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澤馬氏,出身巢湖。


    祖上隻是巢湖水匪,太祖皇帝創業時被詔安,加入俞氏水軍,攻打陳友諒時立下戰功。


    但本人為救愈通源,被敵軍砍殺。


    愈通源就認他的兒子為義子,將女兒嫁給他。


    馬氏因此得到了富貴。


    然而,愈通源卷入胡惟庸案,被削爵,他馬氏也受到了牽連,從巢湖被移民至澎湖。


    在澎湖繁衍生息,也就形成了現在的澎湖馬氏。


    閆方叩開澎湖馬氏的大門。


    家主馬卓是個虯髯大漢,他不通詩書,崇信練武,自詡江湖人,喜歡結交江湖朋友,所以閆方懷疑他。


    “某家世代務農,老老實實交稅,不知大人有何貴幹?”馬卓說話不卑不亢。


    啪!


    閆方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裝什麽呢?馬卓?”


    “薛鵬已經招認了,存放在他水寨裏的軍械,是你運去的。”


    “還在跟本官打馬虎眼?”


    “來人!”


    “把馬家所有人都抓起來!”


    閆方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就是殺。


    馬卓直接就懵了:“大人,抓賊拿髒,你可有證據證明是我幹的?”


    “沒有證據,審一審不就有了嗎?”


    閆方指著自己:“老子是錦衣衛,不是大理寺!”


    “老子說你有罪,伱就有罪!”


    “抓起來!”


    他完全狐假虎威。


    別看金忠負責清洗江西,那也得講證據的。


    閆方其實是在詐馬卓,倘若馬卓死不開口,他不但沒轍,還得吃瓜落兒。


    “冤枉啊,冤枉啊!”馬卓疾唿。


    嘭!


    閆方用刀背砍在他的頭上。


    鮮血順著腦瓜皮流下來。


    馬卓看見他的家人被鎖鏈抓出來,而他一個兒子,因為翻牆逃命腿上中了一箭,一瘸一拐被拖出來。


    頓時跪在地上:“大人,您要殺就殺我一個人,不要難為我的家人啊!”


    “想好漢做事好漢當嗎?”


    此刻,街道附近圍聚不少人,指指點點看熱鬧。


    江西被封鎖大半年了,多少富貴人家被抄家滅門?


    但百姓可不彈冠相慶。


    這年頭鄉黨觀念極為重要,他們反而跟著唾罵朝廷。


    馬卓滿臉是血,仰頭看著閆方:“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薛鵬,不認識啊。”


    “都帶走!”


    閆方指著那些看熱鬧的人:“你們都想進詔獄嗎?走啊,本官領著你們進去!”


    看熱鬧的人瞬間消失。


    以往和馬氏交情好的,也沒有人敢出來阻撓錦衣衛。


    馬卓眼中悲涼,胸中的英雄氣變成了嗚咽的哭聲。


    閆方則蹲下來跟他說:“馬卓,你照實跟本官說。”


    “本官可放你家人一馬。”


    “若進了詔獄,看你那細皮嫩肉的女兒,怕是要毀了。”


    “你馬家,也就沒了活路了。”


    馬卓驚恐抬眸。


    “本官在給你機會呢。”


    閆方心裏也打鼓。


    薛鵬嘴巴很硬,過了三遍刑具,還是不肯吐口。


    水寨的人也審問幾天了,他們真不知道。


    實在沒頭緒,他才猜測跟馬氏有關係,但隻是猜測而已。


    若馬卓不鑽進圈套,他反而坐蠟。


    閆方慢慢站起來。


    使個眼色,馬家女眷不停哭嚎,聲音讓人煩躁。


    “你可以不招,進了詔獄裏,看你能扛過幾遍刑,那薛鵬扛不住,看你是不是硬漢了。”


    閆方威逼利誘:“至於你想死,進了詔獄,你死不死,不是閻王爺決定的,而是本官決定的。”


    “走吧,進了詔獄咱們好好聊!”


    馬卓是知道薛鵬的,那是塊有名的硬骨頭,在江湖上頗有義氣名聲,他都招了?


    江西被錦衣衛控製大半年,詔獄的恐怖自然也就流傳出來了。


    凡是進了詔獄的,沒聽過誰出來。


    “帶走!”


    “不要,不是我家,是、是南昌胡氏!”馬卓不敢隱瞞。


    閆方卻嚇了一跳:“你說誰?”


    南昌胡家,隻有一家。


    就是胡儼的家族!


    胡儼,那是永樂朝的名臣啊!


    他於洪熙年間致仕,連本地很多官員,都要尊稱他為老師,宣德皇帝曾數次征詔於他,都被拒絕。


    這位大牛於正統八年去世,死後極盡哀榮。


    可能他的功績,遠遠不如三楊。


    但是,他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他執掌國子監二十年,如今朝堂上多少重臣,得尊他為師。


    這樣的家族,稍微一動,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他家求情,簡直是個馬蜂窩。


    啪!


    閆方使勁用刀背砍他的腦殼:“你他娘的騙老子?”


    “小人句句屬實,小人不敢!”馬卓不是怕疼,而是他招出胡氏,他家族也要受難。


    “大人,小人有證據!”


    馬卓豁出去了:“隻要大人肯招小人入錦衣衛,小人願意為大人效命!”


    他也得保全家族。


    進錦衣衛是唯一的出路,他必須把胡儼家族給弄死,自己才能活。


    但閆方卻猶豫了。


    胡家是馬蜂窩,錦衣衛也有點不敢招惹。


    隻能帶著馬卓去湖口。


    金忠聽說跟胡儼後人有關,跟著一哆嗦。


    已經動了一個胡廣了!


    現在,永樂朝的又一個名臣也要毀在錦衣衛手裏?


    他倒不在乎錦衣衛的名聲,問題是皇帝怎麽收場啊?


    知道會牽連出大魚。


    但沒想到,這條魚這麽大。


    “提督,怎麽辦啊?”


    金忠閉上眼睛,旋即睜開:“倒賣軍械,當誅九族,不問是誰!抓!”


    閆方瞳孔微縮,金忠是拿自己的命去賭。


    賭皇帝會保他。


    哪怕天下文臣戳皇帝脊梁骨,皇帝也會保他。


    金忠也沒選擇,必須得抓,否則這麽大的軍械案,他視而不見,皇帝那邊怎麽交代過去?


    “標下遵令!”閆方有點恐懼。


    金忠卻擺擺手:“你不要去,派沙鉉去。”


    閆方是他的心腹,是要保一保的。


    胡儼可比胡廣厲害得多,胡儼門生故吏太多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帝能保他金忠,未必會保閆方。


    閆方去做這件事,必死無疑。


    所以,隻能讓沙鉉去死了,到時候好好照看沙鉉家人便是,大不了認沙鉉的兒子做義子。


    “謝提督大人提攜。”閆方額頭全是汗。


    沙鉉還在廣信府幫家族析產。


    消息從九江府快馬傳到廣信府。


    與此同時。


    南京城進入短暫的詭異沉寂之中。


    當含山公主頭七之後,一夥不速之客,打破了南京城的沉寂。


    陳舞陽率軍把尹家圍起來。


    執掌尹家門戶的是尹玉的長子,叫尹晄。


    尹晄看見陳舞陽,本能地哆嗦一下,行禮道:“大人,家父尚在中都守孝……”


    “既知道是喪事,你為何不穿孝衣呢?”陳舞陽質問他。


    天氣太熱,他剛把孝衣脫了。


    啪!


    陳舞陽兜頭一個耳光:“公主大喪,你為公主之孫,竟帶頭不孝!”


    尹晄被抽蒙了。


    就算我不孝,也輪不到你們都知監管吧?


    “來人,把所有沒穿孝衣的人都抓起來!”陳舞陽純屬找茬。


    尹晄第一個被抓。


    陳舞陽卻貼近尹晄的臉:“本官會親自審你,為何不孝!”


    尹晄知道,他大伯、堂兄都被陳舞陽給玩死了。


    甚至,祖母的死,也和都知監有關係。


    這陳舞陽天生克尹家。


    沒有帶走審,時間緊迫,挑個空屋子,直接開審。


    “尹晄,知道你堂兄尹輝是怎麽死的嗎?被黃鱔漲死的!”陳舞陽形容一番。


    尹晄嚇得臉色一白。


    “你爹也玩了,但你爹命大,逃過一劫。”


    陳舞陽笑道:“這迴,輪到你了。”


    “不要啊,不要啊!”尹晄說自己沒有犯罪,都知監不能動用私刑。


    “你犯罪與否,都知監說了算。”


    陳舞陽笑著拍拍他:“本官說你犯罪了,你就犯罪了!”


    “既然犯罪了,本官動刑就沒有問題呀。”


    尹晄嚇得坐在地上。


    “但今天沒有黃鱔,有一根木頭,就看看你能不能抗住了。”


    陳舞陽壞笑:“你爹的命就大,不知道你命大命小嘍。”


    尹晄就知道,祖母死了,尹家就沒好了。


    “不過呢。”


    陳舞陽話鋒一轉:“本官願意給你一個乞罪的機會。”


    “我什麽都願意說,願意說啊!”尹晄不想玩木棒,那玩意還不如黃鱔呢。


    “你尹家在海上的生意,是誰管的?”


    尹晄慢慢低下頭。


    但陳舞陽卻用刀把敲他的腦袋:“就把這刀柄塞進去!”


    “不要啊!”


    尹晄哭嚎:“是、是我堂叔在掌管!”


    “賬本呢?”


    “不在家裏,在鄉下的莊子裏,所有東西都在鄉下的莊子裏!”尹晄哭著說。


    陳舞陽立刻帶人,把尹家的莊子控製住。


    從幾間房子裏,搬出來一百多箱子賬本。


    賬本上事無巨細,所有交易細節都有,進項和虧損,還有交易的人、地點,十分詳細。


    “海船的賬本呢?”陳舞陽抓著一個賬房先生問。


    賬房先生哆哆嗦嗦指著一個箱子。


    打開後,上麵有關於海船的一切記載。


    陳舞陽看不太懂。


    立刻讓人拉馬套車,送去布政使府,交給王竑。


    尹家被抓的消息,如炸雷般傳開。


    同時,南直隸守備府接管城防,南京所有城門關閉。


    中都留守司都指揮使任禮,親率大軍,駐紮在天長,隨時可揮軍進入應天府。


    五府總兵王誠,率軍駐紮在巢湖,隨時兵進和州。


    其實,從含山公主薨逝之後,兩支軍隊就開始動了,秘密行軍。


    這一瞬間,所有人知道天塌了!


    王竑收到所有賬本,立刻讓計相開始歸納,然後清查賬本。


    任禮將尹輝抓起來。


    宋偉則押解尹輝,率軍出海,去接收海船。


    “觸目驚心啊!”


    王竑用了三天三夜,粗略通查賬本。


    “這區區尹家,在四十年內,在海上攫取千萬兩的利益。”


    “牽連者,數不勝數!”


    “難怪不讓人查呢!”


    “這要是查,首當其衝就是魏國公家中!


    “為本官更衣!”


    “本官親自拜訪魏國公府!”


    王竑換上官袍,乘坐官轎,去了魏國公府。


    徐承宗端坐堂上,就等著王竑來呢。


    他眸中閃爍著驚恐。


    看看含山公主就知道了,別看含山公主的葬禮十分榮耀,但轉瞬間尹家就被抄家滅族。


    足見皇帝心腸之毒辣。


    這一次,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普通士紳,倒是可以去民間躲一躲。


    但他家不行。


    他敢出南京城,就是造反,舉族都要被誅殺。


    他是勳貴,大明國公。


    王竑造訪:“魏國公倒是安然,是想好了如何向中樞交代嗎?”


    徐承宗沒想到王竑這麽直接。


    他站起來,跪在地上:“請王閣老救命!”


    “你還是去找石璞救命吧。”


    徐承宗瞳孔一縮,這個王竑究竟知道多少呢?


    “本官是陛下親授的欽差大臣,代天巡狩,一言一行代表天意!”


    王竑擲地有聲道:“徐承宗,你敢欺瞞聖上嗎?”


    徐承宗對著紫禁城的方向叩拜:“微臣不敢!”


    “那你可曾參與走私?”


    “參與了!”


    徐承宗聽出來了,王竑似乎不想置他於死地。


    反而想從他這裏敲點錢財。


    這是好事呀。


    “參與多少?獲利多少?從實招來!”


    徐承宗也老實,讓人把賬本搬來。


    王竑眯了一眼,估摸著和尹家差不多,這魏國公這是做好了準備呀。


    用這點錢打發聖上?


    看來這魏國公是傳承到頭了。


    “看你認罪態度良好,本閣會向聖上酌情為你求情的。”


    徐承宗鬆了口氣,看來皇帝清理南直隸,就是想要錢。


    那就給他!


    區區一千萬兩銀子,他魏國公府還看不上。


    他也在思考。


    為何皇帝對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呢?


    絕不是擔心南直隸動蕩,因為徐家還有另一支定國公呢,南直隸有守軍坐鎮,大明立國百年了,怎麽可能造反呢?


    估計和黔國公沐家有關係呀。


    他家和沐家有姻親,皇帝擔心動了他家,沐家會離心離德,所以才放過了徐家。


    真是先祖保佑啊。


    這等天大禍事,都能逃過去,真是幸運啊。


    “既然魏國公已經承認了。”


    “那此事就不歸本閣管了,移交廠衛。”


    “本閣已命陳舞陽在府外恭候,這就宣他進來吧。”


    王竑請他起來。


    什麽?


    徐承宗瞪大眼睛,陳舞陽?那個把含山公主弄死的家夥?


    這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屁啊,這是要我魏國公府的命啊!


    “閣老!”


    徐承宗急聲道:“閣老,下官已經全都招供了。”


    “知錯認罰,隻等中樞聖旨即可,罰多少、怎麽罰我魏國公府都認了,不敢有絲毫怨懟。”


    “怎麽還要用廠衛呢?請閣老收迴成命!”


    陳舞陽攙和進來。


    要的絕不是魏國公府的萬貫家財,而是要魏國公的爵位呀!要魏國公府的命啊!


    王竑卻笑了:“魏國公,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既然說的都是真話,為什麽還怕查呢?”


    “再說了,這種追查之事,本就不歸本閣管。”


    “今日將你交給廠衛,與來日交給廠衛,有區別嗎?”


    噗通!


    徐承宗軟軟坐在椅子上。


    皇帝是什麽意思?


    是要去了他家的國公之爵位嗎?


    他的心就這麽狠嗎?一點先祖之情都不顧念嗎?


    王竑笑道:“魏國公安心,隻要你配合調查,陳舞陽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您這大明國公的。”


    含山公主尊貴?


    還是我魏國公尊貴呀?


    含山公主不照樣被陳舞陽弄死了嗎?尹家現在什麽下場?


    我徐家會比尹家更慘?


    “閣老,徐家願意為陛下進獻一萬艘海船!求陛下饒命啊!”徐承宗慌了。


    人慌了就會犯錯。


    看看,他慌不擇言說出了什麽呀!


    王竑眼睛一眯:“你說多少?”


    徐承宗磕頭:“魏國公府願意進獻所有海船給陛下!”


    “可本閣怎麽確定你家有多少呢?”王竑壓低聲音問。


    這、這?


    徐承宗瞪大眼睛,看著人畜無害的王竑。


    忽然明白了,這王竑一直隱居幕後,在操縱陳舞陽,把陳舞陽做工具。


    他才是那個最壞的!


    “魏國公,您動動腦子呀。”王竑還在笑。


    “王閣老,您不要文官的名聲了嗎?”


    徐承宗嘶聲:“您於奉天殿打死馬順,肅清王振奸黨,穩定朝綱,這潑天的好名聲,您都不要了嗎?”


    “本閣代天巡狩,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公道,如何不要名聲了?”


    王竑反問道:“反而是你,魏國公!”


    “堂堂大明公爵!”


    “竟枉顧國律家法,冒天下之大不韙走私貿易,圈海船於海上,養海寇於外,你意欲何為呀?”


    “是不是想做黃袍加身呀?”


    徐承宗瞪圓了眼睛!


    “你、你,你這是汙我魏國公府造反啊!”


    徐承宗渾身哆嗦:“我徐家對陛下忠貞不二,怎麽可能造訪呢?”


    “你王竑血口噴人!”


    王竑這是要滅魏國公滿門呀!


    “那你徐家的海船是幹什麽的呀?別告訴本閣,是看著玩的!”


    沒錯。


    王竑就是要滅了你魏國公滿門!


    不滅了你,怎麽動搖江南士紳根深蒂固的統治呢?


    不滅了你,怎麽收你徐家幾千萬兩銀子呢?


    不滅了你,怎麽收海外幾萬艘海船呢?


    王竑笑容依舊:“身正不怕影子斜,魏國公,你好自為之吧!”


    魏國公府隻是第一家。


    後麵還有很多官員、士族、商賈,都要一個一個清算!


    張鳳說得沒錯。


    皇帝派本閣來,就是放出一條瘋狗,放出一個毒士,本官做不成賈詡了,隻能做張湯了!


    “完了,完了……”


    徐承宗喃喃自語。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陳舞陽已經出現在大堂裏了。


    “參見魏國公!”陳舞陽恭恭敬敬行禮。


    徐承宗深唿吸,佯裝鎮靜:“本國公倦了,要休息了。”


    “國公且慢。”


    陳舞陽笑道:“您雖是當朝國公,但同樣,也是下官的罪犯。”


    “你胡說八道什麽!”


    “本國公就算犯罪,那也是等待聖裁。”


    “你算個什麽東西,說本國公是罪犯?”


    徐承宗慌了。


    他害怕陳舞陽。


    這是個瘋子。


    從他來南京就看出來了,這個人做事不顧後果,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凡是做絕。


    自己若淪落他手,整個國公府,必然十死無生。


    “國公過激了。”


    “下官不過都知監下區區一個副指揮使。”


    “沒有聖旨,怎沒敢動當朝國公呢?”


    陳舞陽也不生氣。


    這南京城,有一半姓徐,整個南直隸,有三分之一姓徐。


    被這樣一個富哥辱罵,陳舞陽怎麽敢生氣呢?


    “但是!”


    陳舞陽話鋒一轉:“下官奉欽差之命,負責監管魏國公府!”


    “從現在開始!”


    “所有魏國公府的族人、仆人、家丁,在外的立刻返迴,在內的不許出去!”


    “直到聖上的聖旨抵達南京,否則您魏國公,隻能聽下官的。”


    陳舞陽剛開始語氣淩厲,漸漸的,露出了賤笑。


    “這是圈禁?我魏國公府乃當朝國公,憑什麽被圈禁?”魏國公色厲內荏。


    啪!


    陳舞陽忽然一個耳光,抽在徐承宗的臉上。


    “憑這?夠了嗎?”


    陳舞陽兇惡地湊近徐承宗的臉上:“別逼老子,老子今天就讓你死,信不信?”


    徐承宗看著麵容兇惡地陳舞陽,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你、你敢打魏國公?”


    “老子連含山公主都敢打,你算個屁啊!”


    陳舞陽嘿嘿獰笑,旋即正色道:“下官隻有一個主子,就是皇爺。”


    “皇爺讓下官死,下官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爺讓下官活,下官就要活得精彩,哈哈哈!”


    噗通!


    徐承宗跌坐在地上。


    這是個瘋子!


    他這番話意思是:如果他殺了魏國公,皇帝完全可以把他踢出來頂罪,他死無怨言。


    用他區區陳舞陽,換一個魏國公,值當。


    若皇帝讓他活著,就說明是你魏國公氣數盡了。


    “所以呀,乖乖聽話,省著受罪。”


    陳舞陽走出正堂:“來人啊,把整個國公府封禁,任何人不許出入,違令者,殺!”


    “限時一個時辰,所有在外的魏國公府人丁,沒有迴來,以造反論處,殺!”


    “所有府內人,敢向外眺望、敢互通消息、敢互相說話者,殺無赦!”


    看著威風凜凜的陳舞陽。


    徐承宗就知道了,魏國公府逃不過這一劫了。


    然而,年僅九歲的徐俌,從後院跑出來,朝著陳舞陽行了一禮:“大人,家母身體不好,需要請醫者時時來府,還要去藥房買藥,可否行個方便?”


    “你是誰?”陳舞陽低頭問他。


    “迴大人,學生徐俌,乃魏國公之長子!”徐俌恭敬有禮。


    陳舞陽則走下台階,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娘有病,就讓她病死吧,省著拖累。”


    徐俌如遭重擊,這個人怎麽能說出如此惡毒的話呢?


    他娘可是堂堂魏國公夫人!


    再看他爹,竟縮在門口,一言不發。


    徐俌咬了咬牙,他自幼讀聖賢書,母親的病是天大的事,這是孝道,大明以孝治國,他不能違背孝道。


    “大人……啊!”徐俌慘叫一聲。


    陳舞陽五指抓住他的頭頂,指頭摳著腦瓜皮:“小公爺,你知道你們府中犯了什麽罪嗎?啊?”


    徐俌慘叫。


    陳舞陽抓著他的小腦袋,使勁搖、使勁搖:“現在死了還幹淨,等中樞下旨,處死你全家的時候,那才叫痛苦呢!”


    “我魏國公府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謀逆之心,你休想冤枉我家!”徐俌忍痛嘶吼。


    “謀逆?你家比謀逆還嚴重!”陳舞陽嚇唬他。


    但徐俌卻認真道:“我魏國公府從先祖始,便對陛下忠貞不二,絕無二心!”


    “若陛下處死我家,我家坦然受死,以全君臣之義。”


    “倘若惡人惡意中傷我家,我家絕不屈服!”


    陳舞陽忽然停下手掌,不搖了,看著這個年僅九歲的徐俌。


    “你一點都不怕本官?”陳舞陽眼神兇惡,死死盯著他。


    就這眼神,他爹徐承宗都恐懼。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家坦坦蕩蕩,自然不怕!”徐俌擲地有聲道。


    他心裏也怕。


    但母親的病不能拖延,若按照陳舞陽說的,母親必死無疑。


    他要為母親爭一線生機。


    陳舞陽迴眸看了眼,在門口欲言又止的徐承宗:“和你兒子比起來,你可把國公的臉丟盡了!”


    “若你徐俌他日長成,必成大器!”


    陳舞陽放了徐俌。


    徐俌則不肯放過陳舞陽:“大人,可否允準醫者入府,為我娘親抓藥?”


    “允!”陳舞陽難得高抬貴手。


    而徐承宗看見兒子不卑不亢的樣子,真覺得老臉都丟盡了。


    有兒如此,不負此生。


    “謝大人恩準!”徐俌恭恭敬敬行禮。


    此刻,王竑正在龍潭王氏府中。


    王氏可不簡單,先祖可追溯到晉朝,大明朝至今出了四個進士,當代還有兩個從軍,一個在南京守備府做指揮使,一個在南京錦衣衛做千戶。


    他家女兒也不簡單,一個嫁入魏國公府,一個嫁給了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程憲,一個嫁給了南京濟川衛指揮使袁武。


    在南京城也是士族大家。


    而且,他家有一個分支,做生意,據說南直隸很多生意都有他家的股份。


    尹家的海貿,就和王氏合作。


    王氏和尹家都是魏國公府的姻親,所以居中操盤的,一定是魏國公府。


    王老太公年近八旬,此刻正在接待王竑。


    從城門關閉的瞬間,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立刻讓人去鄉下莊子燒毀賬本,保全自身。


    再令海上的貿易,統統暫停。


    “老太公,王家做沒做,中樞自然會派人查的。”


    王竑笑道:“但如今南京城關閉,人心惶惶,本閣需要穩定人心,所以,隻能借老太公頭顱一用。”


    “什麽?”


    老頭懵了:“借、借小老兒的人頭?啊?大明還有王法嗎?”


    “對良民自然是有王法的,對敗類,隻有屠刀!”


    王竑笑容如沐春風:“本閣親自執刀,對你王家來說,已經是榮耀了。”


    換誰不是殺呢?


    但還真不是。


    換做陳舞陽來殺,效果肯定不如王竑來殺效果好。


    王竑不止要殺南直隸的士紳。


    還要殺南京朝堂上的官員!


    順序得是先殺官員,後殺士紳。


    “我家就是良民啊,我家為太祖皇帝出過糧,為太宗皇帝出過丁口啊!”


    老頭哭泣道:“我家為國朝付出了這麽多,到頭來竟淪落這般境地!”


    “王閣老,您就不怕南直隸造反嗎?”


    你怎麽不直接說,海寇會犯邊呢?


    王竑嗤笑:“看看,本閣剛說兩句話,老太公您就牽扯到了造反。”


    “難道你不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嗎?”


    “聖上讓你生,是恩情,讓你死,同樣是恩情!”


    “你敢詆毀聖上?”


    “該滿門抄斬!”


    王竑忽然伸出手,厲喝道:“刀來!”


    刀鋒劃過。


    王老太公看到了自己頭顱掉在地上的一幕。


    然後,王竑拿起王老太公的頭:“王家,參與海貿走私,其罪當誅!”


    “其首惡已經拿下!”


    “舉族抓入監牢!以候聽審!”


    王家都懵了。


    定罪就這麽草率嗎?


    這就殺了?


    王竑提著老頭的人頭,走出了王府:“凡是和王家有姻親的,全部抓起來,嚴加審問!”


    “範青何在?”


    “你親自去抓捕都察院左都禦史程憲!”


    範青都看呆了,王竑竟然這麽剛,沒有證據,直接開殺。


    這是要把南京城殺個血流成河呀。


    “標下遵令!”


    範青也得有樣學樣。


    王竑不要活著的程憲,而是要程憲的腦袋。


    用王老太公、程憲的腦袋,震懾南京朝堂。


    範青騎上快馬,帶著東廠的人,直奔都察院。


    這個時辰,都察院還在辦公。


    都察院忽然被番子打進來。


    門口有公人阻攔,卻挨了兩刀。


    範青橫衝直撞,衝進來厲喝:“誰是程憲?滾出來!”


    程憲眸中噴火:“你敢直唿本官名諱?”


    噗!


    範青跳躍過來,揮刀斬中程憲的脖子,直接將一顆大好頭顱,斬了下來。


    “啊!”


    都察院驚唿一聲,都指著範青:“謀、謀反了!”


    “是他程憲謀反!”


    範青從地上撿起程憲的腦袋:“本官乃東廠指揮使範青,奉皇命來南京查案,所誅殺之人,皆是罪犯!”


    他收刀歸鞘。


    同時,拿出東廠的腰牌。


    讓所有人驗看。


    其實大家都認識範青,範青來南直隸這麽久了,不顯山不露水,完全被陳舞陽蓋住了。


    但沒想到,他一出場,就用左都禦史的腦袋做墊腳石。


    “從現在開始,南京城所有官邸,不許擅動!”


    “待本官查明後,方可恢複自由!”


    “若無欽差大人印信之令,任何人不許亂動,違者斬立決!”


    範青嘶吼。


    然後丟下程憲沒了腦袋的屍體,直接走出都察院。


    迴去向王竑稟報。


    王竑則去南京紫禁城奉天殿,召集群臣。


    他手裏提著王太公的腦袋。


    範青又把程憲的腦袋送過來。


    他把範青派出去,調查南京各部官員家眷,從吏部尚書程通開始,收集他們的證據,用最快速度,送過來!


    “標下遵令!”範青又去了。


    王竑目光閃爍,該從誰開始殺呢?


    如今南直隸的官員,多是最近頂上來的,頗有政績的都被調入北直隸了,都是由下麵的官吏遞進上任。


    打開塵封已久的奉天殿。


    他將皇帝欽封王竑為欽差大臣的聖旨和天子劍,放於龍案之上。


    恭恭敬敬三拜九叩。


    然後長身跪在地上。


    陸陸續續的,南京各部重臣如早朝一般,進入奉天殿。


    他們都沒上過朝,規矩知道的也很模糊。


    進殿就看見王竑跪在地上。


    龍案上,擺著聖旨和天子劍。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全都跪在地上。


    南京奉天殿上,南京另一套各部班底,全都跪在奉天殿上,龍椅上沒有皇帝,場麵多少有些詭異。


    “諸位同僚,可都到了?”王竑緩緩開口。


    想清理南直隸,得先朝堂開始殺。


    然後殺勳貴。


    然後殺士族。


    “迴欽差大人,禮部尚書韋廣因病為到,其餘人皆到了。”吏部尚書程通迴稟。


    程通是宣德二年進士,是從右侍郎補上來的,今年剛升任吏部尚書。


    但他在南京為官超過十年了。


    “好,那就不等他了!”


    王竑冷冷道:“本閣會派人去他家,告訴他,今天在奉天殿發生了何等大事!”


    “呈上來!”


    番子將兩個人頭呈上來。


    王老太公沒人認識。


    但程憲大家認識啊,程憲是宣德五年進士,是左都禦史,也是新上任的。


    還是皇帝欽命的!


    “認得此人嗎?”王竑冷冷問。


    “自然是認得的。”


    “那就好。”


    王竑指著王老太公:“他是程憲的嶽父!”


    “龍潭王氏的家主。”


    “你們久在南直隸為官,這王氏你們應該不陌生嗎?”


    南直隸官員這才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樣一個大人物,竟然死了?


    “他是本閣親手所殺,知道本閣為何要殺他嗎?”


    王竑迴眸:“本閣這是為國除奸!”


    “他!”


    “聯合尹氏,枉顧朝堂法度,私自與海外貿易,私做海商,豢養海寇,禍國殃民!”


    “所以本閣誅殺他!”


    “你們覺得,他該不該死呢?”


    王竑拿出當年在奉天殿上打死馬順的氣度。


    今天這件大事,做成了,他未來就是首輔,是吏部尚書!


    若做不成,就身死道消。


    程通、鄭亮對視一眼,都看到驚恐。


    這幾十年都為未曾打開過的奉天殿,忽然被打開,王竑代天巡狩,奉天子劍於龍案之上,是要在奉天殿內殺戮群臣嗎?


    “請問欽差大人,可有證據?”刑部尚書鄭亮開口。


    鄭亮是宣德八年進士,二榜第五名。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剛到南京為官,他本在湖廣做官,升遷至南直隸,又因為運氣好,補入刑部尚書。


    “尹家的賬本,可作為證據嗎?”王竑迴眸看向他。


    鄭亮皺眉,光憑一本賬本,就能隨便殺人嗎?


    “欽差大人,我大明以法治國,大明律清晰寫著,抓賊拿髒,沒有證據殺人,是為亂殺,當入刑。”


    王竑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的是鄭亮。


    偏偏這個殿裏,最幹淨的人就是鄭亮了。


    不管鄭亮在湖廣做過什麽事,他在南直隸肯定沒做過,因為他是今年剛調過來的。


    “鄭大人覺得要如何調查取證呢?”王竑問他。


    “按照陛下新製,當歸大理寺調查,刑部做結論和決策。”鄭亮坦然道。


    “鄭大人所言甚是。”


    王竑厲聲道:“那本閣能用你查嗎?還是用他程通去查呢?本閣信得過你們嗎?”


    “你們能查出真相嗎?”


    “啊?”


    轟!


    奉天殿內一片嘩然。


    王竑這是什麽意思?


    你是京師的內閣閣老,但我們也是南京的各部重臣,就活該被你欺辱嗎?


    “王閣老,您雖是欽差大臣,但也不能欺辱吾等!”


    程通不願意了:“你王竑拿不出證據,便弑殺百姓,事後又為自己脫罪狡辯,指責吾等有罪,這是何道理?”


    “程通!”


    王竑懶得辯駁,直入正題:“尹家的賬本上,可有你的名字啊!”


    “有名字又如何?”


    “天下人知道本官名字的,不知凡幾。”


    “難道誰把本官的名字寫進去,本官就有罪了嗎?”


    程通又道:“王閣老,光憑您這一張嘴,說誰有罪誰就有罪,那天下豈不大亂了?”


    這話引起奉天殿內的熱議。


    而跪在不遠處的張鳳,看著程通,微微搖頭。


    他和程通是同年進士,彼此之間關係更為親近,奈何程通自己找死,王竑既然敢開這奉天殿,就證明有把握了。


    他也是中樞派下來的。


    陳舞陽做第一場。


    王竑做第二場。


    他張鳳,就要做第三場了!


    “噤聲!”


    “在奉天殿上,豈是爾等隨意議論的地方?”


    “一點規矩都沒有,讀書讀進狗肚子裏了?禮法都忘記了嗎?”


    王竑火力全開。


    “來人!”


    “把賬本呈上來!”


    “念!”


    尹家和程通的往來,都記著賬本呢。


    但程通卻不在意,從含山公主薨逝後,他就知道不妙,已經收拾掉尾巴了,所有一切證據都銷毀了,根本查不到他頭上來。


    在殿中的很多人,都已經斷尾求生了。


    所以王竑叫他們來,他們也不怕。


    讓王竑隨便查,讓廠衛隨便查,肯定什麽也查不出來,大不了把罪責全都推到尹家頭上,讓尹家背黑鍋便是。


    “王閣老,您要是不信任下官,可以派人去下官家裏查。”


    “您想怎麽查就怎麽查!”


    “您想讓誰查,就讓誰查!”


    “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您隨便查,若查出什麽來,下官願意引頸就戮;”


    “倘若查不出什麽來,下官就要向陛下告你一狀,討迴一個公道!”


    程通怡然自得。


    王竑嘴角翹起,就知道你程通不會就範的。


    他慢慢扭過頭,看著跪在他身後的程通,忽然笑了,一拳轟過去。


    直接轟在程通的臉上。


    “啊!”程通猝不及防中招。


    誰能想到,王竑忽然耍流氓了。


    王竑還有在奉天殿打死馬順的經驗。


    把程通打翻後,他趁機翻身騎在程通的身上,一頓老拳。


    “看誰敢攔著本閣,本閣打死他!”王竑不許人幫忙,老拳使勁往程通的臉上招唿。


    他主要擔心別人幫程通打他。


    所以先以老拳對準眾人,不許人幫忙。


    龍椅上沒坐著皇帝,官職最高的就是王竑,王竑不顧規矩就打人,先耍流氓,其他人能怎麽辦?


    “打死人了,救命啊!”


    程通隻剩下慘叫了。


    他和王竑都是老頭,都是年老體衰的年齡。


    但王竑常年鍛煉,又是文官裏打死武將的猛人,再加上有心算無心,先把程通打倒了。


    等程通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挨了好幾拳了。


    “救命啊救命啊!”程通慘叫。


    嘭!


    王竑一記老拳,狠狠轟在程通的臉上,程通吐了口血:“叫啊,叫啊!本閣就喜歡聽你慘叫的聲音!”


    鄭亮都看呆了,他不是馬順啊,他是南京吏部尚書程通啊。


    你在奉天殿上打死他,是效仿王莽嗎?


    嘭!


    又一拳,打得程通吐血。


    程通臉上血跡斑斑,全是傷,雙目無神地看著王竑:“你、你怎麽敢啊?”


    “這是奉天殿,是陛下處置國家大事的地方!”


    “你在奉天殿上毆打朝廷命官,你要幹什麽啊?”


    “王竑,是你要造反啊!”


    “你倒是會栽贓!”王竑冷笑。


    程通奄奄一息道:“本官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心為公,卻被你王竑打成這樣!”


    “好,本官程通認栽。”


    “本官能讓陛下看清你王竑的真麵目!這頓打,挨得也值了!”


    “看看你王竑,帶著陛下的聖旨,拿著陛下賜下的天子劍。”


    “但你做了什麽呢?”


    “在南直隸不事政務,夜夜笙歌,又擅殺平民,栽贓尹家,殺戮左都禦史程憲,罪大惡極!”


    “王竑,你要幹什麽啊?”


    “你要學劉裕嗎?把陛下當成晉安帝了?”


    “但滿朝賢臣不是東晉的庸臣!”


    “沒有人允許你王竑做那劉裕,做那王莽!”


    “更不允許你壞了朝堂的規矩!”


    程通哀嚎:“陛下呀!您一定要給微臣一個公道,公道啊!”


    他把所有屎盆子扣在王竑的頭上。


    王竑卻隻是在笑。


    一邊笑一邊揍他。


    程通嘴裏念念有詞,不停在說,各種屎盆子往王竑頭上扣,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受害者,一個大忠臣。


    而王竑才是最大的奸臣、叛臣、反臣。


    卻在這時,有番子快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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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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