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邊鏞隻是輕輕咬個尖,味道很酸,汁水也不足,十分難吃。


    這個年代的西瓜瓤是白色的,又酸又澀,還有點麵,喂豬豬都不吃的。


    當時也不叫西瓜,叫寒瓜。


    老農挑出來叫賣,若賣寒瓜,沿途商旅不會購買的,換個名字叫西瓜,忽悠沿途商旅買一個嚐嚐。


    至於吃完後客人會不會罵他,他也不在乎,主打的就是打一槍換個地方。


    看見老農吃得很香的樣子,也有商旅覺得好吃,也跟著買兩個。


    結果切開嚐了一口:“這麽酸呀?這哪是什麽西瓜,這不是寒瓜嗎?”


    “很甜呀!”老農黝黑的臉上綻放出笑臉。


    那幾個客人嚷嚷著退錢,老農則打鑔,不給退,嘴上說著吉祥話,弄得那幾個客人毫無辦法。


    邊鏞覺得這老農有點意思,又給他切了一塊:“老漢,賣這西瓜收益如何呀?”


    “嘿!”


    老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家裏種了一攏,也快賣完了,賣完了就不出來了。”


    主打的就是騙,反正商旅停留後就走了,很少有迴頭客。


    “今年年景如何呀?”邊鏞問。


    “好哩,今年朝廷免了一半稅賦,能剩下不少糧食,我家兒媳婦要再生個娃娃呢。”


    老農一邊吃,一邊說好:“隻是聽說朝廷要向廣西移民,家裏麵擔憂,擔心男丁被抓走。”


    “去廣西有什麽不好的?”


    老農立刻停下嘴,驚恐搖頭:“嶺南瘴氣最重,去了是要死人的!我家可死活不去,不去的!”


    這年代不止是故土難離,還有對外麵的世界巨大恐懼。


    寧做本鄉犬,不做異鄉人。


    “老漢,你這走南闖北的,難道就沒見過廣西商人?他們不也一個個健壯,活得挺好嗎?”


    “那不一樣。”


    老農低下頭:“反正我家不想去,誰願意去就去吧。”


    別看農人老實,也有奸猾、狡詐的一麵。


    “朝堂也不強製移民,隻要不犯法,是不會抓走移民的。”


    可老農卻緊張地左顧右盼,小聲道:“您是貴人,不知道鄉裏的事,我們那抓了不少人呢,都拉去廣西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沒有犯罪,就被抓走了?你確定?”邊鏞覺得這是大案。


    皇帝令地方將罪犯移民。


    並明令禁止,決不許地方官員逼良為盜,把好人變成罪人,一經查實,削官除爵。


    移民的地方也是按照罪過輕重來算的。


    比如南直隸的罪犯,罪過輕的移民去福建,罪過重的移民廣西,罪過中等的則移民廣東,死罪則流放瓊州府。


    那老農點點頭,又覺得嘴賤,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擔心波及自身,趕緊挑起扁擔,快速離去,瓜也不吃了,貨也不賣了。


    無論邊鏞怎麽叫,他都不理。


    邊鏞指著西瓜:“你們分了吃了吧?”


    “公子,這東西不是人吃的呀。”扈從指責邊鏞亂花錢。


    邊鏞隻是笑了笑。


    後世人能吃到汁水甘甜的西瓜,要感謝吳明珠奶奶,吳明珠奶奶和袁隆平爺爺,都是最大偉大的人。


    客船啟航,去往合肥。


    船上,有個小女孩賣些小吃。


    小女孩是艄公的女兒,賣一點賺一點。


    他和幾個商旅聊天,商旅說些生意經,他邊鏞不懂,但聽得有滋有味,還特意記下來,呈給陛下看。


    下船又租了輛馬車,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入合肥。


    結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隻能在一家客棧避雨。


    第二天早晨,進入合肥城,見到王誠。


    王誠如今累瘦了幾圈。


    歐信練兵、剿匪,他則捏住錢糧、獎罰。


    之所以累成這樣,是給狼兵安家落戶。


    南直隸本就人多地少,人地矛盾非常尖銳,少量的土地還掌握在士紳手裏。


    如此繁華的南直隸,竟然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就廬州等五府之地,王誠粗略統計,流民就有一百多萬,若算上匪類,估計近二百萬人。


    這些人在永樂朝尚且是良民,但可能因為一場天災,土地就被迫典當給本地大戶,沒有淪為奴籍的,就變成了流民。


    朝堂睜一眼閉一眼,也不安置。


    久而久之,這些流民要麽餓死在了路邊,要麽到山上聚眾為盜,更多的則是四處要飯。


    王誠給皇帝寫信。


    皇帝令其務必妥善安置,編戶齊民。


    這些人沒有戶籍,朝堂自然是沒辦法統計的。


    其實,最好的安置辦法,就是移去廣西,但這些流民對嶺南畏之如虎,寧願在南直隸餓死做鬼,也不願意做異鄉人。


    王誠還不敢強製移民,擔心這些人直接叛亂。


    隻能想辦法,往淮北、江西安置,就近安置,問題是這些流民還不願意去。


    而年富和韓雍都給他寫信,想要一批南直隸的流民去兩湖,還有遠在雲南的王文,甘寧的寇深,都給他寫信,願意接收移民。


    問題是流民不走!


    王誠本就不是治政高手,督撫五府,無非仗著陛下寵信而已,能力著實一般。


    他也有自知之明。


    沒有亂做,而是寫信給南直隸督撫張鳳,向張鳳求助。


    張鳳卻一直沒有迴複。


    反倒是韓雍寫信來,告訴王誠,可將流民打散後,用銀子引誘流民登船,登船後,到了目的地,就立刻給發銀子。


    以利誘之,言而有信。


    “若這麽簡單,本督就不頭疼了!”


    王誠歎息。


    南直隸的流民,是士紳大族補充奴隸的渠道。


    所以,朝堂想賑濟流民,大族不允許;王誠想移民流民,大族不允許;想編戶齊民,更想都別想。


    不取得大族的同意,這些流民是移不走的。


    莫說給錢,就說給他們一座金山,他們也走不了!


    這年頭,鄉黨的力量太大了,外人說得天花亂墜,都不如鄉黨一句話。


    想移民,必須得殺一批人。


    他王誠在等,等待南京城裏的契機。


    邊鏞帶來年富的密信,王誠看完之後,答應下來。


    派人去找歐信,讓歐信在南直隸這邊,堵住大別山,並讓歐信親自領兵。


    而在南京城,尹家。


    楊璿正在家中做客。


    含山公主病重,尹家由尹清的弟弟,尹洧主持家務。


    本來公主應該住在公主府裏,但含山公主病後向皇帝上書請奏,請自己住入尹家。


    當時皇帝和她尚在蜜月期,便應承下來。


    “大人,公主殿下尚在病中,不便見客。”尹洧行拜禮。


    楊璿迴禮,指著案幾上的食盒:“請轉交給公主殿下。”


    尹洧不明白楊璿打什麽啞謎。


    他當然認識楊璿了,這楊璿去京養病時,萎靡不振,時隔幾個月再次迴南京,竟神采奕奕。


    他將食盒送去內堂,由侍女給含山公主送去。


    含山公主確實有病,但隻是小病而已,養幾日就好了,但她裝作重病不起的樣子。


    打開食盒。


    食盒卻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含山公主眼角微抽,其意不言自明。


    卻在這時,有個老姑姑快跑進來:“殿下不好了,二爺和公子都被抓了!”


    “什麽?”含山公主猛地坐起來。


    尹玉和尹輝,都被抓了!


    再看看那空食盒!


    含山公主瞪大眼睛,慢慢靠在軟墊上:“我尹家,大禍臨頭了……”


    她想和皇帝講條件。


    但皇帝不跟她講條件,更不顧念親情,直接落下屠刀。


    “他、他真不在乎南直隸會、會造反嗎?”


    伺候含山公主的宮人嚇了一跳。


    她口裏的他,好像是皇帝?


    “他不願意背負罵名……讓、讓本宮自我了結?”


    “當年太祖皇帝,嫌棄中山王礙眼,就給中山王送了一隻燒鵝,然後中山王就病篤了。”


    含山公主看著那空食盒,眼淚垂然落下:“他更絕,送來一隻空食盒……”


    “這、這是送來,裝本宮腦袋的!”


    “若今晚看不到本宮的腦袋!”


    “明日,看到的就是玉兒的腦袋,後日看到的就是輝兒的腦袋……”


    “可本宮去了,他、他就能饒過尹家嗎?”


    就這麽一瞬間,含山公主浮現一絲後悔。


    不該觸其虎須的,不該的……


    她從塌上爬起來,揮退扶她的婢女,站在地上,緩緩道:“伺候本宮更衣!”


    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垂落。


    也許三天後。


    她再不乖乖就範,楊璿會親手剁下她的腦袋,然後用這個空食盒,裝她的腦袋,送入中樞,到時候,她連個身後名都沒了!


    “本宮雖怨懟父皇!”


    “但,不能讓父皇因本宮而蒙羞!”


    “朱家是天家,是要皇家顏麵的,本宮就全皇家顏麵!”


    “他讓本宮死!”


    “本宮就全了他的心思!”


    “待本宮死後,伱們將本宮的頭割下來,放在這個食盒裏。”


    含山公主一邊說,眼淚不停地流。


    歲數越大越怕死。


    伺候的奴婢嚇得磕頭。


    “聽到了嗎?”含山公主不想死啊。


    但她有選擇嗎?


    當初王竑來的時候,她以為還有緩和的餘地,所以她給皇帝上密奏,討價還價。


    但,從王誠掌五府之兵,胡豅掌浙江之兵時。


    楊璿又來,送來一個空食盒。


    就意味著沒緩兒了!


    皇帝的耐心消耗殆盡,他要用刀子,跟人講道理了。


    “本宮說他甚效太祖皇帝……”


    “但本宮說錯了,他不像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對家人甚好,願用天下一切,奉養家人……”


    “但他不是的,他的心裏隻有自己的江山社稷!”


    “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沒有一切!”


    “他想做千古一帝,如太宗皇帝那樣,心裏隻有自己的理想抱負,不在乎家人過得好不好……”


    “錯了,錯了!”


    含山公主坐在梳妝台前,新妝容剛剛畫上,就被淚水衝刷而掉。


    她幾次下定的決心,卻又頃刻間土崩瓦解。


    她不想死啊。


    若這個時候,她敢見任何人,都會死一個尹家人。


    甚至,哪怕她去請,也不會有人進尹府,都知監不會允許人進來的。


    皇帝殺她之心已定。


    不容更改。


    他連遭到唾罵都不怕,還會在乎多流血了?


    “父皇啊,您不愛我,女兒卻要為您而死!”


    含山公主嗚嗚哭泣:“人活七十古來稀,本宮是越活越遭人恨啊,若早死幾年,也就不用遭這罪了?”


    一直伺候的她貼身婢女跪伏在地:“殿下,沒人逼您的。”


    含山公主搖頭:“你不懂,你不懂……”


    “他要真殺,就讓他來殺!”


    “他親手殺您,史書自然會唾罵他!”


    “您若這樣死了,豈不便宜了他?”


    婢女豁出去了,公主死了,她也不活了。


    含山公主破涕為笑,笑她忠心。


    卻搖了搖頭:“本宮在這世上有很多牽掛。”


    “他不必親自持刀,隻要一個眼神。”


    “就會有很多人前赴後繼的為他而死。”


    “唉!”


    “洪武朝,父皇炮製大案之時,便是這般,那些人為了權力,會化身瘋狗。”


    “就看如今這楊璿,以前是何等的謙謙君子,不爭不搶,結果呢?覲見一次君王,就變成了瘋狗。”


    “這就是權力的作用呀。”


    “你今日敢為本宮說話,來日隻能隨本宮一起赴死。”


    “本宮有你陪著,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那婢女無兒無女,也不在乎。


    “暴君自有天收,庸人何須自擾?”


    “死則死矣!”


    “在黃泉路上,婢子要看著他遭天譴!”


    婢女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但是,含山公主卻驚恐地轉過身,失聲叫道:“你、你要害死尹家嗎?你是誰派來的探子?要害死我尹家嗎?”


    “婢子是為您鳴不平呀!”婢女委屈道。


    “放屁!你是在送尹家上路!”


    含山公主猛地站起來:“來人,把她拖出去,杖斃!”


    婢女伺候含山公主三十餘年了。


    看著這位熟悉主人的驚恐之色,倏地笑了:“殿下,婢子伺候您一場,為您抱怨幾句,竟淪落這樣的下場,真是讓人心寒呀!”


    “你是為本宮抱怨嗎?你是讓尹家滅門!”


    含山公主指著她:“你到底是誰派進來的?”


    “本宮真是眼瞎啊,竟然信你信了三十年,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你要害死本宮!害死尹家!”


    含山公主驚恐大叫。


    詛咒皇帝,這是什麽罪?


    這個婢女是尹家的婢女,她一死了之,死個幹淨,尹家呢?幾百口子人呀,因為她一句怨懟之言,被誅九族嗎?


    那婢女不停在笑。


    “拖出去,杖斃!”


    含山公主可以含沙射影!


    但絕對不能辱罵皇帝!


    她死了,抱怨兩句可以,但奴婢卻指名道姓罵皇帝,這是給尹家招來禍患啊。


    隔牆有耳,這殿裏的奴婢,可沒幾個忠心的,到時候就會把她們的對話傳到都知監耳朵裏去。


    那陳舞陽是個什麽東西?


    尹家絕對會死光光!


    這個婢女絕對別有用心,她不知是誰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目的就是要用尹家獻祭。


    “奴婢忠心耿耿,為了公主殿下鳴不平,公主殿下不敢說,婢子幫您說!”


    婢女仿佛是瘋了:“那景泰暴君,必不得善終!”


    含山公主瞪圓眼睛!


    “快、快捂住她的嘴,打死,快打死!”含山公主直接崩了。


    她一死,都不能解決爭端了。


    辱罵君父,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噗通!


    含山公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疼都忘記了,呆呆地看著被打死兩眼圓瞪的婢女,身體一軟,暈厥過去。


    伺候的人都懵了,您到底死不死啊?


    給個準話呀。


    白綾都準備好了……


    楊璿從尹家出來,就去拜見王竑。


    最近這段日子,陳舞陽四處找茬,攪動南直隸風雲,王竑則在幕後看戲,等著含山公主的死。


    她一死,就是他王竑出手的時候了。


    可左等右等,這老太太實在太能熬了,愣是不死。


    楊璿帶著皇帝的密旨。


    王竑更衣焚香,跪接聖旨。


    聖旨裏寫著,要搞到尹家及南直隸海商手裏的海船,多多益善,送去山東項忠手裏。


    這是皇帝翻臉的原因,也是當初願意和含山公主談判的原因。


    而陳舞陽。


    此刻卻在和尹玉、尹輝玩鬧。


    “不,不行啊!”


    尹輝看見木桶裏,裝著十幾條遊動的黃鱔,臉色驚恐:“會死人的,會死人的!”


    “你怎知道,本官要怎麽玩呢?”陳舞陽笑容燦爛。


    最近陳舞陽就是南京城的大魔王。


    所有官員,都畏之如虎。


    “難道你玩過?”陳舞陽小聲問他,表情有點小興奮,小變態。


    尹輝搖頭,夾緊下麵,滿臉驚恐:“大人,您想問什麽,隨便問,我知道的都說,都說!”


    “本官什麽都不想知道,就是想玩。”


    陳舞陽拍拍手:“來人,把這兩個人的衣服去了!”


    尹玉直接哭嚎起來,指著侄子尹輝:“他喜歡玩,你玩他吧!”


    “我叔叔年紀大了,下麵鬆,您玩,他好玩!”


    叔侄倆狗咬狗。


    陳舞陽哈哈大笑:“傅海,進來!”


    這玩意比彈指神通更可怕。


    那黃鱔多大個頭啊。


    這要是鑽進去,怎麽拿出來啊!


    在腸胃裏翻江倒海,多久才能憋死啊?


    尹玉磕頭:“大人,我便秘,出來的東西肯定特別臭,熏到大人,是天大的罪過。請大人用他吧,他年輕,腸胃好。”


    尹輝臉色一變:“大人,便秘沒事,他敢拉出來,就讓他吃掉!”


    啪!


    陳舞陽一拍他肩膀:“大侄子,你是個人才啊!”


    尹輝不停點頭,順杆上爬:“叔叔,小侄能幫你按著他,不讓他亂動。”


    “要不這樣吧。”


    陳舞陽眼珠一轉:“你鑽他,他拉出來的,你吃掉!”


    尹輝本來不想答應的。


    讓他玩叔叔倒是可以,問題是讓他吃屎,他是真不樂意啊。


    但尹玉卻跪在地上:“大哥,我願意吃,我願意吃!”


    “叔叔,我吃,我吃!”尹輝也搶著要吃。


    “屎,你們也搶著吃?”陳舞陽訝異問。


    “我喜歡吃屎!”尹輝急聲道。


    尹玉則道:“這麽多年,拉出來的屎,我都吃了!”


    這是個狠人。


    尹輝道:“我也吃了,我也吃了!”


    “我不止吃自己的,別人的也吃!隻要是屎,就喜歡吃!”尹玉最狠。


    比腦子轉得快,尹輝肯定比不上叔叔尹玉。


    “你是狗啊?”陳舞陽問他。


    “汪汪汪!”


    尹玉學狗叫,乞求道:“大人,讓我吃吧!”


    “我也想吃啊!”


    尹輝也學會了:“大人,屎越臭,我吃得越香!我就喜歡吃臭的!”


    陳舞陽哈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以後老子出恭時,你接著。”


    尹輝不停點頭。


    陳舞陽則把尹玉扶起來:“兄弟,就委屈你一次,他喜歡吃臭的,就成全他吧。”


    尹玉的臉直接就綠了,我也喜歡吃臭的呀!


    問題陳舞陽不給他辯駁的機會。


    番子直接把他衣服除了。


    逼著他撅起來。


    尹輝狠啊,從黃鱔裏挑一條最大的。


    “大人,不會給弄死吧?”傅海有點擔心。


    陳舞陽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先幫他們試試?”


    傅海嚇了一跳,趕緊磕頭請罪。


    “不會說話就閉嘴!”


    傅海沒用,一直沒引出他嘴裏的大哥沙德峰,所以陳舞陽也不給他好臉色:“你去把著尹玉,別讓他反應過激。”


    憑什麽是我呀?


    傅海隻能用繩子把尹玉捆綁住。


    陳舞陽則退出房間,站在窗子外看。


    “啊!”


    尹玉嘴裏傳來淒厲至極的慘叫聲:“饒了我吧,饒了我吧……讓我死吧,死吧!”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外麵站著的番子頭皮發麻。


    然而,行刑的尹輝卻滿臉帶著笑容。


    黃鱔鑽不進去,他就往裏麵塞。


    塞死了一條黃鱔,又換一條。


    “你他娘的慢點,別把他弄死了!”陳舞陽叮囑尹輝。


    場麵無法形容。


    番子們都難以直視,這玩意太兇殘了。


    像是一條會動的尾巴,轉來轉去的。


    陳舞陽卻看得津津有味。


    整個過程持續半盞茶的功夫,陳舞陽擔心把尹玉給弄死,就停止遊戲。


    當最後一灘屎,被尹輝舔幹淨後。


    陳舞陽卻道:“尹玉,該輪到你了,來幫幫你侄子!”


    “大人,不是說好了,鑽他,我吃屎嗎?”尹輝懵了,屎吃完了,你不認賬了?


    “本官臨時起意,不行嗎?”


    陳舞陽冷笑:“傅海,把他綁上,繼續!”


    本來尹玉已經奄奄一息了,聽到報複的機會來了,立刻爬起來,朝著大侄子獰笑。


    尹輝吞了吞口水,報應來的也太快了吧?


    範青聽說陳舞陽在折磨尹家人,過來找陳舞陽,結果看到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幕。


    一條會動的尾巴,不停在搖擺。


    惡心死了!


    “陳舞陽,出來!”範青可不想看了,會做噩夢的。


    陳舞陽還滿臉意猶未盡:“範大人,找兄弟何事?”


    “江西傳來消息,確實有一批貨物,要從九江府來南直隸。”


    這批貨,就是傅海說的,要從南直隸下海的一批貨。


    “攔截了嗎?”


    範青點點頭:“金提督已經移駐九江府了,消息傳來時,這批貨物應該已經在金提督掌握之中了。”


    “去把傅海叫出來。”


    傅海一直扶著兩個人。


    看見那恐怖惡心的一幕,還聞著難以形容的臭味,剛出來就不停嘔吐,被宣進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嘔吐的痕跡。


    範青皺眉:“你怎麽一身臭味?掉茅坑了?”


    陳舞陽忍俊不禁。


    範青懶得廢話,問傅海這批貨物的情況。


    結果傅海一問三不知。


    “就說了,這是個廢物,留之無用。”陳舞陽不養閑人。


    範青讓傅海出去。


    壓低聲音道:“你知道那批貨物是什麽嗎?”


    “你不說我哪知道?”陳舞陽和範青熟悉,說話口無遮攔。


    “軍械。”


    猛地,陳舞陽瞳孔緊縮,正色道:“從哪流出來的?”


    “尚未可知,待金提督找到線索,就會知會我們。”


    範青道:“此事怕是牽連極大,那個傅海有用,別讓他溜了。”


    “明白。”


    很快,楊璿就傳來消息,將二尹殺死一個,另一個放迴去。


    “他娘的,老子什麽時候被楊璿指揮了?”


    陳舞陽有點不爽:“把他們拉出來。”


    門打開後,一股特別衝的味道。


    陳舞陽退出去老遠,站在庭院裏。


    兩個人都軟軟的被丟在庭院裏,天色漆黑的,躺在石板上,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這種事,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說起來,本官和兩位也是相愛相殺。”


    陳舞陽隔著很遠,笑眯眯道:“本來也想給二位一個體麵的結局。”


    “奈何上峰有令。”


    “你二人,一死一活,死一個,放迴去一個。”


    “自己選吧。”


    尹玉和尹輝瞪圓了眼睛,瞬間指向了對方,異口同聲:“他死我活!”


    “不愧是親叔侄,真有默契呀。”


    陳舞陽笑容不減:“但是,隻能活一個。”


    “大人,為什麽啊?”尹輝哭泣。


    陳舞陽會告訴你,你奶奶舍不得死,隻能苦一苦她的兒孫了。


    “沒有原因,也不用問了,隻能活一個!”陳舞陽懶得廢話。


    尹玉則道:“我對大人有用,能幫助大人!”


    他確實聰明。


    但陳舞陽不需要一個聰明人。


    關鍵尹玉也有兒子呢。


    尹輝一死,尹家就隻能由他這一支繼承。


    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來,給他們一把刀,讓他們自行決定!”陳舞陽笑道。


    尹玉和尹輝對視一眼。


    同時撲向那把刀。


    互相拳腳相加。


    範青隔著窗子看了一眼,幽幽一歎,陳舞陽做事太絕,不留餘地,怕是不得善終。


    他聽說了,楊璿的女兒得到陛下青睞,送入宮中做宮娥了。


    倘若得到陛下垂青,那就是後宮娘娘。


    她會忘記陳舞陽和她楊家的血仇嗎?


    “二叔,我是嫡孫,是奶奶最喜歡的孫子,你把活著的機會讓給我,讓給我!”


    尹輝和尹玉都握著刀把,互不落下風。


    尹輝哀求。


    “我還是你二叔呢?”


    “你不知道孝敬長輩嗎?”


    “我會好好照顧你爹的,他是我的親大哥呀!”


    尹玉怎麽可能把存活的機會讓給侄子呢?


    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侄子死,他好繼承家業。


    “二叔,我活著會好好照顧弟弟們的,嬸娘我也會代為照顧的!”


    這個照顧正經嗎?


    尹玉微微垂眸,發現尹輝下麵不對勁。


    “你個禽獸!”


    尹玉忽然一腳,踹在尹輝的下麵。


    “啊!”


    尹輝那玩意已經不好使了,但經過幾個月的細心調理,好了一些。


    結果被尹玉狠狠一踹,又廢了。


    但尹玉分神的瞬間,尹輝卻奪得刀的控製權,使勁把刀刃往前一送。


    尹玉用手抓住刀刃。


    但刀尖破開皮肉,鮮血殷然。


    攥刀的手鮮血淋漓,但尹玉死死攥著,求生欲極強。


    “去死吧!二叔!”


    尹輝眼睛凸起,麵容猙獰,使勁往前推刀。


    刀刃紮進去三寸。


    “老子死你也別想好!”


    尹玉跳起來,使勁踢在尹輝的襠下。


    尹輝痛得夾住下麵。


    隱隱約約,有液體流了出來。


    疼啊!


    尹輝吃痛的瞬間,手中的刀稍微鬆了鬆。


    尹玉抓準機會,兇殘地抽出刀刃,直接攮在尹輝的胸口上,直接反殺。


    “我贏了,我活了!”


    尹玉顧不得疼痛,跪在地上,舉著刀。


    而尹輝則躺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眼看就不行了。


    眼眸裏竟閃爍著解脫之色。


    也許,現在死亡,還是個好結局呢?


    “不愧是本官的兄弟,這份狠勁兒像本官!”


    陳舞陽讓人給他拿衣服,然後派人把他送迴府中。


    尹玉以為陳舞陽還有套路呢。


    結果,陳舞陽幹淨利落,把他放走。


    還派人,把殺尹輝的匕首,裝進一個食盒裏,送給含山公主。


    尹玉反而不想迴去了。


    他殺了自己的親侄子,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子,沒法給母親交代呀。


    好好的一家人,卻被陳舞陽馴成了野獸。


    他眸中閃爍著恨意。


    返迴家中。


    聞聽母親暈厥了,他連忙去看母親。


    此時,天色已經蒙蒙發亮。


    含山公主剛剛醒轉,吃了點米粥,神色好了一些。


    就看見二兒子和一個食盒,送了過來。


    她心中咯噔一下。


    “母親,孩兒有大罪,請母親寬恕!”尹玉哭嚎道。


    沒等說,含山公主就想到了。


    她沒死,就會有一個尹家人,走在她的前麵。


    卻沒想到是自己最喜歡的孫兒,先走了。


    “去請楊璿,去請楊璿!”含山公主激動的大吼。


    尹玉還想說什麽,看見母親貌若癲狂的模樣,可不敢多說了,立刻派人去請。


    楊璿沒來,隻送了一個空食盒。


    尹玉明顯看到母親眼中的恐懼:“這、這是什麽意思?”


    “不該問的不要問!”


    含山公主厲喝。


    旋即,又充滿歉意地看著兒子:“娘害了你們啊。”


    “娘?”尹玉雖不太明白,但隱隱約約猜到了幾分。


    今天晚上,尹玉也會死的。


    她還有三個孫子!


    等都死光了,她是必須要死的!


    楊璿沒來,說明皇帝不想跟她談,隻要她的命。


    “殿下,不好了,二老爺掉進井裏了。”


    說的是尹洧!


    含山公主臉色微變,來得真快呀!


    皇帝是一刻鍾都不想等,他不想和含山公主共處一片天,所以隻能請含山公主去死。


    “人、人怎麽樣?”含山公主忍著恐懼問。


    “救得及時,人還活著,但受了驚嚇,嗆了水咳嗽不止,派人去請醫者,但醫者都不來咱們府上。”


    尹玉聽出問題了:“為何不來?可是錢沒到位?”


    “不是錢的問題,是都知監的人勒令醫者不許來府上,若、若來就誅殺醫者滿門!給再多錢,醫者也不敢來的。”


    尹玉一聽都知監,就想到了陳舞陽,嚇得瑟瑟發抖。


    “吾兒!”


    含山公主喚了一聲。


    尹玉渾身哆嗦一下:“娘啊,兒子寧願沒生在尹家啊!”


    這話讓含山公主如遭雷擊!


    以前享受富貴的時候,你怎麽沒說這種話呢?


    現在遭難了,怪罪為娘來了?


    她怒光一閃即逝:“那二老爺怎麽樣了?”


    “應該是不成了,隻能拖到死了。”


    這是沒有選擇了。


    含山公主看了眼瑟瑟發抖的二兒子,看得出來,尹玉有幾分做戲的模樣,也是催她快點去死呀。


    “吾兒,若為娘不在了,你可能支撐起尹家門楣?”


    含山公主的掛念太多了,總有很多人存放在她身上的。


    不像尹玉,他自私自利,心裏隻有自己。


    尹玉有點恐懼地看著母親,目光閃爍,不知該怎麽迴答。


    “照實說!”


    含山公主怎麽看不出尹玉的心思。


    你敢不敢再假一點?


    你盼著你親娘死,你親娘卻還在惦記你。


    何其可笑?


    “母親之命,兒子死不足惜,一定能光耀門楣!”


    尹玉隻想快點擺脫陳舞陽。


    隻有母親死了,皇帝才能高抬貴手,陳舞陽也就不折磨尹家了。


    母親為什麽非要和皇帝對著幹呢?


    以卵擊石,多麽愚蠢呀!


    再說了!


    您一直都偏向大哥那一房,喜歡大哥,喜歡大孫子,唯獨不喜歡我!


    如今一個傻了,一個死了,你就該去陪他們,你還賴在人間幹什麽?


    你早點死,我好繼承家業啊!


    憑什麽我們尹家的家業,由你一個老太太掌控著呢?


    “嗬嗬!”


    含山公主冷笑,旋即長歎一聲:“去吧,好好將養身體,日後尹家就靠你了。”


    “這南京不要待了,去廣西吧。”


    尹玉不解。


    那廣西是毒瘴之地,如何能待人?


    但轉念一想,也許去廣西,才能保存性命。


    可廣西多山,皇帝會放心把他們尹家放在廣西嗎?


    “去吧,娘乏了。”


    含山公主心力交瘁。


    尹玉恭恭敬敬磕了個頭:“兒子必不負母親厚望,請母親安心。”


    說完,又恭恭敬敬行大禮,才退出殿去。


    然而,含山公主卻不想看他了。


    待尹玉出去,她慢慢站起來:“把白綾拿來吧,躲是躲不過去的。”


    “尹家如今這番境況,史書是不會記的。”


    “百姓也不會知道的。”


    “等本宮去了,陛下還會輟朝一日,以表哀思,給本宮最後的體麵。”


    她將白綾掛在房梁之上,讓人搬了個凳子過來。


    慢慢站上了凳子,把頭鑽進白綾裏:“在史書裏,本宮這一生是極盡輝煌的,皇家的麵子要在的,皇家的親情要有的,陛下的名聲要好的……”


    “隻是,誰會知道呢?”


    “皇家有皇家的苦,本宮有本宮的難。”


    “算了,為了兒孫,本宮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她舍不得,卻又不得不把凳子踢翻。


    人懸掛在半空,不停蹬腿。


    卻又無濟於事。


    所有伺候的奴婢,都靜靜看著這一幕,誰也不敢把含山公主抱下來,沒人敢阻攔這一切。


    消息傳到督撫府中。


    含山公主重病難治,不幸薨逝。


    其長孫尹輝,自幼由祖母帶大,祖母薨逝,他受不了打擊,在喪禮上哭絕而亡。


    喪事極盡哀榮。


    楊璿看著出殯的隊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才剛剛開始呀。”


    這是他交給皇帝的投名狀。


    該啟程迴京,擔任順天府府尹了。


    這是皇帝給他的迴報。


    而陳舞陽,忽然就靜默了。


    仿佛隨著含山公主的薨逝,整個南直隸就恢複了平靜。


    但,卻是大錯特錯!


    大戰才剛剛開始。


    消息傳入京師。


    朱祁鈺輟朝一日,隻是把早朝挪到了養心殿,在養心殿上繼續處置朝政。


    含山公主要葬去中都,尹家的墳級別太低,放不下朱家的鳳凰。


    這也昭示著,尹家的榮光到頂了。


    盛極而衰。


    而在江西,九江府。


    金忠坐鎮湖口。


    “本督本不想殺人,但有人逼本督動手啊!”


    在彭澤一處水寨裏,找到了一大批軍械,箭矢就有十萬支,刀劍、弓弩不計其數。


    這水寨的主人,是一個叫薛鵬的水匪。


    張善率兵用了近三個月時間,才清掃了盤踞在鄱陽湖上的水匪,殺了上萬人,抓捕了七萬多水匪,獲得流民近二十萬。


    這些流民藏在鄱陽湖裏麵,為匪類耕種,在裏麵繁衍生息。


    他們和南直隸的流民差不多,本來都是良民,土地被士紳霸占之後,不願意做佃戶,就跑去當了流民。


    張善從水匪中,將罪大惡極的誅殺,挑選三萬人,充作水師,其餘的人送去湖北做水師。


    二十萬流民則送去黃州府安置,年富安置的百姓,就是從江西移過去的。


    “閆方,審出什麽來了?”


    這時,閆方匆匆進來,衣袍上還染著鮮血。


    扈從遞上來一盞茶,他喝了一口,才氣喘籲籲道:“迴提督,那個薛鵬什麽都不知道,這些軍械應該是暫時存放在他手上的。”


    “誰存的?”


    閆方說還在查:“但標下估計,和彭澤馬氏脫不了幹係。”


    這馬氏可不簡單啊。


    和開國功臣愈通源有姻親。


    愈通源的俞氏家族,一門四爵,為太祖皇帝執掌水師,可謂是戰功赫赫。


    雖然俞氏因涉及胡惟庸案,被太祖皇帝除爵。


    但其家族勢力龐大,當一地巨富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馬家祖籍是巢湖人,於洪武年間移民至彭澤。


    “倒是有些棘手。”


    金忠不怕馬氏。


    怕牽扯出南直隸的士族大豪,皇帝還沒準備好巡幸南直隸呢,他擔心此案一出,會加速皇帝巡幸南直隸的時間。


    憑借區區澎湖馬氏,是不可能造出這麽多軍械的。


    彭澤對岸就是南直隸。


    這裏麵是誰幹的,一望便知。


    “查!”


    斟酌半晌,斟酌做出決定:“閆方,你親自帶隊,去把馬氏控製起來,給本督查個幹淨!”


    軍械是天大的事,容不得半分馬虎,必須查清楚。


    “標下遵令!”


    閆方帶人去彭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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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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