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永一副,沒有一萬船糧食免談的架勢。


    丁列也不在乎被大明占領城池,反正大明看不上,最終也得還給安南。


    問題是他不願意掏糧啊。


    “邊大人,您出使的目的,是那暹羅王對陛下不敬。”


    丁列來一招禍水東引:“我安南願意出兵十萬,為陛下出一口惡氣,出征暹羅!”


    邊永卻冷笑道:“丁列,拿本官當傻子?”


    “大人,您這話什麽意思啊?”丁列裝傻。


    “你借著陛下的名頭,擴張安南領土,其心可誅。”


    “若你這番話被傳到中樞去。”


    “陛下一道聖旨,天兵就誅你九族!”


    邊永惡狠狠道:“莫說本官,就是夏大人也保不住伱!”


    丁列倒是不想吞並柬埔寨,但想要柬埔寨的財貨。


    因為柬埔寨比安南窮得多。


    在大明眼裏,安南是蠻夷,在安南眼裏,柬埔寨就是蠻夷。


    再窮的地方,也有錢呀。


    安南損失的,得從柬埔寨雙倍補迴來才行。


    “外臣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丁列苦笑。


    邊永擺擺手:“少說那些沒用的,等雨季過去,夏大人自然會找你算賬。”


    丁列滿臉懵,為什麽找我呀?


    “黎宜民死了,不找你找誰!”


    邊永徹底撕破臉了:“本官最後警告你一遍,等夏大人來了,就會攻克王都,把刀架你脖子上跟你說話,到時候看你給不給!”


    說罷,拂袖而去。


    結果,走出丁府時,他雙腿發軟,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完全在狐假虎威。


    夏塤隻要安南北部之地,要的是領土。


    壓根就不會兵臨河內。


    但他必須這麽說,不敲詐丁列,一定會讓丁列懷疑的。


    果然。


    邊永一走,丁列反而優哉遊哉的喝茶。


    密室裏麵還有一道門,阮熾從裏麵走了出來,笑道:“大明果然沒有侵吞安南之心。”


    “萬幸啊,安南正值多事之秋,大明沒有趁火打劫,已經是萬幸了。”


    丁列給阮熾倒了杯茶。


    阮熾對這苦啦吧唧的東西不感興趣,問題大明貴人喜歡喝,他們也東施效顰,也裝作喜歡喝的樣子。


    “但索錢索糧,咱們也是虧的呀。”阮熾有些不爽。


    “哼,些許錢糧,從別的國家就補充迴來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丁列冷笑:“重點是,咱們用這些錢糧能換到什麽。”


    阮熾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


    談判進入僵局。


    邊永迴到住所,逯杲已經在等他了。


    “大人,那嘉王黎思誠什麽都查不到,這個人咱們可能看走眼了。”逯杲覺得很是不妙。


    邊永皺眉:“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安南朝中有人保他?”


    “一定是的,估計是黎姓宗室。”


    那麽,這個黎思誠登基後,很有可能和權臣虛與委蛇,然後一點點奪權。


    黎思誠背後有人指點。


    “大人,咱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個黎思誠搞傻了!”


    逯杲發狠道:“反正安南權臣隻需要一個皇帝,聽話即可,傻子反而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沒錯。


    晉惠帝司馬衷,晉安帝司馬德宗,宋度宗趙禥都是傻子。


    不也正常當皇帝了嗎?


    何況區區安南王?


    “可安南王是傻子的話,權臣的權勢就不可遏製了,這符合我大明利益嗎?”


    邊永在猶豫。


    他才不在乎安南王是什麽玩意兒呢,隻要大明得好處就行。


    “大人,倘若這黎思誠是一代聖主,咱們才有麻煩呢。”


    逯杲道:“您看看那丁列、阮熾,人老成精,越來越怕死,他們最怕失去權力。”


    “這樣的人反而好控製。”


    “那黎思誠今年才多大呀?正是野心爆棚的年紀。”


    “這樣的人,一旦繼位,就算熬,也能把丁列、阮熾熬死。”


    “誰敢說,咱們能在十年之內,完全郡縣安南呢?”


    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他們出使的時候,也沒想到,誤打誤撞,把安南東北部給吞並了。


    “毒傻一個黎思誠,治標不治本。”


    邊永更狠:“咱們得挖出,宗室裏那個支持黎思誠的人,把他也弄死。”


    逯杲行了一禮:“下官去查,準把這個人揪出來!”


    而駐紮湯州的方瑛,正在打台球。


    從朱雀關帶來的一個台球案子,雨季裏沒什麽事,他一直在打台球。


    湯州這座城池,城池裏也是泥濘難走,水沒過腳脖子,積水越來越多,人都沒法下地。


    過段時間,就能在城池裏麵行船了。


    方瑛真是無語,湯州在安南來說不算小城池,怎麽下水係統怎麽爛?城池也沒有用石頭鋪就,簡直是鄉村的土道。


    當年大明郡縣安南時修的城池,修的道路,去哪了?


    難怪中樞反對郡縣安南,這地方的人簡直尚未開化。


    想修城池,得等過了雨季再說。


    他貓在屋裏玩台球。


    兵卒則抱著婦人在房子裏,估計等雨季過去了,娘們肚子都大了。


    他不但不管,還大力支持。


    安南糧食多、娘們多,多下崽子,是好事。


    方瑛給他們下了死命令,雨季過去,不會說二百個漢字的,他們分到的婦人,收歸公有。


    婦人想嫁給大明將士,得會說一百個漢字,否則全部處死。


    兵卒的房子裏,全都是學漢字的聲音。


    雨停時,也有戲班子在空場上唱戲,兵卒都會去聽。


    唱的都是忠君報國的故事。


    還有教書先生,教他們說話,也會給他們講故事,也都是忠君報國的故事。


    現在方瑛也舒服,以前打仗愁錢愁糧愁兵,現在什麽都不愁。


    糧食多的是,根本吃不完。


    兵也有多是,廣西就有一百多萬。


    為了吃糧食,方瑛特意運來七十萬土人,全都駐紮在各城裏麵吃糧食,敞開肚皮吃,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大明沒時間準備,這麽多糧食,根本沒辦法儲存。


    隻能分給廣西土人,反正都是自己人,在廣西也得吃飯,搬來安南,還節省廣西糧食呢。


    而把安南的男人,靠近朱雀關的,全都抓迴大明。


    其他城池的,都趕出去,自謀生路去吧。


    婦人全都留下。


    廣西狼兵各憑本事,有的搶了十幾個娘們,養在家裏,造小人,反正糧食有多是,也吃不完。


    狼兵也不擔心這些糧食吃完咋辦,反正朝堂會管的,他們是漢人,陛下不會不管漢人的。


    安南的官方語言是漢語。


    但不許賤民學習漢語。


    給這些婦人一個變成貴人的機會,肯定願意學漢語的。


    狼兵不敢不學,一邊學說話一邊造小人,心裏發狠了,兒子一定要會說漢話,不能像他們一樣了。


    各地的狼兵,今年夏天不訓練,都在學漢語。


    而在中樞。


    方瑛占領數個城池的消息傳來。


    已經是五月中旬了。


    京師的天烈日炎炎。


    今年年頭不錯,罕見的沒有發生災禍。


    朱祁鈺看了眼安南事,就放下了密奏。


    站起來,看著外麵姣好的陽光。


    “皇爺,惠妃娘娘生了,母子平安!”小太監來稟報。


    這是他第六個兒子,皇七子。


    林鈺在上個月就產下第五個兒子,皇六子,賜名朱見澎。


    毛氏又生個兒子。


    白氏肚子裏的也是個男孩。


    以前缺兒子,一口氣來七個,誰受得了?


    “大賞,朕晚間就去!”


    毛氏肚子疼了一夜,折騰幾天了,才生下來這孩子。


    朱祁鈺準備賜名朱見澳。


    宮中正在張羅,封後大典。


    皇子剛辦完彌月宴,四個皇子一起辦的。


    朱祁鈺隻是露個臉,也就過去了,他並不上心。


    徐珵給他上了奏章。


    說今年早種出來的地瓜有毒,吃完毒死了人。


    因為是特殊培育的,放在屋子裏,用火烤著育苗,早早種下的,五月剛好結出果實。


    結果,有毒。


    原因還在找。


    朱祁鈺讓他帶人研究。


    玉米長勢喜人,去年的種子大部分都長出了幼苗,還得看結成果實是什麽樣子的。


    密奏裏全是詳細的育苗、栽種、繁殖的過程,朱祁鈺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很久。


    臉上露出笑容:“徐珵做的不錯,若天下有一百個徐珵,這糧食已經推廣下去了。”


    “再去民間征召,懂農事的人,統統收入農業司。”


    又打開一份密奏,是從南京送來的。


    看完之後,朱祁鈺臉色陰沉:“含山公主逗朕玩呢?數次推脫,怎麽?覺得朕沒她不行?”


    含山公主和皇帝討價還價,當皇帝接受價格時候,她居然虛晃一槍,卻說自己沒有海船,願意進獻兩千艘江船。


    “把楊璿詔來。”


    楊璿被陳舞陽折磨後,上書致仕,被皇帝詔入京中養病。


    海船之事,撓破了朱祁鈺的頭皮。


    等著自己建造海船,猴年馬月了。


    逯杲給他上了封密奏,說安南權臣家中有很多海船,若能將這些海船收歸中樞,中樞就不缺船支使用了。


    這封密奏啟迪了他。


    對呀,安南權臣家中尚有數萬艘海船。


    大明士紳家中會有多少?


    海盜手中又有多少?


    若能將這些海船收歸中樞,他就不用為海船發愁了。


    所以,他才對含山公主一再讓步,就是想拿到尹家手中的海船。


    正想著呢。


    楊璿進殿,跪地行禮。


    朱祁鈺卻神遊天外,過了好半天才看向他:“起來吧。”


    “病養得如何了?”


    “迴陛下,微臣得太醫院妥善照顧,身體將養好了。”楊璿純粹是被陳舞陽折磨的。


    離開陳舞陽,他的病就好了一半。


    “陳舞陽驟得富貴,做事沒有分寸,別跟他一般見識。”


    那叫沒有分寸?


    楊璿應了一聲,皇帝都說話了,他能怎麽樣?


    “若你心中有火,朕把他舅舅許感宣來,讓他給你磕幾個頭,此事就此揭過,如何?”


    朱祁鈺看向他。


    楊璿可不敢讓太監給他磕頭!


    太監,隻有皇帝能用,他一個臣子用了,那不是僭越嗎?


    “有陛下說和,微臣自然不會怨懟陳大人。”楊璿擠出一抹笑容。


    朱祁鈺笑了起來:“你是有心的,心中尚有朝堂。”


    猛地,楊璿渾身一抖。


    說得是他家中藏著“船”畫的事。


    隔了這麽久,皇帝為何忽然舊事重提?


    難道和含山公主談崩了?


    “微臣是陛下臣子,對陛下忠貞不二,不敢有任何其他心思!”楊璿順杆上爬。


    “順天府尹王福,在任上十幾年了,雖有小錯,但為官公允,在民間頗有好名聲。”


    朱祁鈺幽幽道:“朕欲重用王福,想啟用你取代他,做應天府府尹。”


    楊璿卻沒半分喜色,皇帝給他官,肯定要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啪!


    朱祁鈺把密奏丟到地上:“看看。”


    楊璿撿起來,閱覽後,頓時明白皇帝的心思,這是要對尹家動手了。


    “你怎麽看?”朱祁鈺問。


    “含山公主戲弄陛下,其罪該誅!”楊璿磕頭道。


    “她終究是朕的長輩,如今又身患重病,唉,難啊。”


    他有了兒子。


    宗室還算穩定,百王府會在入冬之前竣工,諸王都會搬進去,還算安定,不能節外生枝。


    楊璿咬牙,他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上。


    皇帝需要他進獻毒計。


    好處就是,得到順天府府尹,王福讓賢。


    可若選擇拒絕皇帝……


    楊璿重重磕了個頭:“既是重病,就該一病不起!”


    “怎麽個一病不起呀?”


    朱祁鈺眼神玩味地看著楊璿,這個曾經在南直隸長袖善舞的人,卻在皇帝出謀劃策。


    他很會當官。


    如變色龍一樣,懂得適應各種君王。


    以前朱祁鈺管得鬆,他就和江南士紳攪在一起,竊取大明利益;


    皇帝權勢縮緊後,他又變成了忠臣孝子。


    楊璿既然已經說了,就不怕說透:“含山公主年事已高,請陛下派一太醫,賜些藥物,含山公主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倒是毒計,但這不把朕裝進去了嗎?”朱祁鈺不滿。


    楊璿使勁磕頭:“微臣願去南京,為陛下探望含山公主病情!”


    這人不止聰明,還狠呢。


    為了權勢,名聲也不要了。


    這是條好狗啊,放在順天府咬人很好。


    但也要戒備他反咬朕一口。


    “等你迴來,順天府府尹的位子讓你來做。”


    朱祁鈺嘴角翹起。


    含山公主一死,尹家的所有一切,都要收歸內帑!


    你連幾艘海船都舍不得給朕,那就把全家的命交出來吧。


    “跪安吧。”


    楊璿恭恭敬敬磕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他走到門口時,朱祁鈺忽然問:“對了,範青說你家的女公子,是個了不得的人兒,送進宮裏伺候吧。”


    楊璿麵露驚喜之色,使勁磕頭:“微臣遵旨!”


    倘若女兒入了聖眼,誕下一兒半女,他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去把王福宣來。”


    王福,是個能臣,也得妥善安排。


    朱祁鈺斟酌的時候。


    覃昌叩見,後麵的太監端著一個托盤,用紅紙卷著。


    打開後,裏麵都是一個個嶄新的銀幣。


    正麵是大明國旗的圖案,背麵寫著“景泰通寶”,有詳細壓幣日期和編碼。


    用的是壹貳弎這樣的漢字做編碼。


    對著銀邊一吹,陣陣迴聲,聲音悅耳。


    “皇爺,已經製成十萬枚銀幣。”覃昌磕頭道。


    朱祁鈺把玩:“一天能壓多少?”


    “迴皇爺,銀作司匠人近萬人,每日能壓三萬枚銀幣,隻要銀子足夠,速度還能提高。”


    覃昌最近在組建銀作司,又征召一批銀匠入司。


    “一分銀幣的呢?壓了多少?”


    一兩銀子的銀幣,姑且算作一元錢,但並沒有推出一元的概念,還是用兩計算。


    朱祁鈺把明製從十六進製,改為十進製。


    十分銀幣,就等於一兩銀子。


    “迴陛下,已經壓出一百萬枚。”覃昌迴稟。


    以後就通行銀幣,收迴銅錢。


    大明嚴重缺銅,朱祁鈺還不知道哪裏有銅礦,海外銀礦多的是,單純把倭國打下來,銀子夠用一萬年。


    幹脆,廢停銅錢,全用銀幣。


    “繼續壓製,把內帑、戶部所有銀子,全部壓製成銀幣。”


    朱祁鈺道:“就定六月初六,就把銀幣推行下去。”


    “奴婢遵旨!”覃昌磕頭。


    又叮囑幾句,打發走了覃昌。


    馮孝迴稟王福在偏殿候著呢。


    “宣他進來。”


    很快,王福由太監引著進殿叩拜,他身材頎長,三綹長髯,飄然若仙,說話聲音磁性,很是好聽。


    “賜座。”


    朱祁鈺對王福的政績總體來說,還算滿意的。


    “王卿,你在順天府府尹的位置上,多少年了?”


    “迴稟陛下,一十七年了。”王福跪下磕頭。


    “坐著說,這是養心殿,沒那麽多規矩。”


    朱祁鈺讓人給他倒茶:“京師安穩,你居功至偉呀。”


    “朕數次想調你入中樞。”


    “奈何找不到接替你的人選。”


    “如今應天府府尹楊璿在京中養病,朕覺得他可以接任你,你覺得如何?”


    王福微微鬆了口氣,皇帝先誇讚他,說明對他的政績是滿意的,不是要對他動手。


    “迴稟陛下,任免之事當由中樞決定,微臣聽命便是,不敢有看法。”王福擔心是坑。


    “讓你說你就說。”朱祁鈺不想兜圈子。


    “微臣遵旨!”


    王福想磕頭,但雙手捧著茶杯,沒法磕頭,弄得十分不自在。


    還是道:“京師錯綜複雜,這順天府府尹是個難做的官,須得一碗水端平。”


    “稍微傾斜,就兩邊不是人。”


    “楊大人能做應天府府尹多年,證明其人有這個能力。”


    “隻是,微臣擔心,應天府畢竟不是順天府,天子在順天府,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王福不是誰的人。


    但他又是誰的人。


    這個人朱祁鈺看不透他。


    張太皇太後執政時,他是楊士奇的人;倭郡王登基後,他就是倭郡王的人;朱祁鈺登基後,他就變成了朱祁鈺的人。


    偏偏奪門夜,他又隱身了。


    所以,朱祁鈺看不透他。


    “讓楊璿試試吧,若他做不好,還得你把這個擔子擔起來。”


    您都做決定了,還問我幹嘛?


    王福翻個白眼。


    “閣部都缺人,聽說你要動了,都對你虎視眈眈呢,你說說,想去哪?”朱祁鈺笑道。


    王福苦笑。


    這是個得罪人的選擇。


    沒錯,王福是老臣,是宣德朝舉人,又有能力,閣部對他是虎視眈眈啊,都察院也需要他這個能臣。


    “陛下調臣去哪,臣就去哪,絕無怨言。”


    你個老滑頭。


    讓朕給你擋刀?別想。


    “要不你去閣部,都幹幾天?看看喜歡哪,就在哪裏當官?”朱祁鈺打趣道。


    您還是饒了我吧!


    王福如坐針氈:“陛下,戶部最是缺人,微臣去戶部。”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你王福去了戶部,耿九疇都能樂死!”


    “而且,戶部最是繁忙,如今改製之後,又最缺能臣。”


    “你去戶部,就做左侍郎吧。”


    王福卻大驚失色,跪在地上:“陛下,這於理不合,微臣如何越級擔任左侍郎呢?”


    “按照正常升遷,你確實還不夠格。”


    “但你的能力,朕和閣部都看在眼裏。”


    “就算破格提拔,你在戶部好好幹,別辜負朕的一番美意便是。”朱祁鈺破格提拔。


    王福磕頭謝恩。


    有王福襄助,戶部會理得更順。


    楊璿還得等一段時間接任,王福還得先做順天府府尹一段日子。


    打發走王福。


    天色已經快黑了。


    政務處理差不多了,朱祁鈺去後宮看看毛氏,然後去了啟祥宮,在宋淑清宮中住下。


    林鈺先生了孩子,毛氏也生了。


    隻有她的孩子,被嚇得滑胎了。


    即便皇帝多來看她幾次,也彌補不了孩子的仇。


    而在甘肅。


    覃禮帶著騎兵,帶著漫長的隊伍,出使朵思都司,他於四月中旬出發,預計六月中下旬抵達。


    甘肅正在熱火朝天的建設中。


    從廣西運來海量的木料,從江河解凍之後,就大肆往陝甘寧運,江上的船支川流不息。


    岸上的纖夫喜笑顏開,過往的船多,他們就賺更多的錢。


    而每個碼頭,開起了很多小商鋪。


    人流聚集的地方,就是商機。


    驛遞係統,被商人承包後,也開了很多小商鋪,從廣西到甘肅,整條沿線就這麽繁華起來。


    尤其是西安。


    大有重建為舊日古都之趨勢。


    皇帝改西安為長安,在洪武年間的基礎上,繼續擴建長安,大有恢複舊唐古都之風貌。


    西安,是洪武二年,太祖皇帝擴建長安後,改長安為西安。


    朱祁鈺又改了迴來。


    還想設為陪都,遭到群臣的反對。


    想掌控西域,最好遷都去長安。


    整條商貿繁榮。


    皇帝又推波助瀾,取消整條線路的鈔關,允許商人自由經商,減免運送木料、物料的稅賦。


    這就導致這條商貿愈發發達,沿途百姓都做起了小生意,腰包也就跟著鼓起來了。


    而沿線的本地產品,也跟著售賣起來。


    如長安的商品,出現在湖北,湖北的商品出現在甘肅。


    船支迴程不能走空。


    就把西北的商品,運到了南方。


    而廣西,則被大肆砍伐樹木,一個又一個原始森林,消失在地圖上。


    從安南抓來的第一批奴隸,就在廣西平整土地,完善馳道,挖通山脈,把道路拓寬。


    在大肆砍伐、挖通道路之後,嶺南不再是邊陲之地。


    也就三五年之後,兩廣到內地,就無險可守,天塹變通途,就徹底整合成一體了。


    按照中樞的規劃,還要打通廣西和雲南、貴州,廣東和湖南、福建的道路,徹底整合。


    山西看到貿易發達,眼饞陝甘寧的快速發展。


    也開通了一條,從廣西運往山西物料的線路。


    山西向北也新控兩府之地,也需要移民、建設,自然也需要物料,也從廣西運木頭。


    新晉商憑借這條商路,再次形成。


    不止運送木材,還大規模運送樹苗往河南、北直隸、陝甘寧晉,開春就開始種樹,如今已經初具規模了。


    今年中樞已經下了旨意,京(北直隸)趙(熱河)陝(陝西)甘(甘肅)寧(寧夏)晉(山西)豫(河南)魯(山東)不許砍伐樹木。


    各地出現了煤炭坊,在民間出售煤炭。


    煤炭售價低廉,但也不是窮苦百姓能燒得起的。


    中樞蠲免一部分稅賦,用這筆稅賦購買煤炭,還規定煤炭最高售價,囤積居奇的商賈誅族。


    今年因為安南的糧食,皇帝先把趙陝甘寧遼(遼寧)魯鄂(湖北)湘(湖南)桂(廣西)粵(廣東)贛(江西)幾個省的稅賦全免。


    其他省份,稅收減半。


    結果,糧食沒運來!


    皇帝的聖旨,也收不迴來,隻能吃個啞巴虧。


    蠲免的稅賦,會打個條,今年免稅,從明年的稅賦裏麵扣除。


    中樞還撥了筆款項,給整個北方的百姓,按戶計算,每家給四棵果樹苗,栽種在院子裏,不計商稅,給百姓增添瓜果,也增添個營生。


    同時。


    北方的男丁,春耕之後,全都去趙甘寧遼做工去了。


    今年收成看著就好,百姓有錢有糧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而民間也興隆起了各種小生意。


    做糖果生意的最多,尤其是黑糖,賣得最好。


    而宮中,又傳出製作白糖的方子,直接把糖的價格打了下來。


    黑糖沒有了市場,市場上全是白糖。


    白糖價格和黑糖一樣。


    百姓吃上了白糖,臉上笑,嘴裏甜。


    南北商路通暢,造船業空前火爆,中樞在各地開了造船廠,訂單接到了大後年。


    民間也開了很多造船廠,仍供不應求。


    江麵上,日日千帆競速。


    湖北因為是交通樞紐,因為南北商貿,再次繁榮起來,昔日落敗的湖北,再次成為中原的中心。


    而在山東。


    孔孟顏曾四大家族,全都要被遷走。


    項忠日日剿匪,響馬也消停了。


    朱英把百姓妥善安置後,山東進入大治。


    今年黃河也給麵子,並沒有泛濫成災,小水災倒是有,沒有大規模的水災,已經是天幸了。


    治水司的人在山東巡視。


    根治黃河,必須要先了解黃河,今年把所有人從中樞派下來,沿著黃河走,每一河段都要進行詳細了解。


    朱英也沒有理睬,他一個個府的丈量土地,重新分配。


    有士紳詆毀朱英,被中樞一道聖旨,遷去漢州了。


    也有刺殺朱英的,但全族被送去黃泉路了。


    鬧了一年,山東士紳都消停了。


    任由朱英宰割。


    朱英實在是狠,斬草除根,從不請示中樞,乾綱獨斷。


    都察院禦史天天上奏,聲稱朱英有謀逆之心,結果被皇帝丟到山東來,去朱英身邊盯著。


    朱英把他派去基層,負責丈量土地,人累得天天哭。


    全國各省,朱英是第一個做督撫的。


    效果也是最好的。


    僅僅一年時間,山東從大亂進入大治。


    土地完全丈量出來,數據送到中樞,和戶部的記載大相徑庭,簡直是兩個數據!


    朱英、項忠的官位如火箭般躥升。


    山東人口數據,也統計出來了,士紳家族包庇隱藏的人口,都被朱英翻出來,送到中樞。


    山東如今近五百萬人口。


    這個數據,讓朱祁鈺措手不及,山東年年水患,又被孔氏、諸王折騰,又遷去熱河一大批響馬,還剩下這麽多?


    關鍵,山東的土地還沒分完呢,還剩下很多呢。


    山東也在建設,也開了條商貿線,也從廣西運木料去山東。


    朱祁鈺大筆一揮,從廣西調十萬兵卒過來,安置在山東。


    結果,廣西督撫薛瑄卻說,廣西狼兵都去安南了,廣西沒兵可調。


    “這個方瑛,真是有本事呀!”


    朱祁鈺看完薛瑄的奏章,喜笑顏開:“安南的糧食沒有浪費,都是咱們的人吃了!”


    “方瑛做得好!”


    “用婦人逼狼兵學漢話的辦法也好。”


    “方瑛是有本事的,朕可安心了。”


    而被皇帝誇讚的方瑛。


    嘭的一聲,一球落網。


    方瑛搓了搓台球杆,坐在案子上:“無聊啊!本督都生贅肉了!奈何這鬼天氣,雨還不停,根本沒法打仗啊。”


    “總督,狼兵學漢話的效果顯著啊。”


    “廢話,用娘們吊著他們,他們能不學?”


    方瑛冷笑:“再逼一逼他們,會說五百個字的漢話,給他們的閨女,也分一份地!”


    他是懂畫餅的。


    時間進入七月。


    雨季兩個多月了,很多婦人肚子都有動靜了,狼兵也會說簡單的漢話了。


    有了媳婦,也就有了家。


    自然得為了兒子努力。


    關鍵狼兵們不止一個媳婦,基本人均兩三個,有的還帶孩子,年齡小的都留下,當漢人養著。


    這是方瑛的命令。


    讓孩童們說漢話,過些年就都是漢人了。


    而黎思誠,已經到達河內,等待良辰吉日登基。


    黎思誠今年還不足二十歲。


    長得和黎濬有些像,但比黎濬清瘦,為人謙恭,對誰都是一絲不苟的行禮。


    權臣對這個懂事的皇帝十分滿意。


    但是,邊永卻道:“丁大人,人心難製。”


    “咱們費盡心機,扶他上位。”


    “萬一他上位後,翻臉不認人,咱們該怎麽辦呢?”


    丁列詫異地看著邊永。


    這邊永以前是不牽扯安南朝局的,最近是怎麽了?


    “丁兄,說句實話。”


    邊永指了指自己:“本官無論是使臣,還是未來去地方做官,都需要丁兄幫襯呀。”


    這話是說白了。


    邊永不想斷了安南這條線,是靠這條線賺錢。


    丁列笑了起來,彼此有用,都有利益,就是朋友。


    “大人所言甚是,咱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所以呀。”


    邊永小聲道:“就得把危機扼殺在搖籃裏。”


    “您是說?”


    丁列以為是要殺了黎思誠呢,趕緊搖頭:“那恭王素有賢名,如何能承嗣大統?”


    這話說得,也沒毛病。


    邊永搖了搖頭:“大人想必也熟讀兩晉曆史。”


    “那晉惠帝,聽朝臣說民間百姓窮苦,吃不起飯,竟說了一句何不食肉糜?”


    “還有晉安帝,唉,本官都不知該怎麽說呀。”


    丁列也是讀書的。


    自然知道這兩位的大名。


    還有一位,宋度宗,這三位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傻子皇帝啊。


    “您的意思是讓……”丁列不敢說下去了,以為要殺掉黎思誠呢。


    邊永則自顧自地喝茶。


    “萬、萬一事泄……怕是難以圓場啊。”


    丁列是權臣不假。


    但這個權臣,和霍光、王莽這樣的權臣還不一樣。


    他們沒有謀反自立的心思,也不敢左右皇位承襲。


    更像是宋朝的權臣,不是漢唐的權臣。


    邊永笑而不語:“本官沒讓你做劉裕,那賈似道,做得不也挺好嗎?”


    安南的權臣,有點像是宋朝的權臣。


    雖然權傾朝野,但皇帝還能治他。


    因為權臣不是一個,很多權臣,組成了權臣集團,彼此製衡,皇帝還是皇帝。


    有點像是頂配版文官集團。


    丁列眼睛一亮,當賈似道可以呀。


    “外臣還需要商議一番,晚些時候,給您答案。”


    登基大典之上。


    群臣對著黎思誠山唿萬歲,邊永並沒站出來指責,而是安靜地看戲。


    整個登基大典,冗長而複雜。


    黎思誠小小年紀,卻一直保持微笑,對權臣極為恭敬,還有意尊丁列、阮熾等人為相父。


    遭到了拒絕。


    儀式結束後,他迴到寢宮裏。


    安南一年換了三個皇帝。


    這寢宮裏,死了兩個皇帝。


    都是黎思誠的哥哥。


    黎思誠坐在這寢宮裏,竟覺得脊背發涼,渾身不舒服。


    但他是外藩繼位。


    在宮中沒有心腹,隻能靠自己,一點一滴積累。


    宮人給他奉茶。


    他卻讓宮人先喝,自己後喝。


    處處謹慎。


    他不敢像黎宜民那樣,大刀闊斧的安插自己黨羽,他隻能將朝政付諸政事院手裏,他做個甩手掌櫃。


    政事院正在清洗黎宜民的黨羽。


    這些剛剛上位不足三個月的人,全都去見了閻王。


    河內天天都在殺人。


    之前是黎宜民在殺,現在換成權臣在殺。


    黎思誠極為聰明,他不聲不響,一切觀之聽之,在學在想在思考。


    坐皇帝幾天了,心中的警惕心漸漸放下。


    安南一年換了三個皇帝,不能再動蕩了。


    他認為,自己應該安全無虞。


    畢竟三哥黎克昌賢名在外,若自己死了,隻能迎立黎克昌,對權臣來說,是得不償失的。


    結果。


    一日晚間,他忽然上吐下瀉。


    太醫診斷說是傷寒,便給他開了些藥。


    但黎思誠越吃,越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天天睡覺,有時候一天睡了七八個時辰。


    做什麽事都無精打采的。


    他的原配王妃,如今的皇後,覺得藥有問題,就替他喝了一碗藥,也開始天天睡覺,醒來後頭疼欲裂。


    黎思誠猛然意識到,這是毒藥!


    “有人在給朕下毒!誰在給朕下毒?”黎思誠萬分驚恐。


    他開始不吃這藥。


    但不吃,就渾身不舒服,特別想吃,特別特別想吃。


    本來那藥倒進花盆裏了。


    半夜,他受不了了,就開始吃花盆裏的土。


    像個瘋子一樣。


    但藥效似乎不大,他在寢宮裏打滾慘叫,不停索要:“給朕,給朕!朕要吃!”


    而消息傳出了宮,丁列和阮熾會心一笑。


    欠一點,明天補一千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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