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開戰?”


    朱祁鈺斟酌:“奴兒幹都司已經被大明重新掌控,兀良哈孤塚枯骨,但想拿下,起碼需要五萬騎兵,一到兩年時間。”


    “西邊的東察合台汗國更厲害,朕預計派遣二十萬大軍,三年內拿下就是萬幸了,怕是需要三十萬,五年時間。”


    “交趾,朕確實想過,穩定五年後,徹底消化掉,再西進,徐徐吞並。”


    “問題是,江南必須移走一千五百萬人,交趾又容納不下這麽多人,隻能西擴。”


    “去年朕和老太傅商量的是,用三年時間,移走五百萬人即可。”


    “但金忠清查人口,發現江南丁口在三千萬以上,比朕預想的還要多。”


    “小小的江南,盤踞三千萬人,葉卿,你不覺得恐懼嗎?”


    葉盛點點頭:“江南隱戶實在太多了,戶部的人反複估算,預計在3200萬人上下。”


    “而且,江南負責整個北方的漕運,倘若江南鬧災,天下就會動蕩。”


    “大明的糧食,養不起這麽多張嘴呀。”


    “陛下之意,還是以移民交趾為主?”


    這是預料之外的事情。


    必須移民。


    否則江南就是個火藥桶,一旦江南亂了,漕運就保不住,京師也會亂。


    以前的皇帝為什麽清查江南?


    就是不敢查啊,查出這麽多張嘴,朝廷不得管啊,還不如當做不知道,讓他們給地主家當奴隸去,最後路死荒野算了。


    “征伐兀良哈,準備了三年多了,早就準備完全,就等著北征,再生變故,臣擔心兀良哈會先南下。”


    葉盛擔心兀良哈南下攻打熱河,讓大明苦心建造,化為泡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兀良哈必須要打,就算不能一戰蕩清,也要把兀良哈打散。”


    “讓他們變成各部落,自己去撕咬。”


    朱祁鈺頷首:“西麵也是,陳友案爆發,到手的吐魯番丟了,哈密麵臨很大的壓力。”


    “不把滿速兒打服,甘肅是不能安心搞建設了。”


    “可兩線開戰,都需要騎兵,大明哪來那麽多騎兵去呀?朕估計最少需要二十萬騎兵,十萬火槍兵,大明內部可就空虛了呀。”


    “熱河、寧夏要不要守?”


    “起碼還需要三十萬大軍,這就六十萬大軍了。”


    “如此一來,怕是南軍也得抽調去協防。”


    “交趾呢,朕剛才算的,五十萬大軍,朕還擔心不夠呢。”


    “三線開戰,動用八十萬大軍,這是取死之道啊。”


    朱祁鈺充滿擔憂:“就算朕有足夠的錢糧,也不敢這麽打,萬一哪一方陷入戰爭泥潭,大明就危險了。”


    葉盛對皇帝的冷靜十分開心:“陛下,您還沒算朝鮮、交趾的駐軍呢,明年還要徹底蕩清貴州呢,恐怕要征召百萬大軍的呀,那得需要多少輔兵?多少民夫?”


    “是呀,還有貴州,幸好沒挑起雲南戰爭。”


    朱祁鈺苦笑:“一百萬大軍的征戰,起碼需要三百萬輔兵,後勤農夫就得有上千萬人!”


    “朕的內帑,支撐不了上千萬人的戰爭啊。”


    “三線開戰絕對不行!”


    “葉卿,你有何妙策?”


    葉盛陷入思索:“陛下,兀良哈是一定要打的。”


    “東察合台汗國,可以再等一等,大不了守兩年,或者派人去和他們貿易,主動交好。”


    “做點奴隸貿易,把人往大明運,修黃河去。”


    “交趾最好別打……陛下,臣有個想法。”


    “廣西軍解甲歸田後,能否再戰?”


    朱祁鈺皺眉:“什麽意思?再征召廣西軍?”


    “陛下,臣不是征召廣西軍,而是將原廣西軍移去老、柬、暹三國,給他們發武器,讓他們為漢人搶占地盤,到時候中樞把土地贖買迴來便是。”


    葉盛的意思是,讓這些退伍軍人自發征戰,然後中樞贖買土地。


    總比大軍去打,便宜得多。


    等個三年後,大明也寬裕了,就可派大軍從交趾西征。


    朱祁鈺背負雙手,來迴踱步:“解甲歸田的廣西軍都很有錢呀,個個富得流油,未必願意重操舊業。”


    “陛下,浮財而已,花掉也就花掉了。”葉盛壞笑。


    把廣西軍的浮財騙來。


    讓他們繼續開拓西邊?


    “陛下,其實可允許移民雇傭退役軍人,把這些江南人移去老柬暹三國,讓國民自己開拓去。”


    朱祁鈺緩緩搖頭:“葉卿,你想過沒有,這些江南人願意去他國嗎?”


    “交趾畢竟是大明的,老柬暹畢竟是外國。”


    葉盛冷笑:“想不想,由不得他們。”


    “萬一叛了呢?”


    朱祁鈺攤手道:“叛了的話,還得派大軍去打,這樣一來,一千多萬國民豈不沒了?”


    “唉,終究還要派大軍攻打的,何必多花一筆錢呢?”


    “而且,廣西軍解甲歸田了,他們日子過得不錯,心中感激大明,若朝廷騙他們,豈不讓人離心離德?”


    “主要是地都分了,他們成了交趾人,再收迴來,讓他們去打仗?”


    “那不是逼他們造反嗎?”


    朱祁鈺否決了這個意見:“一勞永逸,先占柬埔寨和老撾。”


    “朕給龔永吉下旨,讓他派人去倭國買些壯丁,建成倭軍,送去交趾。”


    朱祁鈺還是決定打。


    “陛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交趾尚且是三國供應著糧食,一旦交惡,三國不給大明供給糧食,該怎麽辦呢?”


    葉盛苦笑:“按照朱英的奏疏,明年年中,交趾才能徹底自給自足,這是建立在現有交趾人口的基礎上。”


    “這一口氣移過去一千五百人啊,三國糧食再多,也養不起這麽多人啊!”


    “一旦開戰,我軍無糧可用呀。”


    “請您三思。”


    朱祁鈺一拍腦門,自己也是蠢,交趾過得舒服,那是因為三國供應糧草、奴隸,才過得舒服。


    一旦開戰,三國必然不給糧食了,明軍吃什麽啊?大明百姓吃什麽啊!


    “廣西能否支應些糧食?”


    葉盛搖搖頭:“今年廣西大麵積種植玉米,玉米雖豐收,但要留足夠的種子呀,稻米廣西自己都不夠吃,如何支應交趾呀?”


    朱祁鈺一攤手:“內地也沒糧食啊,明年的糧食分配,戶部都計算好了的。”


    “荒地上種植著新作物,這些都是種子呀,明年還得用呢。”


    “還得留一筆備用糧,萬一明年年景不好呢,遭了災得賑災用啊。”


    儲存的糧食不能動。


    大明境內的糧食最好別動。


    “是呀陛下。”葉盛苦笑。


    這是個死結。


    去年移民痛快,那是因為三國供應糧食,大明沒有後顧之憂。


    “伱寫封奏疏,送去內閣,讓百官商議出個決策來。”


    “那移民……”


    “照常移,畢竟速度慢,慢慢移著。”朱祁鈺道。


    江南士紳,要被移民的,都被發一張移民證,證上有編號,按照編號走,一個家族一個家族的走。


    發完證官府是不管的,你可以跑,但江南的戶籍被銷了,隻能去當黑戶,當流民。


    皇帝抄家,也不是全都抄了。


    除了有大罪的外,其他人繳納認罪銀,這期間表現良好的,還會被賜一些銀幣。


    鋪麵、地產,則是該賣掉賣掉,皇帝還特意下了聖旨,按照市場價出售,不許壓低鋪價,若賣不出去,則由皇家商行收購。


    這是變相賜錢,而鋪麵被皇帝收來,賜給有功之臣。


    人口之所以爆發,主要是各大家族的隱戶太多了,釋放出兩千多萬人口!


    比朱祁鈺預估的,多出來七百萬人!


    而這些人,也都移走。


    去交趾分地分鋪麵當納稅人去。


    這些人有逃的,但在控製範圍內。


    反而江南士紳,逃跑的很少,都在家等著被移民呢。


    為了平複江南的人心惶惶,朱祁鈺下旨分家,強令各家析產,讓他們狗咬狗去。


    但隻能穩定一時,所以要快,把人移走,人心才能安穩。


    還得讓他們知道交趾好,確定皇帝沒騙他們。


    和葉盛聊了很久。


    胡濙風塵仆仆進來:“陛下,戴士誠迴來了!”


    “如何?”朱祁鈺眼神急切。


    “成了,招降成了!”胡濙臉上露出笑容,這黑鍋雖然背了,但背的算高興。


    “真成了?”


    朱祁鈺振奮,來迴走:“這些東南沿海徹底蕩清!一勞永逸了!”


    “項忠呢?”


    “正在收編,梁珤已經去寶州府了,把這些人移去寶州府。”胡濙迴稟。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葉盛也振奮。


    真要打下去的話,鬼知道幾年能打完。


    大明是穿鞋的,真怕光腳的。


    胡濙把招降過程說了一遍,有願意入朝當官的,有想過安穩日子的,也有想稱王稱霸的。


    結果想稱王稱霸的被滅了。


    招降共64萬人,擁有近九萬條小船,大船不多。


    項忠預計將7萬精壯招入軍中,也許還會擴招一些。


    再加上被大明俘虜的30萬倭寇,從中挑出17萬精壯,合計24萬,分別隸屬於渤海水師和上海水師。


    加上國內訓練的水師,已經高達七十多萬人了。


    “從那些佃戶裏,挑出三十萬人,移去寶州府和澎湖。”


    朱祁鈺沉吟:“老太傅,誰可執掌福建水師?”


    胡濙剛要請罪,結果皇帝卻問他這個。


    “老臣還真有一個人選,此人是瓊州府人,正統十三年進士,刑宥。”


    朱祁鈺道:“朕有印象,此人官聲不錯,還善使奇謀,是個允文允武的。”


    “隻是他資曆未必夠吧?”


    “讓一個年紀輕輕的人執掌福建水師,朕怕朝中會有不滿的聲音啊。”


    的確,刑宥有能力,缺的是資曆。


    “陛下,二俞心思都不在朝中,不如請其中一人,去表麵上執掌福建水師,讓刑宥為輔便是。”


    朱祁鈺瞟了他一眼,他拐著彎幫二俞說情呢。


    “俞山年紀大了,讓俞綱去吧,畢竟出自朕的王府。”朱祁鈺嘴角譏諷。


    “傳旨,調俞綱為福建水師總兵,刑宥為副總兵。”


    挑文官去執掌水師,因為武將放出去,朱祁鈺不放心啊。


    “先給俞綱一萬人,以此為基,征召海邊漁民為軍,擴充七萬人。”


    福建水師,主要是管寶州府和呂宋島。


    “寶州府得派個能臣去管,畢竟孤懸海外,難以時時和內地溝通交流。”


    朱祁鈺沉吟:“提拔高明做寶州府知府,加個代字,他畢竟資曆不夠。”


    葉盛微微點頭,皇帝越來越按照框架做事了。


    高明是個有本事的,他去管寶州府,十年後寶州府必成一塊福地。


    “其餘人選,由閣部調派。”


    皇帝話音方落,胡濙卻跪伏在地:“啟稟陛下,老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老太傅和朕唱了唱雙簧,朕開心還來不及呢?哪來的罪呀?”


    朱祁鈺幫他遮掩,恍然道:“您說的是胡長恭吧?”


    “武進胡家,確實混蛋。”


    “仗著您的權勢,在地方胡作非為。”


    朱祁鈺返迴禦座之上:“傳旨,將武進胡氏諸人摘除本籍,有功名的革除功名,有官身的革除官身。”


    “本該處死,但念及胡濙於國有功,處死其家眷,難免讓世人罵朕不慈。”


    “舉族流放南柯府,去南柯府戍邊,無詔不得迴內地!”


    胡濙臉色一白。


    皇帝這是要把他族人都給剪除掉,逼著他給皇帝做狗。


    “老臣謝陛下天恩!”胡濙磕頭謝恩。


    “老太傅,你族中子弟真是不成器,怪不得別人啊。”


    “打著你的旗號,把江蘇當成胡家家產,橫行霸道,胡作非為。”


    朱祁鈺麵露兇色:“傳旨移民司,先移他們,其家革除胡家族譜,不許再姓胡!”


    皇帝報複心是真重啊。


    胡濙以頭搶地:“老臣謝陛下寬宥。”


    “老太傅,朕不是針對您,別往心裏去,起來吧。”


    葉盛縮頭,那是宗族啊,是胡濙乃至胡家最大的資本。


    整個宗族幾萬人,算上姻親,盤根錯節,關係到上百萬人,他們之所以能在朝堂上顯貴,背後是宗族在發力。


    皇帝卻剪除了胡濙宗族勢力。


    胡濙眼看就進土了,皇帝這是在防備胡長寧和胡豅,也是防備胡妃啊。


    本來移去交趾,也不是不行,在交趾照樣能發力。


    但一句改姓,讓胡濙的宗族勢力,徹底變沒了。


    都不姓胡了,當什麽一家人?


    “如此不孝族人,留之何用?”


    “朕也有宗族,朕對宗室如何?”


    朱祁鈺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招降倭寇,蕩清沿海,就能宣布開海了,等大批移民離開江南,江南恢複秩序,他就能返迴北京了。


    在南京,還是有點擔驚受怕的。


    “胡長寧和胡豅,被老太傅教導的就很好。”


    “看看胡長恭出事後,胡長寧和胡豅上的奏疏,其二人的忠心,朕是看在眼裏的。”


    “胡豅有能力、又忠心,如今又在浙江練兵。”


    “移民寶州之事,交給他去辦。”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皇帝的慣用伎倆。


    胡濙苦笑,別說拆散宗族,就是打死胡氏宗族,胡豅那個反骨仔都會拍手叫好,他是激進的改革派,和皇帝站在一條戰線上的。


    看看胡豅是怎麽蕩清浙江士紳的?就連南孔,都被胡豅折騰夠嗆。


    南孔天天上奏疏,請皇帝懲處胡豅。


    “葉卿,把明年開戰之事和老太傅說說,看他何妙策?”朱祁鈺看了眼天色,肚子餓了。


    馮孝送上來糕點,君臣在文華殿裏吃著。


    胡濙聽完,吃著糕點,認真思考:“陛下。”


    “您一邊吃一邊說,這是文華殿,沒那麽多規矩。”朱祁鈺喝了口茶,順順。


    “老臣以為交趾是重中之重。”


    胡濙還是把糕點放下,認真道:“江南不能放這麽多人,人心惶惶啊,時間長了一定會出亂子的。”


    “快速移民,快速開拓交趾,是重中之重。”


    “糧食問題……”


    “可先不動暹羅,讓暹羅出糧,咱們去打老柬兩國,承諾暹羅,分給他們一些土地便是。”


    “隻要咱們大規模移民過去,前幾年肯定日子過得難,但過幾年就好了,等咱們占了暹羅、兩緬,日子就好過了。”


    胡濙認為必須西拓,江南龐大的丁口是個炸藥桶,必須轉移炸藥桶。


    哪怕炸藥桶去交趾炸,絕不能在江南炸。


    “老太傅,那暹羅也不是蠢貨,咱們打了老柬,暹羅肯定唇亡齒寒啊,怎麽會給咱們供應糧食呢?”葉盛覺得有點扯。


    胡濙麵露狠辣之色:“暹羅王不是要軍械嗎?賣給他們!把淘汰的軍械賣給他們,用糧食交易!”


    葉盛一琢磨,好像還真行。


    朱祁鈺也點點頭,用軍械交易糧食,逼著暹羅賣糧給大明。


    給他們最新型的軍械也無妨,反正等征暹的時候,軍械肯定更新換代了。


    “老太傅,還有個問題,老撾如貴州一般,是窮地,占了估計得賠錢。”葉盛道。


    而且,山多的地方,就特別難打。


    閣部商量出來的對策,就是把老撾徹底包圍,讓老撾主動上表投降便是。


    “柬埔寨已經是王朝末期了,拿下柬埔寨是比較容易的。”朱祁鈺補充一句。


    “那就先吞並柬埔寨!”


    胡濙道:“年底之前,吞並柬埔寨,其他的年後再說!”


    還有兩個月,應該是夠的。


    “老臣覺得,隻吞並柬埔寨的話,用不了五十萬大軍,十萬就夠了。”


    “從朝鮮、吉林調人,再令歐信帶著廣西軍迴去,湊個十五萬大軍,綽綽有餘。”


    “用最快速度,蕩平柬埔寨。”


    “把人移過去,一點點蠶食暹羅東麵的疆土。”


    胡濙道:“即便暹羅想戰,咱們大軍在側,大不了就打。”


    頭一次看見胡濙如此堅決。


    本以為胡濙會勸諫呢,並沒有,他是讚同打的。


    朱祁鈺看向葉盛。


    “老太傅,打仗容易,吞並一國也不難,難得是戰後重建,如何讓柬埔寨之地,養我國國民。”


    葉盛攤手。


    “這次別做絕了,不到萬不得已別搞屠殺,把柬埔寨土人變成奴隸即可。”


    “交趾本地的也別閑著,開拓森林,擴大耕地,在雨季來臨之前,擴大交趾的耕地,讓交趾養活更多人!”


    “說侵吞了柬埔寨,養一千五百萬百姓肯定不能。”


    “但我軍若能快速攻克柬埔寨,暹羅必然恐懼,讓暹羅多多支應一批糧食。”


    “吞並柬埔寨後,國朝和滿刺加也近了,讓滿刺加供應一大批糧食。”


    “再責令海上諸國,給大明供應糧食。”


    “國朝招降倭寇之後,不能隻養著吧?誰敢不納糧,派兵去攻打他們!”


    胡濙真的狠辣。


    “而且,開海之後,國內也可運糧過去。”


    “今年南方玉米豐收,少留種子,多多運到交趾一批。”


    “總能勉強活一年的。”


    看著侃侃而談的胡濙,朱祁鈺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這才是真胡濙。


    不把你馴服成狗,你是不會甘心為朕出謀劃策的。


    看看,真本事拿出來了吧。


    朱祁鈺盯著地圖,他還想送去北京,讓閣部重臣商量呢,看胡濙的意思是,希望這一仗快打。


    “依老太傅的!打!”


    短暫糾結後,朱祁鈺就下定決心:“今年拿下柬埔寨,震懾老撾,明年逼老撾投降!”


    “給王越傳旨,征召三萬朝軍,入交趾聽令。”


    “再給陶成傳旨,征召一萬貴州土人,入交趾聽令。”


    “給王來傳旨,征召吉林一萬生人,入交趾聽令!”


    “給軍器局、兵仗局傳旨,準備十五萬大軍征柬軍械,戶部盡快運到交趾去。”


    “調郭登、李震、歐信,率領本部入交趾。”


    朱祁鈺忽然停下來:“老太傅,您覺得朱英能為帥嗎?”


    這是得罪人的事啊。


    胡濙卻搖搖頭:“朱英能打小仗,卻打不了打仗,十五萬大軍的打仗,非一般人能統帥的。”


    大明帥才真的不多。


    十五萬大軍,可不是一般人能統帥得了的。


    “若派三將,各自為戰呢?”葉盛道。


    挑不出統帥,就派三個將領。


    “怕是會打得很亂啊。”


    胡濙其實想建議於謙出京的,可這種仗,算不得什麽大仗,派於謙去,明顯是牛刀殺雞。


    而且,交趾太熱了,於謙身體不好,他擔心於謙不適應氣候,再病死在交趾,那事情就大條了。


    “那就派郭登、李震、歐信,各掌兵五萬,三路進攻柬埔寨,年底之前,把柬埔寨打下來!”


    這三人都在皇帝身邊,拱衛皇帝呢。


    派走的話,皇帝身邊是否會空虛?


    “有範廣在側,諸卿不必擔心。”


    朱祁鈺道:“等會把三將宣來,朕親自跟他們說。”


    “馮孝,立刻把聖旨傳出去,不必經過內閣,傳朕手諭即可,再送去內閣,讓朝臣商議,占領後的安置問題。”


    朱祁鈺做事雷厲風行。


    當天晚上,郭登三人入宮拜見。


    “免禮,坐。”


    柬埔寨的地圖,擺在三人的麵前。


    “今天是九月三十。”


    “距離過年,還有兩個月時間。”


    “朕想除夕之前,全占柬埔寨之境,可能做到?”


    朱祁鈺看向三將。


    這次任務特別緊急,柬埔寨垂垂老矣、國政混亂,那也是一國啊,


    郭登皺眉不語,李震盯著地圖思索。


    隻有歐信淡淡一笑:“給臣二十萬大軍,臣可用一個月平柬。”


    “二十萬大軍,哪來這麽多兵?”郭登冷笑。


    “如何沒有?調兩廣軍入交,加上我手上的,以及交趾的紫電軍,湊個二十萬綽綽有餘。”歐信爭辯。


    歐信要爭這個總兵官的位置,都看出來了。


    “臣覺得不足一個月半月平柬,難度太大。”


    李震認真道:“三個月內,臣有把握全吞柬埔寨之境。”


    “諸君,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啊。”


    “朕最多能調十五萬大軍,而且,軍械未必充足。”


    朱祁鈺苦笑:“這是今日臨時決定的,方方麵麵都沒有準備,軍械也是用的征兀良哈的軍械,而這些軍械是裝備騎兵的,拿去打柬埔寨未必好用。”


    “爾等皆是朕心腹,朕不瞞你們。”


    “江南丁口3200萬人,陸續移走了五百萬,還必須移走1200萬以上。”


    “而交趾最多容納五百萬人。”


    “今年吞柬,明年逼降老撾,後年就要打暹羅。”


    “時間緊任務重啊。”


    郭登說是將領,更像是個文人,微微驚唿:“這麽多人口?那這江南……”


    繁華隻是表麵,其實是個定時炸彈。


    “所以要在交趾下一個雨季之前,必須把人移走。”


    “還得妥善安置。”


    “所以朕著急招降倭寇,如今倭寇已降,東南沿海靖矣。”


    “就得盡快移民過去。”


    “時間緊任務重。”


    郭登無奈:“那不能移去貴州嗎?”


    “移完之後,江南還剩下1500萬人啊,你覺得江南能容納這麽多人嗎?”


    起碼還得移走500萬啊。


    這些人就得去填充雲貴,而以江南的造娃能力,二十年後,人口又會井噴。


    “定襄伯,陛下問的是我們能不能平柬,你隻說能與不能便是,說這些幹什麽?”


    歐信跪伏在地:“臣願任總兵官,年底之前平柬。”


    “先起來。”


    朱祁鈺道:“你三人,誰也不服誰,讓誰當總兵官,爾等都不會服氣。”


    “不如給你三人,一人五萬人,都當總兵官,三路並進,除夕之時,誰的戰功高,下次滅老之戰,誰就擔任總兵官。”


    “如何?”


    郭登三人拜服在地:“全憑陛下吩咐。”


    歐信心中不平,他以為自己的能力比他們兩個強。


    “柬埔寨打完,還有老撾,還有暹羅,還有滿刺加,還有兩緬,還有呂宋、渤泥,東麵、西麵還都有戰爭,你們急什麽?”


    “這一戰,事出突然。”


    “朕給你們盡情展示才華的機會,但切記,不許互相攻伐,彼此搶功,一經發現,立刻處斬,不論功過,皆殺!”


    朱祁鈺語氣漸厲。


    “臣等謹遵聖命!”三人磕頭。


    “都起來。”


    朱祁鈺繼續道:“爾等立刻準備,船到就先出發,朕的手諭會隨你們船送到朱英手裏,朱英會配合爾等。”


    “朕已經令王越、陶成征召朝鮮軍和貴州軍了,朝鮮軍三萬,貴州軍一萬,到時候給你們補充進去。”


    “交趾的紫電軍,也可隨爾等入柬。”


    “但是,紫電軍出征,夏塤可就要算戰功了,爾等要考慮清楚。”


    “李震,虎豹軍留下,騎兵在山地裏,用途沒步兵大,你從歐信手裏的廣西軍中挑人。”


    李震臉色一苦,用歐信的嫡係,那麽歐信豈不先天占據優勢?


    歐信一聽,臉上露出笑容:“請陛下允準,微臣妾室段思娥參戰。”


    “允。”


    朱祁鈺看了眼郭登和李震:“爾等的心腹也可帶著。”


    “戰爭開始,爾等可為獲勝,不計任何代價。”


    “朕允爾等屠城、收買、招降,皆可!”


    “朕隻要勝利!”


    “但明軍,切莫損失過大,記住了?”


    “臣等謹遵聖上教誨!”三人磕頭。


    虎豹軍則暫時交給李瑾代管。


    主要是皇帝舍不得虎豹軍扔到戰場上去消耗,這場戰爭匆匆,損失怕是不小的。


    “軍糧不必擔心,會由朱英轉運。”


    “這次戰爭匆匆,沒有充足的準備,萬一軍糧不濟,朕允許你們就地取糧,用一切辦法活命。”


    “戰場上,切莫抱怨,切莫因為爭功而互相不救,彼此配合,才能在戰場上發揮最大的效果。”


    “還有一點,朕要囑咐你們,在他國征戰,切莫相信任何人。”


    “參戰軍,此戰賞賜翻倍,而戰場上所掠,中樞一文不取,皆歸兵卒所有,戰後就留在柬埔寨駐軍,可選擇退伍或留伍。”


    朱祁鈺叮囑一番。


    三人迴到大營,立刻分配兵卒,進行短暫集訓,並鼓舞士氣。


    準備船支到達,立刻入交。


    還是不走海路,走水路入交。


    戰爭的消息傳入內閣。


    “不得不開戰啊。”姚夔凝眉。


    “那也不能這麽急啊,所有準備都沒有,忽然就打,萬一敗了呢?”王複覺得太急了。


    “沒辦法啊,江南隱戶太多了,不移走,萬一發生饑荒,陛下安危誰來保證?”姚夔認真道。


    耿九疇擺擺手:“陛下已經決定了,不必討論這些了,該討論如何提供足夠的軍械。”


    “聖旨裏不是說了嗎?動用兀良哈倉庫裏的軍械。”


    耿九疇翻個白眼:“征兀良哈是騎軍,打造的軍械都是騎軍所用,步軍怎麽用啊?還有,棉衣是最多的,南方熱得要命,也用不上啊。”


    “那怎麽辦?”


    “先調槍械吧,槍械充足,比其他什麽都有用。”


    耿九疇道:“再多調一批新炸彈過去,重炮最難搬運,從湖北調重炮過去。”


    武漢已經成為中部的軍械生產基地。


    “京師不夠,從武漢再調一批。”


    姚夔思考半晌:“輔兵從哪征召呢?運糧的民夫,如何征召?”


    “用什麽民夫啊,就地取糧吧。”


    耿九疇道:“十五萬大軍,起碼需要五十萬民夫轉運糧食,去哪找些人去交趾啊?去了交趾,估計糧食都未必夠吃,民夫吃不飽,反而是問題。”


    “柬埔寨富庶,就地取糧即可。”


    “而且,柬埔寨王朝搖搖欲墜,隻要打得夠快,柬埔寨旦夕可定。”


    大明和柬埔寨往來貿易很久了,基本掌握了柬埔寨地形。


    消息傳入於謙家中。


    於謙盯著地圖看了很久:“康兒,替為父給陛下上疏,告知陛下,柬埔寨戰爭,不在邊地,在於王都,隻要攻克了王都,柬埔寨就可傳檄而定。”


    “隻要我明軍不屠城,柬埔寨平定很容易的。”


    “請陛下轉告郭登、李震、歐信三人,多用騎兵,放棄步兵,快速切入柬埔寨,兵臨王都,用最快的速度把都城攻破,此戰可定。”


    “然後兵分三路,取柬埔寨各地。”


    “一定要快!”


    於謙認為應該打閃電戰。


    “父親,若不屠城,我明人去了柬埔寨,豈不和土人混居?”於康訝異。


    於謙看了他一眼,天下人似乎被陛下帶歪了。


    從於康輕蔑的眼神就看得出來,他壓根就沒把柬埔寨人當成人。


    “先拿下地,再慢慢犁清,省得一座一座城池打,一年都未必打得下來。”


    於謙道:“隻要我軍夠快,拿下王都,傳檄而定,再發給移民者武器,強令所有柬人為奴,便可以了。”


    很多奏疏送到南京。


    朱祁鈺收到了翻譯過來的印度醫書,送到談允賢宮中去,談允賢欣喜若狂,開始研讀醫書。


    他又準備詔見準備移民的江南百姓。


    各城百姓都選幾個德高望重的,召集到皇宮裏,他要跟他們說說話。


    京師送來整整四百多道奏疏。


    朱祁鈺看得頭暈腦脹,讓他欣喜的是,無人上疏請他終止戰爭,而是為戰爭出主意。


    “思想觀念轉變的也挺快嘛。”朱祁鈺沾沾自喜。


    馮孝翻個白眼,那是思想觀念的問題嗎?


    江南是個火藥桶啊,天下人都怕把您炸死在這,當然支持拿下柬埔寨了。


    郭登三將已經啟程了,從江南帶走了九萬人。


    預計十五天內到達南柯府。


    若走海路的話,也就五六天時間。


    正看著呢,胡濙求見。


    “陛下,倭寇已經向寶州府陸陸續續遷移了。”


    胡濙道:“老臣以為,可先移民入寶州府。”


    “讓胡豅去做吧。”


    朱祁鈺道:“調項忠迴來,朕有事交代他。”


    “陛下是想讓項忠出使倭國,從倭國購買青壯?”


    “什麽都瞞不住老太傅啊。”


    朱祁鈺放下奏章:“倭國青壯能征善戰,其國又在打仗,不如去征召一批人,為朕平定中南。”


    “中南這個詞匯,沒法形容交趾,換個詞兒吧。”


    胡濙翻個白眼,中南這個詞,是您說出來的,誰知道啥意思啊。


    關鍵那個位置,也不是什麽中南半島啊?


    “叫極南如何?”


    朱祁鈺覺得難聽:“長江以南是南方,紅河以南呢?”


    “陛下,不如叫百越吧,當地人正是百越後裔,叫百越正好。”胡濙道。


    “那得挑個地方,簡稱是越啊。”


    朱祁鈺語氣輕鬆。


    他對郭登三將是有信心的,何況朝臣出謀劃策,上下一心,拿下柬埔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以後就叫百越吧。”


    “等柬埔寨打下來,朕打算叫益州。”


    取自大漢十三州的益州,交益之地,相得益彰啊。


    “陛下不想用柬埔寨?”


    “太難聽了,寨子的名字?讓閣部挑個好名字出來,用華夏古名,簡稱用益,再催促起名局,名字快點定下來。”


    朱祁鈺道:“對了,朕打算詔見移民代表,交代交代他們。”


    “陛下,此時不宜節外生枝,江南之地並不安全呀。”胡濙勸阻。


    你這轉換的真快。


    那就不見了吧。


    胡濙卻跪在地上:“陛下,老臣雖站在士紳那邊,卻從未有害君之意,隻是勸阻陛下,切莫著急罷了。”


    朱祁鈺擺擺手,不聽他解釋:“朕都懂。”


    你不懂!


    可皇帝不讓他說呀。


    胡濙鬱鬱。


    “等拿下老柬兩國,交趾的區劃也得改一改,交趾太長了,不適合治理。”


    正說著呢。


    何喬新將準備移民的人數,重新統計了一遍,送到乾清宮來。


    見皇帝在議事,他遞交給太監後,就要退出去。


    “一起議一議。”


    朱祁鈺挽留,打開移民人數,還剩1240萬人。


    浙江移入福建120萬人。


    浙江移入瓊州府27萬人。


    江蘇依寶州府30萬人。


    安徽移入貴州21萬人。


    安徽又移入兩廣47萬人。


    安徽移入湖南76萬人。


    南直隸移入桂南41萬人。


    這是景泰十一年,移出去的人數。


    “還有哪裏能安置?”朱祁鈺看向何喬新。


    “臣以為可安置雲南一批。”


    朱祁鈺擺擺手,雲南還是先不動為妙。


    南方人口已經很多了,不能再移了,再移的話過幾年人口暴增,還得往外安置。


    “老太傅,您覺得呂宋如何?”朱祁鈺問。


    “陛下,貪多嚼不爛啊。”胡濙勸阻皇帝,先盯著柬埔寨得了。


    隻能往交趾移。


    其實交趾人也夠多的了,算上奴隸,已經超過三百萬人了。


    明人已經超過二百萬了!


    廣西軍能生啊。


    安南人口也就三百多萬,加上占城人口,也就五百萬人。


    而皇帝還要移過去1200萬人啊。


    這麽多人就吃飯,就是個大問題。


    “隻要水師巡弋各屬國,勒令其進獻糧食,倒可以緩解交趾糧食危機。”


    胡濙真的發狠了。


    人就得用鞭子抽才會往前走,否則就會躺平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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