一眼,這幾位都是正統朝的老臣,都是見過倭郡王的,當年的倭郡王風神俊雅,怎麽敗壞成了這般模樣。


    “倭郡王怎麽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耿九疇流出熱淚:“您駕鶴西去,讓臣等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白圭迴眸,目光森冷:“都是這些賤婦,害得倭郡王沾染花柳之病,讓皇族蒙羞!又不止收斂,魅惑王上,害得倭郡王英年早逝!”


    “當誅之!”


    姚夔厲聲道。


    門外傳來哭嚎的聲音,都知道禍到臨頭了。


    “是周王讓我魅惑倭郡王的!”有一個伶伎自知大難臨頭,竟撕咬宗室諸王。


    “來人,拖下去!”


    白圭厲喝:“賤婦,你害死了倭郡王,還要害死周王嗎?”


    “不必拖下去了,當場杖殺!”姚夔厲吼。


    倭郡王忽然暴斃,給景泰十二年蒙上陰影,甚至皇帝可能提前迴鑾,天下大勢又走上了另一條路上。


    朝堂本就競爭激烈,結黨廝殺。


    南宮之亂,卻讓黨爭畫上休止符,讓朝堂被迫一致對外,而這也給了李賢整合朝堂的機會。


    他姚夔本就沒爭過李賢,但他雖是三輔,在內閣卻還是數一數二,等李賢整合朝堂後,他的權力會大大削減。


    所以生氣。


    那個胡言亂語的婦人,被當庭杖殺。


    姚夔之所以敢殺倭郡王的女人,主要因為沒有封號,倭郡王的女人太多了,根本封不過來。


    連妾室都不算,他堂堂內閣宰輔,還殺不得?


    王複瞟了姚夔一眼,知道姚夔在殺雞儆猴。


    目光又看了眼慘死的倭郡王,不由一歎。


    景泰十一年十一月初七。


    倭郡王臨幸七個美人後,半夜暈厥。


    此事惹得南京皇帝大怒,皇太後下懿旨,勒令杖殺七個美人,連同家眷全部處死。


    並將獻女的宗王,每人抽了十鞭子。


    皇太後震怒,倭郡王算安分一些。


    皇太後請皇帝杖殺南宮諸女,關閉南宮,不許倭郡王再胡鬧。


    此事卻遭到都察院彈劾,認為皇帝和倭郡王,兄友弟恭,皇族兄弟和解,是天下楷模,不能再關閉南宮,讓兄弟感情惡化雲雲。


    彼此扯皮的時候。


    臘月二十七,臨近過年時,朱祁鎮再次昏厥。


    幸而周王府內正一道道人,用仙丹給朱祁鎮續命,朱祁鎮才度過一劫。


    年前,朱祁鎮已經不能下地行走了。


    花柳病也因此惡化。


    除夕之夜,皇帝賜宴南宮,倭郡王說自己已經能下地正常行走了,多虧了正一道道人的仙丹。


    皇帝大加賞賜正一道,正一道又有興盛之象。


    當天晚上,朱祁鎮頁.禦八女,引起滑崩。


    太醫院連夜診治,說倭郡王經門大開,用藥也無法使其關閉,稍加撩撥,就會誘發,激社。


    而倭郡王又腎氣不固,身體敗壞至極,身體虛弱到了極致,無法固經,也無法控製。


    一旦打開,就會流幹最後一滴才截止,屆時倭郡王已經一命嗚唿了。


    幸好太醫院及時施救,才保住倭郡王之命。


    閣部認為這是大事,但又沒人敢管倭郡王之事,隻能上疏皇帝,求皇帝下旨。


    果然,正月初三,皇帝下厲旨,將魅惑倭郡王之婦,全部誅殺。


    又勒令宗室,不許再給倭郡王獻女。


    最後下令關閉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縱有言官的上疏,也擋不住皇帝盛怒。


    為了震懾倭郡王,皇帝令行刑太監,當著倭郡王的麵處死,並警告南宮所有婦人,不許靠近宮殿,違令者夷三族。


    又下令懲處宗室,凡是給倭郡王獻女之人,都被拎出來抽二十鞭子。


    同時關閉諸王府門,不許倭郡王出入,更不許諸王踏入南宮半步。


    皇帝連傳三道聖旨,每一道都十分嚴厲。


    此事,在京中引起熱議。


    倭郡王滑經之病,成為京師笑談。


    內閣也想擋住謠言發酵,奈何人微言輕,謠言迅速在天下蔓延,皇家的臉算丟盡了。


    正月初五,皇太後懿旨傳來,杖殺南宮婦人十一人,又嚴令南宮不許用婦人侍奉倭郡王。


    皇太後懿旨不斷傳來,言辭淩厲,誅殺婦人多名。


    好在,正月初八,太醫院傳來喜訊,說倭郡王身體好轉。


    南京傳來的聖旨,語氣稍緩,告誡倭郡王靜養,切勿再近女瑟,還承諾攻伐倭國,把倭國分封給他雲雲。


    然而,朱祁鎮已經奄奄一息了。


    聞聽聖旨之時,淚如雨下,感恩戴德。


    民間對皇帝寬恕兄長之舉,交口稱讚,認為皇帝是天下仁君。


    接下來幾天,南宮日日有喜訊傳來,皆說朱祁鎮身體見好,閣部重臣也就漸漸放心。


    元宵節當天,皇帝又賜宴南宮,規勸倭郡王靜養身體,說明年把他接來南京,調養身體。


    周王府的正一道道士又進獻仙丹給朱祁鎮。


    但南宮不開門。


    周王聯係蜀王、韓王、唐王、秦王等諸王去內閣,請求內閣同意進獻丹藥給朱祁鎮。


    遭到內閣的拒絕,內閣認為倭郡王身體好轉,不宜節外生枝。


    然而,正月十六,南宮又傳來噩耗。


    倭郡王又昏厥了。


    閣部重臣夜裏被擾醒,方才得知倭郡王又臨幸了婦人,導致滑出不止,大有流幹之勢。


    太醫院也束手無策,經門不聽使喚,擔心倭郡王*盡人亡。


    王複清晰記得,當時是他拍板,讓正一道道士進獻仙丹,給倭郡王服用。


    第一顆仙丹進去,確實產生了效果,倭郡王確實保住了最後一絲元氣,命吊住了。


    算是虛驚一場。


    此事惹得皇帝震怒,從南京傳來聖旨,殺了一批人,把南宮所有婦人看管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倭郡王。


    朱祁鎮醒來後,想哭,卻哭不出來,眼淚都幹了。


    在殿裏熬了幾天,身體略微好轉,知道是仙丹吊住自己的命,就讓正一道再進仙丹,他要吃仙丹。


    消息傳到內閣,內閣讓正一道再進仙丹。


    可道士卻說,仙丹藥力極盛,普通人消耗尚且需要一個月,像倭郡王如此虛弱,起碼要等三個月後再用。


    閣部就讓太醫院給開方子,調理倭郡王的身體。


    朱祁鎮吵鬧,不肯喝藥,就要仙丹吊命。


    閣部卻嚴令不許給倭郡王獻丹。


    可朱祁鎮怕死,他可不信朝中臣子會對他這麽好,必須得快點活過來,所以就遣人翻牆出府,去周王府,強令周王給他進獻丹藥。


    周王害怕,不敢給朱祁鎮隨便進獻什麽東西了。


    皇帝派人抽他的鞭子,現在還疼呢。


    宗室諸王都遭到警告,若朱祁鎮有個三長兩短,都別想好過。


    但朱祁鎮卻告訴他,若他向皇上求旨意,說他的病都是周王害的,皇帝一定會殺周王泄憤。


    周王害怕,就又偷偷給了他一顆仙丹。


    朱祁鎮服用後,身體竟大大好轉。


    身體剛見好,心思就莫名其妙的活絡,看不到漂亮的婦人,看幾個老媽子,竟然也心癢癢。


    南宮的太監、姑姑,都是挑的又老又醜的,主要防著朱祁鎮對年輕太監下手。


    朱祁鎮想讓身體快些好起來。


    又催促周王進丹。


    周王害怕,又不敢找閣部重臣坦白,隻能把仙丹毀掉,換成補藥,以為這迴沒事了,直接一口氣進獻了三顆仙丹給朱祁鎮,讓朱祁鎮再也別找他了。


    朱祁鎮身體虛到了極致,太醫院用天下最珍貴的藥材,給他吊命。


    本就虛不受補,用了仙丹,要等身體徹底消化掉藥力,再吃下一顆,期間還需要太醫用藥材幫他化解藥力,讓身體慢慢吸收。


    可朱祁鎮著急,周王又因害怕把仙丹給換成了補藥。


    太醫院開的就是補藥,結果又連吃三丸補藥,直接補過頭了。


    龍抬頭,朱祁鎮當天晚上,竟流不止,流幹了最後一滴,滿塌都是。


    然後開始咳血,吐了很久,吐血流竟,不停往外竄,實在太兇了,把自己嚇死了。


    等宮人請太醫來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二月初二,倭郡王,崩逝於南宮。


    “大人,我腹中懷有王子,不能殺我啊,不能殺我啊!”一個婦人看見那婦人沒氣兒了,擔心自己被拉走殉葬,站出來說。


    王複心力交瘁,看向白圭。


    白圭也不想處理這種爛事:“把宮中歸檔找出來,倭郡王何時臨幸的她?讓淨事房太監去查。”


    倭郡王死了,給宮中留下個爛攤子。


    這一年時間,就有十三道孕信,以皇帝對宗室的苛刻程度,還不知該如何安置呢。


    如今又冒出來一個。


    不知道這些婦人中,還有多少呢!


    到底是不是倭郡王的種,誰知道啊!


    可宗室不會揉沙子,一定會查清楚,這又是沉重的負擔啊。


    周氏滿是濫瘡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白尚書,她腹中懷著的不是郡王的孩子!”


    跪在一旁的萬側妃卻臉色急變,想攔住周氏的嘴。


    但她卻指著德王:“是這個小畜生!臨幸他父親的妾室,欺母之徒,如何承嗣郡王王位?”


    她有兩個兒子,長子是太子,次子是崇王朱見澤,而她又是王妃,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承嗣朱祁鎮的家業。


    別忘了,皇帝許諾的可不是一個草頭王啊。


    而是倭國的皇帝!


    別管倭國大不大,當皇帝肯定比窩在京師當一個狗屁宗王強太多了,她和萬夫人是競爭對手,絕不能讓她得逞。


    按理說是嫡子繼承,但她兒子太小了,而德王又年長,她這個王妃,還是皇帝封的,所以她心裏不踏實。


    “大人,我兒彬彬有禮,絕不敢欺辱庶母!”萬夫人急了。


    朱祁鎮已經死了,她當然得為兒子謀求倭王之位了。


    近一年來,朱祁鎮、朱祁鈺兄弟關係緩和,皇帝總有賞賜賜來,明旨、密旨都說過的,要把倭國打下來分封給哥哥。


    此事天下人都知道,朱祁鈺再耍賴,也不會賴掉這件事的。


    何況朱祁鎮一死,無人再能威脅到朱祁鈺的皇位了,難道皇帝連一個小小的倭國,都舍不得給親兄弟嗎?


    “彬彬有禮?不信你們嚴加拷問,看看這些昌婦中,有多少和德王有一腿的!”


    周氏反正不怕,她兒子很小,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


    說不定,順勢也能把小秀王也坑進去,秀王也十歲了,也通男女之事了,對庶母下手,名聲就毀了。


    反正這種事查不出來,隨便栽贓。


    高夫人臉色急變,擔心這個毒婦燒到自己兒子身上。


    立刻幫助萬夫人:“大人,此事捕風捉影而已,這些下賤的昌婦,不知禮義廉恥,就算懷有身孕,也不知是哪個野漢子的,如何能算是皇家血脈?”


    她更狠,家業就這麽點,多出來一個就得分一份,她得為自己兒子打算。


    幹脆把沒出生的孩子統統打死,省著出來分家產。


    然而,白圭卻懶得理這些破事:“王妃,幾位夫人,此事乃天家家事,還是請宗人府來做主吧。”


    朱祁鎮已經死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消散民間的風言風語。


    還有就是死後之事,是以什麽禮節下葬。


    畢竟朱祁鎮是當過皇帝的,又是皇帝的嫡親哥哥,兄弟間的感情複雜,如何處置,百官是不敢多言的。


    “明明是她汙蔑德王,德王懷瑾握瑜,光明坦蕩,又是郡王長子,如何能受得了欺母罵名?”萬夫人不肯鬆口。


    白圭頭疼了。


    別看皇帝隨便擺弄倭郡王,那是因為人家是兄弟。


    他一個臣子,敢對萬夫人不敬,看看都察院把不把他噴死,皇帝會不會叱罵他?


    幹脆,白圭也不說話。


    紫禁城。


    二月初三天剛亮,宮中打開宮門。


    群臣向奉天殿匯聚。


    而鍾鼓司的太監卻急得不行,以朱祁鎮的身份,本該敲鍾一萬下的,全國服喪。


    可是,他已經不是太上皇了,是郡王啊。


    如果敲鍾的話,會不會讓北京城以為皇帝駕崩了。


    所以鍾鼓司太監去司禮監,司禮監無人值夜,連個主心骨都沒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之後,宮門開啟,官員魚貫而入,如奉天殿議事,若非遇到重大之事,皇帝不在京中,他們也不入奉天殿議事的。


    “敲什麽鍾!倭郡王隻是郡王而已,如何敲鍾?”


    李賢嗬斥那太監。


    若敲鍾的話,那不是瘋了嗎?


    還把朱祁鎮當太上皇嗎?


    那太監被首輔嗬斥,隻能去找張永做主。


    張永被瘦馬案牽連,雖然還做司禮監掌印,但這個印掌得心驚肉跳、如坐針氈。


    他本就好酒,昨晚那麽喜慶的日子,他喝幾盅喝醉了,醉後把寵妾給鞭打了一頓,才睡得舒坦。


    別看張永是個太監,在內城擁有一座豪宅,妻妾上百人。


    同樣做大璫,他做得遠不如興安。


    興安雖然貪,但沒貪得他這般明目張膽,一個太監,娶的媳婦比皇帝都多,過的日子比勳貴都奢侈。


    隨著瘦馬案爆發,張永傻了,但不妨礙他醉生夢死。


    這個時辰,他還沒醒呢,也不知道倭郡王薨逝了。


    奉天殿。


    李賢麵露苦澀,他初任首輔,三把火沒燒,反而被燒了兩把火,他好似是背鍋首輔。


    倭郡王的死,對大明絕對是一記重錘。


    對這位新登首輔,是一次巨大考驗,若處理不好,他就得引咎辭職,處理得好,也沒什麽功勞。


    畢竟皇帝親哥哥死了,還死得讓流言四起,皇帝能開心就怪了。


    問題是,皇帝在南京啊。


    恐怕因倭郡王之死,要提前迴鑾,迴到北京主持大事了。


    新政改革,可能進入停滯期。


    “諸君想必已經知道了吧,昨日夜間,倭郡王不幸薨逝,姚閣老、王閣老等人已經去南宮探望了。”


    李賢沒想好,該如何處置。


    倭郡王之死,這件事太大了。


    話音方落,李實出班:“倭郡王薨逝,疑點頗多。”


    “根據太醫院歸檔,正月十八後,倭郡王身體已經見好,甚至陛下對倭郡王的寢居都進行了嚴格規定,也不許任何婦人麵見,而倭郡王為什麽好端端的忽然就薨逝了呢?”


    “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從倭郡王生病後,太醫院三百多位太醫,日夜照顧,為什麽在二月初二當晚,太醫為何那麽慢?太醫不是住在南宮嗎?倭郡王病逝時,太醫去哪了?為何沒有立刻對倭郡王實行救治?”


    “這兩個疑點不查明,此案怕是要眾說紛紜,中傷皇室聲望。”


    李賢卻不想當朝查案,畢竟天下事太多了,一旦查案,中樞就要暫時停擺。


    敢因私廢公?被皇帝知道,所有人都得吃瓜落兒。


    “左都禦史,奉天殿上不宜討論此案,此案便交給刑部來查,大理寺寺卿尚在江蘇,隻能勞煩俞尚書了。”李賢看了眼俞士悅。


    俞士悅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是我?


    又把我踢出去頂雷?


    這個案子,疑點不是多,而是太他嗎的多了,可能查嗎?敢查嗎?把皇帝查出來咋辦?伱們負責嗎?


    “下官這就開始調查。”俞士悅悶聲道。


    他逃不過的。


    為什麽就點他,因為他沒用啊。


    李賢想收他入門,俞士悅膽小,不敢入李賢的門,所以李賢報複他,讓他出去頂雷。


    頂雷就頂雷,反正他不會入李賢的門的,他怎麽看李賢這個首輔,都是兔子尾巴長不了。


    李實悻悻迴列。


    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調查,怕是什麽都查不出來,尤其是俞士悅,漢宗案就什麽都沒查出來,還把水給攪混了。


    這個人,似乎是皇帝的人。


    李實對朝局有點看不透,反正大明一連發生了四宗奇案,再加上這一宗,就是第五宗了。


    皇帝不在京師,就出這麽多幺蛾子?


    “事已經發生了,當務之急是倭郡王以什麽禮節下葬,該上什麽諡號。”


    李賢沒敢說廟號,廟號是皇帝才能上的。


    這才是最頭疼的事。


    是該以皇帝禮,還是親王禮?


    郡王禮肯定不行,皇帝和倭郡王兄友弟恭,不會用郡王禮下葬的,最差也得高於親王禮,畢竟兄弟關係和解了呀。


    卻無人應答。


    很顯然,沒人願意搭理李賢。


    李賢也是鬱悶,他剛迴中樞,曾經的根基都被皇帝斬斷了,想重新屹立中樞,是需要時間的。


    結果大案頻發,他這個首輔搖搖欲墜。


    而再往深了想,就更有意思了。


    武學、倭郡王之死,都是在於謙被罷黜首輔之位,李賢立足未穩之時發生的。


    此時,於謙、方瑛等在京的勳貴,匆匆而來。


    可能是情報晚了一點,也可能是故意晚的,畢竟是勳貴,若消息比文官還靈通,皇帝會怎麽想?


    於謙眸中閃過一抹黯然。


    若他在首輔之位,政府機製就不會運轉得這麽慢了。


    他能利用黨羽,快速把各案查清。


    也許,正因為他有這個能力,皇帝才迫不及待把他換掉。


    “本公認為,當先去南京報喪,再讓刑部調查倭郡王薨逝之疑案,至於諡號,還得等陛下來定。”於謙提議。


    是啊,得看下葬的規格,萬一皇帝良心發現,以皇帝之禮下葬呢?


    方瑛麵露譏諷,想屁吃呢?


    皇帝把正統放在嘴邊,怎麽可能把朱祁鎮奉入太廟,靈位放在自己的前麵?那不是擺明了說,他朱祁鈺的皇位,不是先帝定的,而是機緣巧合砸自己頭上的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若朱祁鎮是皇帝,那麽他的兒子也有皇位繼承權?


    朱祁鈺是傻子嗎?給兒子留這麽個爛攤子?


    最多以親王禮下葬,諡號怕是也不是什麽好諡號。


    以皇帝的小心眼,肯定會用個下諡,用綠葉配紅花嘛,沒有朱祁鎮的搭配,怎麽彰顯景泰帝的偉大?


    朝中看透這一點的人很多,但沒人敢直說。


    說來說去,倭郡王的死,並不出奇。


    從他忽然轉性,大肆臨幸美人,就知道他離死期不遠了,哪有人這麽禍害自己的?


    別看皇帝數次下旨申斥,對倭郡王極盡關心。


    可有心人就會發現,若無皇帝允許,哪個宗王敢這麽給倭郡王進獻美人?而且,進獻的都是伶伎!


    良家婦人哪會把男人迷成那樣?也不會敲骨吸髓,隻有那些下賤的昌婦,才會敲骨吸髓,對男人極盡魅惑。


    當然了,也怪倭郡王管不住自己,進獻了就用?不考慮考慮自己身體?


    用就用吧,一夜一個,不能夜夜八個啊?鐵人也得報廢啊。


    活生生把自己掏空了。


    今年朱祁鎮才三十五歲啊!就把自己累死了。


    此案疑點極多,很多地方都經不起推敲。


    姚夔等人鐵青著臉迴來:“南宮諸女,竟有十幾個懷有身孕,是剛剛查出來的。”


    “何意?去年南宮確實有十三人受孕,有一位已經誕下了一子,尚未得到封號。”李賢沒明白。


    “又查出來十幾個。”姚夔道。


    王複補充:“十六個。”


    “怎麽可能?旬月以來,倭郡王身體敗壞到了極致,如何能讓女子受孕?”


    李賢臉色急變,這是宮闈之事,玷汙皇室血脈,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而且,此事事關皇家顏麵,怕是會讓皇帝極為震怒。


    敢往皇家血脈裏麵摻沙子,那些婦人是瘋了嗎?真當皇家的血統,誰都能進來?


    “本閣都不好意思開口!”


    王複苦笑:“倭王妃、萬夫人、高夫人等人,皆互相指認,有說德王欺母的,有說秀王欺母的,還有說那些婦人是帶著身孕進來的,還說去年誕下的王子,不是皇家血脈!”


    朝臣目瞪口呆。


    朱祁鎮剛死,就狗咬狗了?


    “俞尚書,此事交給你調查!”李賢不敢討論下去,此事不管怎麽說,都是錯。


    他心力交瘁,執掌朝政,已經十分疲累了。


    卻又攤上這爛事。


    宮闈之事,查清得死,查不明白得找替罪羊。


    俞士悅苦笑,又把我踢出來?


    周瑄咋就這麽好命呢,沒在中樞,本來改革後,刑部不再管這些爛事了,全部移交大理寺了。


    誰讓大理寺官員多不在京師,而此事又太大,除了他俞士悅,別人扛不住這個雷。


    “南宮暫且封宮,不許人出入,再派人為倭郡王守靈,寫下奏疏,請陛下做主吧。”


    李賢也坐蠟。


    於謙目光閃爍,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人在局外,看得也通透,最後幽幽一歎。


    內閣一連發出三道奏疏,送去南京,請皇帝乾綱獨斷。


    收到第一封奏疏時,朱祁鈺手一抖,愣了半晌:“去把皇太後、常德請來。”


    “皇爺?”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別問。”


    他喜怒不形於色,此事太大了,整整籌備了一年半,才終於塵埃落定。


    消息傳到仁壽宮,孫太後就察覺到不妙了。


    近來,總有壞消息傳來。


    如何規勸朱祁鎮都不聽,她下了諸多懿旨,殺死了上百個人,依舊阻止不住朱祁鎮偷星的心。


    她都想不通,朱祁鎮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南宮憋得?


    不能啊,南宮尚有十幾個妃嬪,怎麽著也不能憋成這樣啊,問題是身體都敗壞成這樣了,還不停下來。


    她剛開始懷疑是皇帝的手段。


    可是,皇帝下了一百多道聖旨,能想辦法都想了,還擋不住朱祁鎮。


    這裏麵就值得深思了。


    這天下,有皇帝勸不住的人?


    難道是朱祁鎮太叛逆?就不聽皇帝的話?


    孫太後拖著疲憊的心來到乾清宮,常德緊繃著臉,猛地心裏一沉:“可、可是鎮兒……”


    朱祁鈺行禮後,將奏疏交給孫太後。


    吧嗒!


    孫太後僅看到薨逝,手指顫抖,就拿不住奏疏,奏疏掉在了地上,眼淚跟泉湧般流出:“怎麽會這樣啊?”


    “朕也不知啊,正月十六,太醫院說倭郡王身體變好。”


    朱祁鈺的眼睛紅紅的:“怎麽忽然人就沒了呢?”


    可是,孫太後不信。


    朱祁鈺是什麽東西,她心知肚明。


    猛地,她仰起頭:“皇帝,是不是你害死了鎮兒!”


    常德臉色急變。


    伺候的宮人也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太後,朕為何要害他啊?朕擁有如此廣闊的疆域,難道還容不下朕的親哥哥嗎?”


    朱祁鈺道:“朕出京前,已經跟他和解了。”


    “他也答應了朕,他不要這江山,朕就把倭國封給他!”


    “這您是知道的呀!”


    “朕離京之後,放開了南宮的管製,南宮自由出入,還讓他擔任宗人令,管束諸王。”


    “而這一年來,他也安分,沒給朕生幺蛾子,朕投桃報李,自然對他也極盡優容。”


    “朕和他相安無事,大明蒸蒸日上,不好嗎?”


    “朕為何非要害他呀?”


    朱祁鈺滿臉赤誠:“行,就算朕真要害他,那他第一次暈厥的時候,完全可以不給他治療,讓他去死就可以了!”


    “朕沒有啊!”


    “每次都派太醫用心給他治療,然後又給他賞賜,讓他活得舒坦些。”


    “他曾經對朕的好,朕都記得的!”


    “朕富有四海,難道還能虧著親哥哥那一份嗎?”


    “您想過沒有,如果那樣,朕百年之後,要如何麵對父皇啊?”


    “他是朕的親哥哥啊!”


    朱祁鈺語氣一緩:“這一年多,他昏厥幾次了呀?是誰給他救迴來的?”


    “朕若他害他,令太醫不給他診治便是,何必鬧得天下看皇家的笑話?讓朕也成為天下的笑柄?”


    朱祁鈺看著孫太後:“皇太後,您說,朕圖什麽啊?”


    看著朱祁鈺赤誠的眼神,僅那麽一瞬間,孫太後竟有幾分動搖,真不是他?


    “母後,陛下怎麽會害倭郡王啊?”


    常德幫朱祁鈺說話:“嫡親兄弟,哪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他們已經和解了呀,這一年多,陛下對倭郡王的好,女兒都看在眼裏呀!”


    “母後,您說陛下害他,圖什麽呀?圖個罵名嗎?”


    是啊。


    漢宗案都動搖不了皇帝的皇位,為什麽還要背上弑殺兄弟的惡名呢?


    再說了,皇帝打下這麽多疆域,早晚要分封的,為什麽不分封給自己的親哥哥?


    “那、那宗王為何頻頻給他進獻美人?你、你為什麽不管啊?”孫太後心有點亂。


    “朕沒管嗎?”


    朱祁鈺愴然而笑:“宗室哪個王,朕沒派人抽他們鞭子?誰朕沒罰過呀?”


    “可他們聽嗎?倭郡王也不聽啊!”


    “他們背著朕進獻,倭郡王就要,後來是倭郡王跟他們索要,不給就威脅他們。”


    “這一年多,朕下了一百多道聖旨,勒令他保重身體,可他聽嗎?”


    “還讓朕怎樣?讓朕把宗室都殺光嗎?”


    “就算沒了宗室,市井那些混賬,也會為了潑天富貴,而討好他的,給他尋找美人,朕攔得住嗎?”


    “皇太後,朕知道您疑朕。”


    “可您覺得,朕有必要這樣做嗎?”


    朱祁鈺言辭懇切:“說來說去,都是宗王害了倭郡王,傳旨,所有給倭郡王進獻美人的宗王,統統處死!”


    皇帝忽然暴怒。


    孫太後卻盯著皇帝,想尋找破綻。


    不知是皇帝演技太好,還是孫太後老眼昏花,什麽都沒看出來。


    她搖了搖頭:“怪不得宗室諸王,他們隻不過是想討好鎮兒罷了,就像你說的,沒有宗王,也會有其他人。”


    “這潑天的富貴,誰不想要啊。”


    “唉,鎮兒是宗人令,管著他們呀,他們當然要討好了。”


    “當初就該讓常德代當宗人令,不該給他權力呀。”


    “是權力害了他呀!”


    孫太後淚流不止,充滿後悔。


    常德也小聲啜泣,她也寫信規勸過朱祁鎮,奈何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朱祁鎮根本就不聽。


    她想不通,朱祁鎮怎麽變成了這樣?


    “該死的伶伎,都是她們害死了倭郡王!”常德咒罵。


    “宗王進獻家世清白的美人,也就罷了,為什麽要進獻伶伎,那些髒東西,害得鎮兒得了那種病!”


    提及此事,孫太後就怒不可遏。


    朱祁鈺苦笑:“朕當時得知,如同晴天霹靂,朕也勒令宗王不許進獻那些婦人,可倭郡王要啊。”


    “宗王不給他找,他就派太監去找。”


    “朕杖殺了一批,他就找一批。”


    “您也下過懿旨,杖殺了一批,結果又如何?”


    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賴不到別人。


    孫太後哭聲淒慘:“那些勾人的狐媚子,都該死!都該死!”


    “統統殉葬!”朱祁鈺沒一分憐憫。


    “不,不許殉葬,她們不配入皇家陵寢!”孫太後恨死那些昌婦了。


    “依皇太後的,您下懿旨就行。”


    這點小事,朱祁鈺懶得管。


    孫太後哭個不停。


    吳太後本來想看笑話,卻被宮中的太監請迴去,不許她進乾清宮。


    若她進來,把孫太後氣出個好歹來,朱祁鈺可就要背鍋了,朱祁鎮死了,這個時候孫太後還不能死。


    恰逢此時,第二封奏疏送到乾清宮來。


    朱祁鈺掃視一眼,就丟在地上:“她們豈敢混淆皇家血脈?”


    馮孝撿起來,遞交給孫太後看。


    孫太後差點暈厥過去,幸好常德扶著她,她又哭了起來:“鎮兒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常德看到一角,朝臣懷疑南宮懷孕諸女的血統有問題。


    在朱祁鎮病重這段時間,竟有十六個婦人懷孕。


    根本不可能的事。


    這是把皇家當成昌門,誰都能進來享受這潑天富貴嗎?


    “皇帝,難道你要看著你兄長被淩辱嗎?”孫太後氣急。


    朱祁鈺寒著臉:“傳旨,這十六個婦人,淩遲,夷三族!”


    “南宮中,所有懷孕婦人,誅殺!”


    “去年誕下的那一子,母子誅殺,夷三族!”


    “南宮所有婦人,全部處死!立刻!”


    可是,這樣做,還不能讓孫太後消解怒意:“皇帝,進獻這些婦人的人呢?”


    “這些婦人都是倭郡王自己找的!”


    朱祁鈺生氣:“他天潢貴胄,怎麽能對些昌吉這麽感興趣?”


    “朕若在北京,一定抽他兩個耳光,把他抽醒!”


    “傳旨!”


    “天下青樓,給朕關閉!”


    “誰敢開,夷三族!”


    “再傳旨,給這受孕的三十個婦人,是誰進獻的,找出來,統統誅殺!”


    馮孝嚇到了,皇帝上次暴怒,是瘦馬案。


    如今,怕是又要波動天下。


    他稍微抬起頭,看見皇帝滿臉兇光:“宗室諸王,對倭郡王不敬,每人抽二十鞭子!”


    “所有給倭郡王進獻婦人的宗王,全部降爵一級!停止發放宗祿,全部圈禁在家,等朕迴京再行處置!”


    “勒令刑部,給朕查清楚!”


    孫太後也被皇帝的兇光嚇到了。


    再想想,皇帝竟在趁機削宗室權柄,似乎朱祁鎮的死在幫他。


    她逐漸恢複了理智。


    “皇太後,朕必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朱祁鈺胸口起伏:“南宮伺候的宮人,全部杖殺!主子都伺候不好,留著他們有什麽用!”


    “那些給倭郡王尋覓伶伎的太監,統統淩遲!”


    “南宮所有婦人,拉出來,杖斃!”


    “有封號無子嗣的,統統殉葬!”


    “有封號卻有髒病的,勒令自盡,殉葬!”


    馮孝咋舌,這怕是皇帝殺的第一撥人。


    後麵肯定還有。


    似乎皇帝的目標是青樓、勾欄瓦舍,這些娛樂之地。


    皇帝發怒的時候,第三道奏疏送到宮中,太監也不敢不送來,小心翼翼進來。


    朱祁鈺看完就把奏疏丟在地上:“一群廢物!”


    “朕養你們幹什麽吃的,這點事也得來問朕,什麽名臣,朕看是一群飯桶!”


    馮孝又把奏疏撿起來,送到孫太後手裏。


    孫太後一看,頓時氣順了。


    人已經死了,現在爭的就是以什麽禮節下葬,若是皇帝禮,是最好的。


    可是,皇帝會答應嗎?


    關鍵此刻皇帝正在暴怒,看看下的這些聖旨,一道道如此嚴厲,在天下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此刻她敢厚著臉皮請求以皇帝禮下葬嗎?


    “皇帝,他畢竟做過皇帝的。”孫太後咬了咬牙,想給兒子做最後一件事。


    朱祁鈺卻眯了她一眼,想屁吃呢!


    若朱祁鎮以皇帝禮節下葬,那麽他的兒子就有皇帝的繼承權,朕會給後世兒孫留個爛攤子?


    常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一場政治交易。


    孫太後想用調查權,來換朱祁鎮一個皇帝禮節,可朱祁鈺怕查嗎?


    乾清宮莫名沉悶。


    過了半晌,朱祁鈺緩緩開口:“皇太後。”


    “若以皇帝禮下葬,該給他什麽諡號呢?”


    孫太後心裏咯噔一下。


    朱祁鈺則幽幽道:“不思安樂曰刺,暴戾無親曰刺;不悔前過曰戾;好變動民曰躁;好內遠禮曰煬;名與實爽曰繆;彰義掩過曰堅,您說哪個好?”


    孫太後臉色急變:“怎麽全是惡諡?”


    “朕給怎麽給他上諡啊?”朱祁鈺問她。


    孫太後小聲道:“給、給個平諡也可以的。”


    “在國遭憂曰湣,是他遭憂啊,還是朕遭憂啊?”


    朱祁鈺道:“這是平諡,您覺得能用嗎?”


    配用嗎?


    很顯然,皇帝是不打算以皇帝禮下葬朱祁鎮的。


    “他畢竟是做過十四年皇帝的,若以親王禮下葬,怕是會讓民間嘲笑天家無情。”孫太後訥訥道。


    常德則給母後眼色,要皇帝諡號,是跟朱祁鈺交惡,不如直接要倭國的封地,這才實打實的實惠。


    皇位不可能迴到朱祁鎮這一支了。


    再說了,朱祁鎮死了,和她們血脈最近的是朱祁鈺,而不是朱祁鎮的兒子們。


    “親王監國,大明不是沒有過的。”


    “曾經的懿文太子,不也監國了嗎?朕的祖父也監國過,襄王,也監國過的,倭郡王監國十四年,未嚐不可,您說呢?”


    孫太後是政治動物,朱祁鎮的死,她確實會很傷心,但人死已成事實,她當然要謀求更多的好處。


    比如現在,她把價錢提得很高,隻要皇帝願意跟她討價還價,她就可以謀求更多利益。


    朱祁鈺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他現在需要孫太後為他站台,幫他洗清清白,倭郡王是累死的,跟他朱祁鈺沒關係。


    沒有孫太後站台,怕是會有流言懷疑到他的頭上,畢竟朱祁鎮死了,受益最大的是他朱祁鈺,何況這隻是第一步棋。


    再說了,今天賞了,朕明天就能收迴來呀。


    “那陛下許諾的分封倭國,可還算數?”孫太後問。


    “朕金口玉言,何時違諾過?”


    朱祁鈺笑道:“那就以倭親王之禮下葬,朕和閣部商量,給他平諡。”


    “上諡,必須是上諡!”孫太後答應了倭王之禮,那就得謀求一個上諡。


    若他是上諡,怎麽配朕這朵紅花呢?


    別忘了,朱祁鎮投降過啊,他是有過錯的。


    “既然是倭王,就葬去倭國吧。”朱祁鈺更狠。


    常德算見識到了,皇帝的演技是真好,她都分不清,方才皇帝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陛下是和我這個孤老婆子耍手段嗎?”


    孫太後要撒潑。


    朱祁鈺卻道:“皇太後,您是朕的嫡母,即便倭王不在了,朕也會孝心奉養您的。”


    這是威脅!


    孫太後臉色微變,卻冷哼一聲:“我一個孤老婆子,活著跟死了還有什麽區別?”


    以前朱祁鎮活著,她有顧忌。


    現在她沒顧忌了。


    千萬別忘了,她家不是普通人家,是皇家,皇帝有絲毫不孝之舉,都會被百官彈劾。


    一旦她不明不白的死了,皇帝就要背負弑母惡名!


    這絕對是皇帝不願意看到的局麵。


    果然,朱祁鈺歎了口氣:“您何必說得這麽絕呢?朕是您的兒子,若朕不孝,百年之後如何麵對父皇啊?”


    “朕知道,倭王的薨逝,讓朕和您都心緒失衡。”


    “不如您先迴宮中安歇,讓朕再考慮考慮,務必給您一個妥善的答案,請您要重視自己的身體。”


    朱祁鈺行禮。


    孫太後現在不能死!


    明年,也一顆紅丸,送她上路!


    對這個答案,孫太後十分滿意,嘴角微微上揚,由常德扶著,慢慢走出宮殿,忽然迴眸:“皇帝,鎮兒在天上看著您呢。”


    朱祁鈺微微一震。


    她懷疑了!


    知道朕現在需要她來洗清自己,所以在警告朕,千萬別逼她,鋌而走險。


    她一個孤老婆子,什麽都豁出去的。


    至於常德,嫁出去女兒潑出去水,她心裏是不在乎的。


    不管朱祁鎮的死跟皇帝有沒有關係,隻要她撒潑,那麽就一定有關係。


    所以,皇帝你看著辦吧!


    朱祁鈺目光森冷:“朕不喜歡被威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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