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直接點我們名得了!


    胡濙、姚夔等人垂首不語。


    “諸卿,陳泰獻上一寶,朕賜名水泥,可用來給牆磚彌縫,比泥土堅固;也可用來加固外牆,用於城防、建造房屋。”


    “朕已經讓人壘了一麵牆,爾等出宮時可去看看。”


    “陳泰有建築之才,朕欲提拔他入工部做右侍郎。”


    朝臣對這個水泥很感興趣。


    上次陳泰也獻上新式水泥,但皇帝認為不夠堅固,造價也高,令其繼續鑽研。


    這才大半年的功夫,就獻上來新水泥。


    聽皇帝的意思,是很滿意的。


    “陛下,陳泰有功,但升官之事,不能因功便越級而升。”


    胡濙認真道:“不可否認,有的官員有靈光一現的創造之能,但官員的本質,是勤勤懇懇,為江山社稷謀福,認真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若一味追求奇淫巧技,日後還有誰願意踏踏實實做事呢?”


    朱祁鈺皺眉:“老太傅,那陳泰之功,應當升官。”


    “陛下!”


    胡濙起身,跪在地上:“國朝自建立之初,便有一套體係。升官降職選拔人才,皆由體係自行運轉,所以國朝四平八穩,各色人才層出不窮,國朝取之不盡。”


    “若陛下破格提拔奇淫巧技之才,天下官員如逐臭之蠅,蜂擁般去研究奇淫巧技。”


    “那麽治國之才從何而出呢?掌軍之才呢?督糧、治水、農業、計相之才呢?”


    “這些人才,會因為陛下的偏向,而日漸衰微,最終全都消失,全都變成了奇淫巧技之才,屆時陛下又要如何用呢?”


    “陛下!”


    “老臣並非反對陛下追求奇淫巧技,而是不能舍本逐末,要適可而止。”


    “無論陳泰奇淫巧技做的多麽出色,也不能逃過朝堂本質,官員升遷貶謫,自有體係,不能破壞!”


    “請陛下慎之。”


    胡濙磕頭。


    他的意思是,皇帝不能隨意破格提拔朝臣。


    往深了想,這是把皇帝往籠子裏麵裝的過程。


    皇權,在於皇帝隨心所欲做事,有好處也有壞處。


    但限製皇權的,可不是臣權,更不是普羅大眾!


    而是體製!是祖製!是條條框框!


    以前皇帝斬破束縛,以皇權隨心所欲做事。


    但隨著朱祁鈺變得理智,就漸漸被條框所束縛。


    畢竟朱祁鈺需要天下百官為其治國,總不能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幹吧?


    這個時候,朝臣就會用祖製、用體係、用條框限製皇帝。


    朱祁鈺聽之任之,自願放棄皇權的隨意性,這是有意克製,所以他和朝臣相處融洽,彼此同心協力,治理大明。


    然而。


    臣子是得寸進尺的。


    胡濙就在把朱祁鈺往籠子裏麵裝。


    別看朱祁鈺張牙舞爪的,但真和胡濙撞上,他未必能全勝。


    確實能贏。


    但不能全勝,胡濙身體不好,撒手人寰的話,他清理南直隸的計劃就難以進行了。


    他需要胡濙幫他穩定朝局,但胡濙可不需要他朱祁鈺。


    胡濙的政治訴求,並非流芳千古,而是在做三楊曾經做過的事情,或者說,每一個站在朝堂上的重臣,都在做和三楊一樣的事情。


    竭盡全力的把皇帝裝進籠子裏。


    朱祁鈺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換套朝臣,就不一樣了呢?


    可是,他能讓朝臣見君不跪嗎?


    他能交出皇權嗎?


    他能讓文臣掌握天下,讓武將向文臣叩拜嗎?


    不能!


    他不允許,決不允許。


    那麽,換了誰當首輔,誰當閣部重臣,都不會和皇帝一條心的。


    除非他重用奸臣,那些沒能力,但又必須依附皇權才能位居高位之人,這些人會甘願當皇帝的走狗。


    問題是,他希望大明變好,希望百姓快些過上富裕日子,希望大明國祚延綿。


    用庸臣、用奸臣,如今大好局麵頃刻土崩瓦解。


    大明會立刻迴到曆史軌道上。


    朝臣沒能力,皇帝撕心裂肺有什麽用啊?


    所有的中興之治,都是皇帝賢名,朝臣能力超絕,彼此配合默契,才形成的盛世治象。


    朱祁鈺必須得用能臣、賢臣。


    而想用能臣、賢臣,就得忍受他們的政治訴求,就得和他們鬥法。


    “老太傅此言甚是,朕聽之。”


    朱祁鈺選擇退讓。


    也許,等他年老昏聵的時候,就會用奸臣穩定朝局吧。


    畢竟和賢臣聊天,他很難受,若無理智的話,幹脆殺光,大明迴到原有軌道上去,他當個昏君也挺好。


    胡濙卻道:“陛下從諫如流,如唐太宗在世。”


    “老臣尚有幾句老生常談之話,請陛下容老臣說完。”


    朱祁鈺讓他說。


    “陛下以為祖製腐朽,是以不循祖製。”


    “但陛下可知,大明能平穩度過百年,靠的恰恰是祖製。”


    “這些年,大明波折不斷,帝位卻順利傳承,國泰民安,國祚延綿。”


    胡濙說的是建文帝削藩,太宗靖難,土木堡之敗,奪門之變等等政變。


    “老臣不敢說,祖製都是對的。”


    “但陛下掌控天下,靠的就是祖製!”


    祖製,就是思想,社會觀、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文化觀。


    皇帝享受了祖製的紅利。


    卻一腳把祖製踢開,這是不道德的。


    “以陛下之能,可填補祖製,可修正祖製,但絕不能拋棄祖製!”


    “沒了祖製,讓天下臣民如何循規蹈矩?”


    “沒了規矩,國將不國!”


    胡濙認真道。


    就是現在的治國體係,和大明祖製一般無二。


    大明用的是儒學和太祖皇帝的人生觀架構起來的祖製世界觀。


    在大明這個時代,是最先進、最有效的管理天下之法。


    或者說,人都有局限性,沒有任何理論體係是先進的,是正確的,歸根結底是看怎麽用。


    但從深層次思考。


    胡濙是想讓皇帝自己製定條條框框,然後把自己裝進去。


    這是胡濙的高明之處。


    皇帝明明知道是坑,卻不知道怎麽邁過去。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陛下破壞祖製,若沒有新的祖製形成,後世之君、天下之臣,如何尋找理論基礎呢?”


    “而天下百姓,以何為依托?官吏從事,以何治國?”


    胡濙得寸進尺了。


    明目張膽的用規矩限製皇帝。


    朱祁鈺可以做規矩的製定者,但同樣要被規矩限製。


    隻要皇帝做事,早晚會被限製的。


    這就是文官的高明之處。


    文官比皇帝,多的是耐心,一個文官倒下,會有千千萬萬個文官站起來。


    若換做昏聵之君,可以不聽。


    偏偏,朱祁鈺還不能拿治國當兒戲。


    擺在朱祁鈺麵前有兩條路,捏著鼻子認下來,要麽繼續我行我素。


    但後者的問題,會讓朝臣離心離德,向心力出現問題,牽一發而動全身,全國各地都會出現問題。


    之前朱祁鈺兇厲地要殺這個殺那個呢?


    轉眼,文官給他上了一課,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告訴你:皇帝,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了!


    “老太傅。”


    “祖製確實非常重要,大明有今天,皆是祖製之功。”


    “朕能承襲帝位,承嗣大統,靠的也是祖製呀。”


    朱祁鈺幽幽道:“但是,祖製也需要適應時代呀,朕可填補祖製,取精去糟,進而完善祖製。”


    胡濙臉色微變。


    文官之所以能掌握祖製的話語權,因為製定祖製的皇帝死了,而後世之君大多不願意讀書。


    而大批文官天天鑽研祖製,把祖製讀透了,找祖製的漏洞,給皇帝設套,把皇帝往溝裏麵帶,最後用祖製把皇帝困死。


    但是朱祁鈺怎麽說的?


    他要給後世之君,掌握祖製的更改權和控製權。


    這樣一來,文官的臂膀被朱祁鈺削掉了。


    文官想用祖製控製皇帝就成了幻想。


    “陛下,若祖製經常更改,怎麽還能叫祖製呢?”胡濙決不允許,祖製的解釋權和更改權,在皇帝手裏。


    本來裝死的朝臣,此刻都在反對。


    這是文官的權力。


    文官靠鑽研祖製,限定皇權。


    皇帝靠突破祖製,掌控皇權。


    互相挾製。


    “也不能頻繁更改,但有些祖製,如洪武年間的祖製,到了永樂朝已經難以維係了。”


    “就說這開中法,苟延殘喘用了一百多年,完全日薄西山了。”


    “若還繼續沿用,就是損國損民之舉了。”


    朱祁鈺在偷換概念。


    大明祖製就一定是錯的?


    其實世間道理都是相通的,無非是換了一番話而已,本質都是一樣的,維護統治!


    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新思想罷了,歸根結底,都是在維護統治。


    其實,現代人和古人一樣,都在研究祖製。


    不等胡濙反對。


    朱祁鈺又道:“朕的意思是,自朕開始,每個皇帝都可在先帝的基礎上,填充、豐富、酌情更改祖製。”


    “後世之君,可酌情刪改,加入時代性的治國理論。”


    “不如就設一個局,掛在十二監裏。”


    這不就是某某新時代理論嘛。


    您這越說越不像話了!


    這是用太監,竊取文官的權力呀!


    您把祖製理論局,放在內監,太監隨便寫,皇帝照著做,那文官怎麽辦?給太監當狗?


    “陛下,太監如何懂治國呀?”姚夔驚唿。


    “朕沒說讓太監治國呀?隻是說,設個部門而已,自然要招天下博學之士,共同商討治國之論。”


    朱祁鈺故意的。


    他在轉移視線,用文官和太監的矛盾,轉移本質問題。


    “陛下,老臣仍認為,祖製不能更改!”胡濙可不好忽悠。


    朱祁鈺打個哈哈。


    祖製的解釋權,必須掌握在皇帝手裏。


    這是皇權的根本!


    文官能竊據皇權,就是掌握了祖製的解釋權。


    等於說,太祖皇帝製定了憲法,但憲法的解釋權卻在文官手裏,而文官最擅長玩文字遊戲,解釋來解釋去,皇帝就被解釋成了豬。


    實在不聽話的皇帝,就被溶於水。


    問題是皇帝死後,沒人為皇帝伸張正義,因為皇帝本身就不正義,死了活該,反正豬多,換一頭豬當皇帝也沒毛病。


    而朱祁鈺就是想把祖製的解釋權奪迴來。


    隻要後世之君不出現少年天子,皇權就不會衰落太多。


    “此事今日不談了。”


    朱祁鈺笑道:“老太傅說陳泰不能升官,朕就聽之,但陳泰要調入工部,平調吧,朕賜他一枚銅符便是。”


    他今日是拋磚引玉,想徹底拿到祖製解釋權,是需要長時間博弈的。


    反正這是給兒子鋪路,他現在也不著急,慢慢把權力奪到手便是。


    “陛下聖明!”


    胡濙嘴裏發苦。


    他有點著急了,因為身體的原因,他擔心文官看不到未來。


    所以迫切從皇帝手裏索取權力。


    倘若皇帝發瘋,打殺他一通,他反而會開心。


    因為那樣的皇帝沒長大。


    還是個孩子。


    等李賢上位,照樣能遏製皇權。


    再不濟等朱祁鈺駕崩後,皇權照樣分崩離析,文官照樣掌權。


    問題是,皇帝成熟了,知道在條框內反擊臣子,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


    這就讓胡濙感到恐懼了。


    一個會玩政治、手握皇權的皇帝,若他不英年早逝,臣子早晚會馴服成狗。


    可當今皇帝堅持鍛煉,戒瑟戒酒,雖撲在朝政上,但遠不如太祖皇帝那般勤政,他注重飲食、注重休息,又時常詔太醫問診,小補不斷。


    這樣的皇帝,擺明了長壽之象!


    怎麽英年早逝啊?


    難道隻能讓他溶於水了?


    胡濙眸中充滿無奈。


    “諸卿,水泥是戰略物資,用水泥夯實的城牆,更能有效地抵擋箭矢、火器。”


    “同時,還適合建造房屋、修繕道路。”


    “朕欲令陳泰,大肆製造水泥,在塞外建造城堡,為大明戍守邊關。”


    朱祁鈺還沉浸在得到水泥的喜悅之中。


    陳泰改良的水泥,還不是現代水泥,而是土水泥的進化版,並不能拿來建造樓房。


    還需要繼續改良,他很期待看到混凝土出現的一天。


    “陛下心懷萬民,乃萬民之福。”朝臣叩拜。


    “前幾天,薛瑄上書說,廣西樹木快被砍伐一空了,今年年底,廣西就沒有大規模原始森林了。”


    朱祁鈺忍俊不禁:“這是好事呀,說明距離廣西變成漢地,又近了一步。”


    “隻要移幾十萬漢民過去。”


    “幾年後,廣西就徹底是漢地了。”


    “同時也說明,民間木材貿易的繁榮,廣西無數樹木,運送到北方來,北方建造城池、房屋,也就不缺材料了。”


    “朕已下旨給薛遠,令廣東也要砍光樹木。”


    “雲南和貴州也要砍光。”


    砍樹伐樹,也需要修繕道路,把樹木運出來,還要修繕河道,把樹木往北方運。


    隻要路開了,樹沒了,那些土司還拿什麽抵擋大明天兵?


    偏偏砍樹的,還是土司。


    在利益驅使之下,雲貴土司主動砍樹,跟廣西商人爭著搶著做生意,把雲貴的樹木,往北方運。


    用不了幾年,等雲貴兩廣樹木砍光,天塹就變成通途了。


    到時候天兵降臨,把土人殺一批,移出去一批,再移入大批漢民過去,也就變成了漢地。


    “陛下!”


    孫原貞道:“熱河、寧夏等地,暫時無法種糧。”


    “玉米三寶也不能推廣種植。”


    “而一批批罪犯已經住進熱河了,難道需要一直從各地轉運糧食嗎?”


    “漕運壓力很大呀陛下。”


    這是個大問題。


    朱祁鈺沉吟道:“薛卿,你怎麽看?”


    他看向薛希璉。


    薛希璉擔任農業司第一任司正,仍然是禮部左侍郎,以左侍郎之尊擔任農業司主官,證明朝堂之重視農業司。


    他正在搞土豆的栽培,和稻種雜交。


    雜交水稻,其實從古代就一直在做。


    上個月,王越從朝鮮送來一批稻種,用來雜交之用。


    想在漠北種糧,稻種、麥種需要耐旱。


    “迴陛下,農業司剛剛組建,微臣按照您說的,組建農業研究學院,微臣擔任第一任祭酒。”


    “也從民間征召一批農業人才,入主農業司。”


    “也從民間征召一批願意從農的孩子,入學院學習。”


    “問題是組建時間尚短,還請陛下給微臣一點時間。”


    薛希璉道:“現在熱河尚在建設中,並不需要大量的糧食食用。”


    “今年年初,李秉、李瑾、毛勝等將軍,討伐漠北各部,繳獲頗豐。”


    “暫時倒可以用放牧、和繳獲所得,來滿足民間之用。”


    “而李秉、王恕皆有名臣之資,已經深入地方,挑選適合種植的土地。”


    “微臣以為,三到五年之後,熱河就能種下第一批稻種了。”


    “十年後就能有所收獲。”


    “二十年到三十年,就能自給自足了。”


    薛希璉說的時間還是短的。


    真正養熟一塊地,需要大量的時間。


    所以曆朝曆代都不願意搞治理,尤其是邊疆,因為治理再好,也扛不住一場戰亂。


    邊疆治理,都是伴隨著大型戰爭,漢民往邊疆遷徙,才把邊疆建設起來的。


    “陛下,薛侍郎所言甚是。”


    “想令熱河自給自足,起碼要三十年的時間。”


    耿九疇接口道:“微臣以為,當先疏通河流,將漕運河流繼續延長,靠南方之米,暫時供養熱河。”


    “而熱河盛產牛羊,可往南販賣牛羊肉。”


    “彼此相得益彰。”


    刨除運輸成本、飼養成本、死亡因素等等,北羊南賣,完全是虧錢的。


    “疏通河流,也方便運輸物料,老臣以為可以。”姚夔支持。


    馬昂卻道:“工部的重心,在建城和黃河上麵,缺乏人力物力,就算想疏通,也有心無力呀。”


    他喃喃自語道:“若是有足夠的奴隸就好了。”


    “馬昂,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姚夔喝止他。


    奴隸是好用,問題是這些奴隸,是要吃飯的,大明哪來那麽多飯給他們吃?


    沒看皇帝因為流民發愁嗎?


    一千多萬流民啊,填飽肚子是個大問題,還望大明引人?


    馬昂行了一禮:“姚閣老,這建造工人,在熱河五天六個銅錢,還得供飽飯。”


    “這糧食都是從京師調運過去的,一斤米價格在10個銅板左右。”


    京師一斤米是七個銅板。


    “您算算這賬,朝堂有多少錢,夠這樣花的呀?”馬昂是真心疼錢。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百姓勞作賺錢,理所應當。”


    姚夔正色道:“奴隸就不吃飯了嗎?不照樣是十個銅板一斤糧食嗎?給他們吃多浪費啊!”


    “大明百姓尚且食不飽腹,為什麽不給自己人先吃飽呢?”


    這也是實話。


    問題是,真用奴隸建城,也不是這個速度啊,那就是往死裏用唄,也不給供飽飯啊。


    奴隸肯定是便宜。


    但搞基建,何嚐不是緩解民間壓力?給百姓找點事做,讓百姓賺點錢,日子過好了,也就不造反了。


    朱祁鈺擺擺手:“兩位卿家說的都對,莫爭了。”


    “奴隸之事,也要一點點來。”


    “給百姓吃飽飯,是朕的責任,花多少錢朕都不心疼。”


    “耿卿說得對,溝通京師去熱河、山西、寧夏的河流,這是正經事,方便運輸,也能節約成本。”


    “工部酌情建造吧。”


    馬昂麵露苦澀,跪地道:“微臣遵旨。”


    “說到了錢呀,就得說說銀幣了。”


    朱祁鈺笑道:“邢國公說的沒錯,這銀幣放到市麵上,就被搶購一空。”


    “幸好通兌的比例調得夠高,否則這銀幣改製也無疾而終了。”


    “江西和南直隸,運來大量白銀。”


    “銀作監日以繼日的碾壓製作,已經能供得上京畿兌換了。朕欲在山西、山東、河南、陝西四省先通兌。”


    “等南直隸下一批銀子送抵京師,便在南直隸也通兌。”


    朱祁鈺手中,約有三億兩白銀。


    他估計是皇帝重最富的。


    但這些銀子還有一半,沒送抵入京呢。


    按照通兌價折算的話,他手中就有了九億兩白銀。


    朱祁鈺皇權穩固,跟這些錢關係很大。


    而且,這還沒算,山東、山西、河南、陝西等省份清理出來的銀子,這些銀子也算是朝堂的資產。


    所以朱祁鈺改製銀幣的資本,是雄厚的資本做依托。


    他現在是真有錢。


    “朕預計在景泰十一年,全國徹底通行銀幣,取消銀子和銅錢的貨幣地位。”


    黃金,在大明一直都不是法定貨幣。


    胡濙忽然心累,這麽多錢的皇帝,會溶於水嗎?


    皇帝用銀幣取代銀錠,也等於攥住了天下的錢袋子。


    隻要通兌之後,皇帝一道聖旨下,取消銀錠做為合法貨幣,這樣一來,製幣權就在皇帝的手裏。


    治國,是一筆經濟賬。


    皇帝手裏有錢,皇位就會特別穩固。


    民間商貿發達,百姓生活自然就富足。


    從上而下,這是個大循環。


    百姓生活好了,自然就不造反了,約等於支持皇帝了。


    皇帝就能隨心所欲。


    太祖皇帝,為什麽敢殺崩朝堂,大明卻紋絲不動,有一層原因,就是皇帝掌握製幣權。


    寶鈔,支撐起來洪武之治。


    海貿,支撐起來永樂之治。


    而隨著寶鈔的廢棄,海貿中斷,從宣宗皇帝開始,皇權就開始萎縮了,到了正統皇帝,大明的家底兒都花沒了,皇帝窮得兜比臉都幹淨,誰會支持皇帝呢?


    朱祁鈺改製銀幣,就是把製幣權,重新掌握在皇帝手中。


    裁撤寶鈔司,合並銀作局,改為銀作監,提高鑄幣權的地位,也昭示著皇權無所限製。


    於謙可真的幫了皇帝的大忙。


    調整通兌比例,讓皇帝賺的盆滿缽滿。


    隻要通兌比例不變,皇帝就能用少量資本,撬動全國資本,將全國所有銀錢,掌握在自己手裏。


    未來,無論是海外進來的銀子,還是掠奪所得的銀礦,都會收入中樞的,都會變成皇帝的錢。


    皇帝的錢,就永遠也花不完了。


    胡濙發現,無聲無息間,皇帝已經成為了龐然大物。


    想雪融這個龐然大物,又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就如永樂朝的皇權土崩瓦解,也經過了洪熙朝、宣德朝,直到土木堡這個轉折點,皇權才徹底崩盤。


    但讓他欣慰的是,大明這個古老的王朝,重現生機。


    看看銀幣的兌換速度。


    就說明民間的富裕程度,通兌之後,財富正在往中樞集聚。


    皇帝用這些錢,建造漠北,收複交趾,擴張領土,平整土地,養地養民,大明再次繁榮,再次偉大。


    “陛下,暫且定在景泰十二年正月初一吧。”


    姚夔道:“和釋奴令一起頒布發行,算是雙喜臨門。”


    大明行將朽木,做什麽事都很慢。


    也得給地主老財一個適應的時間。


    朱祁鈺沒反對:“就定在景泰十二年吧。”


    “陛下聖明。”


    朱祁鈺斟酌道:“諸卿,說迴流民的問題,朕打算給流民補貼一筆銀錢,諸卿意下如何?”


    他是害怕流民造反。


    姚夔卻臉色一變:“陛下,絕對不行!”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陛下補貼了流民,那世間存活的百姓,如何自處?是不是覺得流民待遇比自己好,他們也去當一次流民呢?”


    “陛下愛民之心是好的,但切勿低估人性之惡!”


    這話引起朝臣的同意。


    人性本惡,人心趨利。


    如果當流民能賺錢,天下百姓全都撂荒去當流民了。


    馬文升道:“陛下,您給北方諸省蠲免稅賦,給他們錢財,用來買煤炭。”


    “可南方百姓會怎麽想呢?”


    “從洪武朝,便在彌合南北分治之事,讓南北變成中原一家。”


    “而陛下此舉,卻在分裂南北。”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從南宋開始,南北徹底分治,彼此水火不容。


    南宋小朝廷還給北人起了一個惡毒的稱號,叫“歸正人”,徹底分裂了中.華.民.族。


    又經曆了蒙元統治,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南北已經不再一體了。


    直到太祖皇帝再造中華,建立大明,南北歸於一統。


    尤其是燕雲十六州,已經脫離祖國懷抱幾百年了!


    彼此之間,連鄉音都不一樣了,甚至文字都出現了偏差,曆史也出現了嚴重的不認同感。


    所以,從洪武朝開始,太祖皇帝便在不停彌合南北分治的貽害,在反複告訴天下人,南北是一家人,都是華夏。


    提及此事,餘子俊跪在地上:“陛下,馬寺卿所言甚是,南北分裂,對我華夏傷害甚大,必不能讓百姓產生南人和北人的分離感。”


    “馬卿說得對,是朕欠考慮了。”


    好在大明遷都北方,才穩住了北方沒有再次分裂。


    “中樞也給南方諸省,百姓蠲免相應的稅賦,叫煤補,天下百姓皆有之,不分南北。”


    朱祁鈺大手一揮,就要花海量的銀子呀。


    “陛下聖明!”


    朱祁鈺讓他們起來:“南北分治,是南宋的鍋,黃河亂改道,也是南宋的鍋,這南宋幹過一件人事嗎?”


    “朕卻要奉其為正朔!”


    “朕看遼金,哪個不比南宋幹得好啊?”


    “那契丹、女真,不也漢化成了漢人了嗎?如今誰能分出不同?”


    “同時華夏人,憑什麽奉南宋為正朔呢?”


    正朔問題過於敏感。


    皇帝抱怨幾句,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忽必烈建大元時,奉南宋為正朔,而明承元製,自然也要奉南宋為正朔。


    再說了,遼金雖嚴重漢化,但終究還是異族。


    南宋再爛,那也是本族啊。


    “哼,南宋造下的孽,卻讓朕來還,何其不公!”


    朱祁鈺有些生氣:“諸卿,朕欲建造一座曆朝曆代皇帝廟,再建一座文廟、武廟。”


    “南宋的皇帝,朕是一個都不放在裏麵,北宋的皇帝,除了趙匡胤外,朕一個都不想放。”


    朝臣一聽,皇帝又任性了。


    不過。


    再建文廟和武廟,可是好機會呀。


    太祖皇帝廢除了武廟,將文廟從祀太廟。


    這是極致削減臣權,讓曆史上光芒四射的文臣武將們,變成皇帝的附庸,皇帝的門下走狗。


    同時,太祖皇帝在竭盡全力限製兵權,極致地降低武將地位,讓武將變成皇帝鷹爪。


    過去近百年後。


    朱祁鈺要重建文廟、武廟,新建帝王廟。


    這是好事呀。


    “朕以為,爾等會說,這有違祖製呢?”朱祁鈺笑眯眯問。


    朝臣臉色一變,苦笑道:“陛下呀,臣等何時以祖製勸諫陛下呀?”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


    太祖皇帝的意思很明確,極致地壓製臣權。


    朱祁鈺也明白,但他要拿迴祖製的解釋權,有失有得,得先給文官好處。


    等建了文廟、武廟,他就有權利,把誰移進來,把誰移出去。


    這樣一來,臣子拿捏著皇帝的祖製解釋權,皇帝拿捏著臣子入廟的權力,來呀,互相傷害呀。


    “陛下您要承襲元製,還是重新核定文武人選?”


    胡濙問到了關鍵問題。


    如果皇帝選曆史人選,那麽臣權就被皇帝控製了。


    以後誰想進入文廟武廟,就得經過皇帝同意。


    “自然要重新核定了,有些人可不配進入文廟、武廟啊。”朱祁鈺沒針對誰,針對的就是南宋。


    胡濙臉色一僵。


    果然,皇帝做什麽都是有深意的。


    “朕不打算循規蹈矩,直接錄用前朝的名單。”


    朱祁鈺斟酌道:“朕欲用新的名單,也不用十哲七十二將的規矩,隻要定下一個標準,符合標準的文臣武將,全部配享祭祀。”


    華夏曆史上,有太多文臣名將了。


    並非隻有七十二名將,各朝各代,都有太多顯赫的人物。


    朱祁鈺想把這些人,統統錄入進來。


    胡濙一聽,若按照標準,他胡濙也有機會進入的。


    那麽站在養心殿的朝臣,又有多少有資格進入的呢?


    皇帝這招,完全調動了臣子的積極性。


    “陛下,那也不能祭祀太多人呀?”


    姚夔雖然也想進入文廟,但他自知能力不夠,政績不足。


    進入文廟,反而拉低了文廟的檔次。


    他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自然的。”


    “不是隨便哪個名將名臣都能入廟的。”


    朱祁鈺道:“所以要製定一個標準。”


    白圭苦笑:“陛下,若按照韓信的標準,能進入武廟的人,能有幾個?”


    “那就是爾等的問題了,針對曆朝曆代的名單,重新核定功績,按照功績挑出一個標準來。”


    朱祁鈺道:“七十二個名額太少了。”


    “這樣吧,朕打算建四個殿,一個殿放三十六位,四個殿就是一百四十四個人。”


    “文武廟合在一起,共建八殿,中間再建一殿,為聖殿,供奉孔聖等聖人。”


    “但還要留出空位來,朕希望本朝會進去幾個人!”


    這是朱祁鈺的鉤子。


    讓臣子聽話的鉤子。


    等於說,這144個名額,要給後人留出一部分,不能隨便填充,功績要足夠高才行。


    但還不能太高,全用韓信當標準,有幾個能進去的?


    一共九殿,聖人一殿,文廟四殿,武廟四殿。


    “文廟也是144個名額。”


    朱祁鈺把文武分開,文廟也單享祭祀。


    這樣一來,像諸葛亮這樣的人,到底算文算武?


    “陛下,元朝名將,是否算在內?”白圭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明承元製,而蒙人亦是華夏苗裔,如何不算成我華夏人?”


    胡濙認真道:“不止要算,還要宣揚給蒙人知道,成吉思汗乃是我華夏人!”


    雖然蒙人殺了很多漢民。


    但不得不承認,成吉思汗是華夏人。


    漢蒙打仗,屬於內戰,是生存空間的戰爭。


    從太祖皇帝捏著鼻子,認元朝為前朝開始,後人不管心裏隔不膈應,都得承認,成吉思汗是華夏人。


    也不管人家成吉思汗承不承認,反正我們認了。


    “老太傅說得對,元朝名將,也是華夏名將,要入文武廟的。”


    朱祁鈺道:“帝王廟裏,朕也要將成吉思汗列入其中的。”


    這樣一來,人選就有意思了。


    比如武廟裏必然會有旭烈兀,旭烈兀是影響歐洲最大的東方人,這位牛人,也會列入武廟之中。


    而韓信、張良、關羽、周瑜、李靖、徐達這些名將中,突兀的出現一個旭烈兀的名字。


    還會出現忽必來、者勒蔑、博爾術、速不台等等這樣的名字。


    會不會覺得很亂入?


    大元都進了,遼金名將是不是也得進入?


    名字可就有意思了。


    “陛下,要不將這些名字改一下?”餘子俊突發奇想。


    “怎麽改?”朱祁鈺看著別扭,但還得承認。


    “改成漢名,翻譯過來的漢名。”


    朱祁鈺翻個白眼:“那伱還認識這個人了嗎?還不如不加呢?不改了,就這麽列入!”


    “陛下,如大理、吐蕃這樣的古王朝中的名將,加不加入其中?”馬文升問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大明承不承認這些王朝的存在?


    如今大理、吐蕃,都在大明治下,比如鬆讚幹布,進不進入帝王廟?


    若其他皇帝,沒有這個問題,肯定是不加入的。


    朱祁鈺不一樣,他是想擴張領土的,是要做成吉思汗一樣的人物,成吉思汗就是海納百川,隻要對他有用的,他就會用。


    那他加不加這些人呢?


    “馬卿,你覺得加不加呢?”朱祁鈺也在猶豫。


    如果這些加入了,等擴入安南、朝鮮,是不是也將他們曆史上的名臣名將加入其中呢?


    這會不會埋下分裂的禍根呢?


    馬文升苦笑:“微臣以為,加有加的好處,不加有不加的好處。”


    “若加,則可讓烏斯贜歸心;”


    “不加,則可保證漢民長治久安。”


    他特意說了漢民。


    皇帝是想消除各族的存在,全部變成漢人,不存在其他族群,把大明變成單一民族的國家。


    可加上呢,能快速統治烏斯贜。


    朱祁鈺很糾結,看向胡濙和姚夔。


    胡濙尚在思考。


    姚夔緩緩道:“老臣以為不加。”


    “若加上他們,會不會催生烏斯贜有光複吐蕃之心呢?”


    “等咱們囊括安南、朝鮮之後,既然有了前車之鑒,是不是也要加入他們的名將呢?”


    “像安南、朝鮮還好,畢竟其國千年來便沐浴在漢文明之中。”


    “而極西之地呢?那些蒙古人建立的汗國,他們的名字、習慣、甚至長相,都和咱們有區別。”


    “加入他們,就和加入大元君臣一樣,顯得不倫不類。”


    姚夔的話也有道理。


    朱祁鈺看向胡濙。


    胡濙吐出一口濁氣:“陛下,此事尚需斟酌呀,老臣也拿不定主意,都有好處,同樣的,壞處都很大。”


    “大理撮爾小國而已,早就亡了國祚,算不得什麽。”


    “但烏斯贜不一樣啊,陛下要用喇嘛教,就要提防吐蕃死而複生。”


    胡濙雖然沒明說,但是反對加入這些的。


    其實,吐蕃王朝的形成,和氣候有著絕對關係,當時全球變暖,導致高原上春暖花開,才讓吐蕃有了稱霸的資本。


    以現在全球變冷的節奏,烏斯贜自保都難,重現什麽吐蕃榮光?


    問題是胡濙不知道這一點啊。


    他在提防那些四處傳教的喇嘛,他認為這些人太危險,是分裂的禍根。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藍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藍衣並收藏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