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暹羅。


    邊永居住在暹羅,已有兩年了。


    以前,大明和暹羅並不接壤,暹羅奉行遠交近攻的策略,奉大明為宗主國,其實是扯著大明虎皮為自己謀利益。


    現在不一樣了,大明和暹羅接壤。


    而且,大明名聲不好,明人擅屠,令暹羅上下畏之如虎。


    明皇更是霸道,強令暹羅派人為其耕種,又派人來暹羅勒索糧食,如今又欲索要奴隸。


    暹羅朝堂上下,皆對明人十分氣憤,皆揚言要和大明打一仗。


    而高宗本打崩城防軍的餘威,已經散去。


    暹羅人記吃不記打,又覺得自己行了。


    閑暇時間,邊永寫了一本《交趾雨季居行指南》,在暹羅沒法刊印,他就派人將手稿送到交趾,請夏塤幫他刊印。


    他和夏塤曾經在軍機處共事過,彼此熟稔。


    而夏塤正在行軍打仗,讀完這本書後,幫邊永謄寫了序文,並校對一番,才送去驩州刊印,並登報宣傳。


    初時,邊永也受不了如此漫長的雨季。


    他習慣了繁忙,一年無休止的繁忙,忽然有半年時間,被迫待在家裏,所有工作被迫停止,就為了躲避雨季。


    而人在經過繁忙的旱季,又進入休閑的雨季,驟忙驟鬆,會使人變得懈怠、懶惰,這是天性使然。


    邊永在書中,詳細論述了雨季會給人的性格造成何等影響,應該如何防範等等。


    而他這篇手稿,正在被暹王拉梅萱閱讀。


    拉梅萱還改了個漢名,叫劉珪。


    之所以姓劉,因為姓劉的皇帝多,本想叫劉裕的,卻遭到邊永的駁斥,認為那是皇帝的名諱,不允許冒犯。


    劉裕被奉入帝王廟,可不是你撮爾小國國主能叫的。


    所以拉梅萱就以劉裕自比,把皇帝比成司馬德光,他早晚扒了司馬德光的皮。


    大明將順化、廣南、廣治,以及從老撾割讓的土地,合並建立南柯府。


    南柯府知府,如今空懸,但邊永得知是禦史秦紘來擔任知府。


    南柯府西部,陳兵三萬,防備柬埔寨、老撾和暹羅。


    南柯府的建造,皆由三國派工匠來建造,當然了,這是拉梅萱劉珪巴不得的事情,他們想破解大明建築的秘密。


    然而,城池等建造,皆由三國奴隸完成。


    軍事防禦,則由大明的奴隸完成,並不許三國人觀看。


    不過,大明先進的建築經驗,也被他們學到手了,劉珪打算修建漢城,並改都城大城改名為漢城。


    又聽說朝鮮的漢城,被大明一把火焚燒後,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叫大城吧。


    暹羅上下,都在改漢名,穿漢衣,進行漢化。


    蓋因大明強盛,就如日光般熾熱,照得屬國睜不開眼睛。


    僅景泰十年到景泰十一年,來到暹羅做生意的商人,高達三萬人,雙方使團各出使七次,彼此加深熟悉。


    其實是大明加深對暹羅的經濟控製。


    在景泰十一年四月,派來一支由翰林院組成的進士使團,有72位進士,帶著淵博的知識來到暹羅王都。


    幫助暹羅進行漢化。


    最重要的是,給暹羅帶來了的紙!


    沒錯,暹羅還在用貝葉,紙張皆是從大明進口的。


    暹羅自願漢化,大皇帝則賜下紙張技術,讓明商來暹羅開辦造紙廠,讓暹羅高層用上潔白的紙張。


    明商還傳來墨和筆,教暹羅高層書寫漢文。


    摒棄自己的文字,官方文字一概使用漢文。


    劉珪是半主動漢化的。


    他被高宗本強兵壓製,被迫使用景泰十一年的年號,放棄自己的年號。


    而大明打通了暹羅的通道,彼此接壤,成為鄰國。


    從老撾借地之後,暹羅不是沒和明軍打過仗,而是明軍之強,世所罕見,暹羅軍真不是對手。


    所以,劉珪主動漢化,一是謀求大明先進的技術;二是想從大明購買軍械。


    他認為明軍強在軍械,而非軍卒素質。


    大皇帝已經賜下兩千支火銃,並願意賣火銃給暹羅。


    收到火銃,拉梅萱立刻改了漢名,就叫劉珪。


    並尋機購買大量火銃,他派遣使團去交涉。


    “天使,孤的使臣迴國,言稱皇帝陛下並未在京師,而巡幸南京了,朝中做主的是內閣。”


    劉珪帶著幾分疑惑:“皇帝陛下,就不怕大權旁落嗎?”


    他說著蹩腳的漢語,偶爾還夾雜幾句暹羅語。


    邊永如今非常精通暹羅語言,甚至還精通幾門方言。


    他不止和暹羅官方交流,還和一些部落進行貿易。


    對暹羅的了解,他可能比暹羅王深刻。


    “王上有所不知,我天朝法度,丞相之權歸於內閣,而閣臣地位不高,屬於陛下的秘書,乃陛下欽命;”


    “而文武分治,彼此製衡,閣臣雖行相權,卻無丞相實權;”


    “而且,我天朝尚有五法司,都察院、監察司監督百官,誰敢竊取皇權,當被彈劾,即便皇帝遠在南京,照樣掌握天下局勢。”


    邊永詳細剖析,大明的權力構建。


    皇帝已經下旨,推動三國漢化,並派來七十二個翰林院進士,還有一些民間學者,被征召派來暹羅,幫助暹羅漢化。


    劉珪緩緩點頭:“就是說,皇帝陛下永遠不會君權旁落?”


    “沒有丞相,自然就沒有權臣,而文居武之上,謹防武將割據,形成藩鎮。”


    “軍中又實行衛所製,兵不識將,隻認皇命,不認其他,是以陛下永掌君權,天下權力盡歸於宮中。”


    “而且,陛下甚是勤政,陛下日日早朝,即便生病也不曾輟朝一日,每日批閱上萬道奏疏,勤政不亞於太祖皇帝,甚至天下臣子都擔心陛下的身體。”


    說到這裏,邊永十分驕傲:“陛下又行仁道,愛百姓如親子,不嗜奢華,不嗜美色,對天下寬仁,深知民間疾苦。”


    “據我所知,陛下即便在南京,也日日看奏疏,在路上得知百姓疾苦,夜夜睡不好覺。”


    “如此寬仁勤政的皇帝,自然得到天下人的愛戴。”


    劉珪一聽大明皇帝勤政,就腦仁疼。


    他也算是明君了,但每日批閱一個時辰的奏疏,就累得叫苦連天,大明皇帝最少批閱四個時辰奏疏,這是什麽精力啊?難道他沒有妃子嗎?


    “陛下宮中雨露均沾,妃嬪皆有子嗣,如今已有十餘位龍子了。”


    邊永以皇帝為榮:“像我這樣的人,在大明多如牛毛,但陛下卻肯相信我,任命我出使安南、暹羅等地,方才展示我的才華,陛下具有識人之明,用人之量。”


    劉珪腦仁疼,大皇帝什麽時候死呢?我想當劉裕啊。


    “陛下正值盛年,陛下弱冠繼位,如今才而立年華,又極為自律,不嗜酒瑟,這是帝王長壽之象啊。”


    沃日!


    劉珪掩麵歎息,他今年四十多了,能活過三十歲的人嗎?


    哪有君王不好色?


    我恨不得天天不起床。


    “天使,您認為我大城能形成天朝權力構架嗎?”劉珪滿臉希冀,他也想當一個有絕對皇權的帝王。


    能換一個問題嗎?


    邊永犯難啊。


    “天使為何這副表情?我大城也是中樞集權,天下權力盡出宮中,如何不行?”劉珪不樂意了。


    大成王朝,開始是鬆散的聯盟建立的國家。


    後來是一點點收權,形成集權國家。


    而收權,隻是表麵現象,靠政治手段懷柔收權得到的大一統,就等於股份製公司,暹羅王隻是董事長而已。


    而大明屬於獨資創業公司,太祖皇帝篳路藍縷創造出來的,占有極強的先天優勢。


    暹羅,一旦動搖舊貴族的實權,就會爆發內亂,有點像是門閥世家製,但他們的舊貴族是春秋戰國的舊貴族,處於半奴隸製,比門閥還不如。


    大明地方掌權的士紳,是沒有能力反抗中樞的,所以皇帝掌絕對權柄。


    暹羅王劉珪也不是有絕對能力的皇帝,根本不可能蕩清暹羅境內全部舊貴族,建立一個新的大成王朝。


    “王上,其實效仿大明建立統治,能讓您的王權,悠長綿久。”


    滾!


    劉珪沒動力了。


    效仿大明構建權力體製,不能讓我像大明皇帝那樣擁有絕對權力,那我折騰什麽?


    我不折騰,難道就不能國祚綿延了?


    還是一樣嘛!


    邊永悻悻而歸。


    進士團,以祁順為首。


    正在暹羅朝堂上長袖善舞,極力推行漢化,方方麵麵效仿大明構建權力體係。


    兩天後,祁順找到邊永,問他跟暹王說什麽了?


    “邊大使,您也太實在了?”


    祁順十分無語:“暹羅亂起來,對咱們才有利呀,咱們是明人,漢化暹羅,就是為了以後統治暹羅而已!”


    邊永不吭聲,他以大明為榮耀,不希望榮耀因為陰暗而出現汙點。


    “罷了,此事你不必再參與了,等雨季過去,就請使團繼續西行,出使阿瓦吧。”


    阿瓦和勃固,是緬甸的兩個國家,阿瓦在上,被稱為上緬甸,勃固在下,是下緬甸。


    勃固在大明翻譯成白古。


    兩個王朝,因為長達四十年的戰爭,使得兩國耗盡元氣,如今正處於喘息的時候。


    是大明的宣慰司,和大明關係自然算是不錯的,當然了,隻要大明強,和哪國關係都不錯。


    “好吧。”


    邊永知道,祁順不會允許他破壞推行暹羅漢化的。


    這是皇帝的命令。


    漢化的暹羅,等占領後,更容易統治。


    “邊大使,緬甸兩國,並非強國,但根據暹羅史書來看,戰爭潛力是巨大的,其國國民甚是擅長征戰。”


    祁順囑咐道:“到了阿瓦、勃固,要以交好為主。”


    “我知道的。”


    要等雨季過去,皇帝還會派人送來大批賞賜物,然後使團就要西行了。


    這段時間,邊永就不能入宮麵見暹羅王了。


    而另一支使團,從北京出發,穿行中南諸國,於景泰十一年八月,抵達身毒。


    這支使團,是皇帝欽命的,大使是陳嘉猷。


    陳嘉猷是景泰二年進士,會試第一名!


    景泰二年,可是赫赫有名的科舉大年,湧現出無數人才,比如現在皇帝重用的王越、餘子俊、柯潛、牟奉、林鶚、和維、楊守陳、章格、夏塤、高明、秦紘等等,全是景泰二年進士。


    出使身毒,是陳嘉猷自告奮勇,皇帝初時並不同意,因為陳嘉猷在軍機處擔任行走,甚有才華,皇帝甚愛之。


    但是,陳嘉猷竭力說服皇帝,認為出使身毒,當派進士,又是陛下近臣,才能在身毒縱橫捭闔。


    景泰九年年末,定下來出使身毒。


    於景泰十年三月使團離開北京,足足走了一年零五個月,到訪中南所有國家,最終抵達身毒。


    如今控製北身毒的是一個全新的政權。


    陳嘉猷翻譯為羅第王朝,於景泰二年建立。


    這樣一個年輕的政權,在陳嘉猷眼裏,竟顯得垂垂老矣。


    第一任國王巴赫魯爾·羅第,是賽義德王朝信德總督,奪取了首都德裏,就建立了新王朝。


    說起來跟開玩笑一樣,就如隋末亂世,王世充打下洛陽,就稱帝了?天下就威服了?


    然而,這在身毒,並不奇怪。


    占了首都,就可以建國了,剩下的就是傳檄而定。


    陳嘉猷聽著身毒國王洋洋得意的解釋,竟覺得十分玩笑。


    而看完地圖才知道,羅第王朝的統治範圍,僅限於北方,信德、旁遮普、北方邦等地區。


    大明對身毒,已經十分十分陌生了,還是看元朝史書來了解的。


    在短暫交流後,他才知道,翻譯有錯誤,身毒,翻譯錯誤,更準確的翻譯為印度。


    然而,印度上下,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國名為印度。


    這就有意思了。


    這是國家,還是部落啊?


    陳嘉猷發現個有意思的事情,印度竟不知道自己的曆史,自己的曆史,竟然從他這個明人口中知道的。


    陳嘉猷給羅第王朝君臣講了一堂生動的曆史課,講的竟然是印度曆史,何其可笑。


    羅第恍然,原來我們是這樣來的呀。


    然後,就沒了。


    也沒記載下來。


    宮中沒有史官,對自己的曆史竟仿佛在聽故事一樣,聽完就忘記了。


    而且,印度也沒有紙張!


    文字是記在貝葉之上的,和緬甸、老撾、柬埔寨是一樣的,都是以貝葉為書。


    曆史有錯誤,陳嘉猷清晰的記著,唐史中記載,唐人將造紙術傳入印度,那麽印度怎麽沒有紙呢?


    “我們的紙張很寶貴,要留著記載經文的。”羅第是這樣解釋的。


    陳嘉猷目瞪口呆,紙張不用來記載文化,竟然記載經文?


    難道印度人不讀書嗎?


    當然讀書了。


    但印度人更偏向於數學和經商,這讓陳嘉猷嗤之以鼻,尤其是商賈,若高層注重商賈,那豈不遍地銅臭?


    陳嘉猷預計要在印度居住兩到三年的時間,並打通印度通往大明的商道,才能返迴大明。


    他的使團,共有782個人,衛兵五千,其中有騎兵、步兵、火槍兵、水師等等。


    使團以舉人為主,皆是語言精通之輩,善於外語,到了印度,就得學習當地的語言,然後將一切都記錄下來。


    路途遙遠,有三人病死路上。


    陳嘉猷要帶迴去印度的書籍、特產,以及佛教的一切東西,將佛教徹底帶迴大明。


    他們帶來了,皇帝陛下的賞賜物,幾百車重要物品,以及大明的書籍、瓷器、絲綢、茶葉、紙張等貴重物品。


    然而,羅第王隻喜歡金銀等俗物,對書籍置若罔聞。


    居住一段日子後,陳嘉猷請求羅第王允許明使觀看印度書籍。


    這一套流程把羅第整不會了,那破書願意看就看唄,還用允許?咋的,大明的書還不讓人看啊?


    真別說,大明的書沒人講,你一輩子也看不懂。


    陳嘉猷得到很多前朝的典籍,似乎很多都是孤本,羅第王竟直接送給使團了。


    在路上,使團就學會了印度語。


    得到書籍後,這些人就開始研讀印度書籍,並開始翻譯。


    奈何紙張不夠,陳嘉猷等人去購買,發現沒有地方賣紙,好不容易找到賣紙的地方,價格高得讓人咋舌。


    陳嘉猷決定,也用貝葉翻譯。


    為什麽印度語,像鬼畫符?


    因為是在貝葉上書寫,寫不出正經的字來。


    而大明的漢字為何是書法,因為是在紙上書寫的!


    在貝葉上寫書法,別開玩笑了。


    “諸君,隻能靠記憶了。”


    陳嘉猷開始背,使團的人分一分,把所有書籍背下來。


    這些書,也是要帶迴大明的,萬一書籍在路上被損毀,就得靠記憶默寫出來了。


    羅第在宮中吃喝玩樂,聞聽明使竟關起門讀書,他笑明人愚蠢,那些書籍有什麽可看的?


    使團都是文科生。


    古印度的書籍,以數學、醫術、天文最為精湛,文學遠遠不如大明。


    讓文科生背數學公式,實在難為他們了。


    倒是印度的中醫,讓陳嘉猷等人發現了新世界。


    印度中醫和大明中醫異曲同工,都是以治病先治人為核心,開創的醫藥體係。


    印度還多了一門,外科,手術的雛形!


    陳嘉猷的使團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捧著這本寫在貝葉上的印度醫書《妙聞本集》,手不釋卷。


    這本書的名字,是陳嘉猷給起的,書上沒名字,陳嘉猷通讀之後,猜測應該這是本名,僅限於猜測。


    眾所周知,皇帝重視醫道,而開辟交趾,以醫道為先。


    而使團中,有二十幾人精通醫術,還配備了14個太醫。


    “套針輸液?那不會傷害血肉嗎?”


    一個太醫疾唿:“還有用烙鐵烙痔瘡,做眼睛手術,天呐,這上麵還詳細寫了如何練刀工!”


    “這不是華佗的青囊書嗎?”有太醫驚唿。


    上麵有詳細的用屍體練刀術的方法,甚至還有用手術治療不孕不育的辦法。


    治療疾病的辦法,讓人大跌眼鏡。


    “妖書,這是本妖書啊!”


    有人瘋了,他們學了一輩子醫,沒見過用刀把人劈開,進行手術的,那不是害命嗎?


    這本《妙聞本集》,還有治療瘰鬁(肺癆)、天花出疹、麻風病病變、狂犬咬傷等等的方劑。


    “這是本寶書!”周正方疾唿。


    周正方是景泰九年恩科進士,他擅長醫術,所以被鴻臚寺挑中。


    “陳大使,這印度醫術,似乎比大明更加發達,而這醫書,絕對不止這麽一本,肯定還有更多醫書!”


    周正方激動地站起來:“咱們一定要把這些醫書,帶迴大明去。”


    “這上麵的手術,我、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新的一扇門。”


    “若如此治病有效,那我們就要創出新醫道了。”


    周正方激動的來迴走。


    陳嘉猷雖對醫術不甚精研,但也是知道一二的:“青囊書的失傳,是我國醫術的大憾事,如今青囊書再現人間,是一定要帶迴去的。”


    “印度不重視書籍,我大明卻嗜書如命,我們既然在這裏,就要大批量收集書籍。”


    “必要的時候,可派人先迴去,請大軍護送吾等迴國。”


    諸人點點頭,以陛下對書籍的喜愛程度,一定會同意的。


    周正方看向太醫:“諸位太醫,必要的時候,要請諸位和印度醫者辯經,請莫要敝掃自珍,即便敗了,也沒有什麽羞恥的,當學人長處,畢竟此地更尚宗教,而我明人更務實,當學真本事。”


    “下官等知之。”太醫躬身行禮。


    他們出京時,皇帝就詔見了他們,一方麵是照顧好使團,另一方麵則是尋找抵抗交趾疾病的方劑。


    使團齊心協力,很快就將所有書籍翻譯過來了。


    陳嘉猷又入宮,請求羅第王多賜書籍。


    虧得大明皇帝出手闊綽,否則羅第王就把這群書呆子趕走了,出使異國,還在家裏看書,腦袋有坑吧?


    他將原宮中所有典藏,都賜給明人了。


    陳嘉猷發現很多部醫書。


    這些醫書是用貝葉寫的,上麵沒有著作者的名字,甚至書的名字都沒有。


    是王宮裏清掃的臣子在垃圾裏發現的,一塊錢賣給陳嘉猷的。


    竟然都是醫書。


    要不是陳嘉猷買來,他們都扔了。


    《遮羅迦本集》、《八支心要集》、《八部功總集》、《迦葉波本集》等等。


    這些名字,都是陳嘉猷填上去的。


    他根據書裏的內容,眾人商議後起的名字。


    這些珍貴的書籍,竟然被當成垃圾,這讓陳嘉猷對印度的鄙夷,又增加了一層。


    使團人手足夠多,很快就把所有醫書都翻譯過來。


    這些書籍,和黃帝內經有幾分像,可以合編成一著作。


    但現在沒人有這個膽子,敢重編黃帝內經,得帶迴大明,經過諸方合議,再行定策。


    倒是太醫院的太醫迴來,帶迴來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王都德裏的醫者水平,十分低下,遠不如大明太醫,甚至他們都不知道何為外科,中醫水平十分低劣。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啊,自己國家的瑰寶,竟無人學會。”陳嘉猷很無語。


    明人嗜書如命,這裏棄如敝履。


    他們先人的偉大著作,竟然被當成垃圾,而民間醫者竟不知這些珍貴的著作。


    “咱們能不能將印度的全部書籍,帶迴大明?”


    副使張元禎做出一個重大決定:“反正他們不重視書籍,隻看重錢財,咱們可先搜羅宮中書籍,再去民間購買古書。”


    “不管什麽書,隻要是書咱們就收。”


    “陛下有多是錢,咱們多花點買書,陛下肯定不心疼。”


    這話引起一片大笑。


    皇帝珍愛書籍,讓士大夫非常滿意,尤其皇帝公開皇家藏書,此事在民間極具聲望,甚至有傳言說是千古第一愛書的皇帝。


    “可怎麽運迴去呀?”陳嘉猷苦笑。


    是啊,收集容易,運迴去難。


    “不急,陛下終究會蕩清雲南,若從雲南出國,穿過上緬,就能抵達孟加拉部落了,穿過孟加拉,就能走船到咱們這邊了。”


    張元禎道:“或者翻越雪山,從烏斯贜迴國。”


    陳嘉猷幽幽道:“最好是走水道,走海路最快。”


    “若遇到風浪,翻船了呢?這些書籍可就沒了呀!”周正方反對。


    “不如,咱們也用貝葉寫字?”張元禎道。


    “用貝葉?那豈不退化了?”有使臣覺得這是蠻夷的做法,不屑為之。


    “不!”


    “貝葉上的文字,不怕水,不易腐爛。”


    “這地方如此炙熱,咱們用紙書寫之後,很容易掉字、花字。”


    “很有可能因保管不善,一腔心血付諸東流。”


    “此地遍地都是貝葉,咱們可多多抄錄幾份,然後運送迴國,哪怕一份損壞了,其他的還能對照。”


    張元禎道:“其實咱們也可以不用書寫,雇傭本地人來書寫,咱們支付錢財便是。”


    “但不能讓一個人寫,把書拆開,多多召集一群人謄寫,打散了謄寫,不許他們學會。”


    “寫完之後,咱們把所有書籍搜集起來,兵分數路運送迴國。”


    “哪怕是一路因為意外而損失,也不會導致整本書徹底失傳。”


    “諸君,意下如何?”


    這個辦法好!


    印度人曆史雖不如華夏長,但也不短的,是燦爛的古文明,書籍必然是極多的。


    收集起來,光憑上千人肯定不夠。


    花錢雇人來寫,這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咱們把商路走通了,就會有大明商賈過來。”


    “收集書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要一點點收,等商賈都來了,更方便咱們行事。”


    “當然了,也可鼓勵印度商賈,把書籍賣到大明去,比咱們買更方便。”


    陳嘉猷對著張元禎深深行禮:“這些珍貴書籍送迴大明,張公乃首功。”


    “不敢稱張公。”


    “您將這些書籍運送迴國,已經足以稱一聲張公了。”陳嘉猷認真道。


    說幹就幹。


    使團不懼酷熱,天天研讀印度的書籍。


    印度在醫術、數學、占星術、宗教上都有著獨到的天賦。


    欽天監正在測算曆法。


    陳嘉猷打算邀請印度天文大師,去大明任官。


    可是,羅第王很不好意思的表示,他的王國裏沒有精通天文的大師。


    他又提出要觀看前人製作的天文儀器。


    “什麽儀器?”羅第王都不知道,觀測天文是需要儀器的。


    古印度不重視製作儀器,隻提出理論,而後人更是連理論都忘了,對天文都不懂。


    陳嘉猷才知道,如今的印度,已經嚴重退化了,遠非昔日那個燦爛的文明可以媲美的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這些書籍運迴大明去,大明取精去粗,迴爐重造。


    僅用時一個月,大明使團就將羅第王朝的皇家藏書,全部翻譯完了。


    一千人,就算十二個時辰不睡覺的翻譯,一個月就翻譯完畢,足見書籍之少,這還是皇家藏書呢。


    再看看大明,皇帝公開皇家藏書,天下人謄抄三年多了,還沒有抄錄完畢,可見漢人書籍之浩如煙海。


    “大使,我認為書籍會藏在遺跡之中,我們可以花錢去收購。”


    張元禎酷愛書籍,他是大明使團裏,唯一一個將全部書籍看完的人。


    陳嘉猷派人在王都裏支攤收書。


    大明使團閑來無事,竟然在給印度編年史,印度自己人不修史,大明幫他來修。


    同時,陳嘉猷派人返迴大明,請求大明增派人手來印度。


    周正方帶著全部醫書的複刻本,率領一千人,按照原路返迴,他從印度首都德裏出發,曆時一個月,抵達上緬阿瓦。


    這時才得知,大明全吞安南、占城領土,已經從海路打通了和下緬勃固的通道。


    周正方乘船南下,又耗時近半個多月,在勃固王朝南端,找到大明船支,乘船迴到交趾。


    迴程僅用了不到三個月。


    主要因為去的時候賞賜物太多了,嚴重耽擱行程,又不是隻去印度,而是諸國都要到的,所以耗時一年零五個月。


    迴來輕車簡行,用三個月的時間,還是因為不知道大明全據交趾。


    否則走海路的話,二十天就可以了。


    交趾,廣南省以南廣大地區,劃分為平陽、青陽兩個府,夏塤則主要負責這兩個府的移民、安置、構建防禦等事。


    王偉的交趾水師,就設在金甌灣上。


    周正方就是在金甌灣上下船,又乘船去平陽,平陽在胡誌明市的北麵不遠。


    此地是平陽、青陽二府治所。


    “印度人不愛書籍?”


    夏塤也吃了一驚:“當年貴霜王朝、孔雀王朝何其強盛,竟已經衰落至斯了。”


    “啟稟布政使,這羅第王有突厥血統,聲稱自己是蒙古人,和大明是沾親的。”


    周正方說到這裏,都忍俊不禁。


    印度不知道,大明和蒙古是什麽關係,還套近乎呢。


    “哈哈哈!”


    夏塤是交趾布政使,病已經大好。


    “下官帶迴來很多書籍,但因為印度紙張匱乏,隻能暫時寫在貝葉上。”


    不止印度用貝葉書寫,整個中南都用貝葉書寫。


    像占城、安南,很多文獻,都是用貝葉書寫的,如今這些民間殘存的文獻,已經被送去京中了,由翰林院整理出來後,會通行天下的。


    周正方想讓夏塤看。


    夏塤擺擺手:“等翻譯過來再看,照伱這麽說,這印度的文化,也如我大明這般燦爛?”


    “大人,準確地講是古印度更加燦爛,如今的印度,已經是文化荒漠了。”


    周正方講了一遍在印度的事情,道:“您可曾見過,我大明將孤本賜給外臣?”


    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宮中的孤本,都是要謄抄幾本,然後存放數地的,所以華夏的傳承從未斷過。


    夏塤卻想的比周正方更複雜。


    大明已經和下緬勃固王朝,建立海路聯係了,越過暹羅,和勃固王朝聯係。


    是不是可以繼續往西,走海路和印度建立聯係呢?


    “怕是不行,我們所在的王國,是北麵的王國,南麵仍然在戰爭,彼此之間也非一國。”


    “那無妨,隻要有政權,就不會拒絕我大明的貨物。”夏塤是有信心的。


    王偉掌交趾水師,主要就是為了探索西邊的貿易。


    航道是從暹羅手中拿到的。


    “照你這麽說,印度已經人心不古,隻專注銀錢,不在乎文化。”


    夏塤卻問:“印度人如何?”


    “甚是慵懶,其人不知文化為何物,一個個以信仰為主,對經書研讀頗深,是以人皆豁達樂觀,但其民甚弱,其國甚弱。”


    周正方有些懷疑道:“吾看那統治階層,似乎和民間百姓,長得不一樣。”


    “我們的人正在為印度做編年史,應該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因為大明使團都在研讀書籍,對印度的整體還不太了解。


    “長得不一樣?這是何意呀?”


    夏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正方:“你我一樣嗎?”


    “雖細致麵觀不同,但你我皆是一樣的呀,同根共源。”


    周正方道:“可我走在德裏大街上,發現其民黝黑無比,而羅第王皮膚白皙,酷似吾等的膚色。”


    “鳩占鵲巢!”


    夏塤猛地意識到:“這印度的統治者,是異族!”


    “這異族差距也太大了吧!”


    周正方苦笑:“就說我華夏,也被鮮卑、匈奴、羌、蒙古等異族統治過,可他們和咱們的長相是一樣的呀,隻是文化不同,地區不同而已。”


    “我在印度看到的人,都不一樣。”


    給夏塤也整蒙了,這都什麽詭異的事啊。


    “那印度人可有反抗?”夏塤問。


    周正方搖頭:“他們對信仰看得極重,對被誰奴役,似乎不太重視。”


    “哈哈哈!”


    夏塤竟笑了起來:“天生奴族,大明這迴能買到奴隸了!”


    “啊?”周正方都懵了,哪跟哪啊。


    “周正方,本官問你,你被奴役成奴隸,你是何想法?”夏塤問。


    “勢力不足時忍耐,勢力充足時反抗,我漢人不為奴,這是鐵律。”周正方慷慨道。


    “可印度人呢?”


    周正方恍然:“印度人不反抗啊!明明統治他們的是少數人,他們卻不反抗,而且他們重信仰而輕當世,這不就是天生奴隸嘛!”


    “可是!”


    “大人,印度人甚是慵懶,其人不願勞作,終日在教派裏。”


    “而且,他們的信仰很重要,給大明當奴隸,這些信仰自然也傳入大明了。”


    “陛下對信仰之事,十分戒備,中樞看似不打壓,其實是不太允許傳播的。”


    “若是……”


    周正方擔心印度的信仰泛濫,影響大明。


    夏塤擺擺手:“這些都是小節,咱們現在急需奴隸,有奴隸比什麽都重要。”


    正說著呢,奴隸不分由說地將貝葉書搬進府衙裏。


    夏塤皺眉:“這些奴隸,用著甚是不好用,稍微不盯著,就壞你的好事。”


    “本官何時讓你們動這些東西了?”


    “拖出去,鞭笞十下!”


    “喏!”有衛士應諾。


    夏塤說:“這些安南人,對大明甚是仇視,本官當這布政使沒多久,卻遭遇了三次刺殺。”


    “等有了新奴隸,這些人統統打發去挖礦、修路。”


    “這些該死的!若損壞了這些書籍,把爾等殺絕都不足為懲!”


    夏塤十分生氣:“沒有本官的命令,誰再放人進來,統統杖殺!”


    “末將等有罪!”


    門外的衛兵也冤枉,這些是您的貼身奴隸,他們要幹什麽,我們怎麽管呀?


    其實,交趾漢人被殺率飆升,主要這些安南奴隸並不服管束,突然從人變成奴隸,心中難免有怨恨。


    而從江南移過來的士紳,也不太防備奴隸,才出現這等事。


    “這些書……”


    夏塤看到貝葉書,眸中閃過一絲狠辣:“周正方,你說這些書翻譯過來,變成明書,是不是該焚毀掉?”


    “什麽?”周正方沒明白。


    夏塤卻陰惻惻地笑道:“印度不重視文化,咱們就把印度的書籍,全都搬到大明來,變成大明的文化!”


    “然後將印度原文一把火燒掉,讓印度文明,消失在世界上!”


    “隻要書籍是漢文,那就是我大明文化!”


    “天下隻有我大明,才是唯一擁有淵源文明的國度!”


    “唯一!”


    “其他國,不配!”


    周正方看著狀若癲狂的夏塤,不寒而栗。


    “周正方,你說同時期,我漢文明更燦爛?還是他印度文明更燦爛?”


    雖不好比較,但印度文明確實很燦爛。


    “那就該毀掉!”


    夏塤是個偏執狂,就如他在占城國,將占城王引誘出來殺掉一樣,他為了殺掉占城王,還屠殺了整個占城國。


    為此,明軍損失十幾萬人。


    他不覺得有罪,反而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讓大明徹底統治這片疆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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